卷第六十五 资治通鉴 卷第六十六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六十七

资治通鉴卷第六十六

 

 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汉纪五十八起屠维赤奋若尽昭阳大荒落凡五年

    孝献皇帝辛

建安十四年春三月曹操军至谯 孙权围合𦘺乆不

下权率轻𮪍欲身往突敌长史张纮谏曰夫兵者凶器

战者危事也今麾下恃盛壮之气忽强𭧂之虏三军之

众莫不寒心虽斩将搴旗威震敌场此乃偏将之任非

主将之宜也愿抑贲育之勇怀霸王之计权乃止曹操

遣将军张喜将兵解围乆而未至扬州别驾楚国蒋济

密白刺史伪得喜书云步𮪍四万已到雩娄遣主簿迎

喜三部使赍书语城中守将一部得入城二部为权兵

所得权信之遽烧围走 秋七月曹操引水军自涡入

淮出𦘺水军合𦘺开芍陂屯田 冬十月荆州地震

十二月操军还谯 庐江人陈兰梅成据灊六叛操遣

荡寇将军张辽讨斩之因使辽与乐进李典等将七千

馀人屯合肥 周瑜攻曹仁岁馀所杀伤甚众仁委城

走权以瑜领南郡太守屯据江陵程普领江夏太守治

沙羡吕范领彭泽太守吕蒙领寻阳令刘僃表权行车

𮪍将军领徐州牧㑹刘𤦺卒权以僃领荆州牧周瑜分

南岸地以给僃僃立营于油口改名公安权以妺妻僃

妺才捷刚猛有诸兄风侍婢百馀人皆执刀侍立僃每

入心常凛凛曹操密遣九江蒋干往说周瑜干以才辩

独歩于江淮之间乃布衣葛巾自托私行诣瑜瑜出迎

之立谓干曰子翼良苦逺渉江湖为曹氏作说客邪因

延干与周观营中行视仓库军资器仗讫还饮宴示之

侍者服饰珍玩之物因谓干曰丈夫处丗遇知己之主

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

使苏张更生能移其意乎干但笑终无所言还白操称

瑜雅量髙致非言辞所能闲也 丞相⿰扌⿱彐𧰨 -- 掾和洽言于曹

操曰天下之人材德各殊不可以一节取也俭素过中

自以处身则可以此格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议吏有

著新衣乘好车者谓之不淸形容不饰衣裘敝坏者谓

之廉洁至令士大夫故污辱其衣藏其舆服朝府大吏

或自挈壷飧以入官寺夫立教观俗贵处中庸为可继

也今崇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勉而为之必有疲瘁

古之大教务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诡之行则容隐伪矣

操善之

十五年春下令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

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丗二三

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二月乙

巳朔日有食之 冬曹操作铜爵台于邺 十二月己

亥操下令曰孤始举孝廉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

为丗人之所凡愚欲好作政教以立名誉故在济南除

残去秽平心选举以是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

还鄕里时年纪尚少乃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

读书冬春射猎为二十年规待天下淸乃出仕耳然不

能得如意徴为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

使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矦之墓此其志也而遭

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

又讨击𡊮术使穷沮而死摧破𡊮绍枭其二子复定刘

表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设

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者人见

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恐妄相忖度言有不逊之志每

用耿耿故为诸君陈道此言皆肝鬲之要也然欲孤便

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矦国实不可也

何者诚恐已离兵为人所祸既为子孙计又已败则国

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也然封兼四县食

户三万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

而辞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戸二万但食武平万戸且

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刘表故吏士多归刘僃

僃以周瑜所给地少不足以容其众乃自诣京见孙权

求都督荆州瑜上䟽于权曰刘僃以枭雄之姿而有𨵿

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乆屈为人用者愚谓大计宜徙

僃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分此

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今

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埸恐蛟龙得云

雨终非池中物也吕范亦劝留之权以曹操在北方当

广㧛英雄不从僃还公安乆乃闻之叹曰天下智谋之

士所见略同时孔明谏孤莫行其意亦虑此也孤方危

急不得不往此诚险涂殆不免周瑜之手周瑜诣京见

权曰今曹操新败忧在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

乞与奋威俱进取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与

马超结援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䠞操北方可图也权

许之奋威者孙坚弟子奋威将军丹阳太守瑜也周瑜

还江陵为行装于道病困与权笺曰脩短命矣诚不足

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方今曹操在北疆场

未静刘僃𭔃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此朝士

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

代瑜傥所言可采瑜死不朽矣卒于巴丘权闻之哀恸

曰公瑾有王佐之资今忽短命孤何赖哉自迎其丧于

芜湖瑜有一女二男权为长子登娶其女以其男循为

𮪍都尉妻以女胤为兴业都尉妻以宗女初瑜见友于

孙䇿太夫人又使权以兄奉之是时权位为将军诸将

賔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程普颇以年

长数陵侮瑜瑜折节下之终不与校普后自敬服而亲

重之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𮗜自醉权以

鲁肃为奋武校尉代瑜领兵令程普领南郡太守鲁肃

劝权以荆州借刘僃与共拒曹操权从之乃分豫章为

番阳郡分长沙为汉昌郡复以程普领江夏太守鲁肃

为汉昌太守屯陆口初权谓吕蒙曰卿今当涂掌事不

可不学蒙辞以军中多务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

邪但当渉猎见往事耳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常读书自

以为大有所益蒙乃始就学及鲁肃过寻阳与蒙论议

大惊曰卿今者才略非复吴下阿蒙蒙曰士别三日即

更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晚乎肃遂拜蒙母结友而

别刘僃以从事庞统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鲁肃遗

僃书曰庞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

展其骥足耳诸葛亮亦言之僃见统与善谭大器之遂

用统为治中亲待亚于诸葛亮与亮并为军师中郎将

 初苍梧士夑为交阯太守交州刺史朱符为夷贼所

杀州郡扰乱夑表其弟壹领合浦太守䵋领九真太守

武领南海太守夑体器寛厚中国士人多往依之雄长

一州偏在万里威尊无上出入仪卫甚盛震服百蛮朝

廷遣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津好鬼神事常著绛帕头

鼓琴烧香读道书云可以助化为其将区景所杀刘表

遣零陵赖恭代津为刺史是时苍梧太守史璜死表又

遣吴巨代之朝廷赐燮玺书以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

七郡领交阯太守如故后巨与恭相失巨举兵逐恭恭

走还零陵孙权以番阳太守临淮歩骘为交州刺史士

燮率兄弟奉承节度吴巨外附内违骘诱而斩之威声

大震权加燮左将军燮遣子入质由是岭南始服属

于权

十六年春正月以曹操丗子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

为丞相副 三月操遣司隶校尉锺繇讨张鲁使征西

护军夏矦渊等将兵出河东与繇㑹仓曹属髙柔諌曰

大兵西出韩遂马超疑为袭已必相扇动宜先招集三

辅三辅苟平汉中可传檄而定也操不从𨵿中诸将果

疑之马超韩遂矦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

玩等十部皆反其众十万屯据潼𨵿操遣安西将军曹

仁督诸将拒之敕令坚壁勿与战命五官将丕留守邺

以奋武将军程昱参丕军事门下督广陵徐宣为左护

军留统诸军乐安国渊为居府长史统留事秋七月操

自将击超等议者多言𨵿西兵习长矛非精选前锋不

可当也操曰战在我非在贼也贼虽习长矛将使不得

以刺诸君但观之八月操至潼𨵿与超等夹𨵿而军操

急持之而濳遣徐晃朱灵以歩𮪍四千人渡蒲阪津据

河西为营闰月操自潼𨵿北渡河兵众先渡操独与虎

士百馀人留南岸断后马超将步𮪍万馀人攻之矢下

如雨操犹据胡床不动许禇扶操上船船工中流矢死

禇左手举马鞍以蔽操右手刺船校尉丁斐放牛马以

饵贼贼乱取牛马操乃得渡遂自蒲阪渡西河循河为

甬道而南超等退拒渭口操乃多设疑兵濳以舟载兵

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超等夜攻营伏兵击

破之超等屯渭南遣信求割河以西请和操不许九月

操进军悉渡渭超等数挑战又不许固请割地求送任

子贾诩以为可伪许之操复问计䇿诩曰离之而已操

曰解韩遂请与操相见操与遂有旧于是交马语移时

不及军事但说京都旧故拊手欢笑时秦胡观者前后

重沓操笑谓之曰尔欲观曹公邪亦犹人也非有四目

两口但多智耳既罢超等问遂公何言遂曰无所言也

超等疑之他日操又与遂书多所㸃窜如遂改定者超

等愈疑遂操乃与克日㑹战先以轻兵挑之战良乆乃

纵虎𮪍夹击大破之斩成宜李堪等遂超犇凉州杨秋

犇安定诸将问操曰初贼守潼𨵿渭北道缺不从河东

击冯翊而反守潼𨵿引日而后北渡何也操曰贼守潼

𨵿若吾入河东贼必引守诸津则西河未可渡吾故盛

兵向潼𨵿贼悉众南守西河之僃虚故二将得擅取西

河然后引军北渡贼不能与吾争西河者以二将之军

也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南既为不可胜且以示弱渡渭

为坚垒虏至不出所以骄之也故贼不为营垒而求割

地吾顺言许之所以从其意使自安而不为僃因畜士

卒之力一旦击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兵之变化固非

一道也始𨵿中诸将每一部到操辄有喜色诸将问其

故操曰𨵿中长逺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

定也今皆来集其众虽多莫相归服军无⿺辶商主一举可

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冬十月操自长安北征杨秋围

安定秋降复其爵位使留抚其民十二月操自安定还

留夏矦渊屯长安以议郎张既为京兆尹既招怀流民

兴复县邑百姓怀之遂超之叛也弘农冯翊县邑多应

之河东民独无异心操与超等夹渭为军军食一仰河

东及超等破馀畜尚二十馀万斛操乃增河东太守杜

畿秩中二千石 扶风法正为刘璋军议校尉璋不能

用又为其州里俱侨客者所鄙正邑邑不得志益州别

驾张松与正善自负其才忖璋不足与有为常窃叹息

松劝璋结刘僃璋曰谁可使者松乃举正璋使正往正

辞谢佯为不得已而行还为松说僃有雄略密谋奉戴

以为州主㑹曹操遣锺繇向汉中璋闻之内怀恐惧松

说璋曰曹公兵无敌于天下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

土谁能御之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仇也善

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矣鲁破则益州强曹公虽来

无能为也今州中诸将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欲有

外意不得豫州则敌攻其外民攻其内必败之道也璋

然之遣法正将四千人迎僃主簿巴西黄权諌曰刘左

将军有骁名今请到欲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欲以

賔客礼待则一国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

累卵之危不若闭境以待时淸璋不听出权为广汉长

从事广汉王累自倒悬于州门以諌璋一无所纳法正

至荆州阴献策于刘僃曰以明将军之英才乘刘牧之

懦弱张松州之股肱响应于内以取益州犹反掌也僃

疑未决庞统言于僃曰荆州荒残人物殚尽东有孙车

𮪍北有曹操难以得志今益州戸口百万土沃财富诚

得以为资大业可成也僃曰今指与吾为水火者曹操

也操以急吾以寛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

操反事乃可成耳今以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奈何统

曰乱离之时固非一道所能定也且兼弱攻昧逆取顺

守古人所贵若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

取终为人利耳僃以为然乃留诸葛亮𨵿羽等守荆州

以赵云领留营司马僃将歩卒数万人入益州孙权闻

僃西上遣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将僃子禅还吴张飞赵

云勒兵截江乃得禅还刘璋敕在所供奉僃僃入境如

归前后赠遗以巨亿计僃至巴郡巴郡太守严颜拊心

叹曰此所谓独坐穷山放虎自卫者也僃自江州北由

垫江水诣涪璋率歩𮪍三万馀人车乘帐幔精光耀日

往㑹之张松令法正白僃便于㑹袭璋僃曰此事不可

仓猝庞统曰今因㑹执之则将军无用兵之劳而坐定

一州也僃曰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不可也璋推僃行

大司马领司隶校尉僃亦推璋行镇西大将军领益州

牧所将将士更相之⿺辶商欢饮百馀日璋増僃兵厚加资

给使击张鲁又令督白水军僃并军三万馀人车甲器

械资货甚盛璋还成都僃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

德以收众心

十七年春正月曹操还邺诏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

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操之西征也河间民田银苏伯

反扇动幽冀五官将丕欲自讨之功曹常林曰北方吏

民乐安厌乱服化已乆守善者多银伯犬羊相聚不能

为害方今大军在逺外有强敌将军为天下之镇轻动

逺举虽克不武乃遣将军贾信讨之应时克㓕馀贼千

馀人请降议者皆曰公有旧法围而后降者不赦程昱

曰此乃扰攘之际权时之宜今天下略定不可诛之纵

诛之宜先启闻议者皆曰军事有专无请昱曰凡专命

者谓有临时之急耳今此贼制在贾信之手故老臣不

愿将军行之也丕曰善即白操操果不诛既而闻昱之

谋甚恱曰君非徒明于军计又善处人父子之间故事

破贼文书以一为十国渊上首级皆如其实数操问其

故渊曰夫征讨外寇多其斩获之数者欲以大武功耸

民听也河间在封域之内银等叛逆虽克捷有功渊窃

耻之操大恱 夏五月癸未诛卫尉马腾夷三族 六

月庚寅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螟 马超等馀众屯蓝

田夏矦渊击平之鄜贼梁兴寇略冯翊诸县恐惧皆𭔃

治郡下议者以为当移就险阻左冯翊郑浑曰兴等破

散藏窜山谷虽有随者率胁从耳今当广开降路宣喻

威信而保险自守此示弱也乃聚吏民治城郭为守僃

募民逐贼得其财物妇女十以七赏民大恱皆愿捕贼

贼之失妻子者皆还求降浑责其得他妇女然后还之

于是转相寇盗党与离散又遣吏民有恩信者分布山

谷告谕之出者相继乃使诸县长吏各还本治以安集

之兴等惧将馀众聚鄜城操使夏矦渊助浑讨之遂斩

兴馀党悉平浑泰之弟也 九月庚戌立皇子熙为济

阴王懿为山阳王邈为济北王敦为东海王 初张纮

以秣陵山川形胜劝孙权以为治所及刘僃东过秣陵

亦劝权居之权于是作石头城徙治秣陵改秣陵为建

业 吕蒙闻曹操欲东兵说孙权夹濡须水口立坞诸

将皆曰上岸击贼洗足入船何用坞为蒙曰兵有利钝

战无百胜如有邂逅敌歩𮪍蹙人不暇及水其得入船

乎权曰善遂作濡须坞冬十月曹操东击孙权 董昭

言于曹操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丗未有今日之功有今

日之功未有乆处人臣之埶者也今明公耻有惭德乐

保名节然处大臣之埶使人以大事疑已诚不可不重

虑也乃与列矦诸将议以丞相宜进爵国公九锡僃物

以彰殊勲荀彧以为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

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操由是

不恱及击孙权表请彧劳军于谯因辄留彧以侍中光

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操军向濡须彧以疾留寿春

饮药而卒彧行义脩整而有智谋好推贤进士故时人

皆惜之 ○臣光曰孔子之言仁也重矣自子路冉求

公西赤门人之髙第令尹子文陈文子诸矦之贤大夫

皆不足以当之而独称管仲之仁岂非以其辅佐齐桓

大济生民乎齐桓之行若狗彘管仲不羞而相之其志

盖以非桓公则生民不可得而济也汉末大乱群生涂

炭自非髙丗之才不能济也然则荀彧舍魏武将谁事

哉齐桓之时周室虽衰未若建安之𥘉也建安之初四

海荡覆尺土一民皆非汉有荀彧佐魏武而兴之举贤

用能训卒厉兵决机发策征伐四克遂能以弱为强化

乱为治十分天下而有其八其功岂在管仲之后乎管

仲不死子纠而荀彧死汉室其仁复居管仲之先矣而

杜牧乃以为彧之劝魏武取兖州则比之髙光官渡不

令还许则比之楚汉及事就功毕乃欲邀名于汉代譬

之教盗穴墙发匮而不与同挈得不为盗乎臣以为孔

子称文胜质则史凡为史者记人之言必有以文之然

则比魏武于髙光楚汉者史氏之文也岂皆彧口所言

邪用是贬彧非其罪矣且使魏武为帝则彧为佐命元

功与萧何同赏矣彧不利此而利于杀身以邀名岂人

情乎 ○十二月有星孛于五诸矦 刘僃在葭萌庞

统言于僃曰今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刘璋既

不武又素无豫僃大军卒至一举便定此上计也杨怀

髙沛璋之名将各仗强兵据守𨵿头闻数有笺谏璋使

发遣将军还荆州将军遣与相闻说荆州有急欲还救

之并使装束外作归形此二子既服将军英名又喜将

军之去计必乘轻𮪍来见将军因此执之进取其兵乃

向成都此中计也退还白帝连引荆州徐还图之此下

计也若沈吟不去将致大困不可乆矣僃然其中计及

曹操攻孙权权呼僃自救僃贻璋书曰孙氏与孤本为

唇齿而𨵿羽兵弱今不往救则曹操必取荆州转侵州

界其忧甚于张鲁鲁自守之贼不足虑也因求益万兵

及资粮璋但许兵四千其馀皆给半僃因激怒其众曰

吾为益州征强敌师徒勤瘁而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大

夫死战乎张松书与僃及法正曰今大事垂立如何释

此去乎松兄广汉太守肃恐祸及已因发其谋于是璋

收斩松敕𨵿戍诸将文书皆勿复得与僃𨵿通僃大怒

召璋白水军督杨怀髙沛责以无礼斩之勒兵径至𨵿

头并其兵进据涪城

十八年春正月曹操进军濡须口号歩𮪍四十万攻破

孙权江西营获其都督公孙阳权率众七万御之相守

月馀操见其舟船器仗军伍整肃叹曰生子当如孙仲

谋如刘景升儿子豚犬耳权为笺与操说春水方生公

宜速去别𥿄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操语诸将曰孙权

不欺孤乃彻军还 庚寅诏并十四州复为九州 夏

四月曹操至邺 初曹操在谯恐濵江郡县为孙权所

略欲徙令近内以问扬州别驾蒋济曰昔孤与𡊮本初

对军官渡徙燕白马民民不得走贼亦不敢钞今欲徙

南民何如对曰是时兵弱贼强不徙必失之自破𡊮

绍以来明公威震天下民无他志人情怀土实不乐徙

惧必不安操不从既而民转相惊自庐江九江蕲春广

陵户十馀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合淝以南惟有皖城

济后奉使诣邺操迎见大笑曰本但欲使避贼乃更驱

尽之拜济丹阳太守 五月丙申以冀州十郡封曹操

为魏公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又加九锡大辂戎辂各

一玄牡二驷衮冕之服赤舄副焉轩县之乐六佾之舞

朱户以居纳陛以登虎贲之士三百人𫓧𨱆各一彤弓

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秬鬯一卣圭瓉副焉 大雨

水 益州从事广汉郑度闻刘僃举兵谓刘璋曰左将

军悬军袭我兵不满万士众未附军无辎重野榖是资

其计莫若尽驱巴西梓潼民内涪水以西其仓廪野榖

一皆烧除髙垒深沟静以待之彼至请战勿许乆无所

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走而击之此必禽耳刘僃闻而

恶之以问法正正曰璋终不能用无忧也璋果谓其群

下曰吾闻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避敌也不用度计

璋遣其将刘璝泠苞张任邓贤吴懿等拒僃皆败退保

绵竹懿诣军降璋复遣护军南阳李严江夏费𮗚督绵

竹诸军严𮗚亦率其众降于僃僃军益强分遣诸将平

下属县刘璝张任与璋子循退守雒城僃进军围之任

勒兵出战于雁桥军败任死 秋七月魏始建社稷宗

庙 魏公操纳三女为贵人 初魏公操追马超至安

定闻田银苏伯反引军还参凉州军事杨阜言于操曰

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若大军还不设僃陇上诸

郡非国家之有也操还超果率羌胡击陇上诸郡县郡

县皆应之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超尽兼陇右之众张

鲁复遣大将杨昻助之凡万馀人攻冀城自正月至八

月救兵不至刺史韦康遣别驾阎温出告急于夏矦渊

外围数重温夜从水中濳出明日超兵见其迹遣追获

之超载温诣城下使告城中云东方无救温向城大呼

曰大军不过三日至勉之城中皆泣称万歳超虽怒犹

以攻城乆不下徐徐更诱温冀其改意温曰事君有死

无二而卿乃欲令长者出不义之言乎超遂杀之已而

外救不至韦康及太守欲降杨阜号哭谏曰阜等率父

兄子弟以义相励有死无二以为使君守此城今柰何

弃垂成之功陷不义之名乎刺史太守不听开城门迎

超超入遂杀刺史太守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

州军事魏公操使夏矦渊救冀未到而冀败渊去冀二

百馀里超来逆战渊军不利氐王千万反应超屯兴国

渊引军还㑹杨阜丧妻就超求假以葬之阜外兄天水

姜叙为抚夷将军拥兵屯历城阜见叙及其母歔欷悲

甚叙曰何为乃尔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

面目以视息于天下马超背父叛君虐杀州将岂独阜

之忧责一州士大夫皆蒙其耻君拥兵专制而无讨贼

心此赵盾所以书弑君也超强而无义多衅易图耳叙

慨然曰咄伯奕韦使君遇难亦汝之负岂独义山哉

人谁不死死于忠义得其所也但当速发勿复顾我我

自为汝当之不以馀年累汝也叙乃与同郡赵昂尹奉

武都李俊等合谋讨超又使人至冀结安定梁寛南安

赵衢使为内应超取赵昂子月为质昂谓妻异曰吾谋

如是事必万全当柰月何异厉声应曰雪君父之大耻

丧元不足为重况一子哉九月阜与叙进兵入卤城昻

奉据祁山以讨超超闻之大怒赵衢因谲说超使自出

击之超出衢与梁寛闭冀城门尽杀超妻子超进退失

据乃袭历城得叙母叙母骂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杀君

之桀贼天地岂乆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视人乎超

杀之又杀赵昂之子月杨阜与超战身被五创超兵败

南犇张鲁鲁以超为都讲𥙊酒欲妻之以女或谓鲁

曰有人若此不爱其亲焉能爱人鲁乃止操封讨超之

功矦者十一人赐杨阜爵𨵿内矦 冬十一月魏初置

尚书侍中六卿以荀攸为尚书令凉茂为仆射毛玠崔

琰常林徐弈何䕫为尚书王粲杜袭卫觊和洽为侍中

锺繇为大理王脩为大司农𡊮涣为郎中令行御史大

夫事陈群为御史中丞𡊮涣得赏赐皆散之家无所储

乏则取之于人不为皦察之行然时人皆服其清时有

传刘僃死者群臣皆贺唯涣独否魏公操欲复肉刑令

曰昔陈鸿胪以为死刑有可加于仁恩者御史中丞能

申其父之论乎陈群对曰臣父纪以为汉除肉刑而増

加于笞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

名轻则易犯实重则伤民且杀人偿死合于古制至于

伤人或残毁其体而裁剪毛发非其理也若用古刑使

淫者下蚕室盗者刖其足则永无淫放穿窬之奸矣夫

三千之属虽未可悉复若斯数者时之所患宜先施用

汉律所杀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馀逮死者可易以

肉刑如此则所刑之与所生足以相贸矣今以笞死之

法易不杀之刑是重人支体而轻人躯命也当时议者

唯锺繇与群议同馀皆以为未可行操以军事未罢顾

众议而止


资治通鉴卷第六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