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六十一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六十二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六十三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十二


     臣司马光奉 敕编集

   唐纪七十八起上章涒滩尽重光作噩凡二年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

光化三年春正月宣州将康儒攻睦州钱镠使其从弟

𨱇拒之 二月庚申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中书令

壬申加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同平章事 壬午以吏部

尚书崔㣧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 李克用大发军

民治晋阳城堑押牙刘延业諌曰大王声振华夷宜扬

兵以严四境不当近治城堑损威望而启寇心克用谢

之赏以金帛 夏四月加定难节度使李承庆同平章

事 朱全忠遣葛从周帅兖郓滑魏四镇兵十万击刘

仁恭五月庚寅拔徳州斩刺史𫝊公和己亥围刘守文

于沧州仁恭复遣使卑辞厚礼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

周徳威将五千𮪍出黄泽攻邢洺以救之 邕州军乱

逐节度使李鐬鐬借兵邻道讨平之 六月癸亥加东

川节度使王宗涤同平章事 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

事王抟明达有度量时称良相上素疾宦官枢密使宋

道弼景务修专横崔㣧日与上谋去宦官宦官知之由

南北司益相憎疾各结藩镇为援以相倾夺抟恐其

致乱从容言于上曰人君当务明大体无所偏私宦官

擅权之弊谁不知之顾其势未可猝除宜俟多难渐平

以道消息愿陛下言勿轻𣳘以速奸变㣧闻之譛抟于

上曰王抟奸邪巳为道弼辈外应上疑之及㣧罢相意

抟排巳愈恨之及出镇广州遗朱全忠书具道抟语令

全忠表论之全忠上言㣧不可离辅弼之地抟与㩽使

相表里同危社稷表连上不巳上虽察其情迫于全忠

不得已㣧至湖南复召还丁卯以㣧为司空门下侍郎

同平章事抟罢为工部侍郎以道弼监荆南军务脩监

青州军戊辰贬抟溪州刺史己巳又贬崖州司户道弼长

流 驩州务修长流爱州是日皆赐自尽抟死于蓝田

驿道弼务修死于霸桥驿于是㣧专制朝政势震中外

宦官皆侧目不胜其愤 刘仁恭将幽州兵五万救沧

州营于乾宁军葛从周留张存敬氏叔琮守沧州寨自

将精兵逆战于老鸦堤大破仁恭斩首三万级仁恭走

保瓦桥秋七月李克用复遣都指挥使李嗣昭将兵五

万攻邢洺以救仁恭败汴军于内丘王镕遣使和解幽

汴㑹乆雨朱全忠召从周还 庚戌以昭义留后孟迁

为节度使 甲寅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东川信武军

两道都指挥制置等使 八月李嗣昭又败汴军于沙

门河攻洺州乙丑朱全忠引兵救之未至嗣昭拔洺州

擒刺史朱绍宗全忠命葛从周将兵击嗣昭 宣州将

康儒食尽自清溪遁归 九月葛从周自邺县度漳水

营于黄龙镇朱全忠自将中军三万涉洺水置营李嗣

昭弃城走从周设伏于青山口邀击大破之 崔㣧以

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位在巳上恶之彦若

亦自求引去时藩镇皆为强臣所据惟嗣薛王知柔在

广州乃求代之乙巳以彦若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

𥘉荆南节度成汭以澧朗本其巡属为雷满所据屡求

割隶荆南朝廷不许汭颇怨望及彦若过荆南汭置酒

从容以为言彦若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雷满小

盗不能取乃怨朝廷乎汭甚惭 丙午中书侍郎兼吏

部尚书同平章事崔逺罢守本官以刑部尚书裴贽为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贽坦之弟子也 升桂管为静江

军以经略使刘士政为节度使 朱全忠以王镕与李

克用交通移兵伐之下临城逾滹沱攻镇州南门焚其

𨵿城全忠自至元氏镕惧遣判官周式诣全忠请和全

忠盛怒谓式曰仆屡以书谕王公竟不之聴今兵巳至

此期于无舍式曰镇州密迩太原困于侵暴四邻各自

保莫相救恤王公与之连和乃为百姓故也今明公果

能为人除害则天下谁不聴命岂惟镇州明公为唐桓

文当崇礼义以成霸业若但穷威武则镇州虽小城坚

食足明公虽有十万之众未易攻也况王氏秉旄五代

时推忠孝人人欲为之死庸可兾乎全忠笑𭣄式𬒮延

之帐中曰与公戏耳乃遣客将开封刘捍入见镕镕以

其子节度副使昭祚及大将子弟为质以文缯二十万

犒军全忠引还以女妻昭祚成徳判官张泽言于王镕

曰河东勍敌也今虽有朱氏之援譬如火发于家安能

俟逺水乎彼幽沧易定犹附河东不若说朱公乘胜兼

服之使河北诸镇合而为一则可以制河东矣镕复遣

周式往说全忠全忠喜遣张存敬㑹魏博兵击刘仁恭

甲寅拔瀛州冬十月丙辰拔景州执刺史刘仁霸辛酉

拔莫州 静江节度使刘士政闻马殷悉平岭北大惧

遣副使陈可璠屯全义岭以备之殷遣使修好于士政

可璠拒之殷遣其将秦彦晖李琼等将兵七千击士政

南军至全义士政又遣指挥使王建武屯秦城可璠

掠县民耕牛以犒军县民怨之请为湖南郷导曰此西

南有小径距秦城才五十里仅通单𮪍彦晖遣李琼将

𮪍六十步兵三百袭秦城中宵逾垣而入擒王建武比

明复还𦈈之以练造可璠壁下示之可璠犹未之信斩其

首投壁中桂人震恐琼因勒兵击之擒可璠降其将士

二千皆杀之引兵𧼈桂州自秦城以南二十馀壁皆望

风奔溃遂围桂州数日士政出降桂宜岩柳象五州

皆降于湖南马殷以李琼为桂州刺史未几表为静江

节度使 张存敬攻刘仁恭下二十城将自瓦桥𧼈幽

州道泞不能进乃引兵西攻易定辛巳拔祁州杀刺史

杨约 癸未以保义留后朱友谦为节度使 张存敬

攻定州义武节度使王郜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

将兵数万拒之处直请依城为栅俟其师老而击之孔

目官梁汶曰昔幽镇合兵三十万攻我于时我军不满

五千一战败之今存敬兵不过三万我军十倍于昔柰

何示怯欲依城自固乎郜乃遣处直逆战于沙河易定

兵大败死者过半馀众拥处直奔还甲申王郜弃城奔

晋阳军中推处直为留后存敬进围定州丙申朱全忠

至城下处直登城呼曰本道事朝廷尽忠于公未尝相

犯何为见攻全忠曰何故附河东对曰吾兄与晋王同

时立勲封疆密迩且昏姻也修好往来乃常理耳请从

兹攺图全忠许之乃归罪于梁汶而族之以谢全忠以

缯帛十万犒师全忠乃还仍为处直表求节𨱆处直处

存之母弟也刘仁恭遣其子守光将兵救定州军于易

水之上全忠遣张存敬袭之杀六万馀人由是河北诸

镇皆服于全忠先是王郜告急于河东李克用遣李嗣

昭将步𮪍三万下太行攻懐州拔之进攻河阳河阳留

后矦言不意其至狼狈失据嗣昭壊其羊马城㑹佑国

军将阎宝引兵救之力战于壕外河东兵乃退宝郓州

人也 𥘉崔㣧与上密谋尽诛宦官及宋道弼景务脩

死宦官益惧上自华州还忽忽不乐多纵酒喜怒不常

左右尤自危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军中尉王仲先

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阴相与谋曰主上轻佻多变

诈难奉事专听任南司吾辈终罹其祸不若奉太子立

之尊主上为太上皇引歧华兵为援控制诸藩谁能害

我哉十一月上猎𫟍中因置酒夜醉归手杀黄门侍女

数人明旦日加辰巳宫门不开季述诣中书白崔㣧曰

宫中必有变我内臣也得以便宜从事请入视之乃帅

禁兵千人破门而入访问具得其状出谓㣧曰主上所

为如是岂可理天下废昏立明自古有之为社稷大计

非不顺也㣧畏死不敢违庚寅季述召百官陈兵殿庭

作㣧等连名状请太子监国以示之使署名㣧及百官

不得巳皆署之上在乞巧楼季述仲先伏将士千人于

门外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馀人入请对季述仲先

甫登殿将士大呼突入宣化门至思政殿前逢宫人辄

杀之上见兵入惊墯床下起将走季述仲先掖之令坐

宫人走白皇后后趋至拜请曰军容勿惊宅家有事取

军容商量季述等乃出百官状白上曰陛下厌倦大宝

中外群情愿太子监国请陛下保頥东宫上曰昨与卿

曹乐饮不觉太过何至于是对曰此非臣等所为皆南

司众情不可遏也愿陛下且之东宫待事小定复迎归

大内耳后曰宅家𧼈依军容语即取传国宝以授季述

宦官扶上与后同辇嫔御侍从者才十馀人适少阳院

季述以银檛画地数上曰某时某事汝不从我言其罪

一也如此数十不止乃手锁其门镕铁锢之遣左军副

使李师䖍将兵围之上动静辄白季述穴墙以通饮食

凡兵器针刀皆不得入上求钱帛俱不得求纸笔亦不

与时大寒嫔御公主无衣衾号哭闻于外季述等矫诏

令太子监国迎太子入宫辛卯矫诏令太子嗣位更名

缜以上为太上皇皇后为太上皇后甲午太子即皇帝

位更名少阳院曰问安宫季述加百官爵秩与将士皆

受优赏欲以求媚于众杀睦王𠋣凡宫人左右方士僧

道为上所宠信者皆榜杀之每夜杀人昼以十车载尸

出一车或止一两尸欲以立威将杀司天监胡秀林秀

林曰军容幽囚君父更欲多杀无辜乎季述惮其言正

而止季述等欲杀崔㣧而惮朱全忠但解其度支盐铁

转运使而巳崔㣧密致书全忠使兴兵圗返正左仆射

致仕张浚在长水见张全义于洛阳劝之匡复又与诸

藩镇书劝之进士无棣李愚客游华州上韩建书略曰

仆每读书见君臣父子之际有伤教害义者恨不得肆

之市朝明公居近关重镇君父幽辱月馀坐视凶逆而

忘勤王之举仆所未谕也仆窃计中朝辅弼虽有志而

无权外镇诸矦虽有权而无志惟明公忠义社禝是依

往年车辂播迁号泣奉迎累岁供馈再复庙朝义感人

心至今歌咏此时事势尤异前日明公地处要冲位兼

将相自宫闱变故巳涉旬时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

迟疑未决一朝山东矦伯唱义连衡鼔行而西明公求

欲自安其可得乎此必然之势也不如驰檄四方谕以

逆顺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旬浃之间二竖之首传于

天下计无便于此者建虽不能用厚待之愚坚辞而去

朱全忠在定州行营闻乱丁未南还十二月戊辰至大

梁季述遣其养子希度诣全忠许以唐社稷输之又遣

供奉官李奉本以太上皇诰示全忠全忠犹豫未决㑹

僚佐议之或曰朝廷大事非藩镇所宜预知天平节度

副使李振独曰王室有难此霸者之资也今公为唐桓

文安危所属季述一䆠竖耳乃敢囚废天子公不能讨

何以复令诸矦且㓜主位定则天下之权尽归宦官矣

是以太阿之柄授人也全忠大悟即囚希度奉本追振

如京师诇事既还又遣亲吏蒋玄晖如京师与崔㣧谋

之又召程岩赴大梁 清海节度使薛王知柔薨 是

岁加杨行密兼侍中 睦州刺史陈晟卒弟询自称刺

史 太子即位累旬藩镇笺表多不至王仲先性苛察

素知左右军多积弊及为中尉钩校军中钱榖得隐没

为奸者痛捶之急徴所负将士颇不安有盐州雄毅军

使孙徳昭为左神䇿指挥使自刘季述等废立常愤惋

不平崔㣧闻之遣判官石戬与之游徳昭每酒酣必泣

戬知其诚乃密以㣧意说之曰自上皇幽闭中外大臣

至于行间士卒孰不切齿今反者独季述仲先耳公诚

能诛此二人迎上皇复位则冨贵穷一时忠义流千古

苟狐疑不决则功落它人之手矣徳昭谢曰徳昭小校

国家大事安敢专之苟相公有命不敢爱死戬以白㣧

㣧割衣带手书以授之徳昭复结右军清逺都将董彦

弼周承诲谋以除夜伏兵安福门外以俟之

天复元年春正月乙酉朔王仲先入朝至安福门孙徳

昭擒斩之驰诣少阳院叩门呼曰逆贼巳诛请陛下出

劳将士何后不信曰果尔以其首来徳昭献其首上乃

与后毁扉而出崔㣧迎上御长乐门楼帅百官称贺周

承诲擒刘季述王彦范继至方诘责巳为乱梃所毙薛

齐偓赴井死出而斩之灭四人之族并诛其党二十馀

人䆠官奉太子匿于左军献传国宝上曰𥙿㓜弱为凶

竖所立非其罪也命还东宫黜为徳王复名𥙿丙戌以

孙徳昭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赐姓名李继昭丁亥

崔㣧进位司徒㣧固辞上宠待㣧益厚己丑朱全忠闻

刘季述等诛折程岩足械送京师并刘希度李奉本等

皆斩于都市由是益重李振庚寅以周承诲为岭南西

道节度使赐姓名李继诲董彦弼为宁逺节度使赐姓

李并同平章事与李继昭俱留𪧐卫十日乃出还家赏

赐倾府库时人谓之三使相癸巳进朱全忠爵东平王

 丙午㩽近年宰臣延英奏事枢密使侍侧争论纷然

既出又称上㫖未允复有攺易桡权乱政自今并依大

中旧制俟宰臣奏事毕方得升殿承受公事赐两军副

使李师䖍徐彦孙自尽皆刘季述之党也 鳯翔彰义

节度使李茂贞来朝加茂贞守尚书令兼侍中进爵岐

王刘季述王仲先既死崔㣧陆扆上言祸乱之兴皆由

中官典兵乞令㣧主左军扆主右军则诸矦不敢侵陵

王室尊矣上犹豫两日未决李茂贞闻之怒曰崔㣧夺

军权未得巳欲翦灭诸矦上召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

谋之皆曰臣等累丗在军中未闻书生为军主若属南

司必多所变更不若归之北司为便上乃谓㣧扆曰将

士意不欲属文臣卿曹勿坚求于是以枢密使韩全诲鳯

翔监军使张彦弘为左右中尉全诲亦前鳯翔监军也

又徴前枢密使致仕严遵美为两军中尉观军容处置

使遵美曰一军犹不可为况两军乎固辞不起以袁易

简周敬容为枢密使李茂贞辞还镇崔㣧以宦官典兵

终为肘腋之患欲以外兵制之讽茂贞留兵三千于京

师充宿卫以茂贞假子继筠将之左諌议大夫万年韩

偓以为不可㣧曰兵自不肯去非留之也偓曰始者何

为召之邪㣧无以应偓曰留此兵则家国两危不留则

家国两安㣧不从 朱全忠既服河北欲先取河中以

制河东己亥召诸将谓曰王珂驽材恃太原自骄汰吾

今断长蛇之腰诸君为我以一绳缚之庚子遣张存敬

将兵三万自汜水度河出舍山路以袭之全忠以中军

继其后戊申存敬至绛州晋绛不意其至皆无守备

庚戌绛州刺史陶建钊降之壬子晋州刺史张汉瑜降

之全忠遣其将矦言守晋州何𬘡守绛州屯兵二万以

扼河东援兵之路朝廷恐全忠西入𨵿急赐诏和解之

全忠不从珂遣闲使告急于李克用道路相继克用以

汴人先据晋绛兵不得进珂妻遗克用书曰儿旦暮为

俘虏大人何忍不救克用报曰今贼兵塞晋绛众寡不

敌进则与汝两亡不若与王郎举族归朝珂又遗李茂

贞书言天子新返正诏藩镇无得相攻同㢡王室今诸

公不顾诏命首兴兵相加其心可见河中若亡则同华

邠𡵨俱不自保天子神器拱手授人其势必然矣公宜

亟帅𨵿中诸镇兵固守潼𨵿赴救河中仆自知不武愿

于公西偏授一小镇此地请公有之𨵿中安危国祚脩

短系公此举愿审思之茂贞素无逺图不报 二月甲

寅朔河东将李嗣昭攻泽州拔之乙卯张存敬引兵发

晋州己未至河中遂围之王珂势穷将奔京师而人心

离贰㑹浮梁壊流澌塞河舟行甚难珂挈其族数百人

欲夜登舟亲谕守城者皆不应牙将刘训曰今人情扰

扰若夜出涉河必争舟纷乱一夫作难事不可知不若

且送款存敬徐图向背珂从之壬戌珂植白幡于城隅

遣使以牌印请降于存敬存敬请开城珂曰吾于朱公

有家丗事分请公退舍俟朱公至吾自以城授之存敬

从之且使走白全忠乙丑全忠至洛阳闻之喜驰往赴

之戊辰至虞郷先哭于重荣之墓尽哀河中人皆恱珂

欲面缚牵羊出迎全忠遽使止之曰大师舅之恩何可

忘若郎君如此使仆异日何以见舅于九泉乃以常礼

出迎握手歔欷聮辔入城全忠表张存敬为护国军留

后王珂举族迁于大梁其后全忠遣珂入朝遣人杀之

于华州全忠闻张夫人疾亟遽自河中东归李克用遣

使以重币请修好于全忠全忠虽遣使报之而忿其书

辞蹇傲决欲攻之 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为中

书侍郎同平章事以吏部侍郎裴枢为户部侍郎同平

章事溥正雅之从孙也常在崔㣧幕府故㣧引之 赠

谥故睦王𠋣曰恭哀太子 加幽州节度使刘仁恭魏

博节度使罗绍威并兼侍中 三月癸未朔朱全忠至

大梁癸卯遣氏叔琮等将兵五万攻李克用入自太行

魏博都将张文恭入自磁州新口葛从周以兖郓兵㑹

成徳兵入自土门洺州刺史张归厚入自马岭义武节

度使王处直入自飞狐权知晋州矦言以慈隰晋绛兵

入自阴地叔琮入天井𨵿进军昻车辛亥沁州刺史蔡

训以城降河东都将葢玮诣矦言降即令权知沁州壬

子叔琮拔泽州剌史李存璋弃城走叔琮进攻潞州昭

义节度使孟迁降之河东屯将李审建王周将步军一

万𮪍二千诣叔琮降叔琮进趣晋阳夏四月乙卯叔琮

出石㑹𨵿营于洞涡驿张归厚引兵至辽州丁巳辽州

刺史张鄂降别将白奉国㑹成徳兵自井陉入己未拔

承天军与叔琮烽火相应 甲戌上谒太庙丁丑赦天

下攺元雪王涯等十七家𥘉杨复恭为中尉借度支卖

麹之利一年以赡两军自是不肯复归至是崔㣧草赦

欲抑䆠官聴酤者自造曲但月输榷酤钱两军先所造

麹𧼈令减价卖之过七月无得复卖东川节度使王

宗涤以疾求代王建表马步使王宗𥙿为留后 氏叔

琮等引兵抵晋阳城下数挑战城中大恐李克用登城

备御不遑饮食时大雨积旬城多颓壊随加完𥙷河东

将李嗣昭李嗣源凿暗门夜出攻汴垒屡有杀获李存

进败汴军于洞涡时汴军既众刍粮不给乆雨士卒疟

利全忠乃召兵还五月叔琮等自石㑹𨵿归诸道军亦

退河东将周徳威李嗣昭以精𮪍五千蹑之杀获甚众

先是汾州刺史李瑭举州附于汴军克用遣其将李存

审攻之三日而拔执瑭斩之氏叔琮过上党孟迁挈族

随之南徙朱全忠遣丁㑹代守潞州 朱全忠奏乞除

河中节度使而讽吏民请巳为帅癸卯以全忠为宣武

宣义天平护国四镇节度使己酉加镇海镇东节度使

钱镠守侍中 崔㣧之罢两军卖麹也并近镇亦禁之

李茂贞惜其利表乞入朝论奏韩全诲请许之茂贞至

京师全诲深与相结崔㣧始惧阴厚朱全忠益甚与茂

贞为仇敌矣 以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兼中书令 六

月癸亥朱全忠如河中 上之返正也中书舍人令狐

涣给事中韩偓皆预其谋故擢为翰林学士数召对访

以机密涣绹之子也时上悉以军国事委崔㣧每奏事

上与之从容或至然烛宦官畏之侧目事无大小皆咨

㣧而后行㣧志欲尽除之韩偓屡諌曰事禁太甚此辈

亦不可全无恐其党迫切更生他变㣧不从丁卯上独

召偓问曰敕使中为恶者如林何以处之对曰东内之

难敕使谁非同恶处之当在正旦今巳失其时矣上曰

当是时卿何不为崔㣧言之对曰臣见陛下诏书云自

刘季述等四家之外其馀一无所问夫人主所重莫大

于信既下此诏则守之宜坚若复戮一人则人人惧死

矣然后来所去者巳为不少此其所以忷忷不安也陛

下不若择其尤无良者数人明示其罪寘之于法然后

抚谕其馀曰吾恐尔曹谓吾心有所贮自今可无疑矣

乃择其忠厚者使为之长其徒有善则奖之有罪则惩

之咸自安矣今此曹在公私者以万数岂可尽诛邪夫

帝王之道当以重厚镇之公正御之至于琐细机巧此

机生则彼机应矣终不能成大功所谓理丝而棼之者

也况今朝廷之权散在四方苟能先收此权则事无不

可为者矣上深以为然曰此事终以属卿 李克用遣

其将李嗣昭周徳威将兵出阴地𨵿攻隰州刺史唐礼

降之进攻慈州刺史张瑰降之 闰月以河阳节度使

丁㑹为昭义节度使孟迁为河阳节度使从朱全忠之

请也 道士杜从法以妖妄诱昌普合三州民作乱王

建遣行营兵马使王宗黯将兵三万㑹东川武信兵讨

之宗黯即吉諌也 崔㣧请上尽诛宦官但以宫人掌

内诸司事宦官属耳颇闻之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上

上乃令㣧有事封䟽以闻勿口奏宦官求羙女知书者

数人内之宫中阴令诇察其事尽得㣧密谋上不之觉

也全诲等大惧每宴聚流涕相诀别日夜谋所以去㣧

之术㣧时领三司使全诲等教禁军对上喧噪诉㣧减

损冬衣上不得已解㣧盐铁使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

挟天子令诸矦之意全忠欲上幸东都茂贞欲上幸鳯

翔㣧知谋𣳘事急遗朱全忠书称被密诏令全忠以兵

迎车驾且言昨者返正皆令公良图而鳯翔先入朝抄

取其功今不速来必成罪人岂惟功为它人所有且见

征讨矣全忠得书秋七月甲寅遽归大梁发兵 西川

龙台镇使王宗侃等讨杜从法平之 八月甲申上问

韩偓曰闻陆扆不乐吾返正正旦易服乘小马出启夏

门有诸对曰返正之谋独臣与崔㣧辈数人知之扆不

知也一旦忽闻宫中有变人情能不惊骇易服逃避何

妨有之陛下责其为宰相无死难之志则可也至于不

乐返正恐出于䜛人之口愿陛下察之上乃止韩全诲

等惧诛谋以兵制上乃与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李继

筠深相结继昭独不肯从它日上问韩偓外间何所闻

对曰惟闻㩽使忧惧与功臣及继筠交结将致不安亦

未知其果然不耳上曰是不虚矣比日继诲彦弼辈语

渐倔强令人难耐令狐涣欲令朕召崔㣧及全诲等于

内殿置酒和解之何如对曰如此则彼凶悖益甚上曰

为之奈何对曰独有显罪数人速加窜逐馀者许其自

新庶几可息若一无所问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贮益不

自安事终未了耳上曰善既而宦官自恃党援巳成稍

不遵㩽㫖上或出之使监军或黜守诸陵皆不行上无

如之何 或告杨行密云钱镠为盗所杀行密遣步军

都指挥使李神福等将兵取杭州两浙将顾全武等列

八寨以拒之 九月癸丑上急召韩偓谓曰闻全忠欲

来除君侧之恶大是尽忠然须令与茂贞共其功若两

帅交争则事危矣卿为我语崔㣧速飞书两镇使相与

合谋则善矣壬戌上又谓偓曰继诲彦弼辈骄横益甚

累日前与继筠同入辄于殿东令小儿歌以侑酒令人

惊骇对曰臣必知其然兹事失之于𥘉当正旦立功之

时但应以官爵田宅金帛酬之不应聴其恣出入禁中

此辈素无知识数求入对或妄论朝政或僭易荐人稍

有不从则生怨望况惟知嗜利为㩽使以厚利雇之令

其如此耳崔㣧本留卫兵欲以制㩽使也今㩽使卫兵

相与为一将若之何汴兵若来必与歧兵𨷖于阙下臣

窃寒心上但愀然忧沮而巳冬十月戊戌朱全忠大举

兵发大梁 李神福与顾全武相拒乆之神福𫉬杭俘

使出入卧内神福谓诸将曰杭兵尚强我师且当夜还

杭俘走告全武神福命勿追暮遣羸兵先行神福为殿

使行营都尉吕师造伏兵青山下全武素轻神福出兵

追之神福师造夹击大破之斩首五千级生擒全武钱

镠闻之惊泣曰丧我良将神福进攻临安两浙将秦昶

帅众三千降之 韩全诲闻朱全忠将至丁酉令李继

诲李彦弼等勒兵劫上请幸鳯翔宫禁诸门皆増兵防

守人及文书出入搜阅甚严上遣人宻赐崔㣧御札言

皆凄怆末云我为宗社大计势须西行卿等但东行也

惆怅惆怅戊戌上遣赵国夫人出语韩偓朝来彦弼辈

无礼极甚欲召卿对其势未可且言上与皇后但涕泣

相向自是学士不复得对矣癸卯全诲等令上入阁召

百官追寝正月丙午㩽书悉如咸通以来近例是日开

延英全诲等即侍侧同议政事丁未神䇿都指挥使李

继筠遣部兵掠内库宝货帷帐法物韩全诲遣人密送

诸王宫人先之鳯翔戊申朱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

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窜山谷是日百官皆不入朝阙

前寂无人十一月己酉朔李继筠等勒兵阙下禁人出

入诸军大掠士民衣纸及布襦者满街极目韩建以幕

僚司马邺知匡国留后朱全忠引四镇兵七万𧼈同州

邺迎降 韩全诲等以李继昭不与之同遏绝不令见

上时崔㣧居第在开化坊继昭帅所部六十馀人及𨵿

东诸道兵在京师者共守卫之百官及士民避乱者皆

往依之庚戌上遣供奉官张绍孙召百官崔㣧等皆表

辞不至壬子韩全诲等陈兵殿前言于上曰全忠以大

兵逼京师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奉陛下幸

鳯翔收兵拒之上不许杖剑登乞巧楼全诲等逼上下

楼上行才及寿春殿李彦弼巳于御院纵火是日冬至

上独坐思政殿翘一足一足蹋䦨干庭无群臣旁无侍

者顷之不得巳与皇后妃嫔诸王百馀人皆上马恸哭

声不绝出门回顾禁中火巳赫然是夕𪧐鄠县朱全忠

遣司马邺入华州谓韩建曰公不早知过自归又烦此

军少留城下矣是日全忠自故市引兵南度渭韩建遣

节度副使李巨川请降献银三万两助军全忠乃西南

𧼈赤水癸丑李茂贞迎车驾于田家硙上下马慰接之

甲寅车驾至盩厔乙卯留一日朱全忠至零口西闻车

驾西幸与僚佐议复引兵还赤水左仆射致仕张浚说

全忠曰韩建茂贞之党不先取之必为后患全忠闻建

有表劝天子幸鳯翔乃引兵逼其城建单𮪍迎谒全忠

责之对曰建目不知书凡表章书檄皆李巨川所为全

忠以巨川常为建画策斩之军门谓建曰公许人可即

往衣锦丁巳以建为忠武节度使理陈州以兵援送之

以前商州刺史李存权知华州徙忠武节度使赵珝为

匡国节度使车驾之在华州也商贾辐凑韩建重征之

二年得钱九百万缗至是全忠尽取之是时京师无天

子行在无宰相崔㣧使太子太师卢偓等二百馀人列

状请朱全忠西迎车驾又使王溥至赤水见全忠计事

全忠复书曰进则惧胁君之谤退则懐负国之惭然不

敢不勉戊午全忠发赤水 辛酉以兵部侍郎卢光启

权句当中书事车驾留岐山三日壬戌至鳯翔 朱全

忠至长安宰相帅百官班迎于长乐坡明日行复班辞

于临皋驿全忠赏李继昭之功𥘉令权知匡国留后复

留为两街制置使赐与甚厚继昭尽献其兵八千人全

忠使判官李择裴铸入奏事称奉密诏及得崔㣧书令

臣将兵入朝韩全诲等矫诏答以朕避灾至此非宦官

所劫密诏皆崔㣧诈为之卿宜敛兵归保土宇茂贞遣

其将符道昭屯武功以拒全忠癸亥全忠将康懐贞击

破之 丁卯以卢光启为右諌议大夫参知机务 戊

辰朱全忠至鳯翔军于城东李茂贞登城谓曰天子避

灾非臣下无礼谗人误公至此全忠报曰韩全诲劫迁

天子今来问罪迎扈还宫岐王苟不预谋何烦陈谕上

屡诏全忠还镇全忠乃拜表奉辞辛未移兵北𧼈邠州

甲戌制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㣧责授工部

尚书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裴枢罢守本官乙亥朱全忠

攻邠州丁丑静难节度使李继徽请降复姓名杨崇本

全忠质其妻于河中令崇本仍镇邠州全忠之西入𨵿

也韩全诲李茂贞以诏命徴兵河东茂贞仍以书求援

于李克用克用遣李嗣昭将五千𮪍自沁州𧼈晋州与

汴兵战于平阳北破之乙亥全忠发邠州戊寅次三原

十二月癸未崔㣧至三原见全忠𧼈之迎驾己丑全忠

遣朱友宁攻盩厔不下戊戌全忠自往督战盩厔降屠

之全忠令崔㣧帅百官及京城居民悉迁于华州诏以

裴贽充大明宫留守 清海节度使徐彦若薨遗表荐

行军司马刘隐权留后 李神福知钱镠定不死而临

安城坚乆攻不拔欲归恐为镠所邀乃遣人守卫镠祖

考丘垄禁樵采文使顾全武通家信镠遣使谢之神福

于要路多张旗帜为虚寨镠以为淮南兵大至遂请和

神福受其犒赂而还 朱全忠之入𨵿也戎昭节度使

冯行袭遣副使鲁崇矩听命于全忠韩全诲遣中使二

十馀人分道徴江淮兵屯金州以胁全忠行袭尽杀中

使收其诏㩽送全忠又遣中使徴兵于王建朱全忠亦

遣使乞师于建建外修好于全忠罪状李茂贞而阴劝

茂贞坚守许之救援以武信节度使王宗佶前东川节

度使王宗涤等为扈驾指挥使将兵五万声言迎车驾

其实袭茂贞山南诸州 江西节度使锺传将兵围抚

州刺史危全讽天火烧其城士民讙惊诸将请急攻之

传曰乘人之危非仁也乃祝曰全讽之罪无为害民火

寻止全讽闻之谢罪聴命以女妻传子匡时传少时尝

猎醉遇虎与𨷖虎搏其肩而传亦持虎腰不置旁人共

杀虎乃得免既贵悔之常戒诸子曰士处丗贵智谋勿

效吾暴虎也 武贞节度使雷满薨子彦威自称留后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