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论孟精义 卷二 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精义卷二
  宋 朱子 撰
  梁惠王章句下
  庄暴见孟子章
  杨曰魏文侯曰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则今乐与古乐固异矣而孟子之言如此者盖乐者天地之和也而乐以和为主人和则气和气和则天地之和应之矣使人闻钟鼓管弦之音举疾首蹙额虽奏以咸音韶濩无补于治也故孟子告之以此姑正其本而已
  尹曰王者之所以王者得民心而已推己之心以及民与民同乐则王天下也孰御哉
  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章
  尹曰文王之囿与齐宣王之囿一也不与民共之则是害民而已矣
  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章
  伊川曰凡人有所计较者皆私意也孟子曰唯仁者为能以大事小仁者欲人之善而矜人之恶不计较小大强弱而事之故能保天下犯而不较亦乐天顺理者也
  吕曰畏天者以人畏天天人未合乐天者天人已合天道在己
  尹曰仁者之心至公也智者之心用谋也以大事小则乐天而无不覆载以小事大则狭隘而私于一国仁者之心知者之心于此殊矣能法文武之用心则民惟恐君之不好勇也若夫按劔疾视则其小勇陋矣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章
  杨曰忧民之忧民亦忧其忧乐民之乐民亦乐其乐出乎尔者反乎尔理之固然也 又曰角为民徴为事巡所守述所职省耕敛皆民事也故齐景公作君臣相说之乐曰征招角招也
  尹曰君之与民贵贱虽不同而心则未始有异也孟子所以力陈其说使晓然易知其言可谓深切矣齐宣不能推而用之惜哉
  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章
  或谓孔子尊周孟子欲齐王行王政何也伊川曰譬如一树有可栽培之理则栽培之不然须别种圣贤何心视天命之改与未改尔
  杨曰智仁勇天下之逹徳也智知之仁守之勇行之三者阙一焉非逹德也则人君固不可无勇矣而齐王以是为有疾故孟子告以文武之事使廓而大之则安天下无足为者矣若夫好货好色则生于人君之邪心不可为也然而孟子不以为不可者盖譬之水逆行中流而遏之其患必至于决溢因其势而利导之则庶乎其通诸海也故以公刘太王之事告之陈古之善而闭其邪心引之于当道也其自谓齐人莫如我敬王者以此易之暌曰遇主于巷亦斯之谓也谓以上合下便执得继述两字牢更不可易予谓继述两字自好但今用之非是当时自合说与真个道理且好货好色孟子犹不鄙其说而推明之况上有继述之意岂容无所开道而使小人乘间谬为邪说以进则其末流激成今日之弊不足怪矣夫继述之说始于记所称武王周公今且举周公事明之文王耕者九一周公则更而为彻文王关市讥而不征周公则征之武王克商乃反商政政由旧逮周公七年制礼作乐昔者武王所由之政安在圣人作处惟求一个是底道理若果是虽纣之政有所不革果非虽文武之政有所不因圣人何所容心因时乘理天下安利而已且如神考十九年间艰难勤苦制为法度盖欲以救时弊便百姓也便百姓则其志救时弊则其事此独不当继述乎今继述足以救时弊便百姓也是亦神考而已释此不务乃欲一二以循熙丰之迹不然则为不孝此何理也且如祖宗天下百有馀年海内安乐其法度岂不皆善神考一起而更之神考亦知要是而已谓之不孝可乎自唐宋至五代祸乱极矣太祖太宗顺人心定天下传数世而无变岂常人做得然而法度不免有弊者时使之然耳若谓时使之然则神考之法岂容独能无弊补偏救弊是乃神考所以望乎后世也何害于继述而顾以为不孝乎今之所患但自不敢以正论陈之于上恐有妨嫌若吾辈于朝廷须是如此说始得中听不听则有去就之义焉议论不知道理所在徒有口辩则胜他识道理人不过如战国说士遇孟子便无开口处
  尹曰孟子之不欲毁明堂欲齐王之行王政也文王之政公刘之好货太王之好色皆指事而言可谓善引其君矣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章
  尹曰友之失友道士师失其职齐宣王既明知其罪矣至于四境之不治则耻于自责此齐宣所以终不足与有为也
  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章
  横渠曰国君进贤如徇从人情不得已而进之则贪妄者日益进于上廉耻之人反屈于䟽贱矣
  吕曰世臣如毕公弼亮四世之类
  杨曰国人皆曰可杀然后杀之则杀之者非一人之私意不得已也古者司寇以狱之成告于王王三宥之然后致刑夫宥之者天子之徳而刑之者有司之公天子以好生为徳有司以执法为公则刑不滥矣问或谓人主之权当自主持是否曰不为臣下夺其威柄此固是也书称汤曰用人惟已而孟子亦曰见贤焉然后用之则人君之权岂可为人所分然孟子之论用人去人杀人虽不听左右诸大夫之毁誉亦不听国人之言因国人之公是非吾从而察之必有见焉而后行如此则权常在我若初无所见姑信己意为之亦必终为人所惑不能固执矣
  尹曰世臣则累世修徳必能辅君以道而可则者也取人苟不详审则好恶必不公为害甚大尚何世臣之有哉是以国君进退群臣必审于国人之论而不自恃也苟用此道则贤否判然人不可得而欺矣人君之务执大于是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章
  杨曰三仁未去纣非独夫也三仁去则天下不以为君矣是诛一夫也何弑君之有世儒有谓汤武非圣人也有南史之笔则鸣条牧野之事当书曰篡弑盖其智不足以知圣人而妄论之耳
  尹曰孟子为当时而言以警戒时君也
  孟子谓齐宣王曰为巨室章
  伊川曰夫人幼而学之将欲成之也既成矣将以行之也学而不能成其学成而不能行其学则乌足贵哉
  杨曰此皆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故其言如此
  尹曰孟子之卒不得有为于国盖类是也
  齐人伐燕胜之章
  杨曰民之去燕犹避水火也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齐王又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是水益深火益热矣民将复避之也故曰亦运而已运者反复运转之谓也 又曰或谓文武所谓至徳以不累于髙名厚利故也所谓不累于厚利者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所谓不累于髙名者有其二而弗辞果如此言则武王之取天下以为累于利而可乎孟子之言曰取之而燕民说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此论尽矣盖文王所谓至徳者三分天下有其二矣其取天下何难之有而文王勿取者视天而已初无用心于其间也夫是之谓至徳或又曰汤之伐桀也众以为我后不恤我众舎我穑事而割正夏而汤告以必往是圣人之任者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纣是圣人之清者也此亦非也汤之伐桀虽其众有不悦之言惮劳而已若夏之人则不然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故攸徂之民室家相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汤虽不往不可得矣文王之时纣犹有天下三分之一民犹以为君则文王安得而不事之至于武王而受罔有悛心贤人君子不为所杀则或为囚奴或去之他国纣之在天下为一夫矣故武王诛之亦不得已也孟子不云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由此观之汤非乐为任而文王非乐为清也㑹逢其适而已
  尹曰文王武王之用心凡以为民也齐人之伐燕则异是矣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孟子所以深告之而宣王未之思也
  齐人伐燕取之章
  尹曰汤以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而齐以千里畏人者由取之不以其道故也
  邹与鲁哄章
  尹曰孟子引曽子之言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可谓知所本矣民心其可强之乎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章
  横渠曰使民救死则政教可为
  尹曰事无理之国以求苟安岂人君之用心哉与民守之效死勿去孟子言其正也
  滕文公问曰齐人将筑薛章
  横渠曰所为善故可继续而行变诈一时君子不为人无取法也
  尹曰齐人将筑薛而滕文公恐孟子以太王居邠告焉继之以强为善可谓能自尽也文公恐惧而不知自强异乎太王矣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章
  伊川曰众人必当就礼法自大贤以上则看他如何不可以礼法拘也且守社稷者国君之职也太王则委而去之守宗庙者天子之职也尧舜则以天下与人如三圣贤则无害他人便不可然圣人所以教人之道大抵使人循礼法而已
  杨曰国君死社稷故告之以效死勿去正也至其甚恐则以太王去邠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亦在强为善而已故太王去邠民从之如归市不知为善而去国则民将适彼乐土矣尚谁从之哉然滕文公未必能如太王也使其去国而遂亡则不若效死勿去之为愈也故又请择于斯二者孟子直是知命滕文公以齐人筑薛为恐问救之之术而对以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矣以竭力事大国则不得免问安之之道而对以太王居邠不之其所养者害人而继之以效死勿去之策自世俗观之可谓无谋矣然以理言之只得如此说舎此则必为仪秦之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于智谋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圣贤之道也天理即所谓命尹曰无太王之德则民不应之矣尚孰肯从之哉当是时不知民心之向背徒知强弱之相陵故孟子必以人心向背言之
  鲁平公将出章
  杨曰孟子之遇不遇治乱兴衰之所系天实为之非人之所能也夫何怨尤之有
  尹曰圣贤之进退出处有礼义存焉嬖人知贤而间毁之孟子归之天可谓知命矣



  孟子精义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