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诗童子问 卷七 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童子问卷七       宋 辅广 撰
  荡之什三之三
  荡
  一章荡荡与荡荡乎民无能名焉之荡荡同言其广大而无有限量也荡荡上帝本自下民之君而今也疾威而多僻何哉此怨天之词也已下四句则复解之所以云然者盖天生众民其命有不可信者其初无有不善而人少能以善自终率多败以取祸耳以此言之则非上帝之疾威天命之多僻也皆人自取之耳
  二章此章以下托为文王嗟叹殷纣之辞者盖厉王暴虐诗人不敢直刺其恶故耳且厉王之虐大略似纣所谓与乱同事罔不亡也自古危乱之君率是暴虐与聚敛之臣并用盖此两等人实相须也非暴虐则无以为聚敛之资非聚敛则无以极暴虐之恶也慆徳谓慢天之人即暴虐聚敛之臣也所以敢为暴敛之事者只縁慢天故尔然此等人虽是天生在世上若人君不用之则何縁为害今厉王乃兴起其人而自力以用之独奈何哉
  三章暴虐之人自以人多怨已而恐祸之及也故诡谋谲计采取浮浪不根之言以应对于上而惑乱其聪明以自揜其恶上之人用是而反亲信之则是为寇盗攘窃之人而反使之居内矣诅祝指厉王而言人君好用暴敛多怨之人则怨谤必将反移于已也吕正献公言小人聚敛以佐人主之欲而不知其终为害也赏其纳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归于上也正谓此也
  四章此又承上章怨谤而言厉王姿禀既暴虐矣而又用暴虐之人盛其气力以肆行于中国方且敛众怨而自以为徳焉此皆由不明在我固有之徳故也而其所以不明其徳则又以王之前后左右公卿陪臣皆暴虐聚敛之人而无一人称其官者故也
  五章此章则言厉王之嗜酒与纣无异王既沉湎于酒则所从所用自然不善此固王所自为也而以为非天使之然者应首章末四句而言耳既愆尔止则所谓威仪幡幡威仪佖佖也靡明靡晦则无间于明晦也式号式呼则所谓载号载呶也人当昼日有所作为今俾昼作夜则浑不视事也六章小大近丧即言如蜩如螗如沸如羮也人情怨乱如蝉之鸣如羮之沸则小者大者皆㡬于丧亡矣乃尚不知变而由行于恶不已其亦不仁甚矣则人之怨怒岂有既哉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所以极言之也
  七章匪上帝不时不时犹言不辰也王自不能用旧耳王能用旧则时亦当如旧矣程子曰自是无人岂是无时者正谓是也正使无老成人可用而先王之政法尚存独不可为扶持凭借之资乎唯其并人与法皆莫之听用夫然后大命从而倾覆也
  八章如大木之掲然蹶起枝叶固未有害也而根本先自拨绝矣纣与厉王之世正如此也毎章必以文王咨商为言者盖欲厉王之知所畏知所警也其末又云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者则其感发于王者尤切矣
  
  一章徳与威仪内外之符也哲与愚徳性之反也抑抑然之威仪乃是徳之廉隅也故有哲人之徳则必冇哲人之威仪然今之所谓哲人者则未见其威仪也知是则无哲而不愚矣此其意盖以威仪为主故诗记以为自古论修身者之所同盖至切至近莫过于威仪也观賔之初筵一诗则当时习俗都无威仪可知矣此所以有靡哲不愚之叹也下四句又释上一句疾如所谓古者民有三疾之疾庶人之愚则是其气禀之疾所宜有者哲人之愚则反其常而不可晓矣此甚言夫哲人之不可不敬慎其威仪也二章无竞维人旧解皆以为所用得人而先生独以为能尽人道者盖此诗夲为自警而作兼一诗皆不及贤人之说况首二章所重在威仪又以下二句观之亦是尽人道之事不应说及所用之得人也此与颂中所言不妨各为一意正不必拘也无竞维人谓无强于人耳故引天地之性人为贵人若知得此理则下面许多事自住不得皆著如此做方尽自然四方皆以为训也觉训直大而诗记以谓徳行乃觉民之大者虽与上下句文意相协然直大亦自具觉民之意直则明大则著惟直与大则自然能觉人也 不为一身之谋而为天下之虑者𬣙谟也所谋者大则其命令之出也必审定而不易朝令夕改者不能𬣙谟者也不为一时之计而为长久之规者远犹也所图者远则告戒于下者必以时而不忽号令不时者不能逺犹者也 尽人道也觉徳行也治己之事也𬣙谟定命也逺犹辰告也治国之事也内则治己外则治国诸侯之职举矣终之以敬慎威仪为民之则者又所以著威仪之为重也诗记谓夲其切近者言之以承前章之意者是也
  三章此章则言当时习俗之不善而恐已或堕于其间正所谓自警者也观賔筵之诗则当时之人颠覆厥徳荒湛是从而迷乱于政者可知矣先言迷乱于政者以承上章之意而言也所承之绪甚重而不可不思念也先王之法甚明而不可不求执也人惟耽乐之从则于此皆不暇顾矣是岂可不自警也哉
  四章此章承上章而言所为如此则必为天所厌弃矣无乃沦胥以亡如泉流之不可止欤是岂可不自警乎故必无内外无逺近无细大无常变皆当整办饬备如此然后庶㡬近而吾民有所仪表逺而蛮方有所畏避也
  五章此章又承上章而言又当质我人民谨我侯度用戒一切所不虑之事质训成与定惟成而后能定也益之告舜以儆戒无虞亦以罔失法度为先能谨我之法度则可以免不虞之患矣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治国之事也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治己之事也身正而后国治此尤不可不谨也前但言威仪而已至此章又兼话言言之威仪形于身者言语出于口者皆徳之符也故曰有徳者必有言人能慎其话言而不妄出敬其威仪而不妄动则在我者无不柔且嘉矣柔嘉谓温柔而嘉美也不柔则或至于麄暴不嘉则或至于恶厉麄暴恶厉则必至于荒耽酗酒败徳乱政何有于威仪言语哉下四句又极言其言语之不可不慎也吟咏之久则使人愓然有讱言之意诗可以兴与南容三复之意皆可见矣
  六章此章又承上章慎言之意而戒其言不可轻出而章末又言谨言之效以歆动之无易由言者戒其不可轻易也无曰茍矣者戒其不可茍发也至于莫扪朕舌言不可逝矣其言愈切而其戒愈至也常咏此二句则知所以慎谨于言语矣
  七章上二章既我以谨言语而六章之末又及夫谨言之效矣故此章又戒以当警惧于不睹不闻之中其事益宻矣是其次叙宜尔也辑柔尔颜言其颜色之温柔也不遐有愆言其心思之警惧也有是心则有是颜此亦内外之符也常能如是则岂至于有过失乎然人心操则存舍则亡天理存亡只在敬肆之间湏当于暗室屋漏之中不睹不闻之际常存十手所指十目所视兢兢业业之心不可有一息之间㫁方可若曰此非显明之处人莫予见也此心一萌则便间断矣所以如此者盖鬼神体物而不遗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其至也尚不可测度况可厌射之乎唯不敢有所厌斁则此心始无间断也八章敬威仪慎言语戒谨恐惧于不时不闻之际则其所以脩徳者可谓至矣故此章言为徳而人法有必然之效而又戒以慎终如始君徳之在内者则必使之既臧既嘉而无瑕容止威仪之在外者则必使之既淑既慎而无过不僭则又言永无差谬不贼则又言永无亏损如是则鲜有不为人所法则者此必然之效也又戒以不可为浮言溃乱而怠惰放逸也
  九章荏苒柔木则言缗之丝而以为弓矣温温恭人则维徳之基矣此兴体也武公年数九十五矣作抑诗以自警而三以温柔为言无不柔嘉也辑柔尔颜也至此又明言温柔为进徳之基盖人才温柔则便是消磨了那客气消磨得客气则其徳方可进故明道先生谓义理与客气常相胜只看消长分数为君子小人之别消尽者为大贤而横渠先生亦言学者先湏去其客气惟温柔则可以进学温温恭人惟徳之基盖其所盖之多皆谓是也自此以下皆戒以听言自警之意此章则先泛言智愚听言有不同也古人之善言古人之徳也行之不待强揠顺吾之徳以行而已此哲人之事也若不知徳硬要去做也不得
  十章武公老矣而使人谓其小子未知臧否可谓不自盈满矣只此便见其温柔之意横渠先生又云既桑其心则听言敬且信言示之事谕之明也言提其耳告之切也告之者既明且切则冝其有警矣而犹不之觉何哉借曰未有知识则亦既抱子矣况耄期之年乎则是宜有警也末而晓之曰凡民茍不自盈满而能受人教戒则岂有早知而反莫成者乎其所以自厉者深矣
  十一章此章又言其不能听受人言者以自警其意尤切矣我使诵诗之人自我也武公岂有是哉虽无是而自以为有是此圣贤兢业之心不自满假之徳也柔嘉温恭之事也戒谨恐惧于不睹不闻之诚也谓之睿圣不亦宜乎 昊天孔眧我生靡乐者言昊天甚明其知我生之靡乐也其所以靡乐者即下文所谓视尔梦梦我心惨惨也武公平日之视人想亦如此故令人诵诗以警已而云然也人不知自修则以忠教为见虐者多矣亦聿既耄终言其实也
  十二章此章则又以丧乱自警惧也若武公者可谓能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者也回遹其一己之徳而使夫民至于困急无告则丧乱至矣
  章句先生尝有说曰卫武公大段是有学问底人抑之一诗义理精宻诗中如此者甚不易得董氏举侯包言卫武公作抑使人日诵于其侧不知此出在何处他读书多想见是如此又曰大凡读书先晓得文义了只是常常熟读如看诗不湏得着意去里面训解但只平平地涵泳自好大雅中如烝民板抑等诗自有好底 卫武公可谓老而好学不厌者也其所以至于睿圣者盖本于此详咏武公之事又知人心之危一或懈怠则非心邪念将乘间抵巇而入之矣其所以战兢自持者盖不可一息有所间断也一诗之中曲折次苐惟笃志力行者当自知之未死之前誓当以此自警也
  桑柔
  一章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比周之盛时仁覆天下也捋采其刘瘼此下民比厉王残虐害及天下也君子之心忧思不绝悲悯之久则其情况可知矣此所以号天而诉望其矜怜也
  二章王者岂能无所征役但出于不得已则民将悦而从之以忘其劳今也使人见其车马旌旗而厌苦若是则民不可得而用矣乱生不夷为乱日生而无平定之期也无国不灭无民不烬则甚言之耳君子之哀则哀其国家运祚之急蹙也
  三章居无所定则无以自安也徂无所往则无以避患也君子实维秉心无竞非有所指言也盖言凡为君子则其心自无所争耳然不知谁实为此厉阶而使至今为病乎此则指厉王言之也其辞婉矣四章土宇谓乡里与室家也周在西故曰自西徂东前三章虽皆是征役者怨辞然二章则言乱生不已而要其祸乱之终言之三章则言行止无定而原其祸乱之始言之四章则言多矣我之见病也急矣我之在邉也情益切而辞益哀矣
  五章厉王暴虐征役不休非无事者则岂无所谋与所慎哉但皆不得其道故适足以长乱而自削故告之以所当忧恤者而诲之以序爵之事人君之职唯在于辨别贤否而用之耳况贤者之能已乱如濯之能解热乎则厉王之所当急者何以哉于此而犹不能幡然致其忧恤则其何能善哉亦相与入于䧟溺而已
  六章人若溯风而立为风所迫则气唈僾而不容息遇可哀伤之事亦然当此之际则不敢复有进为之心者宜也幸而有一人焉心欲有所进为而人皆使之勿进云事已如此虽进而有所不逮矣于是退而好此稼穑与民力作以代禄食且曰稼穑维宝代食维好夫使贤者自喜于力农以代食则时之不可为仕之不可进也可知矣
  七章观此章灭我立王及上章荓云不逮则疑是诗作于共和以后宜矣然所谓告尔忧恤诲尔序爵又却恐非追刺之语故先生疑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则又承上章而言虽稼穑今亦尽病而不得以代食矣于是哀痛中国之皆危尽荒已将危困以死无有膂力更念天乱也
  八章顺理之君所以能使民尊乡之者以其能用贤也不顺理之君所以能使民狂乱者以其能用不肖故也其所以能用贤者盖以能操持其心而不为私意所乘广询博访必尽众人之见重加考择而谨慎以用之故也独言相者举重者言也能择一相则所用无不贤矣其所以用不肖者则以任偏见以为善又执私意以行之故也人君用贤则民皆有定志用不肖则民皆眩惑狂乱奔竞以图进矣九章朋友既相谮毁则不复相与以善也上无明君则人伦攸斁故朋友道绝此所以进退皆穷也十章圣人明睿所照物无遁情故其所视所言无逺不察愚人则安危利菑冥行倒曳不惟不觉而更狂以喜我非愚也于此岂不能一言哉但无如此畏忌何耳
  十一章上章之圣人愚人乃泛言之以刺厉王耳此章之良人忍心则指当时士大夫言也夫善人国之宝也所宜求访而进用之忍心民之贼也所宜摈弃而决绝之今也维此良人则弗求弗迪维彼忍心则是顾是复厉王贪暴故其好恶悖理而用舍乖僻如此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此民之所以贪黩悖乱安为茶毒之行也
  十二章此章以风之行有道以兴君子小人之所行亦各有道也作起也良人则起而为者皆用善道不顺则违道悖理之人也其所行者唯以隐暗污秽而已大抵君子之所为必光明小人之所为必隠暗君子之所行必髙洁小人之所行必污秽光明高洁即所谓善道也
  十三章上章以上两句兴下四句此章则以上一句兴下一句耳大风则有隧矣贪人则败类矣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集𫝊以四句为一串说都载在下句我字上言女欲听言则我对之然心知其不能用也故诵言而中心如醉凡若此者皆由王不用善故反使我悖乱如此也贪人谓荣公者是也败类犹圯族谓圯败其族类也荣公好利致厉王不得其终则于其族类盖可知矣十四章朋友谓同事者亦恐是指荣公而言予岂不知而作承上章听言则对而言也言我岂不知其不能听用我言哉然我之言亦或有中如千虑一得者谦辞也然我以言告汝盖往阴覆于女乃反加怒于我何哉
  十六章末两章之言亦必有所指盖亦荣公之党贪暴之徒耳故以为善背善詈职竞职盗为寇为民不利也所谓反复其言所以深恶之者是也虽曰匪予者言彼既为恶言以詈君子而又自文饰以为此非我之言此乃善为反复者之态也然我已得尔之情且事已著明而我已作尔歌矣其可得而揜覆哉此有所指明矣
  章句桑柔一诗至十六章长而难看诗记后逐章以数语说过庶㡬首尾为一教人易看但有未详尽者今依集𫝊说修补之一章以桑之既采一朝而尽以比王室忽焉雕弊故其心悲悯而号天以诉也二三四章则述征役者之怨辞也五章则告之以听任之道以救塞乱源而复忧其不能用也六章则承上章而言贤者忧惧不敢仕进而退亲稼穑以代禄食也七章则又承上章言天降丧乱厉王不保其终而又下蟊贼病伤稼穑使贤者复不得以代食也八章则思古伤今而言厉王用人之际不考众谋不通众志而所用之人皆非贤者而民因以狂乱也九章则言上无明君下有恶俗朋友自相谮毁而进退不能也十章则言用事者大率皆昏愚无知之人安危利菑而已欲谏而不敢也十一章言王弃君子而厚小人民之贪乱安为茶毒也十二章又言君子小人所行各有其道也十三章则又专言贪人毁类我欲告之而心知其不能听用故虽诵言而其心如醉由王不用贤者故使我悖眊如此也十四章则承上章而言同寮不正不能听用我言而反以赫怒加我也十五章则反复言其所指之人専为反复竞为不利而深恶之也十六章则又反复言其専为寇盗善于反复而直诋之也芮伯之言如此则当时在朝之人可知使反复寇盗之人聚于一朝则厉王之不终宜哉
  云汉
  一章夜观云汉知无雨𠉀因仰天而诉之如此恻怛之仁也何辜今之人言斯民何罪而遭此知所职也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礼无不举诚无不尽也天何为而不我听乎
  二章先郊后宫先尊而后亲也上下先天而后地也靡神不宗遍举所祭之鬼神也前言举举其礼此言宗极其尊也后稷不克上帝不临先亲而后尊也不言地及他鬼神者举尊亲以该之也救灾人事也故言后稷不克临享神事也故言上帝不临耗斁下土何为适当我之身乎不敢知之辞也或者之说意尤切然观诗之意及上意宁字义恐只当如旧说
  三章推字作推测之推亦通但以下章沮字观之恐亦只当作推去之推周馀黎民靡有孑遗言灾之及民者甚矣昊天上帝则不我遗则言又将及已也岂可不相与极其畏惧之诚哉先祖之祀亦将遂绝于此也
  四章上章兢兢业业如霆如雷者言我心极于危惧而天怒未之息也此章赫赫炎炎云我无所者言天旱方其未已而我身无所容也大命近止即上章所谓则不我遗也靡瞻靡顾言天不覆佑而无所瞻仰顾望也群公先正则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宁忍予以望之者各有轻重之不同也
  五章魃旱神也旱之为灾如此岂无主之者是必有神也旱虐之如惔焚如水患之为昏垫也则不我闻则又甚于不我助也寜俾我遁寜亦何也言昊天上帝何不使我遁逃而去位乎
  六章言欲去则出无所之故复黾勉而不敢去也苏氏以畏为不敢甚当胡寜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祈年则孔夙方社则不莫皆自反之辞也我虽自反如此而天则不虞度也然我之敬㳟明神不敢少怠则明神乎宜亦无所恨怒也
  七章岁凶年谷不登故上下离散无有统纪止言百官者百官犹如此则万民又可知矣百官既穷病如此则宜无一人不欲周救百姓自言不能而遂止不为者君吏民三者相湏有一病焉则皆受其病此理之必然也瞻仰昊天云如何里盖又呼天而诉之言其如我之忧何也此亦人穷则反夲之意八章此又承上章靡人不周无不能止而言大夫君子所以竭其精诚助王昭假于上天者已不遗馀力矣今虽死期将至然不可弃其前功当益求所以昭假者然此亦非各为一身之谋也乃所以为万民为百官耳于是又呼天而诉之以终求安宁之恵也张子不敢斥言雨之说甚当于篇终尤见宣王畏天之诚也
  嵩高
  一章申伯甫侯皆姜姓之国神农之后四岳之子孙也而为周室之世臣今申伯又以元舅之尊而出封于谢功业之盛富贵之极是岂无自而然哉故吉甫作诗以送之而推本其所以生者以为岳降神而然也其㫖深矣故董仲舒亦以为上天祐之为生贤佐焉此诗本送申伯而并言甫侯者以其同出或又尝共事故也
  二章申伯之亹亹乃大禹孜孜之心也唯其有是心故王使之缵其先世之事作都于谢而使诸侯以之为式法也又使召伯往定其居宅以成是南方之谢国使申伯后世世守其功葢又欲为其久长之计也召伯之所以定其宅者固必有其道矣故先生并载或者之说于后
  三章庸恐只是言城定居宅作城郭彻土田王皆使召伯先营之居宅定然后筑城郭城郭立然后彻土田观下章有俶其城则城亦召伯为之也王命傅御迁其私人者申伯为卿大夫时葢必有家臣今出封于谢不敢自与之往也故王命其家臣之长使迁之
  四章申伯之功召伯是营言凡申伯之功皆召伯所营也有俶其城者言城则始作若寝庙则先居宅而成之矣召伯既迄事而告王故王锡申伯以车马而使之就国也
  五章此章言王遣申伯之有礼也路车乘马所以终上章之意我图尔居莫如南土非苟封之谢也锡尔介圭以作尔宝非茍与之圭也往近王舅南土是保欲其保鄣此南土也
  六章此章言王饯申伯之诚意也信迈诚归先生以为以见王之数留疑于行之不果故也者深得诗意王先使召伯为之定居宅作城郭以成其国彻土田迁私人以分其业终又敛赋税积糇粮而后申伯之行无道路留滞之虞于是以礼饯之则王之待申伯者可谓至矣
  七章此章不徒见申伯之宜其职亦见王之用申伯得其当也不显申伯言申伯之甚显也亲则为王之元舅贤则为文武之士之法则始言番番但见其武终则并文言之
  八章此章则言申伯之徳今之其国必有成功著闻于四方之侯国此吉甫所以作诗送之也柔惠柔徳之善也直刚徳之善也其徳刚柔相济文武兼资故能揉治万邦而名闻著于四方之侯国此尹吉甫之诗所以不容不作也其诗孔硕言其诗之甚大也其风肆好言其声之遂好也如是而为申伯之赠则光宠矣
  烝民
  一章首四句尹吉甫亦是平说将下来而包涵至大义味渊永使孔子读之而赞其知道而孟子又引以为性善之证其㫖深矣所谓有徳者之言也宣王之臣有尹吉甫之学问文章以宣扬道达上下之情有仲山甫之才徳功业以辅赞弥缝宣劳内外则其致中兴也宜哉 天佑人君莫先于生贤佐莫长于生贤子孙
  二章柔嘉即所谓柔善过其则则入于恶矣令仪令色柔嘉之𤼵于外也小心翼翼柔嘉之存于内也古训是式学问之不忘也威仪是力进脩之不怠也其措之事业则上以承顺乎天子下以布宣乎王命是皆柔嘉之徳致然也
  三章式是百辟与嵩高言式是南邦同谓为诸侯之所法也此言冢宰之事纉戎祖考王躬是保此言太保之职出纳王命王之喉舌所谓典司政本也赋政于外四方爰𤼵此言经营四方也至于今兹筑城于齐则亦经营内外之一事也
  四章肃肃尊严之意王命之尊严如此山甫则奉而行之邦国则有顺有否山甫则能明而辨之此则承上章赋政于外四方爰𤼵而言之也大凡徇外者多忘乎内而山甫又能以明哲而保其身守己者或简于人山甫又能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此其为全徳也欤
  五章二章既称仲山甫之徳柔嘉故此章又以其刚亦不吐不畏强御者言之柔而不过乎则则时当刚而刚矣先生谓柔嘉非软美保身不枉道者并上章以保其身而言之也
  六章徳者人之固有自一身而言之随用而足故举之甚易不啻如一毛之轻只为气质物欲为之遮蔽故懵然不知非知至意诚者莫能举也 举在我之徳补在君之阙此亦非强立者不能山甫之徳至是又不可独以柔称矣 爱者秉彛之性莫能助者拳拳之心
  七章毎懐靡及应四章之夙夜匪懈也言每懐靡及故说车马之健与疾言王以礼遣之则说四牡之盛鸾声之和以见驺从车马之光华末章之骙骙喈喈则又言其既行之仪也
  八章人不足适政不足间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仲山甫以冢宰兼太保内外之事无不总理而其轻重缓急之序则于心自有定见此意也唯尹吉甫能知之故作诗而告以遄归焉所以安其心也穆如清风者言如清微之风化养万物感而入之意味深长也仲山甫而三读焉则知其能度其心矣章句嵩高烝民皆尹吉甫作只观此二诗则当时人才之盛如此宣王安得而不中兴哉详味二诗之意则仲山甫之人品尤优有非申伯之所能及者有学者问嵩高烝民二诗皆是遣大臣出为诸侯筑城先生曰此也晓不得封诸侯固是大事看黍苗诗当初召伯带领许多车徒人马去也自劳攘古人做事有不可晓者如汉筑长安城都是去别处调𤼵人来又只是数日便休诗云⿰氵専 -- 溥彼韩城燕师所完注家多说是燕安之众某说即召公所封燕国之师不知当初何故不只教本土人筑又湏去别处𤼵人来岂不大劳扰古人重劳民如此等事却又不然更不可晓强说便成穿凿又日看烝民诗及左𫝊国语周人说底话多有好处也是文武周公立学校教养得许多人所以𫝊得这些言语如烝民诗大故细腻刘子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皆说得好 又有问者曰气质之害直是令人不觉今非特读书将就他气质上说且如每日听先生说话也各自以其所偏为主如十句有一句合他意便硬执定这一句先生曰是如此且如仲山甫一诗苏子由专叹美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二句㳟伯偏喜柔嘉维则一句某问何不将那柔亦不茹以下四句故好某意里又爱这四句问柔亦不茹刚亦不吐却似中平曰也自刚了问刚底终是占得分数多曰也不得只是比柔又较争
  韩奕
  一章韩侯即位除服以士礼入见天子而听命王既锡命之而归诗人作此诗以送之故首言韩国之镇山乃禹所甸治今韩侯自彼而来受天子之命使继世为诸侯皆所以宠光韩侯也无废朕命为王言以戒之使不可废坠我之所命也朕命不易犹言朕命不再以见其信任之笃也夙夜匪解勤也䖍共尔位敬也为诸侯而能勤与敬若此则能无废朕命矣干不庭方以佐戎辟言我既信任于汝如此之笃则韩侯自可力脩其职业有不来庭之诸侯则助王以干正之也以末章观之则其所正者亦追貊之国耳
  二章此章又言韩侯礼仪车马之盛以见其光宠也自其行耒而言故先及于马韩侯入觐以其介圭入觐于王言其事之重礼之盛也
  三章此章则言其出祖郑笺谓尊其所往去则如始行者是也末称侯氏则知显父以天子之命出饯其行所以见殷勤留恋之意也酒之多及众也殽之薄示俭也赠之厚示恩也
  四章此章言韩侯觐礼既毕而遂就王国亲迎以归也韩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由是推之则蹶父者厉王之婿又周之贤卿士也此言韩姞家世之贵盛也韩侯迎止于蹶之里蹶父时为卿士其里必在京师也此言其亲迎之得礼也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言韩侯车马舆卫之光显也诸娣从之祁祁如云韩侯顾之烂其盈门言韩姞娣侄之盛仪容之美亦有以当韩侯之心也
  五章此章承上章言蹶父亦能为其女择所归也蹶父孔武靡国不到者言其武勇健敏其为卿士出使侯国所历之多而为其子韩姞择可嫁之所莫如韩国之乐也重言甚乐之韩土有川泽之𬣙𬣙北地少得川泽而独韩之川泽𬣙𬣙然大也既言川泽之大故遂言鲂𫚈甫甫然之大麀鹿噳噳然之众不唯水陆所产如此众多而又有熊有罴有猫有虎又见其深山大泽多出此等猛兽也其国所产之物且如此则其所居之人又当何如哉庆既令居韩姞燕誉者言既喜韩姞之有此善居则韩姞之安与乐也可知矣上章言韩侯之迎韩姞有以当其心此章言韩姞之归韩国有以适其意男女相称夫妇咸和则家道正矣家齐而国治此固天子之所喜而王朝之臣所赞咏也
  六章此章则又言王之委重于韩侯而勉以强于自治而修其职贡于王也言韩城之大乃召康公奉王命而以燕国之众筑而成之而又命因时百蛮而长之则王室之视韩亦重矣今又锡韩侯以夷狄追貊之国使为之伯焉然则韩侯固当上体此意而实修其城池治其田亩正其税法而以其国之所有时贡于王也但言三兽之皮者猛兽韩国所富有故令贡其皮焉亦以见不强责其所无也
  江汉
  一章首章但言师众之行皆莫敢安徐而曰我之来也唯淮夷是求是伐耳其志専其气锐有不战战必胜矣故次章便言其成功
  二章所伐者在南之淮夷耳而言经营四方者南亦四方之一也四方既平则王国庶可平定所谓柔逺能迩也时靡有争王心载宁又见宣王之以天下为心一有争阋则王心之不安也读此章见宣王能以天下之心为心而召公又能以宣王之心为心也
  三章召穆公既平淮夷王因命以辟四方东西南北之疆界井其田亩重新一一整顿一番使复先王之旧不以乱既除茍安而遂已此可见宣王真能明文武之功业也使后世之王者常能如此则荆楚何能独张王于南方邪夫辟其侵地治其疆界井其田畞岂无以为病者淮夷甫平而遽然为此岂无以为急者而王之心则不然也但欲反旧而使之取正于王国之法度耳于是召公遂疆理之至于南海而止经理南方而极于南海则无有不到者矣
  四章此章则言王始命来江汉之时使之遍治其事以布王命且曰昔文王武王受命之时唯康公为桢干今穆公无以予小子之故但自为继嗣尔康公之事可也尔若能开敏尔之功则我当以福祉锡女也肇谓自尔开之敏则自能有功也
  五章于周受命自召祖命使召公受命于岐周者从其祖康公受命于文王之所也岐周文王之所居也虽文王之命而实自康公而受之故曰自召祖命也人君处崇高富贵之极故人臣欲报谢者他无得以加之唯曰寿考之长及子孙之多而已
  六章召公之报谢天子不独口称其万年而已既归又答称天子之美命而作康公之庙器以勒王䇿命之辞而考其终之所成又祝天子以万寿焉所以颂祷天子者至矣下四句又所以致戒也天子之明徳不息则令闻亦不已故美其令闻而进之以不已之诚也穆公本以平淮夷而受赐今乃不言其武功而但愿天子陈其文徳以洽四方之国则用兵岂圣人之得已哉而穆公爱君之忠诚亦至矣
  常武
  一章江汉既言遣召公平淮夷矣而常武又言宣王自将以征淮夷者意者召公乃征淮南之夷而宣王则自征淮北之夷也召公征淮南之夷故疆理至于南海宣王征淮北之夷故但言省此徐土而已称其世功以美大之者见当时之重世臣也既敬既戒临事而惧也敬戒乃用兵第一义能如是则成功可必而南国可惠矣南方之国则淮南诸国也葢徐州之夷南侵诸国为之不安故其言如此二章天子亲命太师以三公出将又使内史命司马以六卿副之皆所以重其事也命大将则曰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既敬既戒恵此南国命其副则曰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者宜也大将则总其纲副将则详其目也兵以速为上久则毒民而伤财
  三章赫赫业业言有严天子之威灵气焰烜赫而盛大如此也周自夷厉以后王师不出久矣今宣王乃自将以征不庭故人望其威严如此也然王师之行则不急不徐自有常度本为徐方绎骚而往震惊之今果然如雷如霆而徐方自然震惊矣有以震动惊惧之则乱自然止古人用兵多是如此何待亲与搏击以至多杀人哉
  四章此章则言或有不服者亦不免于虏执然但不过君臣各奋其怒厚集其陈而执之耳截彼淮浦王师之所者言王师在淮浦之上有截然不可犯之势也临戎不可以不怒不怒则无以作士气也五章此章则承上章而言王旅之盛如此疾言其栗众言其盛不可动言其静不可御言其强不可绝言其属不可乱言其整不可知言其深不可胜言其无败之形以此濯征徐夷焉得而不服乎六章此章则功成而归美于王之词也言由王道之信大故徐夷自然来服非独兵威使然也甫得其不相违悖王则振旅而归无求多之意既尽归美之义而又寓规戒之忠焉
  瞻卬
  一章我则瞻卬昊天而天则不我恵顾也固已甚病而不寜矣又降此大乱使国家之势𣕕杌不安而士与民皆病也小人而为之蟊贼者无有平夷届止之期刑罪而为之网罟者无有平夷瘳愈之望则士民之病未已也此葢极言天下之病
  二章上四句承上章蟊贼之言而述其侵牟夺取于人者反复无常也下四句则承上章罪罟之言而述其拘系纵释于人者反复不当也
  三章此则始言其致乱之由哲夫成城哲妇倾城便判得男女之徳不同了妇人而有男子之徳未必不为祸也懿厥哲妇指褒姒也褒姒非不美也非不哲也而为枭为鸱非不能言也而适为乱阶厉字便应首章厉字说故下文便说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也匪教匪诲时维妇寺者又所以结上文长舌之言他人之多言则有教诲于人之益若妇寺之多言则非诬谮夫人则戕败于己而已岂可近也先生𤼵明妇寺相倚而为奸之意而并收欧阳公之说以为有国家者之戒其意切矣
  四章先生谓妇寺以其知辩穷人之言者知则哲也辩则长舌也此章亦承上章而言妇人而有知辩者之为害也以其知辩穷人之言用心慢害而变诈谗诉不知自咎责而但曰不为害此说尽妇寺之情状妇人不务蚕织而图朝廷之事正如君子不务义理而知商贾之利也
  五章夷狄阴类也自古宠任妇寺者多致夷狄之祸危乱之君大抵不忌其所当忌而惟忌忠臣义士之正己者此其所以沦胥于灭亡也君有君之威仪不吊不祥则与君之威仪不类矣已既不仁无礼又无君子以正救之此邦国之所以殄瘁也
  六章善人云亡乃天之降罔也重言之以深致其意幸王之或悟也
  七章此又承上章心之忧矣而言我心之忧既已久矣非自干之也故为乱不在先后而适当我之身乎今已势穷事迫而无可为矣故又冀幸于天庶㡬能有以巩固之耳然天亦岂可外求乎亦惟王之改过迁善则天无有不能巩之者如此则庶㡬无忝尔祖先式救于尔孙子也
  召旻
  一章言天之威怒甚为急疾故其所降之丧乱甚厚病我以饥馑使斯民尽以流亡内而国中外而邉境悉皆荒虚也此与瞻卬首章同皆极言其丧乱也
  二章此章则言致乱之由蟊贼之人内溃其心腹昏椓之人靡供其职业但相与为溃乱邪僻之行而王乃使之治平我之邦国则岂不至于危乱乎
  三章此又言王之举措颠倒错谬用者不贤而贤者不用夫小人之不可用亦明矣而临乱之君所以必用夫小人者葢以其心实不知其恶耳然亦以皋皋訿訿者善于毁人以自葢故也立乱人之朝而独戒敬恐惧甚病而不宁则岂容独立哉终必为人所挤排也
  四章以旱草喻其国之无生意终必溃乱而已也
  五章世之乱也气象分明是日改月变人不自知唯仁者觉焉此诗人所以叹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也此诗専刺幽王任用非人故知疏与粺指君子小人而言疏粝而遇精凿则疏粝者自变小人而遇君子则不知自替何哉怆恍谓忧乱而无情绪之意
  六章上章言祸乱之日亟此章言祸乱之从起不云者犹言岂不云也与下文不灾义同而先生解作今不云然者何哉池之竭岂不云由外之不入乎泉之竭岂不云由内之不出乎然则幽王之所以致乱者岂不由任用之非人乎不灾我躬者言害之广忧之大而将有无妄之灾及于我身也冇学者问此章集𫝊作赋体窃疑是比体未知如何先生曰作比为是又曰大凡读书先晓得文义了只是常常熟读如看诗不湏得着意去里面训解但只平平地涵咏自好因举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四句朗咏者久之
  七章此则明言先王用得其人而兴今日用非其人而乱任用一垂而效验大异因叹今世虽乱而岂不犹有旧徳可用之人乎葢天下虽乱亦岂尽无贤人君子哉特以上之人不能用而隐伏不见耳














  童子问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