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八十二 资治通鉴 卷第八十三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八十四

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三

臣司马 光奉敕编集

   晋纪五起屠维协洽尽上章涒滩凡二年

    孝惠皇帝上之下

元康九年春正月孟观大破氐众于中亭获齐万年太

子洗马陈留江统以为戎狄乱华宐早绝其原乃作徙

戎论以警朝廷曰夫夷蛮戎狄地在要荒禹平九土而

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

弱则畏服强则侵叛当其强也以汉之髙祖困于白登

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以元成之微而单于入朝此

其巳然之效也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

僃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邉城不弛固守强暴为寇

而兵甲不加逺征期令境内获安强埸不侵而已及至

周室失统诸矦专征封疆不固而利害异心戎狄乘闲

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已用自是四夷交侵与中

国错居及秦始皇并天下兵威旁达攘胡走越当是时

中国无复四夷也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

徙其馀种于𨵿中居冯翊河东空地数岁之后族类蕃

息既恃其肥强且苦汉人侵之永初之元群羌叛乱覆

没将守屠破城邑邓骘败北侵及河内十年之中夷夏

俱敝任尚马贤仅乃克之自此之后馀烬不尽小有际

㑹辄复侵叛中丗之寇惟此为大魏兴之初与蜀分隔

疆埸之戎一彼一此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州欲以弱冦

强国捍御蜀虏此盖权宐之计非万丗之利也今者当

之已受其敝矣夫𨵿中土沃物丰帝王所居未闻戎狄

宐在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因其衰敝迁之畿

服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

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𠊱隙

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僃之

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蔓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埶

已验之事也当今之宐宐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徙冯

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著先零罕开析支之地徙

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

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

就安集之戎晋不杂并得其所纵有猾夏之心风尘之

警则绝逺中国隔阂山河虽为寇暴所害不广矣难者

曰氐寇新平𨵿中饥疫百姓愁苦咸望宁息而欲使疲

悴之众徙自猜之寇恐埶尽力屈绪业不卒前害未及

弭而后变复横出矣答曰子以今者群氐为尚挟馀资

悔恶反善怀我德惠而来柔附乎将埶穷道尽智力俱

困惧我兵诛以至于此乎曰无有馀力势穷道尽故也

然则我能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由已矣夫乐其

业者不易事安其居者无迁志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

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迨其死亡散流离

逖未鸠与𨵿中之人户皆为仇故可遐迁逺处令其心

不怀土也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

道不著而平德不显而成其次则能转祸为福因败为

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今子遭敝事之终而不图更制

之始爱易辙之勤而遵覆车之𮜿何哉且𨵿中之人百

馀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处之与迁必须口实若有

穷乏糁粒不继者故当倾𨵿中之榖以全其生生之计

必无挤于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也今我迁之传食而

至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榖此为济

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寛𨵿中之逼去盗贼之原

除旦夕之损建终年之益若惮暂举之小劳而忘永逸

之弘䇿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丗之寇敌非所谓能创

业垂统谋及子孙者也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

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

六郡咸熙之际以一部太强分为三率泰始之初又増

为四于是刘猛内叛连结外虏近者郝散之变发于榖

逺今五部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其天性

骁勇弓马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风尘之虑则并州

之域可为寒心正始中毌丘俭讨句骊徙其馀种于荥

阳始徙之时户落百数子孙孳息今以千计数丗之后

必至殷炽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

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其微弱埶力不逮耳夫为邦

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夷

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

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纎介之忧惠此中国以绥

四方德施永丗于计为长也朝廷不能用 散骑常侍

贾谧侍讲东宫对太子倨傲成都王颖见而叱之谧怒

言于贾后出颖为平北将军镇邺徴梁王肜为大将军

录尚书事以河闲王颙为镇西将军镇𨵿中初武帝作

石函之制非至亲不得镇𨵿中颙轻财爱士朝廷以为

贤故用之 夏六月戊戌髙密文献王泰薨 贾后淫

虐日甚私于太医令程据等又以簏箱载道上年少入

宫复恐其漏𣳘往往杀之贾模恐祸及已甚忧之裴𬱟

与模及张华议废后更立谢淑妃模华皆曰主上自无

废黜之意而吾等专行之傥上心不以为然将若之何

且诸王方强朋党各异恐一旦祸起身死国危无益社

稷𬱟曰诚如公言然中宫逞其昏虐乱可立待也华曰

卿二人于中宫皆亲戚言或见信宐数为陈祸福之戒

庶无大悖则天下尚未至于乱吾曹得以优游卒岁而

已𬱟旦夕说其从母广城君令戒谕贾后以亲厚太子

贾模亦数为后言祸福后不能用反以模为毁已而疏

之模不得志忧愤而卒秋八月以裴𬱟为尚书仆射𬱟

虽贾后亲属然雅望素隆四海唯恐其不居权位寻诏

𬱟专任门下事𬱟上表固辞以贾模适亡复以臣代之

崇外戚之望彰偏私之举为圣朝累不听或谓𬱟曰君

可以言当尽言于中宫言而不从当逺引而去傥二者

不立虽有十表难以免矣𬱟慨然久之竟不能从帝为

人戆𫘤尝在华林园闻虾蟆谓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

为私乎时天下荒馑百姓饿死帝闻之曰何不食肉糜

由是权在群下政出多门埶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

市贾郭恣横货赂公行南阳鲁褒作钱神论以讥之曰

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亲之如兄字曰孔方无德而尊

无埶而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

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抜怨仇

非钱不解令闻非钱不发洛中朱衣当涂之士爱我家

兄皆无己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凡今之人惟钱而已

又朝臣务以苛察相髙每有疑议群下各立私意刑法

不壹狱讼䌓滋裴𬱟上表曰先王刑赏相称轻重无二

故下听有常群吏安业去元康四年大风庙阙屋瓦有

数枚倾落免太常荀㝢事轻责重有违常典五年二月

有大风兰台主者惩惧前事求索阿栋之闲得瓦小邪

十五处遂禁止太常复兴刑狱今年八月陵上荆一枝

围七寸二分者被斫司徒太常犇走道路虽知事小而

案劾难测搔扰驱驰各竞免负于今太常禁止未解夫

刑书之文有限而舛违之故无方故有临时议处之制

诚不能皆得循常也至于此等皆为过当恐奸吏因縁

得为浅深也既而曲议犹不止三公尚书刘颂复上疏

曰自近丗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

知所避奸伪者因以售其情居上者难以检其下事同

议异狱犴不平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

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宐故人主

权断主者守文若释之执犯跸之平也大臣释滞若公

孙弘断郭解之狱也人主权断若汉祖戮丁公之为也

天下万事自非此类不得出意妄议皆以律令从事然

后法信于下人听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矣乃下诏

郎令史复岀法驳案者随事以闻然亦不能革也颂迁

吏部尚书建九班之制欲令百官居职希迁考课能否

明其赏罚贾郭用权仕者欲速事竟不行裴𬱟荐平阳

韦忠于张华华辟之忠辞疾不起人问其故忠曰张茂

先华而不实裴逸民欲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此岂

大丈夫之所为哉逸民每有心托我我常恐其溺于深

渊而馀波及我况可褰裳而就之哉𨵿内矦敦煌索靖

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㑹见汝在荆棘中

耳 冬十一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初广城君郭槐以

贾后无子常劝后使慈爱太子贾谧骄纵数无礼于太

子广城君𢘆切责之广城君欲以韩寿女为太子妃太

子亦欲㛰韩氏以自固寿妻贾午及后皆不听而为太

子聘王衍少女太子闻衍长女美而后为贾谧聘之心

不能平颇以为言及广城君病临终执后手令尽心于

太子言甚切至又曰赵粲贾午必乱汝家事我死后

勿复听入深记吾言后不从更与粲午谋害太子太子

幼有令名及长不好学惟与左右嬉戏贾后复使黄门

軰诱之为奢靡威虐由是名誉浸减骄慢益彰或废朝

侍而纵游逸于宫中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两轻重不

差其母本屠家女也故太子好之东宫月俸钱五十万

太子常探取二月用之犹不足又令西园卖葵菜蓝子

鸡面等物而收其利又好阴阳小数多所拘忌洗马江

统上书陈五事一曰虽有微苦宐力疾朝侍二曰宐勤

见保傅咨询善道三曰画室之功可且减省后园刻镂

杂作一皆罢遣四曰西园卖葵蓝之属亏败国体贬损

令闻五曰缮墙正瓦不必拘挛小忌太子皆不从中舍

人杜锡恐太子不得安其位每尽忠谏劝太子修德业

保令名言辞恳切太子患之置针著锡常所坐毡中刺

之流血锡预之子也太子性刚知贾谧恃中宫骄贵不

能假借之谧时为侍中至东宫或舍之于后庭游戏詹

事裴权谏曰谧后所亲昵一旦交构则事危矣不从谧

譛太子于后曰太子多畜私财以结小人者为贾氏故

也若宫车晏驾彼居大位依杨氏故事诛臣等废后于

金墉如反手耳不如早图之更立慈顺者可以自安后

纳其言乃宣扬太子之短布于逺近又诈为有娠内藁

物产具取妹夫韩寿子慰祖养之欲以代太子于时朝

野咸知贾后有害太子之意中䕶军赵俊请太子废后

太子不听左卫率东平刘卞以贾后之谋问张华华曰

不闻卞曰卞自须昌小吏受公成抜以至今日士感知

己是以尽言而公更有疑于卞邪华曰假令有此君欲

如何卞曰东宫俊乂如林四率精兵万人公居阿衡之

任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录尚书事废贾后于金墉

城两黄门力耳华曰今天子当阳太子人子也吾又不

受阿衡之命忽相与行此是无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

也虽能有成犹不免罪况权戚满朝威柄不一成可必

乎贾后常使亲党㣲服听察于外颇闻卞言乃迁卞为

雍州刺史卞知言𣳘饮药而死十二月太子长子虨病

太子为虨求王爵不许虨疾笃太子为之祷祀求福贾

后闻之乃诈称帝不豫召太子入朝既至后不见置于

别室遣婢陈舞以帝命赐太子酒三升使尽饮之太子

辞以不能饮三升舞逼之曰不孝邪天赐汝酒而不饮

酒中有恶物邪太子不得已强饮至尽遂大醉后使黄

门侍郎潘岳作书草令小婢承福以纸笔及草因太子

醉称诏使书之文曰陛下宐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

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并与谢妃共要

刻期两发勿疑犹豫以致后患茹毛饮血于三辰之下

皇天许当扫除患害立道文为王蒋氏为内主愿成当

三牲祠北君太子醉迷不觉遂依而写之其字半不成

后补成之以呈帝壬戍帝幸式干殿召公卿入使黄门

令董猛以太子书及青纸诏示之曰遹书如此今赐死

遍示诸公王莫有言者张华曰此国之大祸自古以来

常因废黜正嫡以致䘮乱且国家有天下日浅愿陛下

详之裴𬱟以为宐先检校传书者又请比校太子手书

不然恐有诈妄贾后乃出太子启事十馀纸众人比视

亦无敢言非者贾后使董猛矫以长广公主辞白帝曰

事宐速决而群臣各不同其不从诏者宐以军法从事

议至日西不决后见华等意坚惧事变乃表免太子为

庶人诏许之于是使尚书和郁等持节诣东宫废太子

为庶人太子改服出再拜受诏步出承华门乘粗犊车

东武公澹以兵仗送太子及妃王氏三子虨臧尚同幽

于金墉城王衍自表离婚许之妃恸哭而归杀太子母

谢淑媛及虨母保林蒋俊

永康元年春正月癸亥朔赦天下改元西戎校尉司马

阎缵舆棺诣阙上书以为汉戾太子称兵拒命言者犹

曰罪当笞耳今遹受罪之日不敢失道犹为轻于戾太

子宐重选师傅先加严诲若不悛改弃之未晩也书奏

不省缵圃之孙也贾后使黄门自首欲与太子为逆诏

以黄门首辞班示公卿遣东武公澹以千兵防卫太子

幽于许昌宫令持书御史刘振持节守之诏宫臣不得

辞送洗马江统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鲁瑶等冒禁至伊

水拜辞涕泣司隶校尉满奋收缚统等送狱其系河南

狱者乐广悉解遣之系洛阳县狱者犹未释都官从事

孙琰说贾谧曰所以废徙太子以其为恶故耳今宫臣

冒罪拜辞而加以重辟流闻四方乃更彰太子之德也

不如释之谧乃语洛阳令曹摅使释之广亦不坐敦览

之孙摅肇之孙也太子至许遗王妃书自陈诬枉妃父

衍不敢以闻 丙子皇孙虨卒 三月尉氏雨血妖星

见南方太白昼见中台星拆张华少子韪劝华逊位华

不从曰天道幽逺不如静以待之 太子既废众情愤

怒有卫督司马雅常从督许超皆尝给事东宫与殿中

郎士猗等谋废贾后复太子以张华裴𬱟安常保位难

与行权右军将军赵王伦执兵柄性贪冒可假以济事

乃说孙秀曰中宫凶妒无道与贾谧等共诬废太子今

国无嫡嗣社稷将危大臣将起大事而公名奉事中宫

与贾郭亲善太子之废皆云豫知一朝事起祸必相及

何不先谋之乎秀许诺言于伦伦纳焉遂告通事令史

张林及省事张衡等使为内应事将起孙秀言于伦曰

太子聦明刚猛若还东宫必不受制于人明公素党于

贾后道路皆知之今虽建大功于太子太子谓公特逼

于百姓之望翻覆以免罪耳虽含忍宿忿必不能深德

明公若有瑕衅犹不免诛不若迁延缓期贾后必害太

子然后废贾后为太子报仇岂徒免祸而已乃更可以

得志伦然之秀因使人行反闲言殿中人欲废皇后迎

太子贾后数遣宫婢微服于民闲听察闻之甚惧伦秀

因劝谧等早除太子以绝众望癸未贾后使太医令程

据和毒药矫诏使黄门孙虑至许昌毒太子太子自废

黜恐被毒常自煮食于前虑以告刘振振乃徙太子于

小坊中绝其食宫人犹窃于墙上过食与之虑逼太子

以药太子不肯服虑以药杵椎杀之有司请以庶人礼

葬贾后表请以广陵王礼葬之 夏四月辛卯朔日有

食之 赵王伦孙秀将讨贾后告右卫佽飞督闾和和

从之期以癸巳丙夜一筹以鼓声为应癸巳秀使司马

雅告张华曰赵王欲与公共匡社稷为天下除害使雅

以告华拒之雅怒曰刃将在颈犹为是言邪不顾而出

及期伦矫诏敇三部司马曰中宫与贾谧等杀吾太子

今使车骑入废中宫汝等皆当从命事毕赐爵𨵿中矦

不从者诛三族众皆从之又矫诏开门夜入陈兵道南

遣翊军校尉齐王囧将百人排阁而入华林令骆休为

内应迎帝幸东堂以诏召贾谧于殿前将诛之谧走入

西锺下呼曰阿后救我就斩之贾后见齐王冏惊曰卿

何为来囧曰有诏收后后曰诏当从我出何诏也后至

上阁遥呼帝曰陛下有妇使人废之亦行自废矣是时

梁王肜亦预其谋后问囧曰起事者谁囧曰梁赵后曰

系狗当系颈反系其尾何得不然遂废后为庶人幽之

于建始殿收赵粲贾午等付暴室考竟诏尚书收捕贾

氏亲党召中书监侍中黄门侍郎八座皆夜入殿尚书

始疑诏有诈郎师景露版奏请手诏伦等斩之以徇伦

阴与秀谋篡位欲先除朝望且报宿怨乃执张华裴𬱟

解系解结等于殿前华谓张林曰卿欲害忠臣邪林称

诏诘之曰卿为宰相太子之废不能死节何也华曰式

干之议臣谏事具存可覆按也林曰谏而不从何不去

位华无以对遂皆斩之仍夷三族解结女适裴氏明日

当嫁而祸起裴氏欲认活之女曰家既若此我何以活

为亦坐死朝廷由是议革旧制女不从死甲午伦坐端

门遣尚书和郁持节送贾庶人于金墉诛刘振董猛孙

虑程据等司徒王戎及内外官坐张裴亲党黜免者甚

众阎纉抚张华尸恸哭曰早语君逊位而不肯今果不

免命也于是赵王伦称诏赦天下自为使持节都督中

外诸军事相国侍中一依宣文辅魏故事置府兵万人

以其丗子散骑常侍荂领冗从仆射子馥为前将军封

济阳王䖍为黄门郎封汝阴王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

矦孙秀等皆封大郡并据兵权文武官封矦者数千人

百官緫己以听于伦伦素庸愚复受制于孙秀秀为中

书令威权振朝廷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诏追复故

太子遹位号使尚书和郁帅东宫官属迎太子䘮于许

昌追封遹子虨为南阳王封虨弟臧为临淮王尚为襄

阳王有司奏尚书令王衍备位大臣太子被诬志在茍

免请禁锢终身从之相国伦欲收人望选用海内名德

之士以前平阳太守李重荥阳太守荀组为左右长史

东平王堪沛国刘谟为左右司马尚书郎阳平束晰为

记室淮南王文学荀嵩殿中郎陆机为参军组朂之子

嵩彧之玄孙也李重知伦有异志辞疾不就伦逼之不

已忧愤成疾扶曵受拜数日而卒 丁酉以梁王肜为

太宰左光禄大夫何劭为司徒右光禄大夫刘寔为司

空 太子遹之废也将立淮南王允为太弟议者不合

㑹赵王伦废贾后乃以允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领中䕶军 己亥相国伦矫诏遣尚书刘𢎞赍金屑酒

赐贾后死于金墉城 五月己巳诏立临淮王臧为皇

太孙还妃王氏以母之太子官属即转为太孙官属相

国伦行太孙太傅 己卯谥故太子曰愍怀六月壬寅

葬于显平陵 清河康王遐薨 中䕶军淮南王允性

沈毅宿卫将士皆畏服之允知相国伦及孙秀有异志

阴养死士谋讨之伦秀深惮之秋八月转允为太尉外

示优崇实夺其兵权允称疾不拜秀遣御史刘机逼允

收其官属以下劾以拒诏大逆不敬允视诏乃秀手书

也大怒收御史将斩之御史走免斩其令史二人厉色

谓左右曰赵王欲破我家遂帅国兵及帐下七百人直

出大呼曰赵王反我将讨之从我者左𥘵于是归之者

甚众允将赴宫尚书左丞王舆闭掖门允不得入遂围

相府允所将兵皆精锐伦与战屡败死者千馀人太子

左率陈徽勒东宫兵鼓噪于内以应允允结陈于承华

门前弓弩齐发射伦飞矢雨下主书司马眭秘以身蔽

伦箭中其背而死伦官属皆隐树而立每树辄中数百

箭自辰至未中书令陈淮徽之兄也欲应允言于帝曰

宐遣白虎幡以解𨷖乃使司马督䕶伏㣧将骑四百持

幡从宫中出侍中汝阴王䖍在门下省阴与㣧誓曰富

贵当与卿共之胤乃怀空板出诈言有诏助淮南王允

不之觉开阵内之下车受诏㣧因杀之并杀允子秦王

郁汉王迪坐允夷灭者数千人曲赦洛阳初孙秀尝为

小吏事黄门郎潘岳岳屡挞之卫尉石崇之甥欧阳建

素与相国伦有隙崇有爱妾曰绿珠孙秀使求之崇不

与及淮南王允败秀因称石崇潘岳欧阳建奉允为乱

收之崇叹曰奴辈利吾财耳收者曰知财为祸何不早

散之崇不能答初潘岳母常诮责岳曰汝当知足而干

没不已乎及败岳谢母曰负阿母遂与崇建皆族诛籍

没崇家相国伦收淮南王母弟呉王晏欲杀之光禄大

夫傅祗争之于朝堂众皆谏止伦伦乃贬晏为宾徒县

王齐王囧以功迁游击将军囧意不满有恨色孙秀觉

之且惮其在内乃出为平东将军镇许昌 以光禄大

夫陈准为太尉录尚书事未㡬薨 孙秀议加相国伦

九锡百官莫敢异议吏部尚书刘颂曰昔汉之锡魏魏

之锡晋皆一时之用非可通行周勃霍光其功至大皆

不闻有九锡之命也张林积忿不已以颂为张华之党

将杀之孙秀曰杀张裴已伤时望不可复杀颂林乃止

以颂为光禄大夫遂下诏加伦九锡复加其子荂抚军

将军䖍中军将军诩为侍中又加孙秀侍中辅国将军

相国司马右率如故张林等并居显要増相府兵为二

万人与宿卫同并所隐匿之兵数逾三万九月改司徒

为丞相以梁王肜为之肜固辞不受伦及诸子皆顽鄙

无识秀狡黠贪淫所与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竞荣利

无深谋逺略志趣乖异互相憎嫉秀子㑹为射声校尉

形貌短陋如奴仆之下者秀使尚帝女河东公主 冬

十一月甲子立皇后羊氏赦天下后尚书郎泰山羊玄

之之女也外祖平南将军乐安孙旗与孙秀善故秀立

之拜玄之光禄大夫特进散骑常侍封兴晋矦 诏徴

益州刺史赵𫷷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中山耿滕为益

州刺史𫷷贾后之姻亲也闻徴甚惧且以晋室衰乱阴

有据蜀之志乃倾仓廪赈流民以收众心以李特兄弟

材武其党类皆巴西人与𫷷同郡厚遇之以为爪牙特

等慿恃𫷷埶专聚众为盗蜀人患之滕数宻表流民刚

剽蜀人愞弱主不能制客必为乱阶宐使还本居若留

之险地恐秦雍之祸更移于梁益矣𫷷闻而恶之州被

诏书遣文武千馀人迎滕是时成都治少城益州治太

城𫷷犹在太城未去滕欲入州功曹陈恂谏曰今州郡

构怨日深入城必有大祸不如留少城以观其变檄诸

县合村保以僃秦氐陈西夷行至且当待之不然退保

犍为西渡江源以防非常滕不从是月帅众入州𫷷遣

兵逆之战于西门滕败死郡吏皆窜走惟陈恂面缚

𫷷请滕䘮𫷷义而许之𫷷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陈揔揔

至江阳闻𫷷有异志主簿蜀郡赵模曰今州郡不恊必

生大变当速行赴之府是兵要助顺讨逆谁敢动者揔

更縁道停留比至南安鱼涪津已遇𫷷军模白揔散财

募士以拒战若克州军则州可得不克顺流而退必无

害也揔曰赵益州忿耿矦故杀之与吾无嫌何为如此

模曰今州起事必当杀君以立威虽不战无益也言至

垂涕揔不听众遂自溃揔逃草中模著揔服格战𫷷兵

杀模见其非是更搜求得揔杀之𫷷自称大都督大将

军益州牧署置僚属改易守令王官被召无敢不往李

庠帅妹婿李含天水任回上官晶扶风李攀始平费他

氐符成隗伯等四千骑归𫷷𫷷以庠为威寇将军封阳

泉亭矦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壮勇至万馀人以断北道

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