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十五 资治通鉴 卷第五十六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五十七

资治通鉴卷第五十六

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汉纪四十八起强圉协洽尽重光大渊献凡五年

    孝桓皇帝下

永康元年春正月东羌先零围祋祤掠云阳当煎诸种

复反段颎击之于鸾鸟大破之西羌遂定 夫馀王夫

台冦𤣥菟𤣥菟太守公孙域击破之 夏四月先零羌

冦三辅攻没两营杀千馀人 五月壬子晦日有食之

 陈蕃既免朝臣震栗莫敢复为党人言者贾彪曰吾

不西行大祸不解乃入雒阳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

郡霍谞等使讼之武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未闻善政

常侍黄门竞作谲诈妄爵非人伏寻西京佞臣执政终

丧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丗之

难必将复及赵髙之变不朝则夕近者奸臣牢脩造设

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

拘录事无效验臣惟膺等忠心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

下稷卨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下寒

心四海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人鬼喁

喁之心今台阁近臣尚书朱㝢荀鲲刘祐魏朗刘矩尹

勲等皆国之贞士朝之良佐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

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才并

列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

以次贬黜案罪纠罚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誉

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可消天应可

待间者有嘉禾芝草黄龙之见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

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

宜称庆书奏因以病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霍谞

亦为表请帝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狱讯党人范滂

等皆三木囊头暴于阶下甫以次辩诘曰卿等更相拔

举迭为唇齿其意如何滂曰仲尼之言见善如不及见

恶如探汤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

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古之脩善自求多福今之脩善

身陷大戮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

下不愧夷齐甫愍然为之改容乃得并解桎梏李膺等

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惧请帝以天时宜赦六月庚申

赦天下改元党人二百馀人皆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

终身范滂往候霍谞而不谢或让之滂曰昔叔向不见

祁奚吾何谢焉滂南归汝南南阳士大夫迎之者车数

千两乡人殷陶黄穆侍卫于旁应对賔客滂谓陶等曰

今子相随是重吾祸也遂遁还乡里初诏书下举钩党

郡国所奏相连及者多至百数唯平原相史弼独无所

上诏书前后迫切州郡髡笞掾史从事坐传舍责曰诏

书疾恶党人㫖意恳恻青州六郡其五有党平原何治

而得独无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画界分境水土异齐风

俗不同它郡自有平原自无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诬

陷良善淫刑滥罚以逞非理则平原之人户可为党相

有死而已所不能也从事大怒即收郡僚职送狱遂举

奏弼㑹党禁中解弼以俸赎罪所脱者甚众窦武所荐

朱㝢沛人苑康勃海人杨乔㑹稽人边韶陈留人乔容

仪伟丽数上言政事帝爱其才貌欲妻以公主乔固辞

不听遂闭口不食七日而死 秋八月巴郡言黄龙见

初郡人欲就池浴见池水浊因戏相恐此中有黄龙语

遂行民间太守欲以为美故上之郡吏傅坚谏曰此走

卒戏语耳太守不听 六月大水勃海溢 冬十月先

零羌冦三辅张奂遣司马尹端董卓拒击大破之斩其

酋豪首虏万馀人三州清定奂论功当封以不事宦官

故不果封唯赐钱二十万除家一人为郎奂辞不受请

徙属弘农旧制边人不得内徙诏以奂有功特许之拜

董卓为郎中卓陇西人性粗猛有谋羌胡畏之 十二

月壬申复廮陶王悝为勃海王 丁丑帝崩于德阳前

殿戊寅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初窦后既立御见

甚稀唯采女田圣等有宠后素忌忍帝梓宫尚在前殿

遂杀田圣城门校尉窦武议立嗣召侍御史河间刘倏

问以国中宗室之贤者鯈称解渎亭侯宏宏者河间孝

王之曾孙也祖淑父苌丗封解渎亭矦武乃入白太后

定策禁中以鯈守光禄大夫与中常侍曹节并持节将

中黄门虎贲羽林千人奉迎宏时年十二

    孝灵皇帝上之上

建宁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前

太尉陈蕃为太傅与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时新

遭大丧国嗣未立诸尚书畏惧多托病不朝陈蕃移书

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诸

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于义安乎诸尚书惶怖

皆起视事 己亥解渎亭侯至夏门亭使窦武持节以

王青盖车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改元 二月辛酉

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庙曰威宗 辛未赦天下 初护

羌校尉段颎既定西羌而东羌先零等种犹未服度辽

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桓帝诏

问颎曰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

不时辑定欲令颎移兵东讨未识其宜可参思术略颎

上言曰臣伏见先零东羌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

已二万许落善恶既分馀寇无几今张奂踌躇久不进

者当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且自冬践春屯结不散人

畜疲羸有自亡之埶欲更招降坐制强敌耳臣以为狼

子野心难以恩纳埶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胁

白刃加颈耳计东种所馀三万馀落近居塞内路无险

所非有燕齐秦赵从横之埶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

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

至汉阳二千馀里匈奴诸羌并擅其地是为痈疽伏疾

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

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

如此则可令群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

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

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馀亿费耗若此犹不诛尽馀孽

复起于兹作害今不暂疲民则永宁无期臣庶竭驽劣

伏待节度帝许之悉听如所上颎于是将兵万馀人赍

十五日粮从彭阳直指髙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

虏兵盛颎众皆恐颎乃令军中长镞利刅长矛三重挟

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谓将士曰今去家数千里进

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众皆应声腾赴

驰骑于傍突而击之虏众大溃斩首八千馀级太后赐

诏书褒美曰须东羌尽定当并录功勤今且赐颎钱二

十万以家一人为郎中敇中藏府调金钱彩物增助军

费拜颎破羌将军 闰月甲午追尊皇祖为孝元皇夫

人夏氏为孝元后考为孝仁皇尊帝母董氏为慎园贵

人 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以长乐卫

尉王畅为司空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以太中太

夫刘矩为太尉 六月京师大水 癸巳录定策功封

窦武为闻喜侯武子机为渭阳侯兄子绍为鄠侯靖为

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侯者凡十一人涿郡

卢植上书说武曰足下之于汉朝犹旦奭之在周室建

立圣主四海有系论者以为吾子之功于斯为重今同

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勲之有岂可横叨天功

以为已力乎宜辞大赏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长八

尺二寸音声如锺性刚毅有大节少事马融融性豪侈

多列女倡歌舞于前植侍讲积年未尝转眄融以是敬

之太后以陈蕃旧德特封髙阳乡侯蕃上疏让曰臣闻

割地之封功德是为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

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振怒

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后不许蕃固让章前

后十上竟不受封 段颎将轻兵追羌出桥门晨夜兼

行与战于奢延泽落川令鲜水上连破之又战于灵武

谷羌遂大败秋七月颎至泾阳馀冦四千落悉散入汉

阳山谷间䕶匈奴中郎将张奂上言东羌虽破馀种难

尽段颎性轻果虑负败难常宜且以恩降可无后悔诏

书下颎颎复上言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所以

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算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

宜用招降圣朝明监信纳瞽言故臣谋得行奂计不用

事埶相反遂怀猜恨信叛羌之诉饰润辞意云臣兵累

见折衄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

静血流污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

兴以来羌冦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今先零杂种累

以反复攻没县邑剽略人物发冢露尸祸及生死上天

震怒假手行诛昔邢为无道卫国伐之师兴而雨臣动

兵涉夏连获甘澍岁时丰稔人无疵疫上占天心不为

灾伤下察人事众和师克自桥门以西落川以东故宫

县邑更相通属非为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无应折

衄案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军二年不能平冦虚欲修

文戢戈招降犷敌诞辞空说僭而无征何以言之昔先

零作冦赵充国徙令居内煎当乱边马援迁之三辅始

服终叛至今为鲠故逺识之士以为深忧今傍郡户口

单少数为羌所创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

棘于良田养虺蛇于室内也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

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规三岁之费用五十四

亿今适期年所秏未半而馀寇残烬将向殄灭臣每奉

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

便 八月司空王畅免宗正刘宠为司空 初窦太后

之立也陈蕃有力焉及临朝政无大小皆委于蕃蕃与

窦武同心戮力以奖王室征天下名贤李膺杜密尹勲

刘瑜等皆列于朝廷与共参政事于是天下之士莫不

延颈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赵娆及诸女尚书旦夕在太

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信

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尝共㑹朝堂蕃私谓

武曰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今不

诛之后必难图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于

是引同志尚书令尹勲等共定计策㑹有日食之变蕃

谓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况今石显数十辈乎蕃以

八十之年欲为将军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罢宦官以塞

天变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门

户主近署财物耳今乃使与政事任重权子弟布列专

为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

曰汉元以来故事丗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者岂可尽

废邪时中常侍管霸颇有才略专制省内武先白收霸

及中常侍苏康等皆坐死武复数白诛曹节等太后冘

豫未忍故事久不发蕃上疏曰今京师嚻嚻道路喧哗

言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尚书并

乱天下附从者升进忤逆者中伤一朝群臣如河中木

耳汎汎东西耽禄畏害陛下今不急诛此曹必生变乱

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诸

奸知臣疾之太后不纳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将入太微

侍中刘瑜素善天官恶之上书皇太后曰案占书宫门

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与武蕃书以

星辰错缪不利大臣宜速断大计于是武蕃以朱㝢为

司隶校尉刘祐为河南尹虞祁为雒阳令武奏免黄门

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冰代之使冰奏收长乐尚书

郑飒送北寺狱蕃谓武曰此曹子便当收杀何复考为

武不从令冰与尹勲侍御史祝瑨杂考飒辞连及曹节

王甫勲冰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奏九月辛亥武出宿

归府典中书者先以告长乐五官史朱瑀瑀盗发武奏

骂曰中官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

因大呼曰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素

所亲壮健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喢血共

盟谋诛武等曹节白帝曰外间切切请出御德阳前殿

令帝拔劔踊跃使乳母赵娆等拥卫左右取棨信闭诸

禁门召尚书官属胁以白刄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

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尹勲山冰冰疑不受诏甫格杀之

并杀勲出郑飒还兵劫太后夺玺绶令中谒者守南官

闭门绝复道使郑飒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武等

武不受诏驰入步兵营与其兄子步兵校尉绍共射杀

使者召㑹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黄

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陈蕃闻难将官属诸生八

十馀人并拔刄突入承明门到尚书门攘臂呼曰大将

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王甫时出与

蕃相遇适闻其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

武有何功兄弟父子并封三矦又设乐饮宴多取掖庭

宫人旬日之闲赀财巨万大臣若此为是道邪公为宰

辅茍相阿党复何求贼使劔士收蕃蕃拔劔叱甫辞色

逾厉遂执蕃送北寺狱黄门从官驺蹋踧蕃曰死老魅

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假不即日杀之时护匈奴

中郎将张奂征还京师曹节等以奂新至不知本谋矫

制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加节与奂率五营士讨武

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等合千馀人出屯朱雀掖门

与奂等合已而悉军阙下与武对陈甫兵渐盛使其士

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

者乎先降有赏营府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

自旦至食时兵降略尽武绍走诸军追围之皆自杀枭

首雒阳都亭收捕宗亲賔客姻属悉诛之及侍中刘瑜

屯骑校尉冯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谮虎贲中郎将河间

刘淑故尚书㑹稽魏朗云与武等通谋皆自杀迁皇太

后于南宫徙武家属于日南自公卿以下尝为蕃武所

举者及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议郎勃海巴肃始与武

等同谋曹节等不知但坐禁锢后乃知而收之肃自载

诣县县令见肃入阁解印绶欲与俱去肃曰为人臣者

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既不隐其谋矣又敢逃其刑

乎遂被诛曹节迁长乐卫尉封育阳侯王甫迁中常侍

黄门令如故朱瑀共普张亮等六人皆为列侯十一人

为闗内侯于是群小得志士大夫皆丧气蕃友人陈留

朱震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事觉系狱合门桎捁震受考

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阳胡腾殡敛武尸

行丧坐以禁锢武孙辅年二岁腾诈以为已子与令史

南阳张敞共匿之于零陵界中亦得免张奂迁大司农

以功封侯奂深病为曹节等所卖固辞不受 以司徒

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司空刘宠为司徒大鸿胪许栩

为司空 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刘

矩免以太仆沛国闻人袭为太尉 十二月鲜卑及濊

貊冦幽并二州 是岁疏勒王季父和得杀其王自立

 乌桓大人上谷难楼有众九千馀落辽西丘力居有

众五千馀落自称王辽东苏仆延有众千馀落自称峭

王右北平乌延有众八百馀落自称汗鲁王

二年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帝迎董贵人于河闲三月

乙巳尊为孝仁皇后居永乐宫拜其兄宠为执金吾兄

子重为五官中郎将 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见于御坐

上癸巳大风雨雹霹雳拔大木百馀诏公卿以下各上

封事大司农张奂上䟽曰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

今窦武陈蕃忠贞未被明宥妖眚之来皆为此也宜急

为攺葬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又皇太后虽

居南宫而恩礼不接朝臣莫言逺近失望宜思大义顾

复之报上深嘉奂言以问诸常侍左右皆恶之帝不得

自从奂又与尚书刘猛等共荐王畅李膺可参三公之

选曹节等弥疾其言遂下诏切责之奂等皆自囚廷尉

数日乃得出并以三月俸赎罪郎中东郡谢弼上封事

曰臣闻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策宫闼援

立圣明书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窦氏之诛岂宜咎延

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雾露之疾陛下当何面

目以见天下孝和皇帝不绝窦氏之恩前丗以为美谈

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

母哉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凯风慰母之念

臣又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䝉爵秩阿

母宠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由于兹又故太傅陈蕃

勤身王室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

而门生故吏并离徙锢蕃身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

属解除禁网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之四公唯司空

刘宠断断守善馀皆素餐致冦之人必有折足覆𫗧之

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黜征故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

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左右恶其言出为广

陵府丞去官归家曹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以它罪收

弼掠死于狱帝以蛇妖问光禄勲杨赐赐上封事曰夫

善不妄来灾不空发王者心有所想虽未形颜色而五

星以之推移阴阳为其变度夫皇极不建则有龙蛇之

孽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乾刚之道别内

外之宜抑皇甫之权割艶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祯祥立

应赐秉之子也 五月太尉闻人袭司空许栩免六月

以司徒刘宠为太尉太常汝南许训为司徒太仆长沙

刘嚣为司空嚣素附诸常侍故致位公辅 诏遣谒者

冯禅说降汉阳散羌段颎以春农百姓布野羌虽暂降

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埶必殄灭

颎于是自进营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骑司马

田晏假司马夏育将五千人先进击破之羌众溃东犇

复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门颎规一举灭之不欲复

令散走秋七月颎遣千人于西县结木为栅广二十步

长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

结营穿堑去虏一里许又遣司马张恺等将三千人上

东山虏乃觉之颎因与恺等夹东西山纵兵奋击破之

追至谷上下门穷山深谷之中处处破之斩其渠帅以

下万九千级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

西三郡于是东羌悉平颎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馀

级获杂畜四十二万七千馀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

者四百馀人更封新丰县侯邑万户  臣光曰书称

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

民父母夫蛮夷戎狄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

亦与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

侵扰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处

之四裔不使乱礼义之邦而已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

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且

夫羌之所以叛者为郡县所侵冤故也叛而不即诛者

将帅非其人故也茍使良将驱而出之塞外择良吏而

牧之则疆埸之臣也岂得专以多杀为快邪夫御之不

得其道虽华夏之民亦将蜂起而为冦又可尽诛邪然

则段纪明之为将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  九

月江夏蛮反州郡讨平之 丹杨山越围太守陈夤夤

击破之 初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髙尚其道

而污秽朝廷希之者唯恐不及更共相标榜为之称号

以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丗之所宗也李膺

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㝢为八俊俊者言人

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勲巴肃及南阳宗慈陈留夏馥汝

南蔡衍泰山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

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阳刘表汝南陈翔鲁国孔昱

山阳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及

东平张邈王孝东郡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秦周鲁国

蕃向东莱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及陈

窦用事复举拔膺等陈窦诛膺等复废宦官疾恶膺等

每下诏书辄申党人之禁侯览怨张险尤甚览乡人朱

并素佞邪为俭所弃承览意指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

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而俭为之魁诏刋

章捕俭等冬十月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诸钩党

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㝢荀翌翟超刘儒范滂

等请下州郡考治是时上年十四问节等曰何以为钩

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

之邪对曰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上曰不轨欲如何对

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或谓李膺曰可去矣对曰事

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

将安之乃诣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侍御史蜀

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毅慨然曰

本谓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茍安而已遂自

表免归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抱诏书闭

传舍伏床而泣一县不知所为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

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

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

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

供养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

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滂弟也龙舒君者滂父龙

舒侯相显也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

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其子

曰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

路闻之莫不流涕凡党人死者百馀人妻子皆徙边天

下豪桀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有怨隙

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州郡承㫖或有未尝

交闗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又六七百人郭泰闻党

人之死私为之恸曰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汉室灭

矣但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耳泰虽好臧否人伦而

不为危言核论故能处浊丗而怨祸不及焉张俭亡命

困迫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流转东莱

止李笃家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笃引钦就席曰张俭

负罪亡命笃岂得藏之若审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宁宜

执之乎钦因起抚笃曰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

专取仁义笃曰今欲分之明廷载半去矣钦叹息而去

笃导俭经比海戏子然家遂入渔阳出塞其所经历伏

重诛者以十数连引收考者布遍天下宗亲并皆殄灭

郡县为之残破俭与鲁国孔褒有旧亡抵褒不遇褒弟

融年十六匿之后事𣳘俭得亡走国相收褒融送狱未

知所坐融曰保纳舍藏者融也当坐褒曰彼来求我非

弟之过吏问其母母曰家事任长妾当其辜一门争死

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之诏书竟坐褒及党禁解俭乃

还乡里后为卫尉卒年八十四夏馥闻张俭亡命叹曰

孽自已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

自翦须变形入林虑山中隐姓名为冶家佣亲突烟炭

形貌毁瘁积二三年人无知者馥弟静载缣帛追求饷

之馥不受曰弟奈何载祸相饷乎党禁未解而卒初中

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

让甚耻之陈寔独吊焉及诛党人让以寔故多所全宥

南阳何颙素与陈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变名姓匿汝

南闲与袁绍为犇走之交常私入雒阳从绍计议为诸

名士罹党事者求救援设权计使得逃隐所全免甚众

初太尉袁汤三子成逢隗成生绍逢生术逢隗皆有名

称少历显官时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与之同姓

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丗富奢甚不与它公族

同绍壮健有威容爱士养名賔客辐凑归之辎軿柴毂

填接街陌术亦以侠气闻逢从兄子闳少有操行以耕

学为业逢隗数馈之无所受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

盛常对兄弟叹曰吾先公福祚后丗不能以德守之而

竞为骄奢与乱丗争权此即晋之三郤矣及党事起闳

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逺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

为户自牖纳饮食母思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

弟妻子莫得见也潜身十八年卒于土室初范滂等非

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

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丗处

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彗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

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闲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居

二年滂等果罹党锢之祸唯蟠超然免于评论  臣

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

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

不免党人生昏乱之丗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

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践虎狼之尾

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殱灭而国随以亡不亦

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几而作

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巳  庚子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刘宠免太仆扶沟郭禧为太尉 鲜卑冦

并州 长乐太仆曹节病困诏拜车骑将军有顷疾瘳

上印绶复为中常侍位特进秩中二千石 髙句骊王

伯固冦辽东𤣥菟太守耿临讨降之

三年春三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征段颎还京师拜侍

中颎在边十馀年未尝一日蓐寝与将士同甘苦故皆

乐为死战所向有功 夏四月太尉郭禧罢以太中大

夫闻人袭为太尉 秋七月司空刘嚣罢八月以大鸿

胪梁国桥𤣥为司空 九月执金吾董宠坐矫永乐太

后属请下狱死 冬郁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乌浒

人十馀万皆内属受冠带开置七县 凉州刺史扶风

孟佗遣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巳司马曹寛

西域长史张宴将焉耆⻱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馀人

讨疏勒攻桢中城四十馀日不能下引去其后疏勒王

连相杀害朝庭亦不能复治初中常侍张让有监奴典

任家事威形喧赫孟佗资产饶赡与奴朋结倾竭馈问

无所遗爱奴咸德之问其所欲佗曰吾望汝曹为我一

拜耳时賔客求谒让者车常数百千两佗诣让后至不

得进监奴乃率诸仓头迎拜于路遂共轝车入门賔客

咸惊谓佗善于让皆争以珍玩赂之佗分以遗让让大

喜由是以佗为凉州刺史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唯党人不赦 二

月癸卯地震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太尉闻人袭

免以太仆汝南李咸为太尉 大疫 司徒许训免以

司空桥𤣥为司徒 夏四月以太常南阳来艳为司空

 秋七月司空来艳免 癸丑立贵人宋氏为皇后后

执金吾酆之女也 司徒桥𤣥免以太常南阳宗俱为

司空前司空许栩为司徒 帝以窦太后有援立之功

冬十月戊子朔率群臣朝太后于南宫亲馈上寿黄门

令董萌因此数为太后诉冤帝深纳之供养资奉有加

于前曹节王甫疾之诬萌以谤讪永乐宫下狱死 鲜

卑冦并州




资治通鉴卷第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