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论语集说 卷三 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说卷三    宋 蔡节 编
  公冶长第五凡二十八章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妻并去声缧力追切绁息列切
  集曰公冶长姓公冶名长南容名绦又名适氏南宫字子容谥敬叔皆孔子弟子妻为之妻也缧黒索也绁挛也古者狱中以黒索拘挛罪人不废言必见用也注疏节谓子谓公冶长可妻必其行之足取也虽尝在缧绁之中而非其罪特无妄之灾尔南容见用于治朝免祸于乱世亦其谨于言行者也上蔡谢氏曰国有道其言足以兴所以不废国无道其黙足以容故免于刑戮故夫子皆有取焉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焉于
  虔切

  集曰子贱姓宓名不齐孔子弟子孔氏注斯此也上斯此人也下斯此徳也子贱盖能尊贤取友以成其徳者夫子既称其为君子又言若鲁无君子者则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徳乎因以见鲁之多贤也晦庵朱氏 武夷呉氏曰说苑云子贱为单父宰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女音汝瑚音胡琏力展切
  集曰夏曰瑚商曰琏周曰簠簋皆宗庙盛黍稷之器包氏注谓之器则固适于用然不若不器之周也子贡虽未至于不器其亦器之贵者与圣人之言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髙下所以奖其已至而勉其未至也本南轩张氏河南尹氏说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焉并于虔切
  集曰雍姓冉名雍字仲弓孔子弟子马氏注佞口才也御犹当也谓应答也给捷给也憎恶也仲弓重厚简黙或人之问羙其优于徳而病其短于才也时人以佞为贤而不知佞与仁实相反夫子谓何所用佞乎佞人但以口辞捷给御人而无诚实徒多为人所憎恶尔不知其仁此言仲弓也仁道至大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仲弓虽贤未及乎此故曰不知也再曰焉用佞所以深晓或人无所事乎佞也学者而知夫子未许仲弓以仁则致知力行终吾身而后已可也本晦庵朱氏说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说音悦
  集曰漆雕姓开名子若其字也孔子弟子仕仕于朝也孔氏注斯指此理而言信谓真知其如此而无毫髪之疑也晦庵朱氏开之学他无所考夫子使之仕亦以其可施于有政也而开自谓斯未能信盖一豪有不足于中不敢以自许也其笃志之学为如何哉故子说本南轩张氏说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桴音孚从好并去声与平声
  集曰乘驾也大者曰筏小者曰桴桴竹木所编小筏也浮汎也无所取材言无所取于桴材也注疏节谓浮海之叹以道不行而托为是言子路平日勇于有为故夫子有从我者其由与之语子路闻之而喜夫子言由之好勇殆有甚于我者然桴材无所取何由而可往乎欲子路喻托辞之㫖也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乘去声朝直遥切
  集曰赤姓公西名赤字子华孔子弟子千乘诸侯之国千室大邑百乘卿大夫之家赋兵也以田赋出兵故谓之兵赋注疏 左氏传曰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宰邑长家臣之通号晦庵朱氏节谓朝朝廷也与賔客言行人之官也夫可使治赋为宰与賔客言此三子之所能也以颜子之贤夫子仅许以三月不违仁三子犹未及乎此也故因武伯之问各举其所能者告之而仁则皆曰不知也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女并音汝
  集曰孰谁也愈犹胜也一者数之始十者数之终二者一之对吾与之与许也夫子以子贡喜方人故问其与回孰愈以观其自知之何如子贡知回之不可企及而喻之以此夫子亦许其自知之明曰弗如也者盖述子贡之言也吾与女弗如也者乃所以深然之也又曰颜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见终虽上知之资亦学力所至也子贡推测而知因此而识彼虽中人以上之资而学力犹未至也无所不说告往知来此其验矣本东溪刘氏致堂胡氏说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朽许久切圬音污与平声
  集曰昼寝谓当昼而寝也晦庵朱氏朽腐也雕刻画也包氏注圬镘也王氏注与语辞诛责也邢氏疏君子之于学惟日孜孜毙而后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不能以志帅气居然而倦当昼而寝自弃孰甚焉夫子谓其志气昏惰教无所施譬如朽腐之木粪土之墙虽欲加之雕琢圬镘终无以受之言不足责乃所以深责之也本成都范氏致堂胡氏白石钱氏说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行并去声与平声
  集曰所谓改是者盖欲改始者听言信行之失而为今者听言观行之审也听言观行圣人不待是而后能宰子行不逮言故言此以深警之且因以晓群弟子使之谨于言而敏于行尔本晦庵朱氏说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焉于虔切
  集曰申姓枨名孔子弟子邢氏疏刚坚强不屈之意欲多嗜欲也晦庵朱氏刚与欲正相反能胜物之谓刚故常伸于万物之上为物揜之谓欲故常屈于万物之下刚最人所难能者宜夫子叹其未见也枨之为人乌知非悻悻自好者乎或者疑以为刚不知此其所以为欲也欲则不能刚矣本上蔡谢氏说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节释曰以非理相干之谓加成都范氏曰君子必其在己者而已其在人者不能必也己欲无加于人唯恕者能之欲人之无加于我虽圣人不能也故曰非子贡所及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节释曰凡盛徳之著见至理之发挥皆谓之文章此所谓文章则见于言辞者也理之具于吾心者为性天道则此理自然之本体也夫子之文章形于平日之训言者学者可得而闻之至于言性与天道有不可得而闻者盖性与天道夫子未尝轻以告人然非学者潜心之久亦未易以得之也子贡至是未之有闻所以发为是言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集曰恐惧也有所闻而行未之逮勇者之所耻也唯恐有闻则其汲汲于躬行可知南轩张氏若子路者可谓能用其勇矣门人自以为弗及也故著之成都范氏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好去声
  集曰孔文子卫大夫姓孔名圉文羙谥也孔氏注子贡疑孔文子不足以当此谥而不知所取各有义其善盖不可没而其不足者自不可揜矣东坡苏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之疾通于初妻之娣文子怒将攻之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遗妻孔姞其为人如此而谥曰文此子贡所以疑而问也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学位髙者多耻下问孔文子能好学下问亦人所难能者谥法勤学好问亦谓之文其得谥为文以此而已南轩张氏晦庵朱氏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飬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集曰子产郑大夫公孙侨孔氏注恭庄肃也敬谨恪也惠爱利也义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之类君子之道其目多矣子产有是四者而已本晦庵朱氏南轩张氏说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集曰晏平仲齐大夫姓晏名婴平谥也周氏注善谓克尽其道也郑氏注人之交久则敬衰久而能敬所以为善伊川程子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棁章悦切知去声集曰臧文仲鲁大夫臧孙氏名辰文谥也包氏注居犹藏也蔡大龟也节柱头斗拱也藻水草名棁梁上短柱也盖为藏龟之室而刻山于节画藻于棁也晦庵朱氏当时以文仲为知所贵乎知者为其明是非之理也僭上失礼之事而处之不疑其昧于理孰大焉是焉得为知乎南轩张氏 永嘉何氏曰奉一物如此其识陋矣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己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知如字焉于虔切乘去声
  集曰令尹官名楚上卿执政者也子文姓鬬名榖於菟已止也崔子姓崔名杼陈文子名须无皆齐大夫齐君庄公名光十乘四十匹也违去也晦庵朱氏节谓子文喜怒不形物我无间唯知有国不知有身此谓之忠可也文子乱邦不居洁身而去所至违之若将凂焉此谓之清可也子张不知乎此而遽以仁为问故夫子止以忠清许之而不许之以仁夫仁者以心徳之全体而言非二子之忠清所能尽也至若比干之忠伯夷之清斯可谓之仁矣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三去声
  集曰季文子鲁大夫季孙氏名行父文谥也郑氏注斯语辞晦庵朱氏天下之事有是非利害君子不能无择也故有取于思焉然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上蔡谢氏伊川程子 朱氏曰季文子虑事如此可谓详审而宜无过举矣宣公篡立文子乃不能讨反为之使齐而纳赂焉岂非程子所谓私意起而反惑之验与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不徒多思之为尚
  子曰𡩋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并去声
  集曰𡩋武子卫大夫姓𡩋名俞武谥也马氏注案左氏传武子仕卫当文公成公时文公有道而武子无事可见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无道至于失国而武子周旋其间忠实一心不顾艰险凡其所处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济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晦庵朱氏 勉斋黄氏曰左氏传鲁僖公二十八年晋侯伐卫夏晋楚战于城濮楚师败绩卫侯闻楚师败惧出奔楚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六月晋人复卫侯𡩋武子与卫人盟于宛濮国人闻此盟也而后不贰卫侯先期入𡩋子先叔武将沐闻君至喜捉髪走出前驱射而杀之元咺出奔晋冬卫侯与元咺讼𡩋武子为辅针庄子为坐士荣为大士卫侯不胜杀士荣刖针庄子谓𡩋俞忠而免之执卫侯归之于京师寘诸深室𡩋子职纳槖𫗴焉三十年晋侯使医衍鸩卫侯𡩋俞货医使薄其鸩不死秋乃释卫侯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与并平声斐音匪
  集曰归与归与夫子在陈思归之叹也吾党小子指门人之在鲁者斐文貎裁裁定也狂简志大而略于事也以不得夫中行之士所以有取于狂简也晦庵朱氏夫子知道之终不行也欲传之于书以诏来世方历聘之时已付门人编次至是斐然而成章矣及反鲁裁定之然后始为成书耳所谓删诗定书繋周易作春秋是也本南轩张氏说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集曰伯夷叔齐孤竹孤竹国名君之二子也孔氏注节谓念者不忘于心也旧恶谓人旧尝有恶于我者也希罕少也念恶即是私心凝滞处私则有怨矣夷齐处心公清无所系累其于旧恶何念之有己不念则人亦不怨此怨之所以希也
  子曰孰谓微生髙直或乞酰焉乞诸其邻而与之酰呼西切集曰微生姓髙名鲁人也乞求也醯醋也诸之也注疏顺理之谓直有纎毫之枉则害于直矣南轩张氏微生髙所枉虽小害直为大伊川程子节谓圣人之观人于其一介之取予亦且深致其意所以教人立心以直虽微而必谨也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令去声足将树切
  集曰足过也左丘明古之闻人伊川程子匿藏也巧言令色足恭者此为謟也匿怨而友其人者此为诈也为謟为诈是皆可耻之甚也成都范氏左丘明耻之其为人诚实可知矣夫子自言丘亦耻之盖与人为善之意又深戒学者使之务为诚实也本南轩张氏说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盍音合衣少并去声
  集曰侍侍于夫子也盍何不也愿者志所欲也衣服之也裘皮服也敝壊也憾恨也伐夸也善己之所能施谓施诸人劳谓劳役之事懐念也子路求仁者也故能克其私于衣服车马之间而欲与朋友共之也颜子不违仁者也善不矜己劳不加人盖欲物我之靡间也夫子安仁者也老者则安之朋友则信之少者则懐之盖欲无物而不得其所也子路之志仅能推之于朋友而已颜子平物我之志视子路则又宏矣然亦有待于推也至吾夫子物各付物自然之施则无所事乎推矣本晦庵朱氏伊川程子南轩张氏说
  又曰人之不仁病于有已故虽衣服车马之间此意未尝不存焉学者有志于求仁则子路之事亦不可忽要当如此用力然后孔颜之事可以渐致若慕髙逺而忽卑近则妄意躐等终身无所成就而已耳张氏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集曰内自讼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人有过而能自知者鲜矣知过而能内自讼者为尤鲜能内自讼则其悔悟深切而改之必矣晦庵朱氏节谓已矣乎者非决其辞以绝学者也叹无其人而犹有以望之也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焉如字好去声
  集曰十室之邑邑之小者也邢氏疏忠信质也此夫子以身教也夫子言人之生质固有无异于己者然特不如己之好学耳所以勉人学也本伊川程子说 节谓夫子于生知则不自居于好学则不自逊所以勉人学也
  雍也第六凡二十八章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大音泰
  集曰南面者人君听治之位言仲弓寛洪简重有君人之度也子桑伯子鲁人疑即庄周所称子桑户者是也简者不烦之谓然犹是也仲弓以夫子许已南面故问伯子如何夫子谓其可者以其简也夫自处以敬则中有主而自治严如是而行简以临民自然操得其要而无烦扰之患所以为可若先自处以简则其中无主而自治疏矣而所行又简岂不失之大简乎本晦庵朱氏说 伊川程子曰内主于敬而简则为要直内存乎简而简则为疏略节谓仲弓因夫子之言而发明敬简之说尔非论子桑伯子也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好并去声亡与无同
  集曰弟子门人也迁移也贰复也颜子之怒在物不在己故不迁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贰过也其克己之功如此真可谓好学矣以其年三十二而卒故云短命既曰今也则亡又曰未闻好学者盖深惜之也伊川程子晦庵朱子
  又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飬其性而已然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焉若颜子之非礼勿视听言动不迁怒贰过者则其好之笃而学之得其道也然其未至于圣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程子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釡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使衣并上为字去声釡音父庾以主切集曰子华公西赤之字也原思姓原名宪字思孔子弟子使为孔子使也六斗四升曰釡十六斗曰庾十六斛曰秉益増益也适往也乘驾也乘肥马衣轻裘言其富也急穷迫也周者补不足继者续有馀孔子时为鲁司冦以原思为宰与之粟九百盖宰之禄也不言其量故不可考辞不受也毋禁止辞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注疏晦庵朱氏夫子之使子华子华之为夫子使义也冉子乃为其母请粟赤苟至乏则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请矣圣人寛容不欲直拒人故与之少所以示不当与也请益而与之亦少所以示不当益也致堂胡氏曰冉子为其母请圣人所以重违而少予之也求未逹而自与之多则过矣故夫子非之原思为宰则有常禄思辞其多故又教以有馀则分诸邻里乡党之贫乏者盖亦莫非义也伊川程子 南轩张氏曰取与辞受莫不有其则焉
  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舎诸犁利之切骍息营切舎上声
  集曰此论仲弓云尔非与仲弓言也东坡苏氏犁杂色骍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骍角者角周正中牺牲也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舎弃也诸之也言人虽不用神必不舎也仲弓父贱而行恶故夫子以此譬之父虽不善不能废其子之善言仲弓自当见用于世也注疏晦庵朱氏
  又曰以瞽叟为父而有舜以鲧为父而有禹古之圣贤不系于世类尚矣子能改父之过变恶以为羙则可谓孝矣成都范氏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节释曰仁者心之徳三月不违者言其久也伊川程子曰三月天道小变之节以其心常在仁内而为之主也日月至焉者言虽有时而至特其暂而不能久也以其心毎在仁外而为之客也颜子于仁熟矣而犹曰三月不违未若圣人之纯一无间也涵飬悠久则进乎是矣日月至者固与三月不违异矣然非有意于求仁亦未易以及此也由是而不已焉则进乎三月不违矣横渠张子曰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賔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㡬非在我者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逹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与并平声集曰果谓有决断逹谓通事理艺谓多才能晦庵朱氏季康子问三子之才可以从政乎致堂胡氏曰由求为季氏宰久矣此问从政谓可使为大夫否也夫子告之以各有所长能取其长皆可用也伊川程子节谓此可见圣门有用之学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骞去干切费音秘上为如字下为去声汶音问
  集曰闵子骞姓闵名损字子骞孔子弟子费季氏邑辞犹说也复我谓再来召我也汶水名在齐南鲁北境上闵子不欲臣季氏令使者善为己辞言若再来召我则当去之齐晦庵朱氏
  又曰学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乐道而忘人之势况闵子在圣门居徳行之科其视季氏不义之富贵奚啻土芥又从而臣之岂其心哉盖居乱邦见恶人在圣人则可自圣人以下刚则必取祸柔则必取辱此闵子所以必辨之于早也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为季氏附益夫岂二子本心哉既无先见之知又无克乱之才故尔然则闵子其贤乎上蔡谢氏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牖与久切夫音扶
  集曰伯牛姓冉名耕字伯牛孔子弟子牖所以纳明处斯此也伯牛有不可愈之疾孔子问之自牖执其手而与之永诀无致疾之由而有斯疾故可以言命再言斯人而有斯疾者痛惜之甚也本注疏江都王氏说
  又曰莫之致而致者命也圣人于颜冉之死独归之命所谓尽其道而死者也天台陈氏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食音嗣乐音洛
  节释曰箪竹器食饭也瓢瓠也陋狭隘也堪犹任也颜子心无私欲天理常存是以无入而不自得故虽箪瓢陋巷人所不堪亦不足以改其所乐也学者苟能用力于克己复礼焉则庶乎其知此味矣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说音悦女音汝
  集曰画止也孔氏注力不足者中道而废谓行半途而足废也南轩张氏画者如画地以自限也晦庵朱氏欲为而不能为是之谓力不足能为而不肯为是之谓画上蔡谢氏冉求而真知说夫子之道如口之说刍豢必将尽力以求之何病于力不足哉致堂胡氏今求非力不足也自画之尔蓝田吕氏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女音汝
  集曰儒学者之称晦庵朱氏学以为己君子儒也学以为人小人儒也伊川程子子夏文学虽有馀意其昧夫逺者大者故夫子以是广之与上蔡谢氏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女音汝澹徒甘切集曰武城鲁下邑焉耳乎皆语辞澹台姓灭明名子羽其字也孔氏包氏注径路之小而捷者公事如饮射读法之类为政以人才为先故夫子以得人为问行不由径则其动必正而无见小欲速之意非公事不至偃室则其守必正而无枉己徇人之私即二事而观其正大之情可见矣非孔氏之徒孰能知而取之本晦庵朱氏说 又曰持身以灭明为法则无苟贱之羞取人以子游为法则无邪媚之惑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䇿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殿都甸切
  集曰孟之反鲁大夫名侧夸功曰伐军后曰殿奔败走也策鞭策也非敢后也马不进也此托辞也师奔而殿是难能也晦庵朱氏曰战败而还以后为功孟之反非惟不敢有其功而且自揜其功其深自抑损如此为学之害矜伐居多圣人于孟之反有取焉者所以教门人也邢氏疏南轩张氏
  又曰师胜而归范文子先入而不敢先师败而奔孟之反后殿而自以为非敢后君子以功名为畏如此白石钱氏
  子曰不有祝𬶍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𬶍徒河切
  集曰祝宗庙之官𬶍字子鱼卫大夫有口才朝宋公子有美色晦庵朱氏节谓此言无𬶍之口才而有朝之美色难乎免于当世盖衰世好佞美色终不可以免祸而口才容或可免焉耳左氏传鲁定公四年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卫灵公使祝𬶍从及皋鼬将长蔡于卫𬶍言于苌𢎞苌𢎞恱告刘子乃长卫侯是𬶍有口才也定公十四年卫侯为夫人南子召宋朝㑹于洮太子蒯瞆献盂于齐过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太子羞之谓戏阳速曰从我朝少君而杀之速不进蒯瞆奔宋是朝有羙色也二子皆卫灵公时夫子斯言殆为卫国而发其实非不恶佞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节释曰莫不也道不可须臾离也此章以户喻道叹人知由户而不知由道也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彬府巾切
  集曰胜犹过之也野如野人谓鄙略也史如史官谓多文也彬彬文质相半之貎包氏注 广韵文质杂半曰彬说文曰彬古份字文质备也节谓质胜于文则失之野文胜于质则失之史唯文质相济而不偏焉然后为成徳之君子龟山杨氏曰文质不可以相胜然质之胜文犹甘之可以受和白之可以受采也文胜而至于灭质则其本亡矣虽有文将安施乎然则与其史也寜野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集曰直者无邪曲也罔不直也人之生理本直罔则失其生理矣而犹生者幸而免也非得其正也本伊川程子说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好并去声乐音洛
  集曰譬之五榖知者知其可食也好者食而嗜之也乐者食之而饱也南轩张氏 又曰好者用工之笃也至于乐则自得矣节谓好深于知乐又深于好知而能好好而能乐道斯在我矣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以上之上上声语去声
  集曰中人以上中人以下才也伊川程子语告也圣人之道精粗虽无二致但其施教则必随其才而笃焉中人以上语之以上可也中人以下若骤而语之太髙非惟不能入且将妄意躐等而有不切于身之弊亦终于下而已故就其所及而语之使之进于中然后可以语上也本南轩张氏横渠张子说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知逺并去声
  集曰先难谓克己也伊川程子专用力于民之所宜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南轩张氏曰敬而不逺惑也逺而不敬忽也故贵乎敬而逺之先其事之所难而后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晦庵朱氏 张氏曰难莫虽于克己勉为其难不计所获循循不已久自有至若先有蕲获之意则固已自累其心而有害于天理矣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知并去声上二乐字五教切下一乐字音洛
  集曰上两乐字喜好也寿常久也知者逹于理有若水之周流而以动为体仁者安于理有若山之定止而以静为体动而所行无滞故乐静而所主有常故寿动静仁知之体也乐寿仁知之效也本伊川程子说 南轩张氏曰知之体虽主乎动而其用各有所止静固在其中矣仁之体虽主乎静而其用本未尝息动亦在其中矣动静互见体用一源非体仁知之深者莫能识也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节释曰变谓更其化善其治也夫子之时齐强而鲁弱孰不以为齐胜鲁也然夫子则谓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何邪盖齐自威公霸政之后所急者功利王道无复存矣鲁虽削也滋甚而犹秉周礼齐由功利之习而变之故其变而之道也难鲁则秉礼之旧特修举废坠而已故其变而之道也易此齐一变所以仅至于鲁而鲁一变则能至于先王之道也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并古胡切
  集曰觚或曰酒器或曰木简皆器之有棱者上觚语其器下觚语其制觚哉觚哉叹器之失其制也夫有是物必有是则苟失其则实已非矣其得有其名乎名存而实亡者众故夫子因觚而发叹耳晦庵朱氏南轩张氏东坡苏氏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集曰逝往也陷谓陷入于井也孔氏注欺谓诳之以理之所有罔谓昧之以理之所无晦庵朱氏宰我之意盖曰仁者之志惟急于求仁而已患难有所不恤也井者死地也厥或告之曰死地而有可为仁之事其亦将从之也是不然君子之求仁亦曰循其理而已矣河东侯氏故可逝可欺者不逆诈不亿不信也而其不可陷不可罔者有理存焉耳于此观之亦可以究仁者之心矣南轩张氏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夫音扶节释曰约谓收敛而有归宿之意畔犹背也博文致其知也约礼谨于行也学文而不博固无以知事事物物之理既博矣不能约之于是礼之中则必至于汗漫而无操履之实矣唯博文而又约礼然后可以弗畔于道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说音悦否方九切
  集曰矢誓也否不也谓不合于礼不由其道也厌弃也南子卫灵公之夫人有淫行欲见孔子而孔子见之盖古者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子路以夫子之见为辱故不说殊不知圣人道大徳全无可不可其见南子礼所当然彼之不善我何与焉故夫子誓之曰予所否者天且厌弃之矣再言之者所以必子路之信已也本晦庵朱氏说
  子曰中庸之为徳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鲜上声
  集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常理伊川程子节谓至极也不可以有加也此章言中庸之徳之至民鲜有能久行之者也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尭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逹而逹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施去声夫音扶
  集曰博广也仁则尽夫心徳之全圣则造其极也乎者疑而未定之辞病者心有所不足也立谓立其身也逹谓逹其道也方所也博施济众功用大矣此何止从事于仁者能之必也圣人之事乎然虽以尭舜之圣犹以博施济众为病伊川程子曰博施济众仁者无穷意乃圣人之极功也子贡乃疑其未足以尽仁故有是问夫子既言博施济众之大有非赐之所能及程子曰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飬有所不赡尔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若以吾治为已足即非圣人之心矣而又语之以仁焉仁者公天下以为心而无物我之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仁者之心也欲进乎是其惟近取譬乎体之于吾身而推之此恕之道也所以为仁之方也于其方而用力焉则可进于仁矣本晦庵朱氏南轩张氏说 朱氏曰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后施之者此仁之事也于此观之可以见夫天理之周流而无间矣以己之欲譬之于人知其亦必欲此而后施之者则恕之事而仁之方也于此勉焉则有以胜夫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程子曰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
  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矣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极功仁至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论语集说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