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五十三 资治通鉴 卷第一百五十四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一百五十五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五十四

 

 臣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梁纪十上章阉茂一年

    髙祖武皇帝十

大通二年春正月己丑魏益州刺史长孙寿梁州刺

史元俊等遣将击严始欣斩之萧玩等亦败死失亡万

馀人 辛亥魏东徐州城民吕文欣等杀刺史元大賔

据城反魏遣都官尚书平城樊子鹄等讨之二月甲寅

斩文欣 万俟丑奴侵扰𨵿中魏尔朱荣遣武卫将军

贺拔岳讨之岳私谓其兄胜曰丑奴勍敌也今攻之不

胜固有罪胜之谗嫉将生胜曰然则柰何岳曰愿得尔

朱氏一人为帅而佐之胜为之言于荣荣恱以尔朱天

光为使持节都督二雍二岐诸军事骠𮪍大将军雍州

刺史以岳为左大都督又以征西将军代郡矦莫陈恱

为右大都督并为天光之副以讨之天光初行唯配军

士千人发洛阳以西路次民马以给之时赤水蜀贼断

路诏侍中杨𠈉先行慰谕并税其马蜀持疑不下军至

潼閞天光不敢进岳曰蜀贼䑕窃公尚迟疑若遇大敌

将何以战天光曰今日之事一以相委岳遂进击蜀于

渭北破之获马二千匹简其壮健以充军士又税民马

合万馀匹以军士尚少淹留未进荣怒遣𮪍兵参军刘

贵乘驿至军中责天光杖之一百以军士二千人益之

三月丑奴自将其众围岐州遣其大行台尉迟菩萨仆

射万俟仵自武功南渡渭攻围趣栅天光使贺拔岳将

千𮪍救之菩萨等已拔栅而还岳故杀掠其吏民以挑

之菩萨帅歩𮪍二万至渭北岳以轻𮪍数十自渭南与

菩萨隔水而语称扬国威菩萨令省事传语岳怒曰我

与菩萨语卿何人也射杀之明日复引百馀𮪍隔水与

贼语稍引而东至水浅可渉之处岳即驰马东出贼以

为走乃弃歩兵轻𮪍南渡渭追岳岳依横冈设伏兵以

待之贼半度冈东岳还兵击之贼败走岳下令贼下马

者勿杀贼悉投马俄获三千人马亦无遗遂擒菩萨仍

度渭北降歩卒万馀并收其辎重丑奴闻之弃岐州北

走安定置栅于平亭天光方自雍至岐与岳合夏四月

天光至汧渭之间停军牧马宣言天时将热未可行师

俟秋凉更图进止获丑奴觇𠋫者纵遣之丑奴信之散

众耕于细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进将兵五千据险立

栅其馀千人已下为栅者甚众天光知其势分晡时密

严诸军相继俱发𥠖明围元进大栅㧞之所得俘囚一

皆纵遣诸栅闻之皆降天光昼夜径进抵安定城下贼

泾州刺史侯几长贵以城降丑奴弃平亭走欲趣髙平

天光遣贺拔岳轻𮪍追之丁卯及于平凉贼未成列直

阁代郡矦莫陈崇单𮪍入贼中于马上生擒丑奴因大

呼众皆披靡无敢当者后𮪍益集贼众崩溃遂大破之

天光进逼髙平城中执送萧宝寅以降 壬申以吐谷

浑王佛辅为西秦河二州刺史 甲戌魏以𨵿中平大

赦万俟丑奴萧宝寅至洛阳置阊阖门外都街之中士

女聚观凡三日丹阳王萧赞表请宝寅之命吏部尚书

李神俊黄门侍郎髙道穆素与宝寅善欲左右之言于

魏主曰宝寅叛逆事在前朝㑹应诏王道习自外至帝

问道习在外所闻对曰唯闻李尚书髙黄门与萧宝寅

周款并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且二人谓宝寅叛逆在

前朝宝寅为丑奴太傅岂非陛下时邪贼臣不翦法欲

安施帝乃赐宝寅死于驼牛署斩丑奴于都市 六月

丁巳帝复以魏汝南王恱为魏王 戊寅魏诏胡氏亲

属受爵于朝者皆黜为民 庚申以魏降将范遵为安

北将军司州牧从魏王恱北还 万俟丑奴既败自泾

𡺳以西至灵州贼党皆降于魏唯所署行台万俟道洛

帅众六千逃入山中不降时髙平大旱尔朱天光以马

乏草退屯城东五十里遣都督长孙邪利帅二百人行

原州事以镇之道洛濳与城民通谋掩袭邪利并其所

部皆杀之天光帅诸军赴之道洛出战而败帅其众西

入牵屯山据险自守尔朱荣以天光失邪利不获道洛

复遣使杖之一百以诏书黜天光为抚军将军雍州刺

史降爵为矦天光追击道洛于牵屯道洛败走入陇归

略阳贼帅王庆云道洛骁果绝伦庆云得之甚喜谓大

事可济遂称帝于水洛城置百官以道洛为大将军秋

七月天光帅诸军入陇至水洛城庆云道洛出战天光

射道洛中臂失弓还走拔其东城贼并兵趣西城城中

无水众渇乏有降者言庆云道洛欲突走天光恐失之

乃遣人招谕庆云使早降曰若未能自决当听诸人今

夜共议明晨早报庆云等冀得少缓因待夜突出乃报

曰请俟明日天光因使谓曰知须水今相为小退任取

涧水饮之贼众恱无复走心天光密使军士多作木枪

各长七尺昏后绕城布列要路加厚又伏人枪中备其

冲突兼令密缚长梯于城北其夜庆云道洛果驰马突

出遇枪马各伤倒伏兵起即时擒之军士縁梯入城馀

众皆出城南遇枪而止穷窘乞降丙子天光悉收其仗

而坑之死者万七千人分其家口于是三秦河渭𤓰凉

鄯州皆降天光顿军略阳诏复天光官爵寻加侍中仪

同三司以贺拔岳为泾州刺史矦莫陈恱为渭州刺史

秦州城民谋杀刺史骆超南秦州城民谋杀刺史辛显

超显皆觉之走归天光天光遣兵讨平之歩兵校尉宇

文泰从贺拔岳入𨵿以功迁征西将军行原州事时𨵿

陇雕弊泰抚以恩信民皆感恱曰早遇宇文使君吾辈

岂从乱乎 八月庚戌上饯魏王恱于德阳堂遣兵送

至境上 魏尔朱荣虽居外藩遥制朝政树置亲党布

列魏主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魏主虽受制于荣然

性勤政事朝夕不倦数亲览辞讼理𡨚狱荣闻之不恱

帝又与吏部尚书李神俊议清治选部荣尝𨵿补曲阳

县令神俊以阶悬不奏别更拟人荣大怒即遣所补者

往夺其任神俊惧而辞位荣使尚书左仆射尔朱丗隆

摄选荣启北人为河南诸州帝未之许太宰天穆入见

面论帝犹不许天穆曰天柱既有大功为国宰相若请

普代天下官恐陛下亦不得违之如何启数人为州遽

不用也帝正色曰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代如其犹

存臣节无代天下百官之理荣闻之大恚恨曰天子由

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尔朱皇后性妒忌屡致忿恚帝

遣尔朱丗隆语以大理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

此我父本即自作今亦复决丗隆曰止自不为若本自

为之臣今亦封王矣帝既外逼于荣内迫皇后𢘆怏怏

不以万乘为乐唯幸寇盗未息欲使与荣相持及𨵿陇

既定告捷之日乃不甚喜谓尚书令临淮王彧曰即今

天下便是无贼彧见帝色不恱曰臣恐贼平之后方劳

圣虑帝畏馀人怪之还以它语乱之曰然抚宁荒馀弥

成不易荣见四方无事奏称参军许周劝臣取九锡臣

恶其言已斥遣令去荣时望得殊礼故以意讽朝廷帝

实不欲与之因称叹其忠荣好猎不舍寒暑列围而进

令士卒必齐壹虽遇险阻不得违避一鹿逸出必数人

坐死有一卒见虎而走荣谓曰汝畏死邪即斩之自是

每猎士卒如登战场尝见虎在穷谷中荣令十馀人空

手搏之母得损伤死者数人卒擒得之以此为乐其下

甚苦之太宰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勲业已盛四方无

事唯宜脩政养民顺时蒐狩何必盛夏驰逐感伤和气

荣攘袂曰灵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节

葛荣之徒本皆奴才乘时作乱譬如奴走擒获即已顷

来受国大恩未能混壹海内何得遽言勲业如闻朝士

犹自寛纵今秋欲与兄戒勒士马校猎嵩髙令贪污朝

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

军之际扫平汾胡明年简练精𮪍分出江淮萧衍若降

乞万戸矦如其不降以数千𮪍径度缚取然后与兄奉

天子巡四方乃可称勲耳今不频猎兵士懈怠安可复

用也城阳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彧延寔之子帝

之姊婿也徽彧欲得权宠恶荣为己害日毁荣于帝劝

帝除之帝惩河阴之难恐荣终难保由是密有图荣之

意侍中杨𠈉尚书右仆射元罗亦预其谋㑹荣请入朝

欲视皇后娩乳徽等劝帝因其入刺杀之唯胶东矦李

𠈉晞济阴王晖业言荣若来必当有备恐不可图又欲

杀其党与𤼵兵拒之帝疑未定而洛阳人怀忧惧中书

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东出荣乃遍与朝士书相任

去留中书舎人温子升以书呈帝帝𢘆望其不来及见

书以荣必来色甚不恱子才名邵以字行峦之族弟也

时人多以字行者旧史皆因之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

往来通命帝每期之甚重然犹以荣所亲信不敢与之

言情毅曰若必有变臣宁死陛下不能事契胡帝曰朕

保天柱无异心亦不忘卿忠𣢾尔朱丗隆疑帝欲为变

乃为匿名书自榜其门云天子与杨𠈉髙道穆等为计

欲杀天柱取以呈荣荣自恃其强不以为意手毁其书

唾地曰丗隆无胆谁敢生心荣妻北鄕长公主亦劝荣

不行荣不从是月荣将四五千𮪍发并州时人皆言荣

反又云天子必当图荣九月荣至洛阳帝即欲杀之以

太宰天穆在并州恐为后患故忍未发并召天穆有人

告荣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

岂可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毎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

皆挺身不持兵伏帝欲止城阳王徽曰纵不反亦何可

耐况不可保邪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𢘆州人髙荣

祖颇知天文荣问之对曰除旧布新之象也荣甚恱荣

至洛阳行台郎中李显和曰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

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都督郭罗刹曰今年真可作

禅文何但九锡参军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

虑天柱不应之荣下人皆陵侮帝左右无所忌惮故其

事皆上闻奚毅又见帝求间帝即下明光殿与语知其

至诚乃召城阳王徽及杨𠈉李彧告以毅语荣小女适

帝兄子陈留王寛荣尝指之曰我终当得此婿力徽以

白帝曰荣虑陛下终为己患脱有东宫必贪立孩幼若

皇后不生太子则立陈留耳帝夣手持刀自割落十指

恶之告徽及杨𠈉徽曰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割指亦是

其类乃吉祥也戊子天穆至洛阳帝出迎之荣与天穆

并从入西林园宴射荣奏曰近来侍官皆不习武陛下

宜将五百𮪍出猎因省辞讼先是奚毅言荣欲因猎挟

天子移都由是帝益疑之辛卯帝召中书舎人温子升

告以杀荣状并问以杀董卓事子升具通本末帝曰王

允若即赦凉州人必不应至此良乆语子升曰朕之情

理卿所具知死犹须为况不必死吾宁为髙贵鄕公死

不为常道鄕公生帝谓杀荣天穆即赦其党皆应不动

应诏王道习曰尔朱丗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特为荣所

委任具知天下虚实谓不宜留徽及杨𠈉皆曰若丗隆

不全仲逺天光岂有来理帝亦以为然徽曰荣腰间常

有刀或能狼戾伤人临事愿陛下起避之乃伏𠈉等十

馀人于明光殿东其日荣与天穆并入坐食未讫起出

𠈉等从东阶上殿见荣天穆已至中庭事不果壬辰帝

忌日癸巳荣忌日甲午荣暂入即诣陈留王家饮酒极

醉遂言病动频日不入帝谋颇𣳘丗隆又以告荣且劝

其速𤼵荣轻帝以为无能为曰何匆匆预帝谋者皆惧

帝患之城阳王徽曰以生太子为辞荣必入朝因此毙

之帝曰后怀孕始九月可乎徽曰妇人不及期而产者

多矣彼必不疑帝从之戍戌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序声

言皇子生遣徽驰𮪍至荣第告之荣方与上党王天穆

慱徽脱荣帽欢舞盘旋兼殿内文武传声趣之荣遂信

之与天穆俱入朝帝闻荣来不觉失色中书舎人温子

升曰陛下色变帝连索酒饮之帝令子升作赦文既成

执以出遇荣自外入问是何文书子升颜色不变曰敕

荣不取视而入帝在东序下西向坐荣天穆在御榻西

北南向坐徽入始一拜荣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𠈉

晞等抽刀从东戸入即起趋御坐帝先横刀𰯌下遂手

刃之安等乱砍荣与天穆同时俱死荣子菩提及车𮪍

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从荣入宫亦为伏兵所杀帝

得荣手板上有数牒启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者

悉在出限帝曰竖子若过今日遂不可制于是内外喜

噪声满洛阳城百僚入贺帝登阊阖门下诏大赦遣武

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将兵镇北中是夜尔朱

丗隆奉北鄕长公主帅荣部曲焚西阳门出屯河阴卫

将军贺拔胜与荣党田怡等闻荣死奔赴荣第时宫殿

门犹未加严防怡等议即攻门胜止之曰天子既行大

事必当有备吾等众少何可轻尔但得出城更为它计

怡乃止及丗隆走胜遂不从帝甚嘉之朱瑞虽为荣所

委而善处朝廷之间帝亦善遇之故瑞从丗隆走而中

道逃还荣素厚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荣死子如自

宫中突出至荣第弃家随荣妻子走出城丗隆即欲还

北子如曰兵不厌诈今天下恟恟唯强是视当此之际

不可以弱示人若亟北走恐变生肘腋不如分兵守河

桥还军向京师出其不意或可成功假使不得所欲亦

足示有馀力使天下畏我之强不敢叛散丗隆从之己

亥攻河桥擒奚毅等杀之据北中城魏朝大惧遣前华

阳太守段育慰谕之丗隆斩首以徇魏以雍州刺史尔

朱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以司空杨津为都督并肆等

九州诸军事骠𮪍大将军并州刺史兼尚书令北道大

行台经略河汾荣之入洛也以髙敖曹自随禁于驼牛

署荣死帝引见劳勉之兄干自东冀州驰赴洛阳帝以

干为河北大使敖曹为直阁将军使归招集鄕曲为表

里形援帝亲送之于河桥举酒指水曰卿兄弟冀部豪

杰能令士卒致死京城傥有变可为朕河上一扬尘干

垂涕受诏敖曹援剑起舞誓以必死冬十月癸卯朔丗

隆遣尔朱拂律归将胡𮪍一千皆白服来至郭下索太

原王尸帝升大夏门望之遣主书牛法尚谓之曰太原

王立功不终阴图舋逆王法无亲已正刑书罪止荣身

馀皆不问卿等若降官爵如故拂律归曰臣等从太原

王入朝忽致𡨚酷今不忍空归愿得太原王尸生死无

恨因涕泣哀不自胜群胡皆恸哭声振城邑帝亦为之

怆然遣侍中朱瑞赍铁劵赐丗隆丗隆谓瑞曰太原王

功格天地赤心奉国长乐不顾信誓枉加屠害今日两

行铁字何足可信吾为太原王报仇终无降理瑞还白

帝帝即出库物置城西门外募敢死之士以讨丗隆一

日即得万人与拂律归等战于郭外拂律归等生长戎

旅洛阳之人不习战𨷖屡战不克甲辰以前车𮪍大将

军李叔仁为大都督帅众讨丗隆戊申皇子生大赦以

中书令魏兰根兼尚书左仆射为河北行台定相殷三

州皆禀兰根节度尔朱氏兵犹在城下帝集群臣博议

皆恇惧不知所出通直散𮪍常侍李苗奋衣起曰今小

贼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测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节之

日臣虽不武请以一旅之众为陛下径断河桥城阳王

徽髙道穆皆以为善帝许之乙卯苗募人从马渚上流

船夜下去桥数里纵火船焚河桥倏忽而至尔朱氏

兵在南岸者望之争桥北度俄而桥绝溺死者甚众苗

将百许人泊于小渚以待南援官军不至尔朱氏就击

之左右皆尽苗赴水死帝伤惜之赠车𮪍大将军仪同

三司封河阳矦谥曰忠烈丗隆亦收兵北遁丙辰诏行

台源子恭将歩𮪍一万出西道杨昱将募士八千出东

道以讨之子恭仍镇太行丹谷筑垒以防之丗隆至建

州刺史陆希质闭城拒守丗隆攻拔之杀城中人无遗

类以肆其忿唯希质走免诏以前东荆州刺史元显恭

为晋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西道行台 魏东徐州刺

史广牧斛斯椿素依附尔朱荣荣死椿惧闻汝南王恱

在境上乃帅部众弃州归恱恱授椿侍中大将军司空

封灵丘郡公又为大行台前驱都督 汾州刺史尔朱

兆闻荣死自汾州帅𮪍据晋阳丗隆至长子兆来㑹之

壬申共推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长广王晔即皇帝位大

赦改元建明晔英之弟子也以兆为大将军进爵为王

丗隆为尚书令赐爵乐平王加太傅司州牧又以荣从

弟度律为太尉赐爵常山王丗隆兄天柱长史彦伯为

侍中徐州刺史仲逺为车𮪍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三

徐州大行台仲逺亦起兵向洛阳尔朱天光之克平凉

也𪧐勤明逹请降既而复叛北走天光遣贺拔岳讨之

明逹奔东夏岳闻尔朱荣死不复穷追还泾州以待天

光天光与矦莫陈恱亦下陇与岳谋引兵向洛魏敬宗

使朱瑞慰谕天光天光与岳谋欲令帝外奔而更立宗

室乃频启云臣实无异心唯欲仰奉天颜以申宗门之

罪又使其下僚属启云天光密有异图愿思胜算以防

之范阳太守卢文伟诱平州刺史矦渊出猎闭门拒之

渊屯于郡南为荣举哀勒兵南向进至中山行台仆射

魏兰根邀击之为渊所败敬宗以城阳王徽兼大司马

录尚书事揔统内外徽意谓荣既死枝叶自应散落及

尔朱丗隆等兵四起党众日盛徽忧怖不知所出性多

忌嫉不欲人居已前每独与帝谋议群臣有献䇿者徽

辄劝帝不纳且曰小贼何虑不平又靳惜财货赏赐率

皆薄少或多而中减或与而复追故徒有糜费而恩不

感物十一月癸酉朔敬宗以车𮪍将军郑先护为大都

督与行台杨昱共讨尔朱仲逺乙亥以司徒长孙稚为

太尉临淮王彧为司徒丙子进雍州刺史广宗公尔朱

天光爵为王长广王亦以天光为陇西王尔朱仲逺攻

西兖州丁丑拔之擒刺史王衍衍肃之兄子也癸未敬

宗以右卫将军贺拔胜为东征都督壬辰又以郑先护

兼尚书左仆射为行台与胜共讨仲逺戊戌诏罢魏兰

根行台以定州刺史薛昙尚兼尚书为北道行台郑先

护疑贺拔胜置之营外庚子胜与仲逺战于滑台东兵

败降于仲逺初尔朱荣尝从容问左右曰一日无我谁

可主军皆称尔朱兆荣曰兆虽勇于战𨷖然所将不过

三千𮪍多则乱矣堪代我者唯贺六浑耳因戒兆曰尔

非其匹终当为其穿鼻乃以髙欢为晋州刺史及兆引

兵向洛遣使召欢欢遣长史孙腾诣兆辞以山蜀未平

今方攻讨不可委去致有后忧定蜀之日当隔河为掎

角之势兆不恱曰还白髙晋州吾得𠮷梦梦与吾先人

登髙丘丘旁之地耕之已熟独馀马蔺先人命吾拔之

随手而尽以此观之往无不克腾还报欢曰兆狂愚如

是而敢为悖逆吾势不得乆事尔朱矣十二月壬寅朔

尔朱兆攻丹谷都督崔伯凤战死都督史仵龙开璧请

降源子㳟退走兆轻兵倍道兼行从河桥西渉渡先是

敬宗以大河深广谓兆未能猝济是日水不没马腹甲

辰暴风黄尘涨天兆𮪍叩宫门𪧐卫乃觉弯弓欲射矢

不得发一时散走华山王鸷斤之玄孙也素附尔朱氏

帝始闻兆南下欲自帅诸军讨之鸷说帝曰黄河万仭

兆安得渡帝遂自安及兆入宫鸷复约止卫兵不使𨷖

帝歩出云龙门外遇城阳王徽乘马走帝屡呼之不顾

而去兆𮪍执帝锁于永宁寺楼上帝寒甚就兆求头巾

不与兆营于尚书省用天子金鼔设刻漏于庭扑杀皇

子污辱嫔御妃主纵兵大掠杀司空临淮王彧尚书左

仆射范阳王诲青州刺史李延寔等城阳王徽走至山

南抵前洛阳令冦祖仁家祖仁一门三刺史皆徽所引

㧞以有旧恩故投之徽赍金百斤马五十匹祖仁利其

财外虽容纳而私谓子弟曰如闻尔朱兆购募城阳王

得之者封千戸矦今日富贵至矣乃怖徽云官捕将至

令其逃于它所使人于路邀杀之送首于兆兆亦不加

勲赏兆夣徽谓己曰我有金二百斤马百匹在祖仁家

卿可取之兆既觉意所夣为实即掩捕祖仁徴其金马

祖仁谓人密告望风𣢾服云实得金百斤马五十匹兆

疑其隐匿依夣徴之祖仁家旧有金三十斤马三十匹

尽以输兆兆犹不信发怒执祖仁悬首髙树大石坠足

捶之至死尔朱丗隆至洛阳兆自以为己功责丗隆曰

叔父在朝日乆耳目应广如何令天柱受祸按剑瞋目

声色甚厉丗隆逊辞拜谢然后得已由是深恨之尔朱

仲逺亦自滑台至洛戊申魏长广王大赦尔朱荣之死

也敬宗诏河西贼帅纥豆陵歩蕃使袭秀容及兆入洛

歩蕃南下兵势甚盛故兆不暇乆留亟还𣈆阳以御之

使尔朱丗隆度律彦伯等留镇洛阳甲寅兆迁敬宗于

𣈆阳兆自于河梁监阅财资髙𭭕闻敬宗向晋阳帅𮪍

东巡欲邀之不及因与兆书为陈祸福不宜害天子受

恶名兆怒不纳尔朱天光轻𮪍入洛见丗隆等即还雍

州初敬宗恐北军不利欲为南走之计托云征蛮以髙

道穆为南道大行台未及发而兆入洛道穆托疾去丗

隆杀之主者请追李苗封赠丗隆曰当时众议更一二

日即欲纵兵大掠焚烧郭邑赖苗之故京师获全天下

之善一也不宜复追尔朱荣之死也丗隆等徴兵于大

寜太守代人房谟谟不应前后斩其三使遣弟毓诣洛

阳及兆得志其党建州刺史是兰安定执谟系州狱郡

中蜀人闻之皆叛安定给谟弱马令军前慰劳诸贼见

谟莫不遥拜谟先所乘马安定别给将士战败蜀人得

之谓谟遇害莫不悲泣善养其马不听人乘之儿童妇

女竞投草粟皆言此房公马也尔朱丗隆闻之舍其罪

以为其府长史北道大行台杨津以众少留邺召募欲

滏口入并州㑹尔朱兆入洛津乃散众轻𮪍还朝尔

朱丗隆与兄弟密谋虑长广王母卫氏干预朝政伺其

出行遣数十𮪍如劫盗者于京巷杀之寻悬榜以千万

钱募贼甲子尔朱兆缢敬宗于𣈆阳三级佛寺并杀陈

留王寛是月纥豆陵歩蕃大破尔朱兆于秀容南逼晋

阳兆惧使人召髙欢并力僚属皆𭄿𭭕勿应召欢曰兆

方急保无它虑遂行欢所亲贺拔焉过儿请缓行以弊

之欢往往逗留辞以河无桥不得渡歩蕃兵日盛兆屡

败告急于欢欢乃往从之兆时避歩蕃南出歩蕃至平

乐郡欢与兆进兵合击大破之斩歩蕃于石鼔山其众

退走兆德欢相与誓为兄弟将数十𮪍诣欢通夜宴饮

初葛荣部众流入并肆者二十馀万为契胡陵暴皆不

聊生大小二十六反诛夷者半犹谋乱不止兆患之问

计于欢欢曰六镇反残不可尽杀宜选王腹心使统之

有犯者罪其帅则所罪者寡矣兆曰善谁可使者贺㧞

允时在坐请使欢领之欢拳驱其口折一齿曰平生天

柱时奴辈伏处分如鹰大今日天下事取舍在王而阿

鞠泥敢僣易妄言请杀之兆以欢为诚遂以其众委焉

欢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统州镇兵可集

汾东受号令乃建牙阳曲川陈部分军士素恶兆而乐

属欢莫不皆至居无何又使刘贵请兆以并肆频岁霜

旱降戸掘田䑕而食之面无榖色徒污人境内请令就

食山东待温饱更受处分兆从其议长史慕容绍宗谏

曰不可方今四方纷扰人懐异望髙公雄才盖丗复使

握大兵于外譬如借蛟龙以云雨将不可制矣兆曰有

香火重誓何虑邪绍宗曰亲兄弟尚不可信何论香火

时兆左右已受𭭕金因称绍宗与𭭕有旧隙兆怒囚绍

宗趣𭭕发𭭕自𣈆阳出滏口道逢北郷长公主自洛阳

来有马三百匹尽夺而易之兆闻之乃释绍宗而问之

绍宗曰此犹是掌握中物也兆乃自追𭭕至襄垣㑹漳

水暴涨桥坏𭭕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马非有它故备

山东盗耳王信公主之谗自来赐追今不辞度水而死

恐此众便叛兆自陈无此意因轻马度水与𭭕坐幕下

陈谢授𭭕刀引颈使𭭕斫之𭭕大哭曰自天柱之薨贺

六浑更何所仰但愿大家千万歳以申力用耳今为旁

人所构间大家何忍复出此言兆投刀于地复斩白马

与𭭕为誓因留宿夜饮尉景伏壮士欲执兆𭭕啮臂止

之曰今杀之其党必奔归聚结兵饥马瘦不可与敌若

英雄乘之而起则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虽骁勇凶

悍无谋不足图也旦日兆归营复召𭭕𭭕将上马诣之

孙腾牵𭭕衣𭭕乃止兆隔水肆骂驰还晋阳兆腹心念

贤领降戸家属别为营𭭕伪与之善观其佩刀因取杀

之士众感恱益愿附从 齐州城民赵洛周闻尔朱兆

入洛逐刺史丹杨王萧赞以城归兆赞变形为沙门逃

入长白山流转卒于阳平梁人或盗其柩以归上犹以

子礼葬于陵次 魏荆州刺史李琰之韶之族弟也南

阳太守赵修延以琰之敬宗外族诬琰之欲奔梁发兵

袭州城执琰之自行州事 魏王恱改元更兴闻尔朱

兆已入洛自知不及事遂南还斛斯椿复弃恱奔魏

是歳诏以陈庆之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诸军事南北

司二州刺史庆之引兵围魏悬瓠破魏颍州刺史娄起

等于溱水又破行台孙腾等于楚城罢义阳镇兵停水

陆漕运江湖诸州并得休息开田六十顷二年之后仓

廪充实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五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