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十二 资治通鉴 卷第五十三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五十四

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三

臣司马 光撰 敕编集

   汉纪四十五起柔兆阉茂尽柔兆涒滩凡十一年

    孝质皇帝

本初元年夏四月庚辰令郡国举明经诣太学自大将

军以下皆遣子受业歳满课试拜官有差又千石六百

石四府掾属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经者各令随家

法其髙第者上名牒当以次赏进自是游学増盛至三

万馀生 五月庚寅徙乐安王鸿为渤海王 海水溢

漂没民居 六月丁巳赦天下 帝少而聦慧尝因朝

㑹目梁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闰月甲申冀

使左右置毒于煮饼而进之帝苦烦甚使促召太尉李

固固入前问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饼今腹中

闷得水尚可活时冀亦在侧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

而崩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冀虑其事𣳘大恶之将议

立嗣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冀书曰天下不幸

频年之闲国祚三绝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

心将军劳虑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愚情眷眷窃独有

懐逺寻先丗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祚前事未尝不询

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传曰以天下

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昔昌邑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

愧发愤悔之折骨自非博陆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

几将倾矣至忧至重可不熟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

之兴衰在此一举冀得书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矦大

议所立固广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蒜明徳

著闻又属最尊亲宜立为嗣朝臣莫不归心而中常侍

曹腾尝谒蒜蒜不为礼宦者由此恶之初平原王翼既

贬归河闲其父请分蠡吾县以侯之顺帝许之翼卒子

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徴到夏门亭㑹帝崩梁冀

欲立志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曹腾等

闻之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丗有椒房之亲东摄万机賔

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

乆矣不如立蠡吾矦富贵可长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

㑹公卿冀意气凶凶言辞激切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

慑惮皆曰惟大将军令独李固杜乔坚守本议冀厉声

曰罢㑹固犹望众心可立复以书劝冀冀愈激怒丁亥

冀说太后先策免固戊子以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

戒为司徒与大将军冀参录尚书事太仆袁汤为司空

汤安之孙也庚寅使大将军冀持节以王青葢车迎蠡

吾矦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

政 秋七月乙卯葬孝质皇帝于静陵 大将军掾朱

穆奏记劝戒梁冀曰明年丁亥之歳刑徳合于乾位易

经龙战之㑹阳道将胜阴道将负愿将军专心公朝割

除私欲广求贤能斥逺佞恶为皇帝置师傅得小心忠

笃敦礼之士将军与之俱入参劝讲授师贤法古此犹

倚南山坐平原也谁能倾之议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

儒术髙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

惟将军察焉又荐种皓栾巴等冀不能用穆晖之孙也

 九月戊戌追尊河闲孝王为孝穆皇夫人赵氏曰孝

穆后庙曰清庙陵曰乐成陵蠡吾先矦曰孝崇皇庙曰

烈庙陵曰博陵皆置令丞使司徒持节奉策书玺绶祠

以太牢 冬十月甲午尊帝母匽氏为博园贵人 滕

抚性方直不交权势为宦官所恶论讨贼功当封太尉

胡广承㫖奏黜之卒于家

    孝桓皇帝上之上

建和元年春正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戊午赦天下

三月龙见谯 夏四月庚寅京师地震 立阜陵王

代兄勃遒亭矦便为阜陵王 六月太尉胡广罢光禄

勲杜乔为太尉自李固之废内外丧气群臣侧足而立

唯乔正色无所回桡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七月渤

海孝王鸿薨无子太后立帝弟蠡吾矦悝为渤海王以

奉鸿祀 诏以定策功益封梁冀万三千户封冀弟不

疑为颍阳矦䝉为西平矦冀子㣧为襄邑矦胡广为安

乐矦赵戒为厨亭矦袁汤为安国矦又封中常侍刘广

等皆为列矦杜乔谏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贤赏罚为务

失国之主其朝岂无贞干之臣典诰之篇哉患得贤不

用其谋韬书不施其教闻善不信其义听谗不审其理

也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属心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

右之封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

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

不诘为恶肆其凶故陈资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无

劝茍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愼哉

书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礼迎

之杜乔据执旧典不听冀属乔举汜宫为尚书乔以宫

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于冀九月丁卯京师地震乔以

灾异策免冬十月以司徒赵戒为太尉司空𡊮汤为司

徒前大尉胡广为司空 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谮杜乔

于帝曰陛下前当即位乔与李固抗议以为不堪奉汉

宗祀帝亦怨之十一月清河刘文与南郡妖贼刘鲔交

通妄言清河王当统天下欲共立蒜事觉文等遂劫清

河相谢皓曰当立王为天子以皓为公皓骂之文刺杀

皓于是捕文鲔诛之有司劾奏蒜坐贬爵为尉氏矦徙

桂阳自杀梁冀因诬李固杜乔云与文鲔等交通请逮

按罪太后素知乔忠不许冀遂收固下狱门生渤海王

调贯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要𫓧锧

诣阙通诉太后诏赦之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歳冀

闻之大惊畏固名徳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大将军

长史吴祐伤固之枉与冀争之冀怒不从从事中郎马

融主为冀作章表融时在坐祐谓融曰李公之罪成于

卿手李公若诛卿何面目视天下人冀怒起入室祐亦

径去固遂死于狱中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固受国厚

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

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

汉家衰微从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

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

广戒得书悲惭皆长叹流涕而已冀使人胁杜乔曰早

从宜妻子可得全乔不肯明日冀遣骑至其门不闻哭

者遂白太后收系之亦死狱中冀暴固乔尸于城北四

衢令有敢临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

章𨱆右秉𫓧锧诣阙上书乞收固尸不报与南阳董班

俱往临哭守丧不去夏门亭长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

公犯诏书欲干试有司乎亮曰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何

为以死相惧邪太后闻之皆赦不诛杜乔故掾陈留杨

匡号泣星行到雒阳著故赤帻托为夏门亭吏守䕶尸

丧积十二日都官从事执之以闻太后赦之匡因诣阙

上书并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归葬太后许之匡送乔

丧还家葬讫行服遂与郭亮董班皆隠匿终身不仕梁

冀出吴祐为河间相祐自免归卒于家冀以刘鲔之乱

思朱穆之言于是请种皓为从事中郎荐栾巴为议郎

举穆髙第为侍御史 是歳南单于兜楼储死伊陵尸

逐就单于车儿立

二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庚午赦天下 三月戊辰

帝从皇太后幸大将军冀府 白马羌寇广汉属国杀

长吏益州刺史率板楯蛮讨破之 夏四月丙子封帝

弟顾为平原王奉孝崇皇祀尊孝崇皇夫人马氏为孝

崇园贵人 五月癸丑北宫掖廷中徳阳殿及左掖门

火车驾移幸南宫 六月改清河为甘陵立安平孝王

得子经矦理为甘陵王奉孝徳皇祀 秋七月京师大

三年夏四月丁卯晦日有食之 秋八月乙丑有星孛

于天市 京师大水 九月己卯地震庚寅地又震

郡国五山崩 冬十月太尉赵戒免以司徒袁汤为太

尉大司农河内张歆为司徒 是岁前朗陵矦相荀淑

卒淑少博学有髙行当丗名贤李固李膺等皆师宗之

在朗陵莅事明治称为神君有子八人俭绲靖焘汪爽

肃专并有名称时人谓之八龙所居里旧名西豪颍阴

令渤海苑康以为昔髙阳氏有才子八人更名其里曰

髙阳里膺性𥳑亢无所交接唯以淑为师以同郡陈寔

为友荀爽尝就谒膺因为其御既还喜曰今日乃得御

李君矣其见慕如此陈寔出于单微为郡西门亭长同

郡锺皓以笃行称前后九辟公府年辈逺在寔前引与

为友皓为郡功曹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代卿者

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门亭长陈寔可寔闻之曰锺

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独识我太守遂以寔为功曹时中

常侍山阳矦览托太守髙伦用吏伦教署为文学掾寔

知非其人懐檄请见言曰此人不宜用而矦常侍不可

违寔乞从外署不足以尘明徳伦从之于是乡论怪其

非举寔终无所言伦后被徴为尚书郡中士大夫送至

纶氏伦谓众人曰吾前为矦常侍用吏陈君宻持教还

而于外白署比闻议者以此少之此咎由故人畏惮强

御陈君可谓善则称君过则称己者也寔固自引愆闻

者方叹息由是天下服其徳后为太丘长修徳清静百

姓以安邻县民归附者寔辄训导譬解发遣各令还本

司官行部吏虑民有讼者白欲禁之寔曰讼以求直禁

之理将何申其勿有所拘司官闻而叹息曰陈君所言

若是岂有冤于人乎亦竟无讼者以沛相赋敛违法解

印绶去吏民追思之锺皓素与荀淑齐名李膺常叹曰

荀君清识难尚锺君至徳可师皓兄子瑾母膺之姑也

瑾好学慕古有退让风与膺同年俱有声名膺祖太尉

脩常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复

以膺妹妻之膺谓瑾曰孟子以为人无是非之心非人

也弟于是何太无皂白邪瑾尝以膺言白皓皓曰元礼

祖父在位诸宗并盛故得然乎昔国武子好招人过以

致怨恶今岂其时邪必欲保身全家尔道为贵

和平元年春正月甲子赦天下改元 乙丑太后诏归

政于帝始罢称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三月车驾

徙幸北宫 甲午葬顺烈皇后増封大将军冀万户并

前合三万户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

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寿善为妖态以蛊惑冀冀

甚宠惮之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寿所威

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冀与寿对街为宅殚极

土木互相夸竞金玉珍怪充积藏室又广开园圃采土

筑山十里九阪深林绝㵎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

间冀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酣讴竟路或连

日继夜以骋娱恣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

千金又多拓林苑周遍近县起兔苑于河南城西经亘

数十里移檄所在调发生兔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

罪至死刑尝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

言坐死者十馀人又起别第于城西以纳奸亡或取良

人悉为奴婢至数千口名曰自卖人冀用寿言多斥夺

诸梁在位者外以示谦让而实崇孙氏孙氏宗亲冒名

为侍中卿校郡守长吏者十馀人皆贪饕凶淫各遣私

客籍属县富人被以它罪闭狱掠拷使出钱自赎赀物

少者至于死徙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冀以马乘

遗之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

县认奋母为其守藏婢云盗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

遂收考奋兄弟死于狱中悉没赀财亿七千馀万冀又

遣客周流四方逺至塞外广求异物而使人复乘埶横

暴妻略妇女⿰区支 -- 驱击吏卒所在怨毒侍御史朱穆自以冀

故吏奏记谏曰明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为群公之首

一日行善天下归仁终朝为恶四海倾覆顷者官民俱

匮加以水虫为害京师诸官费用増多诏书发调或至

十倍各言官无见财皆当出民搒掠割剥强令充足公

赋既重私敛又深牧守长吏多非徳选贪聚无猒遇民

如虏或绝命于棰楚之下或自贼于迫切之求又掠夺

百姓皆托之尊府遂令将军结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

叹嗟昔永和之末纲纪少㢮颇失人望四五岁耳而财

空户散下有离心马勉之徒乘敝而起荆杨之闲几成

大患幸赖顺烈皇后初政清静内外同力仅乃讨定今

百姓戚戚困于永和内非仁爱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

国之计所宜乆安也夫将相大臣均体元首共舆而驰

同舟而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岂可以去明即昧履危

自安主孤时困而莫之恤乎宜时易宰守非其人者减

省第宅园池之费拒绝郡国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

人惑使挟奸之吏无所依托司察之臣得尽耳目宪度

既张逺迩清壹则将军身尊事显徳耀无穷矣冀不纳

冀虽专朝纵横而犹交结左右宦官任其子弟賔客以

为州郡要职欲以自固恩宠穆又奏记极谏冀终不悟

报书云如此仆亦无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冀

遣书诣乐安太守陈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称他

客求谒蕃蕃怒笞杀之坐左转脩武令时皇子有疾下

郡县市珍药而冀遣客赍书诣京兆并货牛黄京兆尹

南阳延笃发书收客曰大将军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

必应陈进医方岂当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杀之冀惭而

不得言有司承㫖求其事笃以病免 夏五月庚辰尊

博园匽贵人曰孝崇后宫曰永乐置太仆少府以下皆

如长乐宫故事分巨鹿九县为后汤沐邑 秋七月梓

潼山崩

元嘉元年春正月朔群臣朝贺大将军冀带剑入省尚

书蜀郡张陵呵叱令出敇羽林虎贲夺劔冀跪谢陵不

应即劾奏冀请廷尉论罪有诏以一岁俸赎百僚肃然

河南尹不疑尝举陵孝廉乃谓陵曰昔举君适所以自

罚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误见擢序今申公宪以报

私恩不疑有愧色 癸酉赦天下改元 梁不疑好经

书喜待士梁冀疾之转不疑为光禄勲以其子𦙌为河

南尹𦙌年十六容貌甚陋不胜冠带道路见者莫不蚩

笑不疑自耻兄弟有隙遂让位归第与弟䝉闭门自守

冀不欲令与賔客交通阴使人变服至门记往来者南

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过谒不疑冀讽有司

奏融在郡贪浊及以它事陷明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

不殊明遂死于路 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

㣧府舍是日大风拔树昼昏尚书杨秉上疏曰臣闻天

不言语以灾异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

室而止自非郊庙之事则銮旗不驾故诸矦入诸臣之

家春秋尚列其诫况于以先王法服而私出盘游降乱

尊卑等威无序侍卫守空宫玺绂委女妾设有非常之

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纳秉震之子也

 京师旱任城梁国饥民相食 司徒张歆罢以光禄

勲吴雄为司徒 北匈奴呼衍王冦伊吾败伊吾司马

毛恺攻伊吾屯城诏敦煌太守马达将兵救之至蒲类

海呼衍王引去 秋七月武陵蛮反 冬十月司空胡

广致仕 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诏百官举独行之士

涿郡举崔寔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丗事名曰政

论其辞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乆俗

渐敝而不悟政寖衰而不改习乱安危怢不自睹或荒

耽耆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或犹豫歧路

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疏逺之臣言以贱

废是以王纲纵㢮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夫自汉兴以

来三百五十馀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百姓嚣然咸

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丗之术在于补䘺决壊枝

拄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丗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

执权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

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子对叶公以来逺哀公以临人

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俗人拘文牵古不

达权制奇伟所闻𥳑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

故言事者虽合圣听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

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可虑始茍云率由旧章而已其

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已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

胜众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贤智之论所

以常愤郁而不伸者也凡为天下者自非上徳严之则

治寛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

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

天下宻如算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寛政

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于

斯可监昔孔子作春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

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也故圣人能与

丗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治乱秦

之绪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夫熊经鸟伸虽延历

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膏

葢为国之法有似治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

治乱之药石也徳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夫以徳教除残

是以粱肉养疾也以刑罚治平是以药石供养也方今

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㑹自数丗以来政多恩贷驭委

其辔马骀其衘四牡横犇皇路险倾方将钳勒鞬辀以

救之岂暇鸣和銮请节奏哉昔文帝虽除肉刑当斩右

趾者弃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严致平非以寛致

平也寔瑗之子也山阳仲长统尝见其书叹曰凡为人

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  臣光曰汉家之法已严矣

而崔寔犹病其寛何哉葢衰丗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

佐唯知姑息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

不诛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奸宄得志纪纲不立故崔寔

之论以矫一时之枉非百丗之通义也孔子曰政寛则

民慢慢则紏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寛寛以济

猛猛以济寛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矣  闰月庚

午任城节王崇薨无子国绝 以太常黄琼为司空

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㑹议其礼特进胡

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咸称冀

之勲徳宜比周公锡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琼独曰冀前

以亲迎之劳増邑万三千户又其子𦙌亦加封赏今诸

矦以户邑为制不以里数为限冀可比邓禹合食四县

朝廷从之于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

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阳成馀户増封为四县比邓

禹赏赐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

勲每朝㑹与三公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宣布天下

为万丗法冀犹以所奏礼薄意不恱

二年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为于窴所杀初西域长史

赵评在于窴病痈死评子迎丧道经拘弥拘弥王成国

与于窴王建素有隙谓评子曰于窴王令胡医持毒药

著创中故致死耳评子信之还以告敦煌太守马达㑹

敬代为长史马达令敬隠核于窴事敬先过拘弥成国

复说云于窴国人欲以我为王今可因此罪诛建于窴

必服矣敬贪立功名前到于窴设供且请建而阴图之

或以敬谋告建建不信曰我无罪王长史何为欲杀我

旦日建从官属数十人诣敬坐定建起行酒敬叱左右

执之吏士并无杀建意官属悉得突走时成国主簿秦

牧随敬在㑹持刀出曰大事已定何为复疑即前斩建

于窴矦将输僰等遂㑹兵攻敬敬持建头上楼宣告曰

天子使我诛建耳输僰不听上楼斩敬悬首于市输僰

自立为王国人杀之而立建子安国马达闻王敬死欲

将诸郡兵出塞击于窴帝不听徴达还而以宋亮代为

敦煌太守亮到开募于窴令自斩输僰时输僰死已经

月乃断死人头送敦煌而不言其状亮后知其诈而竟

不能讨也 丙辰京师地震 夏四月甲辰孝崇皇后

匽氏崩以帝弟平原王石为丧主敛送制度比恭懐皇

后五月辛卯葬于博陵 秋七月庚辰日有食之 冬

十月乙亥京师地震 十一月司空黄琼免十二月以

特进赵戒为司空

永兴元年春三月丁亥帝幸鸿池 夏四月丙申赦天

下改元 丁酉济南悼王广薨无子国除 秋七月郡

国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饥穷流冗者数十万户冀州

尤甚诏以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冀部令长闻穆济

河解印绶去者四十馀人及到奏劾诸郡贪污者有至

自杀或死狱中宦者赵忠丧父归葬安平僭为玉匣穆

下郡案验吏畏其严遂发墓剖棺陈尸出之帝闻大怒

征穆诣廷尉输作左校太学书生颍川刘陶等数千人

诣阙上书讼穆曰伏见弛刑徒朱穆处公忧国拜州之

日志清奸恶诚以常侍贵宠父子兄弟布在州郡竞为

虎狼噬食小民故穆张理天纲补缀漏目罗取残祸以

塞天意由是内官咸共恚疾谤讟烦兴谗隙仍作极其

刑谪输作左校天下有识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鲧

之戾若死者有知则唐帝怒于崇山重华忿于苍墓矣

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运赏则

使饿隶富于季孙呼噏则令伊颜化为桀跖而穆独亢

然不顾身害非恶荣而好辱恶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纲

之不摄惧天网之乆失故竭心懐忧为上深计臣愿黥

首系趾代穆校作帝览其奏乃赦之 冬十月太尉袁

汤免以太常胡广为太尉司徒吴雄司空赵戒免以太

仆黄琼为司徒光禄勲房植为司空 武陵蛮詹山等

反武陵太守汝南应奉招降之 车师后部王阿罗多

与戊部𠊱严皓不相得忿戾而反攻围屯田杀伤吏士

后部矦炭遮领馀民畔阿罗多诣汉吏降阿罗多迫急

从百馀骑亡入北匈奴敦蝗太守宋亮上立后故王军

就质子卑君为王后阿罗多复从匈奴中还与卑君争

国颇收其国人戊校尉阎详虑其招引北虏将乱西域

乃开信告示许复为王阿罗多乃诣详降于是更立阿

罗多为王将卑君还敦煌以后部人三百帐与之

二年春正月甲午赦天下 二月辛丑复听刺史二千

石行三年丧 癸卯京师地震 夏蝗 东海朐山崩

 乙卯封乳母马惠子初为列矦 秋九月丁卯朔日

有食之 太尉胡广免以司徒黄琼为太尉 闰月以

光禄勲尹颂为司徒 冬十一月甲辰帝校猎上林苑

遂至函谷𨵿 泰山琅邪贼公孙举东郭窦等反杀长

永寿元年春正月戊申赦天下改元 二月司隶冀州

饥人相食 太学生刘陶上疏陈事曰夫天之与帝帝

之与民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陛下目不视鸣条之

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食不即损

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伏念髙祖之起始

自布衣合散扶伤克成帝业勤亦至矣流福遗祚至于

陛下陛下既不能増明烈考之轨而忽髙祖之勤妄假

利器委授国柄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虎豹窟于麑场

豺狼乳于春囿货殖者为穷冤之魂贫馁者作饥寒之

鬼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

懐叹息者也且秦之将亡正谏者诛䛕进者赏嘉言结

于忠舌国命出于谗口擅阎乐于咸阳授赵髙以车府

权去已而不知威离身而不顾古今一揆成败同埶愿

陛下逺览强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祸福可

见臣又闻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窃见故冀州刺史

南阳朱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贞髙

绝俗斯实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也宜还本朝挟辅

王室臣敢吐不时之义于讳言之朝犹冰霜见日必至

消灭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书

奏不省 夏南阳大水 司空房植免以太常韩𬙂为

司空 巴郡益州郡山崩 秋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

渠伯徳等反寇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安定属国都尉

敦煌张奂初到职壁中唯有二百许人闻之即勒兵而

出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止之奂不听遂进屯长城

收集兵士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兹县使南匈奴

不得交通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共击薁鞬等破之伯

徳惶恐将其众降郡界以宁羌豪遗奂马二十匹金鐻

八枚奂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廏使

金如粟不以入懐悉以还之前此八都尉率好财货为

羌所患苦及奂正身洁已无不恱服威化大行

二年春三月蜀郡属国夷反 初鲜卑檀石槐勇健有

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遂推以为

大人檀石槐立庭于弹污山歠仇水上去髙柳北三百

馀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归焉因南抄縁边北拒

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

馀里秋七月檀石槐寇云中以故乌桓校尉李膺为度

辽将军膺到边羌胡皆望风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诣塞

下送还之 公孙举东郭窦等聚众至三万人寇青兖

徐三州破壊郡县连年讨之不能克尚书选能治剧者

以司徒掾颍川韩韶为嬴长贼闻其贤相戒不入嬴境

馀县流民万馀户入县界韶开仓赈之主者争谓不可

韶曰长活沟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太守素

知韶名徳竟无所坐韶与同郡荀淑锺皓陈寔皆尝为

县长所至以徳政称时人谓之颍川四长 初鲜卑寇

辽东属国都尉武威段颎率所领驰赴之既而恐贼惊

去乃使驿骑诈赍玺书召颎颎于道伪退潜于还路设

伏虏以为信然乃入追颎颎因大纵兵悉斩获之坐诈

为玺书当伏重刑以有功论司寇刑竟拜议郎至是诏

以东方盗贼昌炽令公卿选将帅有文武材者司徒尹

颂荐颎拜中郎将击举窦等大破斩之获首万馀级馀

党降散封颎为列矦 冬十二月京师地震 封𥹭不

疑子马为颍阴矦梁𦙌子桃为城父矦  ︻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