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并河漕设巡抚疏
作者:马从聘 
本作品收录于《兰台奏疏

题为河漕分督未便、巡抚兼摄非宜,恳祈圣明顺时更制以利转输、以安重地事。

臣惟国家倚漕河以转运、设督抚以保釐,均重任也。顾官有宜合而不宜分者,分之适以滋掣肘之患;有宜分而不宜合者,合之适以贻丛脞之忧。语曰:“瑟之不调,更弦可弹;车之或蹇,易轮乃安。”处今日之时势而思以拯救之,亦更弦易轮之会也。臣试为皇上详言之。

自国初文皇定都于燕,始命平江凿渠淮浦,灌输京师,厥任甚专。嗣是以功臣子孙长于纨绔之间,不可独任,方命都御史王竑出总漕运兼理河渠,河漕原未分设也。间值河有他故,特遣大臣行视图方略,治之事竟还朝。正德以来犹旋设旋罢,而总河专设则自尚书潘季驯始矣。迄今十有馀载,河道顾日以不治,其故何也?盖治河犹御夷也,帝王之于夷狄,每治之以不治,惟河亦然。时有溃决则堵塞之,间有壅淤则疏濬之,如是而已。自总河既设,职有专司,居常无事恒耻绩效之未彰,每怀尸位素餐之惧,兴作无当,可惜帑金之妄费,祇贻画蛇添足之讥。

如先任总河二臣,或筑堤坝以障淮流,或凿性义以分河势,蠹费冒功,言之可恨。至于今日,其患又异是矣!一柄两持,戈矛互生,谋恶不出于己,功惟恐归于人。或此有所敷陈,在彼多方以挠其议;或彼有所规画,在此百计以阻其成。共事已成冰炭之形,属僚渐分左右之袒。金钱空掷,输挽益艰;诟厉日形于封章,祸害乃遗之国家矣。然则何如漕河归一之为便也?

盖漕以河行,河为漕设,名本相因,事亦相涉。若得其人而兼理之,将委任既专,事权斯一。当局无越俎之嫌,旁观免筑舍之议,其便一也;号令不分,奉行无二,杜诸司承望之私,消大臣分争之隙,其便二也;漕为专职,河为兼官,居恒但檄所司以疏通,遇患方乘暇日以巡视,绝徼功之念,省糜费之端,其便三也。夫以不便如彼,而其便如此,亦何事拘束故当而不为一议兼任耶?

然此亦有说焉。盖总督漕运至为烦琐,而又加以巡抚之任,一人之身,百责攸萃,拮据尚难,又何暇出其馀力以治河?则尝考先年倭寇侵犯维扬,曾从御史马斯臧之请,专设巡抚于扬州。后因倭寇寝息[1],复归并漕抚,初犹驻札扬州,后遂渐移淮安,而海防始日弛矣。今岛夷大举,海氛甚恶,顾兹维扬系陵京之屏蔽、当漕运之咽喉,商货萃聚,倭素垂涎。傥扬帆内指,此中实为首犯之冲,恐非总计之臣所可遥制而坐策者。

今议漕河既并,有难概责以巡抚之事,宜专设巡抚一员,令驻札扬州或通泰之间,使之整搠兵马、简练军实,专为战守之图,期建安攘之绩。查昔年原设巡抚衙门见在扬州,稍加修整即可驻札,无烦创建,其势又甚便也。

或者谓漕臣必藉巡抚之权方可行漕运之事,不知漕臣统辖七省,其巡抚所属者仅江北四郡耳。其他湖湘吴越之间、宋梁幽蓟之地,固抚治所不及者,漕令何尝有不行耶?况穿渠转饷以裕万年之积贮者,河漕之任也,事相关也;开府建牙以图一镇之奠安者,巡抚之任也,权不相涉也。今一换置之间而言,不增设费,不重加,政体人情但为全利,亦何惮而不为之?

臣非不知循默可以无过,易置未免招嫌。第目击河漕之决裂已甚,武备之积衰可忧,不得已而为是曲突徙薪之议。若失今不图,一旦患生叵测,图之其有及乎?如蒙皇上不以臣言为过计,祈敕下该部速议施行,国计幸甚,地方幸甚!臣无任皇栗待命之至。

  1. 寝息:同“寖息”,指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