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七十九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八十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八十一

资治通鉴巻第二百八十


     臣司马光奉  敕编集

   后晋纪一柔兆涒滩一年

    髙祖圣文章武明徳孝皇帝上之上

天福元年春正月吴徐知诰始建大元帅府以幕职分

判吏户礼兵刑工部及盐鐡 丁未唐主立子重美为

雍王 癸丑唐主以千春节置酒晋国长公主上寿毕

辞归晋阳帝醉曰何不且留遽归欲与石郎反邪石敬

瑭闻之益惧 三月丙午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马𦙍

孙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𦙍孙性谨懦中书事多凝滞

又罕接賔客时人目为三不开谓口印门也 石敬瑭

尽收其货之在洛阳及诸道者归晋阳托言以助军费

人皆知其有异志唐主夜与近臣从容语曰石郎于朕

至亲无可疑者但流言不息万一失欢何以解之皆不

对端明殿学士给事中李嵩退谓同僚吕琦曰吾辈受

恩深厚岂得自同众人一概观望邪计将安出琦曰河

东若有异谋必结契丹为援契丹母以赞华在中国屡

求和亲但求荝剌等未获故和未成耳今诚归荝剌等

与之和岁以礼币约直十馀万缗遗之彼必驩然承命

如此则河东虽欲陆梁无能为矣嵩曰此吾志也然钱

糓皆出三司宜更与张相谋之遂告张延朗延朗曰如

学士计不惟可以制河东亦省边费之什九计无便于

此者若主上聴从但责办于老夫请于军财之外捃拾

以供之它夕二人密言于帝帝大喜称其忠二人私草

遗契丹书以俟命久之帝以其谋告枢密直学士薛文

遇文遇对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又虏

若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因诵戎昱昭君诗曰安

危托妇人帝意遂变一日急召嵩琦至后楼盛怒责之

曰卿辈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为谋如是朕

一女尚乳臭卿欲弃之沙漠邪且欲以养士之财输之

虏庭其意安在二人惧汗流浃背曰臣等志在竭愚以

报国非为虏计也愿陛下察之拜谢无数帝诟责不巳

吕琦气竭拜少止帝曰吕琦强项肯视朕为人主邪琦

曰臣等为谋不臧愿陛下治其罪多拜何为帝怒稍解

止其拜各赐卮酒罢之自是群臣不敢复言和亲之䇿

丁巳以琦为御史中丞盖踈之也 吴徐知诰以其子

副都通为太尉副元帅都统判官宋齐丘行军司马

徐玠为元帅府左右司马 闽主昶改元通文立贤妃

李氏为皇后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静江节度使同

平章事马希杲有善政监军裴仁煦譛之于楚王希范

言其收众心希范疑之夏四月汉将孙徳威侵𮐃桂二

州希范命其弟武安节度副使希广权知军府事自将

歩骑五千如桂州希杲惧其母华夫人逆希范于全义

岭谢以希杲为治无状致寇戎入境烦殿下亲渉险阻

皆妾之罪也愿削封邑洒扫掖廷以赎希杲罪希范曰

吾久不见希杲闻其治行尤异故来省之无它也汉兵

自䝉州引去徙希杲知朗州 髙从诲遣使奉笺于徐

知诰劝即帝位 初石敬瑭欲尝唐主之意累表自陈

羸疾乞解兵柄移它镇帝与执政议从其请移镇郓州

房皓李嵩吕琦等皆力諌以为不可帝犹豫久之五月

庚寅夜李嵩请急在外薛文遇独直帝与之议河东事

文遇曰谚有之当道筑室三年不成兹事断自圣志群

臣各为身谋安肻尽言以臣观之河东移亦反不移亦

反在旦暮耳不若先事图之先是术者言国家今年应

得贤佐出奇谋定天下帝意文遇当之闻其言大喜曰

卿言殊豁吾意成败吾决行之即为除目付学士院使

草制辛卯以敬瑭为天平节度使以马军都指挥使河

阳节度使宋审䖍为河东节度使制出两班闻呼敬瑭

名相顾失色甲午以建雄节度使张敬逹为西北蕃汉

马步都部署趣敬瑭之郓州敬瑭疑惧谋于将佐曰吾

之再来河东也主上面许终身不除代今忽有是命得

非如今年千春节与公主所言乎我不兴乱朝廷发之

安能束手死于道路乎今且发表称疾以观其意若其

寛我我当事之若加兵于我我则改图耳幕僚段希尧

极言拒之敬瑭以其朴直不责也节度判官华阴赵莹

劝敬瑭赴郓州观察判官平遥薛融曰融书生不习军

旅都押牙刘知逺曰明公久将兵得士卒心今据形胜

之地士马精强若称兵传檄帝业可成奈何以一纸制

书自投虎口乎掌书记洛阳桑维翰曰主上初即位明

公入朝主上岂不知蛟龙不可纵之深渊邪然卒以河

东复授公此乃天意假公以利器也明宗遗爱在人主

上以庶孽代之群情不附公明宗之爱婿今主上以反

逆见待此非首谢可免但力为自全之计契丹主素与

明宗约为兄弟今部落近在云应公诚能推心屈节事

之万一有急朝呼夕至何患无成敬瑭意遂决先是朝

廷疑敬瑭以羽林将军宝鼎杨彦询为北京副留守敬

瑭将举事亦以情告之彦询曰不知河东兵粮几何能

敌朝廷乎左右请杀彦询敬瑭曰惟副使一人我自保

之汝辈勿言也戊戌昭义节度使皇甫立奏敬瑭反敬

瑭表帝养子不应承祀请传位许王帝手裂其表抵地

以诏答之曰卿于卾王固非踈逺卫州之事天下皆知

许王之言何人肯信壬寅制削夺敬瑭官爵乙巳以张

敬逹兼太原四面排陈使河阳节度使张彦琪为马歩

军都指挥使以安国节度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指挥使

以保义节度使相里金为歩军都指挥使以右监门上

将军武廷翰为壕寨使丙午以张敬逹为太原四面兵

马都部署以义武节度使杨光逺为副部署丁未又以

张敬逹知太原行府事以前彰武节度使髙行周为太

原四面招抚排陈等使光逺既行定州军乱牙将千乘

方太讨平之张敬逹将兵三万营于晋安郷戊申敬逹

奏西北先锋马军都指挥使安审信叛奔晋阳审信金

全之弟子也敬瑭与之有旧先是雄义都指挥使马邑

安元信将所部六百馀人戍代州代州刺史张朗善遇

之元信密说朗曰吾观石令公长者举事必成公何不

潜遣人通意可以自全朗不从由是互相猜忌元信谋

杀朗不克帅其众奔审信审信遂帅麾下数百骑与元

信掠百井奔晋阳敬瑭谓元信曰汝见何利害舍强而

归弱对曰元信非知星识气顾以人事决之耳夫帝王

所以御天下莫重于信今主上失大信于令公亲而贵

者且不自保况踈贱乎其亡可翘足而待何强之有敬

瑭悦委以军事振武西北巡检使安重荣戍代北帅歩

骑五百奔晋阳重荣朔州人也以宋审䖍为宁国节度

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天雄节度使刘延皓恃后

族之势骄纵夺人财产减将士给赐宴饮无度捧圣都

虞候张令昭因众心怨怒谋以魏博应河东癸丑未明

帅众攻牙城克之延皓脱身走乱兵大掠令昭奏延皓

失于抚御以致军乱臣以抚安士卒权领军府乞赐旌

节延皓至洛阳唐主怒命逺贬皇后为之请六月庚申

止削延皓官爵归私第 辛酉吴太保同平章事徐景

迁以疾罢以其弟景遂代为门下侍郎参政事 癸亥

唐主以张令昭为右千牛卫将军权知天雄军府事令

昭以调发未集且受新命寻有诏徙齐州防御使令昭

托以士卒所留实俟河东之成败唐主遣使谕之令昭

杀使者甲戌以宣武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为天雄

军四面行营招讨使知魏博行府事以张敬逹充太原

四面招讨使以杨光逺为副使丙子以西京留守李周

为天雄军四面行营副招讨使 石敬瑭之子右卫上

将军重殷皇城副使重裔闻敬瑭举兵匿于民间井中

弟沂州都指挥使敬徳杀其妻女而逃寻捕得死狱中

从弟彰圣都指挥使敬威自杀秋七月戊子获重殷重

裔诛之并族所匿之家 庚寅楚王希范自桂州北还

 云州歩军指挥使桑迁奏应州节度使尹晖逐云州

节度使沙彦珣收其兵应河东丁酉彦珣表迁谋叛应

河东引兵围子城彦珣犯围走出西山据雷公口明日

收兵入城击乱兵迁败走军城复安是日尹晖执迁送

洛阳斩之 丁未范延光拔魏州斩张令昭诏悉诛其

党七指挥 张敬逹发懐州彰圣军戍虎北口其指挥

使张万迪将五百骑奔河东丙辰诏尽诛其家 石敬

瑭遣间使求救于契丹令桑维翰草表称臣于契丹主

且请以父礼事之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

以北诸州与之刘知逺諌曰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

厚以金帛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许以土田恐异日大

为中国之患悔之无及敬瑭不从表至契丹契丹主大

喜白其母曰儿比梦石郎遣使来今果然此天意也乃

为复书许俟仲秋倾国赴援 八月己未以范延光为

天雄节度使李周为宣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癸亥应

州言契丹三千骑攻城 张敬逹筑长围以攻晋阳石

敬瑭以刘知逺为马歩都指挥使安重荣张万迪降兵

皆隶焉知逺用法无私抚之如一由是人无贰心敬瑭

亲乘城坐卧矢石下知逺曰观敬逹辈髙垒深壍欲为

持久之计无它奇䇿不足虑也愿明公四出间使经略

外事守城至易知逺独能办之敬瑭执知逺手抚其背

而赏之 戊寅以成徳节度使董温琪为东北面副招

讨使以佐卢龙节度使赵徳钧 唐主使端明殿学士

吕琦至河东行营犒军杨光逺谓琦曰愿附奏陛下幸

寛宵旰贼若无援旦夕当平若引契丹当纵之令入可

一战破也帝甚悦帝闻契丹许石敬瑭以仲秋赴援屡

督张敬逹急攻晋阳不能下每有营构多值风雨长围

复为水潦所壊竟不能合晋阳城中日窘粮储浸乏

九月契丹主将五万骑号三十万自扬武谷而南旌旗

不绝五十馀里代州刺史张朗忻州刺史丁审琦婴城

自守虏骑过城下亦不诱胁审琦洺州人也辛丑契丹

主至晋阳陈于汾北之虎北口先遣人谓敬瑭曰吾欲

今日即破贼可乎敬瑭遣人驰告曰南军甚厚不可轻

请俟明日议战未晩也使者未至契丹巳与唐骑将髙

行周符彦卿合战敬瑭乃遣刘知逺出兵助之张敬逹

杨光逺安审琦以歩兵陈于城西北山下契丹遣轻骑

三千不被甲直犯其陈唐兵见其羸争逐之至汾曲契

丹渉水而去唐兵循岸而进契丹伏兵自东北起冲唐

兵断而为二歩兵在北者多为契丹所杀骑兵在南者

引归晋安寨契丹纵兵乘之唐兵大败歩兵死者近万

人骑兵独全敬逹等收馀众保晋安契丹亦引兵归虎

北口敬瑭得唐降兵千馀人刘知逺劝敬瑭尽杀之是

夕敬瑭出北门见契丹主契丹主执敬瑭手恨相见之

晩敬瑭问曰皇帝逺来士马疲倦遽与唐战而大胜何

也契丹主曰始吾自北来谓唐必断雁门诸路伏兵险

要则吾不可得进矣使人侦视皆无之吾是以长驱深

入知大事必济也兵既相接我气方锐彼气方沮若不

乘此急击之旷日持久则胜负未可知矣此吾所以亟

战而胜不可以劳逸常理论也敬瑭甚叹伏壬寅敬瑭

引兵㑹契丹围晋安寨置营于晋安之南长百馀里厚

五十里多设铃索吠犬人跬歩不能过敬逹等士卒犹

五万人马万匹四顾无所之甲辰敬逹遣使告败于唐

自是声问不复通唐主大惧遣彰圣都指挥使符彦饶

将洛阳歩骑兵屯河阳诏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

光将魏州兵二万由青山趣榆次卢龙节度使东北面

招讨使兼中书令北平王赵徳钧将幽州兵由飞狐出

契丹军后耀州防御使潘环糺合西路戍兵由晋绛两

乳岭出慈隰共救晋安寨契丹主移帐于柳林游骑过

石㑹闗不见唐兵丁未唐主下诏亲征雍王重美曰陛

下目疾未平不可逺渉风沙臣虽童稚愿代陛下北行

帝意本不欲行闻之颇悦张延朗刘延皓及宣徽南院

使刘延朗皆劝帝行帝不得巳戊申发洛阳谓卢文纪

曰朕雅闻卿有相业故排众议首用卿今祸难如此卿

嘉谋皆安在乎文纪但拜谢不能对己酉遣刘延朗监

侍卫歩军都指挥使符彦饶军赴潞州为大军后援诸

军自鳯翔推戴以来骄悍不为用彦饶恐其为乱不敢

束之以法帝至河阳心惮北行召宰相枢密使议进取

方略卢文纪希帝㫖言国家根本太半在河南胡兵倏

来忽往不能久留晋安大寨甚固况巳发三道兵救之

河阳天下津要车驾宜留此镇抚南北且遣近臣往督

战茍不能解围进亦未晩张延朗欲因事令赵延寿得

解枢务因曰文纪言是也帝访于馀人无敢异言者泽

州刺史刘遂凝𬩽之子也潜自通于石敬瑭表称车驾

不可逾太行帝议近臣可使北行者张延朗与翰林学

士须昌和凝等皆曰赵延寿父徳钧以卢龙兵来赴难

宜遣延寿㑹之庚戌遣枢密使忠武节度使随驾诸军

都部署兼侍中赵延寿将兵二万如潞州辛亥帝如懐

州以右神武统军康思立为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

帅扈从骑兵赴圑柏谷思立晋阳胡人也帝以晋安为

忧问䇿于群臣吏部侍郎永清龙敏请立李赞华为契

丹主令天雄卢龙二镇分兵送之自幽州趣西楼朝廷

露檄言之契丹主必有内顾之忧然后选募军中精锐

以击之此亦解围之一䇿也帝深以为然而执政恐其

无成议竟不决帝忧沮形于神色但日夕酣饮悲歌群

臣或劝其北行则曰卿勿言石郎使我心胆堕地 冬

十月壬戌诏大括天下将吏及民间马又发民为兵每

七户出征夫一人自备铠仗谓之义军期以十一月俱

集命陈州刺史郎万金教以战陈用张延朗之谋也凡

得马二千馀匹征夫五千人实无益于用而民间大扰

 初赵徳钧阴蓄异志欲因乱取中原自请救晋安寨

唐主命自飞狐踵契丹后钞其部落徳钧请将银鞍契

丹直三千骑由土门路西入帝许之赵州刺史北面行营

都指挥使刘在明先将兵戍易州徳钧过易州命在明

以其众自随在明幽州人也徳钧至镇州以董温琪领

招讨副使邀与偕行又表称兵少须合泽潞兵乃自吴

儿谷趣潞州癸酉至乱柳时范延光受诏将部兵二万

屯辽州徳钧又请与魏博军合延光知徳钧合诸军志

趣难测表称魏博兵巳入贼境无容南行数百里与徳

钧合乃止 汉主以宗正卿兼工部侍郎刘浚为中书

侍郎同平章事浚崇望之子也 十一月戊子以赵徳

钧为诸道行营都统依前东北面行营招讨使以赵延

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以翰林学士张砺为判

官庚寅以范延光为河东道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以宣

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周副之辛卯以刘延朗为河东

道南面行营招讨副使赵延寿遇赵徳钧于西汤悉以

兵属徳钧唐主遣吕琦赐徳钧敕告且犒军徳钧志在

并范延光军逗留不进诏书屡趣之徳钧乃引兵北屯

圑柏谷口 癸巳吴主诏齐主徐知诰置百官以金陵

府为西都 前坊州刺史刘景岩延州人也多财而喜

侠交结豪杰家有丁夫兵仗人服其强𫝑倾州县彰武

节度使杨汉章无政失夷夏心㑹括马及义军汉章帅

歩骑数千人将赴军期阅之于野景岩潜使人挠之曰

契丹强盛汝曹有去无归众惧杀汉章奉景岩为留后

唐主不获巳丁酉以景岩为彰武留后 契丹主谓石

敬瑭曰吾三千里来赴难必有成功观汝气貌识量真

中原之主也吾欲立汝为天子敬瑭辞让数四将吏复

劝进乃许之契丹主作册书命敬瑭为大晋皇帝自解

衣冠授之筑坛于柳林是日即皇帝位割幽蓟瀛莫涿

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州以与契丹仍许岁

输帛三十万匹己亥制改长兴七年为天福元年大赦

敕命法制皆遵明宗之旧以节度判官赵莹为翰林学

士承㫖户部侍郎知河东军府事掌书记桑维翰为翰

林学士礼部侍郎权知枢密使事观察判官薛融为侍

御史知杂事节度推官白水窦贞固为翰林学士军城

都巡捡使刘知逺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客将景延广

为歩军都指挥使延广陕州人也立晋国长公主为皇

后契丹主虽军柳林其辎重老弱皆在虎北口每日暝

辄结束以备仓猝遁逃而赵徳钧欲倚契丹取中国至

团柏逾月按兵不战去晋安才百里声问不能相通徳

钧累表为延寿求成徳节度使曰臣今逺征幽州𫝑孤

欲使延寿在镇州左右便于应接唐主曰延寿方击贼

何暇往镇州俟贼平当如所请徳钧求之不巳唐主怒

曰赵氏父子坚欲得镇州何意也茍能却胡寇虽欲代

吾位吾亦甘心若玩寇邀君但恐犬兔俱毙耳徳钧闻

之不悦闰月赵延寿献契丹主所赐诏及甲马弓剑诈

云徳钧遣使致书于契丹主为唐结好说令引兵归国

其实别为密书厚以金帛赂契丹主云若立己为帝请

即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之国仍许石氏常

镇河东契丹主自以深入敌境晋安未下徳钧兵尚强

范延光在其东又恐山北诸州邀其归路欲许徳钧之

请帝闻之大惧亟使桑维翰见契丹主说之曰大国举

义兵以救孤危一战而唐兵瓦解退守一栅食尽力穷

赵北平父子不忠不信畏大国之强且素蓄异志按兵

观变非以死徇国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诞妄之辞贪

豪末之利弃垂成之功乎且使晋得天下将竭中国之

财以奉大国岂此小利之比乎契丹主曰尔见捕䑕者

乎不备之犹或啮伤其手况大敌乎对曰今大国巳扼

其㗋安能啮人乎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约也但兵家

权谋不得不尔对曰皇帝以信义救人之急四海之人

俱属耳目柰何一旦二三其命使大义不终臣窃为皇

帝不取也跪于帐前自旦至暮涕泣争之契丹主乃从

之指帐前石谓徳钧使者曰我巳许石郎此石烂可改

矣 龙敏谓前郑州防御使李懿曰君国之近亲今社

稷之危翘足可待君独无忧乎懿为言赵徳钧必能破

敌之状敏曰我燕人也知徳钧之为人怯而无谋但于

守城差长耳况今内蓄奸谋岂可恃乎仆有狂䇿但恐

朝廷不肯为耳今从驾兵尚万馀人马近五千匹若选

精骑一千使仆与郎万金将之自介休山路夜冒虏骑

入晋安寨但使其半得入则事济矣张敬逹等陷于重

围不知朝廷声问若知大军近在团柏虽有铁障可冲

陷况虏骑乎懿以白唐主唐龙敏之志极壮用之晩

矣 丹州义军作乱逐刺史康承询承询奔鄜州 晋

安寨被围数月髙行周符彦卿数引骑兵出战众寡不

敌皆无功刍粮俱竭削𣐈淘粪以饲马马相啖尾鬛皆

秃死则将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张敬逹性刚时谓之

张生铁杨光逺安审琦劝敬逹降于契丹敬逹曰吾受

明宗及今上厚恩为元帅而败军其罪巳大况降敌乎

今援兵旦暮至且当俟之必若力尽𫝑穷则诸军斩我

首携之出降自求多福未为晩也光逺目审琦欲杀敬

逹审琦未忍髙行周知光逺欲图敬逹常引壮骑尾而

卫之敬逹不知其故谓人曰行周每踵余后何意也行

周乃不敢随之诸将每旦集于招讨使营甲子髙行周

符彦卿未至光逺乘其无备斩敬逹首帅诸将上表降

于契丹契丹主素闻诸将名皆慰劳赐以裘帽因戏之

曰汝辈亦大恶汉不用盐酪啖战马万匹光逺等大惭

契丹主嘉张敬逹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谓其下及晋诸

将曰汝曹为人臣当效敬逹也时晋安寨马犹近五千

铠仗五万契丹悉取以归其国悉以唐之将卒授帝语

之曰勉事而主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愤惋而死帝以

晋安巳降遣使谕诸州代州刺史张朗斩其使吕琦奉

唐主诏劳北军至忻州遇晋使亦斩之谓刺史丁审琦

曰虏过城下而不顾其心可见还日必无全理不若早

帅兵民自五台奔镇州将行审琦悔之闭牙城不从州

兵欲攻之琦曰家国如此何为复相屠灭乃帅州兵趣

镇州审琦遂降契丹 契丹主谓帝曰桑维翰尽忠于

汝宜以为相丙寅以赵莹为门下侍郎桑维翰为中书

侍郎并同平章事维翰仍权知枢密使事以杨光逺为

侍卫马歩军都指挥使以刘知逺为保义节度使侍卫

马歩军都虞候 帝与契丹主将引兵而南欲留一子

守河东咨于契丹主契丹主令帝尽出诸子自择之帝

兄子重贵父敬儒早卒帝养以为子貌类帝而短小契

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贵为北京留守太

原尹河东节度使契丹以其将髙谟翰为前锋与降卒

偕进丁卯至团柏与唐兵战赵徳钧赵延寿先遁符彦

饶张彦琦刘延朗刘在明继之士卒大溃相腾践死者

万计己巳延朗在明至懐州唐主始知帝即位杨光逺

降众议以天雄军府尚完契丹必惮山东未敢南下车

驾宜幸魏州唐主以李嵩素与范延光善召嵩谋之薛

文遇不知而继至唐主怒变色嵩蹑文遇足文遇乃去

唐主曰我见此物肉颤适㡬欲抽佩刀刺之嵩曰文遇

小人浅谋误国刺之益丑嵩因劝唐主南还唐主从之

洛阳闻北军败众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窜山谷门者请

禁之河南尹雍王重美曰国家多难未能为百姓主又

禁其求生徒増恶名耳不若听其自便事宁自还乃出

令任从所适众心差安壬申唐主还至河阳命诸将分

守南北城张延朗请幸滑州庶与魏博声势相接唐主

不能决赵徳钧赵延寿南奔潞州唐败兵稍稍从之其

将时赛帅卢龙轻骑东还渔阳帝先遣昭义节度使髙

行周还具食至城下见徳钧父子在城上行周曰仆与

大王乡曲敢不忠告城中无斗粟可守不若速迎车驾

甲戌帝与契丹主至潞州徳钧父子迎谒于髙河契丹

主慰谕之父子拜帝于马首进曰别后安否帝不顾亦

不与之言契丹主问徳钧曰汝在幽州所置银鞍契丹

直何在徳钧指示之契丹主命尽杀之于西郊凡三千

人遂琐徳钧延寿送归其国徳钧见述律太后悉以所

赍宝货并籍其田宅献之太后问曰汝近者何为往太

原徳钧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天曰汝从吾儿求为天

子何妄语邪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儿将

行吾戒之云赵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闗亟须引归太原

不可救也汝欲为天子何不先击退吾儿徐图亦未晩

汝为人臣既负其主不能击敌又欲乘乱邀利所为如

此何面目复求生乎徳钧俛首不能对又问器玩在此

田宅何在徳钧曰在幽州太后曰幽州今属谁德钧曰

属太后太后曰然则又何献焉徳钧益惭自是郁郁不

多食逾年而卒张砺与延寿俱入契丹契丹主复以为

翰林学士帝将发上党契丹主举酒属帝曰余逺来徇

义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惊骇汝宜自

引汉兵南下人必不甚惧我令太相温将五千骑卫送

汝至河梁欲与之渡河者多少随意余且留此俟汝音

问有急则下山救汝若洛阳既定吾即北返矣与帝执

手相泣久之不能别解白貂裘以衣帝赠良马二十匹

战马千二百匹曰丗丗子孙勿相忘又曰刘知逺赵莹

桑维翰皆创业功臣无大故勿弃也初张敬逹既出师

唐主遣左金吾大将军历山髙汉筠守晋州敬逹死建

雄节度副使田承肈帅众攻汉筠于府署汉筠开门延

承肇入从容谓曰仆与公俱受朝寄何相迫如此承肇

曰欲奉公为节度使汉筠曰仆老矣义不为乱首死生

惟公所处承肈目左右欲杀之军士投刃于地曰髙金

吾累朝宿徳奈何害之承肈乃谢曰与公戏耳聴汉筠

归洛阳帝遇诸涂曰朕忧卿为乱兵所伤今见卿甚喜

 符彦饶张彦琪至河阳密言于唐主曰今胡兵大下

河水复浅人心巳离此不可守丁丑唐主命河阳节度

使苌从简与赵州刺史刘在明守河阳南城遂断浮梁

归洛阳遣䆠者秦继旻皇城使李彦绅杀昭信节度使

李赞华于其第 己卯帝至河阳苌从简迎降舟楫巳

具彰圣军执刘在明以降帝释之使复其所 唐主命

马军都指挥使宋审䖍歩军都指挥使符彦饶河阳节

度使张彦琪宣徽南院使刘延朗将千馀骑至白马阪

行战地有五十馀骑度河奔于北军诸将谓审䖍曰何

地不可战谁肯立于此乃还庚辰唐主又与四将议复

向河阳而将校皆巳飞状迎帝帝虑唐主西奔遣契丹

千骑扼渑池辛巳唐主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重美及

宋审䖍等携传国宝登玄武楼自焚皇后积薪欲烧宫

室重美諌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它日重劳民力死而

遗怨将安用之乃止王淑妃谓太后曰事急矣宜且避

匿以俟姑夫太后曰吾子孙妇女一朝至此何忍独生

妹自勉之淑妃乃与许王从益匿于球场获免是日晩

帝入洛阳止于旧第唐兵皆解甲待罪帝慰而释之帝

命刘知逺部署京城知逺分汉军使还营馆契丹于天

宫寺城中肃然无敢犯令士民避乱窜匿者数日皆还

复业初帝在河东为唐朝所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

三司张延朗不欲河东多蓄积凡财赋应留使之外尽

收取之帝以是恨之壬午百官入见独收延朗付御史

台馀皆谢恩甲申车驾入宫大赦应中外官吏一切不

问惟贼臣张延朗刘延皓刘延朗奸邪贪猥罪难容贷

中书侍郎平章事马𦙍孙枢密使房皓宣徽使李专美

河中节度使韩昭𦙍等虽居重位不务诡随并释罪除

名中外臣僚先归顺者委中书门下别加任使刘延皓

匿于龙门数日自经死刘延朗将奔南山捕得杀之斩

张延朗既而选三司使难其人帝甚悔之 闽人闻唐

主之亡叹曰潞王之罪天下未之闻也将如吾君何

十二月乙酉朔帝如河阳饯太相温及契丹兵归国

追废唐主为庶人 丁亥以冯道兼门下侍郎同平章

事 曹州刺史郑阮贪暴指挥使石重立因乱杀之族

其家 辛卯以唐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姚𫖮为刑部尚

书 初朔方节度使张希崇为政有威信民夷爱之兴

屯田以省漕运在镇五年求内徙唐潞王以为静难节

度使帝与契丹修好恐其复取灵武癸巳复以希崇为

朔方节度使 初成徳节度使董温琪贪暴积货巨万

以牙内都虞候平山秘琼为腹心温琪与赵徳钧俱没

于契丹琼尽杀温琪家人瘗于一坎而取其货自称留

后表称军乱 同州小校门铎杀节度使杨汉賔焚掠

州城 诏赠李赞华燕王遣使送其丧归国 张朗将

其众入朝 庚子以唐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文纪为

吏部尚书以皇城使晋阳周瑰为大将军充三司使瑰

辞曰臣自知才不称职宁以避事见弃犹胜冒宠获辜

帝许之 帝闻平卢节度使房知温卒遣天平节度使

王建立将兵巡抚青州 改兴唐府曰广晋府 安逺

节度使卢文进闻帝为契丹所立自以本契丹叛将辛

丑弃镇奔吴所过镇戍召其主将告之故皆拜辞而退

 徐知诰以镇南节度使太尉兼中书令李徳诚徳胜

节度使兼中书令周本位望隆重欲使之帅众推戴本

曰我受先王大恩自徐温父子用事恨不能救杨氏之

危又使我为此可乎其子弘祚强之不得巳与徳诚帅

诸将诣江都表吴主陈知诰功徳请行册命又诣金陵

劝进宋齐丘谓徳诚之子建勲曰尊公太祖元勲今日

扫地矣于是吴宫多妖吴主曰吴祚其终乎左右曰此

乃天意非人事也 髙丽王建用兵击破新罗百济于

是东夷诸国皆附之有二京六府九节度百二十郡



资治通鉴巻第二百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