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资治通鉴外纪 卷九 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资治通鉴外纪卷九
  宋 刘 恕 编
  周纪七起上章阉茂尽阏逢困敦凡十五年
  敬王下
  二十九年春蔡昭侯将朝于吴大夫恐其复迁令贼利杀昭侯诛贼利以解过昭侯子成侯朔立 夏楚围蛮氏蛮氏溃蛮子赤奔晋阴地 冬十一月齐伐晋取邢任栾鄗逆畤阴人盂壶口 是岁滕顷公薨子隠公虞母立 越王勾践在吴三年夫差遣之句践之地南至句无北至御儿东至鄞西至姑蔑广运百里乃致其父母昆弟而誓之曰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当室者死三年释其政支子死三月释其政四方之士来者必庙礼之范蠡曰时将有反事将有间必知天地之恒制乃有天下之成利事无间时无反则抚民保教以须之 计然南㳺于越范蠡卑身师事之计然姓辛名研字文子葵丘濮上人其先晋国亡公子也研状貌似不及人博学无所不通明阴阳历数尤善计算不肯自显于诸侯其言曰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见矣故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夫籴二十病农九十病末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则农末俱利平籴齐物闗市不乏治国之道也积著之理务完物无息币以物相贸易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财币欲其行如流水推此类而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士赴矢石如渇得饮遂报强吴观兵中国
  三十年春晋范吉射中行寅自柏人出奔齐寅将亡召其祝而欲加罪焉曰牺牲不肥泽耶齐戒不敬耶使吾国亡何也祝简对曰先君中行穆子皮车十乘惟忧徳义之不足也今主君有革车百乘犹患不足夫舟车餙则赋敛厚而民怨谤诅矣君茍以为祝有益于国则诅亦有损矣一人祝之一国诅之一祝不胜万诅国亡不亦宜乎中行子大惭 中行寅过邑从者曰此啬夫公之故人奚不休舍以待后车寅曰吾好音此人遗我鸣琴吾好佩此人遗我玉环是振我过以求容于我者吾恐其以我求容于人也乃去之果收寅后车二乘献之晋君 赵简子曰吾欲得范中行氏之良臣史黯曰事君者谏过而荐可章善而替否献能而进贤择材而荐之朝夕诵善败而纳之聴则进否则退今范中行氏之臣不能匡相其君使至于难出在于外又不能入亡而弃之何良之为夫二子之良将勤营其君使立于外死而后止何曰以来若来非良臣也简子曰善吾言过矣简子叹曰雀雉鼋鼍鱼鳖莫不能化唯人不能哀矣
  窦犨曰君子哀无人不哀无贿哀无徳不哀无宠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夫范中行氏不恤庶难欲擅晋国令其子孙将耕于齐宗庙之牺为畎亩之勤人之化也何日之有 子路问于孔子曰治国何如对曰尊贤而贱不肖子路曰范中行氏尊贤而贱不肖其亡何也曰范中行氏尊贤而不能用贱不肖而不能去贤者知其不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必已贱而雠之怨雠并作虽欲无亡得乎 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曰必堕其垒培吾若见之是见寅与吉射也尹铎往而增之简子如晋阳见垒怒曰必杀铎昭余仇也邮无正曰吾子嗣位有先主文子之典刑景子之教训重之以师保加之以父兄子皆疏之以及此难夫尹铎曰思乐而喜思难而惧委土可以为师保吾何为不憎若罚之是罚善也罚善以赏恶臣何望矣简子说曰微子吾几不为人矣以免难之赏赏尹铎初尹铎与邮无正有怨以其赏如无正曰子免吾死敢不归禄辞曰吾为主图非为子也怨若怨焉 简子田于蝼史黯以犬待于门曰欲试之兹囿简子曰何为不告对曰君行臣不从不顺主将适蝼而麓不闻臣敢烦当日简子乃还 简子之右少室周闻牛谈有力与之戏弗胜致右焉简子许之使周为宰曰知贤而让可以训矣 简子问壮驰兹曰东方之士孰愈壮驰兹拜而贺简子曰何贺也对曰国家将兴君子自以为不足其亡也若有馀今主任晋国之政而问及小人又求贤人是以贺也
  刘恕曰徳义生于不足骄怠出于满假自贤自伐以行为足也矜夸陵人以功为足也士则曰道业充矣而善日䘮农则曰耕耘至矣而田畴荒工则曰伎巧髙矣而绳墨拙商则曰财用盈矣而资产匮有生之害莫大子足也老子之言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指名与货货可足也名不可止也君子进徳而未尝足小人志小而安乎止独善之言不可以训
  简子之中牟宰佛肸畔置鼎于庭曰与我者受邑不从者烹田基曰义死不避斧钺之诛义穷不受轩冕之服无义而生不仁而富不如有义而烹褰衣将就鼎佛肸止之简子屠中牟论有功者以田基为始基曰一人举而万夫俛首知者不为也赏一人以惭万夫义者不取也负其母南徙于楚楚王髙其义以为司马 赵简子之臣尹绰郄厥简子曰绰不爱我諌于显厥爱我諌于隠绰曰厥爱君之丑不爱君之过绰爱君之过不爱君之丑不质君于众恐君之不变化也孔子曰君子哉尹绰面諌不面誉可谓至忠矣 夏晋赵鞅伐卫 齐景公四望而叹曰先君桓公车一 百乘而伯诸侯今我长毂千乘而功不及得无管仲乎弦章曰水广则鱼大君明则臣忠昔有桓公故有管仲今桓公若在车下之人尽为管仲矣景公大惭 景公饮大夫酒公射出质堂上唱善若出一口公作色太息谓弦章曰自吾失晏子未尝闻过今射出质而众乃唱善弦章曰君好之臣服之君嗜之臣食之夫尺蠖食黄则身黄食苍则身苍君其犹有谄人之言乎海人入鱼公以五十乘赐章章曰晏子辞赏以正君故过失不掩今受鱼是反晏子之义而顺谄谀以干利也固辞不受 子贡问于孔子曰三君问政夫子应之不同然则政有异乎孔子曰齐景公奢乎台榭淫于苑囿一旦而赐人百乘之家者三故告之曰政在节用叶都大而国小民有离心故告叶公曰附近而来逺鲁公有臣三人内比周以惑其君外鄣距賔客以蔽其明故告之曰政在谕臣察此三者可同哉齐景公宠芮姬生子荼荼少母贱无行诸大夫言愿择诸子长贤者为太子景公老恶言嗣事爱荼母欲立之惮发之口公病命国夏髙张立荼为太子逐群公子于莱秋公薨荼立冬十月群公子奔鲁
  三十一年春晋伐鲜虞 吴伐陈楚救陈 夏六月戊辰齐陈僖子乞及鲍牧逐国夏髙张陈乞武子强启子也 初楚昭王之理石渚公正好义廷有杀人者渚追之乃其父也纵之而反于廷曰杀人者臣之父也臣罪当死王曰追而不及庸有罪乎渚曰以父立政非孝子也废法纵罪非忠臣也王赦其罪上惠也伏诛而死臣职也不受令而自刎 昭王尝出游留夫人姜氏于渐台之上王闻江水大至使使者迎夫人夫人曰王召宫人必以符使者忘持符来妾不敢从妾闻贞女不犯约勇去不畏死守节而已不敢弃约越义而求生大水至而死号曰贞姜 先是楚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秋七月楚昭王在城父将救陈召诸公子大夫曰孤不佞再辱楚师今得以天寿终孤之幸也命其弟公子申及结为王皆让不可又命次弟公子闾五让乃许之将战王有疾庚寅攻大冥薨于城父公子闾曰王病甚而舍其子臣所以许王广王意也今王卒臣敢忘乎乃与子西子期谋伏师闭涂迎越女之子章立之而后还是为惠王 八月齐陈乞使人之鲁召景公子阳生夜至于齐冬十月丁卯立之是为悼公使朱毛迁其君荼于骀杀诸野幕之下谓之安孺子
  三十二年春宋侵郑 晋侵卫 秋鲁伐邾入之执邾隠公以归 宋围曹冬郑救曹侵宋
  三十三年春宋灭曹执曹伯阳以归杀之 三月吴伐鲁 夏五月齐伐鲁取讙及阐 六月鲁归邾隠公公无道吴讨之囚诸楼台使诸大夫奉太子革为政 秋鲁及齐平九月齐闾丘明如鲁莅盟子服景伯戒宰人曰陷而入于恭闵马父笑景伯问之对曰笑吾子之大也先圣王之传恭犹不敢专称曰自古在昔先民今吾子之教官僚曰陷而后恭满之甚也十二月齐归鲁讙及阐 杞僖公薨子湣公维立 是岁晋有豕人言三十四年春郑围宋雍丘宋围郑师二月甲戍取之夏楚伐陈 宋伐郑 是岁越王勾践谓范蠡曰上天降祸于越委制于吴吾欲与子谋之对曰得时不成反受其殃王无蚤图
  三十五年春邾隠公奔鲁遂奔齐吴鲁邾郯伐齐齐鲍牧弑悼公吴王夫差帅舟师将自海入讨齐齐人败之吴师还夏晋伐齐取犁及辕齐人立悼公子壬是为简公 越王献美女西施郑旦于吴夫差纳之伍子胥諌曰越王夏被毛裘冬御𫄨绤聚敢死之士数万人必为吴隙夫差不聴 初阖庐起台于姑苏山去国三十五里春夏游焉夫差髙而饰之三年乃成周旋诘屈横亘五里崇饰土木殚耗人力宫妓千人别立春宵宫为长夜饮造千石酒钟作天池池中作青龙舟舟中盛陈妓乐日与西施为水嬉宫中作海灵馆馆娃阁铜沟玉槛宫之楹槛皆珠玉饰之秋夫差复儆师将伐齐伍子胥曰天命有反越王戚然服士以伺吾间而王以齐鲁为忧越将有吴土今王罢民于姑苏都鄙荐饥吴民离矣王不聴越王勾践拊循其士民欲以报吴大夫逢同曰吴兵加齐晋怨深于楚越徳少而功多为越计莫若结齐亲楚附晋以厚吴三国伐之越承其弊可克也勾践问范蠡曰吴王淫于乐而忘百姓乱民功逆天时信谗喜优憎辅逺弼上下相偷其可乎对曰人事至矣天应未也王姑待之 冬楚代陈吴延州来季子救陈是岁薛惠公薨
  三十六年春齐国书髙无㔻帅师伐鲁仲尼在卫闻之谓弟子曰鲁父母之国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路子张子由请出孔子皆弗许子贡请行孔子许之至齐说田恒曰忧在内者攻强忧在外者攻弱今君破鲁以广齐战胜以骄主破国以尊臣而君之功不与焉则交日疏于主求以成大事难矣不如伐吴伐吴不胜人民外死大臣内空孤主制齐者唯君也田恒曰善虽然吾兵业已加鲁矣去而之吴大臣疑我奈何子贡曰君按兵无伐臣请使吴令救鲁而伐齐君因以兵迎之田恒许之子贡南说吴王曰霸者无强敌千钧之重加铢两而移今以万乘之齐伐千乘之鲁与吴争强窃为王危之夫救鲁显名也诛暴齐以服强晋利莫大焉吴王曰吾尝与越战越王有报我心待我伐越而聴子子贡曰王方以存亡继绝为名伐小越而畏强齐非勇也今存越示诸侯以仁救鲁伐齐威加晋国诸侯相帅而朝吴伯业成矣王必恶越臣请东见越王令出兵以从吴王大说使子贡之越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问曰此蛮夷之国大夫何以俨然辱而临之子贡曰吾说吴王以救鲁伐齐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勾践顿首再拜曰孤不料力与吴战困于㑹稽痛入骨髓日夜欲与吴王接踵而死子贡曰吴王猛暴群臣不堪国家敝于数战百姓怨上今王发士卒佐之以徼其志卑辞以尊其礼其伐齐必矣彼战不胜王之福也战胜必以兵临晋臣请北见晋君令共攻之吴锐兵尽于齐重甲困于晋而王制其敝此灭吴矣越王许诺子贡报吴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抵罪于吴赖大王之赐死不敢忘何谋之敢虑后五日越使大夫种顿首言于吴王曰东海役臣孤勾践使者臣种敢修下吏问于左右窃闻大王将兴大义诛强救弱请悉起境内士卒三千人孤被坚执锐先受矢石因贱臣种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领铁屈卢之矛步光之劔以贺军吏吴王说太宰嚭数受越重宝厚赂日夜言于吴王爱信越殊甚伍子胥谏曰齐之与吴习俗不同言语不通我得其地不能处得其民不能使吴之与越接土邻境道易人通仇雠敌战之国也非吴䘮越越必䘮吴王信越浮词诈伪而贪齐后将悔之太宰噽曰君王之令不行于上国者齐晋也王胜齐而以兵临晋是一举而服两国也子胥曰王战而胜天亡吴矣不胜犹未也王不聴子贡劝王许越师而辞其君吴王乃谢越王夏发兵及鲁伐齐子贡因之晋谓定公曰吴与齐将战胜必以兵临晋定公大恐子贡曰修兵休卒以待之定公许诺田恒成子僖子乞之子也
  刘恕曰司马迁曰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伯越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战国之时齐鲁交兵者数矣一不被伐安能存哉田氏弱齐一当吴兵安能乱哉吴不备越而亡胜齐安能破哉四卿擅权晋以衰弱修兵休卒安能强哉越从吴伐齐灭吴乃强此安能伯哉十年之中鲁齐晋未尝有变吴越不为是而存亡迁之言华而少实哉
  五月吴克齐博甲戌战于艾陵大败齐师吴王使行人奚斯释言于齐曰大夫国子兴其众庶犯猎吴国之师徒天若不知有罪则何以使下国胜夫差归而让子胥子胥曰王无喜越大饥范蠡曰此越之福吴之祸也吴国甚富王年少政骄好名而不思后患王重币卑词请籴以卜之食可得则王何患焉乃请于吴吴王将与之子胥諌曰越非国贫民困伺王间也夫狐雉之相戏狐卑体而雉信之故狐得志而雉必死夫饥代事也犹渊之与阪谁国无有不如勿与而伐之吴王曰服而攻之非义兵也饥而不食非仁体也虽得十越吾且不为贷之粟万石越人私喜太宰噽数与子胥争越议与逢同共谗之王使子胥于齐子胥临行谓其子曰吾数谏王王不用汝与吾俱亡无益也乃属其子于齐鲍牧而还报吴太宰嚭谓王曰子胥为人刚暴猜贼恐为深祸王伐齐有大功耻其计谋不用乃反怨望起祸不难王不可不备其使齐也属子于鲍氏夫为人臣内不得意外倚诸侯自以先王谋臣常怏怏不见用愿王早图之王曰㣲子言吾亦疑之乃使使赐子胥属镂之剑曰先王刈杀四方之蓬蒿立名于荆大夫之力也今大夫老不自安恬逸而处以念恶挠乱百度妖孽吴国子胥对曰王播弃黎老而近孩童比谋若不得志于齐觉寤王心吴国犹世王无以取之而天禄亟至是吴命之短也员不忍见王为越之擒员请先死乃仰天叹曰嗟乎谗臣嚭为乱王反诛我我令若父伯若未立时诸公子争立我以死争之于先王若既得立欲分吴国予我今聴谀臣言以杀长者乃告其舍人曰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抉吾目县吴东门以观越之灭吴也乃自刎死王愠曰孤不使大夫得见也取子胥尸盛以鸱鴺投之于江吴人怜之立祠江上命曰胥山越王谓范蠡曰吾与子谋吴子曰未可今伍胥骤諌王怒而杀之其可乎对曰天地未形而先为之征其事不成杂受其刑王姑待之 初孔子去鲁适卫曹宋郑陈蔡楚诸国反乎卫冉求言于季康子曰国有圣人而不能用欲以求治犹却步而求及前人今孔子在卫卫将用之已有才而资邻国难以言知康子以告哀公公从之冬以重币召之孔子乃归年六十九矣 季康子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不对私于冉有曰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逺迩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任力以夫而议其老㓜先王以为足若欲犯法又何访焉弗聴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举事与群臣虑之而国愈乱何也对曰明主在上群臣直议于下故一人知之一人不知今群臣无不一辞同乎季孙者鲁国尽化为一君虽问境内之人犹不免于乱也 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阪仁道有迩求之若逺遂迷不复自婴屯蹇喟然回虑题彼㤗山郁确其髙梁甫回连枳棘充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兹蔓延惟以永叹涕霣潺湲于是周室㣲而诗书阙礼乐废乃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去诗之重复取可施于礼义者三百五篇皆弦歌之求合韶武雅颂之音追迹三代之礼礼乐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晩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孔子论诗至正月之六章矍然曰不逢时之君子岂不殆哉从上依世则废道违上离依则危身世不与善已独由之则曰非妖则孽也故贤者不遇时常恐不终焉 子夏读书毕孔子问曰吾子何为于书子夏曰书之论书昭昭若日月焉所受于夫子者弗敢忘退而穷居河济之间深山之中壤室蓬户弹琴瑟以歌先王之风有人亦乐之无人亦乐之上见尧舜之道下见三王之义可以忘死生矣孔子愀然变容曰嘻子殆可与言书矣虽然见其表未见其里窥其门未入其中颜回曰何谓也孔子曰丘常悉心尽志以入其中则前有髙岸而后有大谿填填正立而已六誓可以观义五诰可以观仁甫刑可以观诫洪范可以观度禹贡可以观事皋陶谟可以观治尧典可以观美鲁人颜回子渊闵损子骞冉耕伯牛冉雍仲弓宰予子我冉求子有曾参子舆澹台灭明子羽宓不齐子贱樊须子迟有若子有公伯僚子周公西赤子华公冶长子长南宫适子容卫人端木赐子贡仲由子路卜商子夏吴人言偃子游陈人颛孙师子张巫马施子期陈亢子禽齐人髙柴子髙宋人原宪子思司马耕子牛蔡人漆雕开子若等异能之士七十二人其馀受业者三千人东郭子惠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杂也对曰隠括之旁多枉木良医之门多病者砥砺之旁多顽钝夫子修道以俟天下是以来者不止也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于齐晏平仲于楚老莱子于郑子产于鲁孟公绰数称臧文仲柳下惠铜鞮伯华介山子然孔子皆后之不并世老子楚苦县人在孕八十一岁剖母左腋而生生而白首故谓之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阳又有老耼之号周守藏室之史也修道徳其学以自隠无名为务孔子尝适周问礼焉老子见周衰迺去至闗闗令尹喜曰子将隠矣强为我著书老子乃著上下篇言道徳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莫知其所终老子百六十馀岁或言二百馀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葢道不同不相为谋孔子没后百馀年而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常枞有疾老子问焉曰先生疾甚矣无遗教以语弟子乎枞张其口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吾齿存乎老子曰亡枞曰子知之乎老子曰舌以其柔齿以其刚枞曰天下之事尽矣无以复语子 老莱子楚人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 孔子闲处喟然叹曰铜鞮伯华而无死天下其定矣子路曰其为人何若孔子曰其幼也敏而好学其壮也勇而不屈其老也有道而能以下人子路曰有道又谁下哉孔子曰以众攻寡无不消也以贵下贱无不得也周公制天下之政而下士岂无道哉欲得士也 成回学于子路三年恭敬不已子路问其故对曰人比于鸟上畏鹰鹯下畏网罗夫为善者少而谗者多若身不死安知祸罪不施行年七十常恐行节之亏恭敬以待天命子路曰君子哉 是岁洛绝于周淇绝于旧卫 滕隠公薨
  三十七年春鲁用田赋自成公作丘甲哀公用田赋蒐狩治兵大阅之事皆失其正春秋书而讥之以存王道秋卫出公㑹吴于郧吴王囚之说者冠葢相望而弗能止鲁哀公撤钟鼓之县缟素而朝谓仲尼曰诸侯无亲以诸侯为亲大王无党以大夫为党吾欲免卫君而不能仲尼请子贡行至吴见太宰嚭嚭说之欲荐之于王子贡曰子不能行也且卫君之来其半曰不若朝晋其半曰不若朝吴卫君以吴可归故束身以受命今子受而囚之又欲流之于海是赏言朝晋者而罚言朝吴者也诸侯以为蓍龟则皆移心于晋矣子欲成伯王之业难乎嚭入复之于王王出令曰十日而遣卫君不具者死卫出公怨吴王曾从子曰吴王好剑臣相劔者请为吴王相剑抜而示之因为君刺之出公曰子非义士为利者也吴强而富卫弱而贫子必往吾恐子为吴王用之于我也乃逐之 九月宋伐郑取锡遂围岩冬十二月郑救岩丙申围宋师 鲁螽 越王勾践召范蠡问曰吴稻蟹不遗种其可乎对曰天应至矣人事未尽也王怒曰吾与子言人事子应我以天时今天应至矣子应我以人事何也对曰人事与天地相参乃可成功今祸新民恐将同其力致其死王其驰骋弋猎无至禽荒宫中之乐无至酒荒彼上将薄其徳民将尽其力望而不得食乃可以致天地之殛王姑待之 吴王夫差起师北征阙为深沟通于商鲁之间北属之沂西属之济将㑹于黄池
  三十八年春郑取宋师于岩 吴欲伯中国以尊周室夏单平公㑹晋定公吴夫差鲁哀公于黄池 越王勾践非其身之所种则不食非其夫人所织则不衣十年不收于国民有三年之食国之父兄请曰昔夫差耻吾君请报之勾践辞曰寡人之罪也无庸战父兄又请曰越四封之内亲吾君犹父母也敢不尽力乎勾践许之致其众而誓之曰进则思赏退则思刑者有常赏进不用命退则无耻者有常刑国人皆劝曰孰是吾君也可无死乎六月丙子越伐吴命范蠡后庸帅师沿海溯淮以绝吴路败王子友于姑熊夷勾践帅中军溯江袭吴入其郛焚姑苏徙其大舟吴晋争长未成边遽至以越乱告吴王惧天下闻而秘之合大夫而谋曰越为不道背其齐盟道路修逺无㑹而归与㑹而先晋孰利王孙洛曰今夕必挑战以广民心励士以奋其朋势彼将不战而先我吴王许诺昏乃戒令秣马食士夜中服兵擐甲带甲三万去晋军一里昧明三军皆哗声动天地晋师大骇令董褐请事曰大国越录造于敝邑之军垒敢请乱故吴王亲对之曰孤欲守先君之班爵进则不敢退则不可㑹日薄矣恐事不集以为诸侯笑孤之事君在今日不得事君亦在今日董褐还告赵鞅曰吴王之色类有大忧小则嬖妾嫡子死大则越入吴将毒不可与战主其许之先然不可徒许也赵鞅许诺乃令董褐复命曰曩君之言周室既卑诸侯大夫失礼于天子今君王东海淫名闻于天子君有短垣而自逾之况蛮荆何有于周室命圭有命固曰吴伯不曰吴王周无二王君若无卑天子以干其不祥而曰吴公孤敢不顺从君命吴王许诺乃就幕而㑹吴公先歃晋侯亚之吴王既㑹越闻愈章恐齐宋之为己害命王孙洛先与勇获帅徒师以为过賔于宋焚其北郭夫差使王孙茍告劳于周曰昔楚为不道不共承王事吾先君阖庐不贳不忍今齐侯壬不鉴于楚夫差遵汶伐博克有成事敢告于下执事周王答曰周室逢天之降祸遭民之不祥余心岂忘忧恤今伯父曰戮力同徳余一人兼受介福吴王欲伐宋太宰嚭曰可胜而不能居也乃引兵归国国亡太子内空王居外乆士皆罢敝冬厚币与越平越自度亦未能灭吴乃与吴平 是岁许元公成薨子结立元公悼公孙也
  三十九年春鲁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不行矣乃因史记而作春秋约其文辞以绳当世 鲁哀公问孔子曰东益宅不祥信有之乎孔子曰损人益己身之不祥也弃老取幼家之不祥也释贤用不肖国之不祥也老者不教幼者不学俗之不祥也圣人伏匿天下之不祥也故不祥有五而东益不与焉 孔子闲居喟然而叹子思再拜请曰意子孙不修将忝祖乎羡尧舜之道恨不及乎夫子曰孺子安知吾志对曰伋于进瞻亟闻夫子之教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是谓不肖伋所以恐而不解也夫子欣然笑曰吾无忧矣世不废业其克昌乎孔子娶于宋开官氏生子鲤字伯鱼先孔子卒伋字子思伯鱼子也 小邾射以句绎奔鲁 齐田恒与隰斯登灵台观望三面皆畅独南面以隰子之家树蔽之田恒不言而欲去之隰子知其意归使人伐树俄复止之其相室曰何变之速乎隰子曰古者以愚全身今田子将有大事而我知其㣲祸莫大焉夏四月田恒执简公于舒州 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莒郊公狂薨 六月甲午齐田恒弑简公立简公弟骜是为平公田恒与国人盟曰不盟者死及家石佗人曰不盟是杀吾亲也从人而盟是背吾君也呜呼生于乱世不得正行劫于暴人不得全义乃进盟以免父母退伏劔而死田恒使勇士六人劫子渊栖子渊栖曰子以我为知乎臣弑君而从之非知也以我为仁乎见利而背君非仁也以我为勇乎劫我以兵惧而与子非勇也使我无此三者何补于子有此三者终不从子乃舍之恒相平公惧诸侯以弑君诛已乃尽归鲁卫侵地西约晋四卿南通吴越修功行赏以亲百姓恒言于平公曰徳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罚人之所恶臣请行之数年齐国之政皆归恒恒尽诛大臣不附已及公族之强者割安平以东至琅邪自为封邑地大于齐选女子七尺以上百馀人为后宫賔客舍人出入者不禁生七十馀男 秋晋伐卫冬有孛星 鲁饥 是岁晋城顿丘
  四十年夏五月郑伐宋 秋八月鲁大雩 晋伐卫冬晋伐郑 卫蒯瞆自戚入于卫孔悝立之是为庄公出公奔鲁
  四十一年夏四月孔子卒年七十四
  刘恕曰包牺以来圣王兴利知者创物生民日用资而仰之然其祠冡苖裔自天子至于庶人莫不宗奉历千馀年未有如孔子之盛者岂非君臣父子仁义礼乐之教虽蛮貊之邦不可斯须舍乎刘向曰周室衰礼义废孔子以三代之道教导于后世继嗣至今不绝者有隠行也
  鲁季康子问子贡曰昔子产死郑人舍珠佩琴瑟不御牧童不歌巷哭三日孔子死鲁人不能如是何也对曰子产之于夫子如浸水之与天雨浸水所及则生不及则死故人爱之天雨降物无不生物岂有谢于天乎初楚子西闻平王太子建之子胜在吴使人召之曰吾闻胜直而刚欲置之境叶公子髙曰胜华而不实狷而不絜若果用之害可待也不从使为白公子髙以疾闲居于蔡胜请伐郑子西未从他日又请许之晋伐郑楚救之胜怒曰仇不逺矣屈建谓石乞曰白公将为乱石乞曰胜卑身下士不敢骄贤其家无筦龠之信闗楗之固大斗斛以出轻斤两以内建曰此乃所以反也白公罢朝而立倒杖而策锐贯颐血流至地而弗知郑人闻之曰颐之忘何不忘哉白公欲得易甲陈士勒兵示之曰与我无患不富贵易甲笑曰不义得天下吾不取也威吾以兵吾不从也子行子之威吾亦明吾义拱而待兵颜色不变秋七月胜作乱杀子西子期劫惠王㧞剑而属之屈庐曰子与我乎庐曰知命之士见利不动临死不恐为人臣者时生则生时死则死其可劫乎白公乃内其剑白公欲立王子闾为王不从胜曰楚国之重天下无有天以与子子何不受闾曰辞天下者非轻其利以明其徳也不为诸侯者非恶其位以絜其行也见国而忘主不仁也劫白刄而失义不勇也白公强之不可遂杀之白公得楚国不能以府库分人石乞曰不义得之又不能施患必至矣不若焚之无令人害我白公弗聴初申鸣以养父孝闻于楚国惠王欲以为相鸣不受其父问之对曰不可舍父之孝子为王之忠臣父曰汝有禄于国立义于庭汝乐吾无忧矣吾欲汝之相也鸣曰诺入朝王受之相居三年遇白公之乱鸣将往死之其父曰弃父可乎鸣曰仕者身归于君禄归于亲去子事君得无死其难乎叶公闻乱曰吾怨子西弃吾言而徳其治楚国乃帅方城之外以入发太府之货以子众出髙库之兵以赋民因而攻之申鸣以兵围白公公谓石乞曰鸣天下之勇士也乞曰鸣天下之孝子也往劫其父以兵鸣闻之必来白公曰善取其父持之以兵告鸣曰子不与吾父将死矣鸣流涕应之曰食其食者死其事吾已不为父之孝子乃君之忠臣也援桴鼓之遂与叶公杀白公而定王室葬二子之族惠王复位申鸣之父亦死王赏鸣金百斤鸣曰食禄避难非忠臣也定国杀父非孝子也名不可两立行不可两全遂自杀楚惠王尝以梁与鲁阳文子文子辞曰梁险而在境
  惧子孙之有二者王曰仁人不忘子孙施及楚国敢不从子与之鲁阳 越大夫种谓勾践曰吴王罢师不戒以忘我我不可怠今吴民既罢大荒荐饥天占既兆人事又见王夺之利无使夫悛越王乃大戒师将伐吴楚申包胥使于越勾践问曰吾欲与吴徼天之衷车马兵甲卒伍既具请问战奚以而可包胥曰战不智则不知民之极无以铨度天下之众寡不仁则不能与三军共饥劳之殃不勇则不能断疑以发大计勾践召五大夫而问之命有司大令于国王命夫人曰内政无出外政无入命大夫曰食土不均土地不修内有辱于国是子也军士不死外有辱是我也夫人去笄夫人与大夫皆侧席而坐不扫王问范蠡曰岁晚矣子将奈何对曰从时者犹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趋之唯恐弗及王曰诺四十二年春三月越伐吴勾践之坛列鼓而行之至军三日徙舍至于御儿三斩有罪以徇命有司大徇于军曰有父母耆老而无昆弟者兄弟四五人皆在此者有眩瞀之疾者皆以告王亲命之归后若有事吾与子图之又徇曰筋力不足以胜甲兵志行不足以聴命者归莫告明日迁军斩有罪者人有致死之心有司大徇于军曰归而不归处而不处进而不进退而不退左不在左右不在右身斩妻子鬻至于五湖吴人挑战王欲许之范蠡曰彼来从我固守勿与若将与之必因天地之灾尽其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利今其来也刚强而力疾王姑待之吴军于江北越军于江南中分为左右军私卒君子六千人为中军明日将舟战于江及昏令左右军衔枚溯江五里夜中命涉江鸣鼓水中以须吴亦中分其师越王中军潜涉不鼓不噪袭攻之吴师大北越之左军右军涉而从之又大败之于没 夏六月晋围卫齐陈救卫 楚师取陈麦陈败遂同之秋七月己卯楚灭陈杀湣公 冬十月晋伐卫入其郛卫人出庄公而与晋平晋立襄公之孙般师而还十一月庄公自鄄入般师出辛巳石圃攻公公入于戎州已氏已氏杀庄公卫人复立般师十二月齐伐卫卫人立灵公子起而请平齐执般师以归
  四十三年春巴伐楚围鄾三月楚败巴师 夏卫石圃逐其君起起奔齐出公自齐复归 初晋有孕妇七岁不生 西山女子化为丈夫 是岁王崩子元王仁立秦悼公薨子厉共公立










  资治通鉴外纪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