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诗沈 卷六 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诗沈卷六
  柳州府知府范家相撰
  
  柏舟
  序曰共伯早死共姜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作此自誓共伯武公兄也武公在位五十五年当其即位之初年已四十馀矣世家言武公篡共伯而自立固未可信但𨤲公死而共伯立既葬而后死则可知何也父死未葬虽已立不称君礼也共伯长于武公其死时年亦近五十何云早死共姜年必相仿非少艾也父母何尚欲夺而嫁之髦者垂髪至眉被于两旁㓜小之饰若父母现存虽长不去唯拂而扱之冠缨内则云子事父母拂髦冠缨是也至父母死乃脱其髦丧大记云小敛脱髦是也当共伯之死釐公已葬何尚以两髦称之是皆误也窃意共伯立为世子早已身死武公是以嗣立共姜无倚大归于齐其母欲夺其志故指两髦以自矢是时釐公尚在故曰髧彼两髦也
  柏之为木其心至坚虽为之舟而泛于河不腐也故共姜借以喻其之死靡他之心与泛彼柏舟取义不同
  墙有茨
  此序但云刺宣姜与顽淫乱而左氏所记尤为可疑按传惠公之立也少齐人使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强之生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夫宣姜据传是齐僖之女既以不正始复纵淫于后使其庶子烝之不可而又强之是以犬彘畜宣姜俾贻丑于无穷也且曰使之曰强之若迫之以必从者尤非理之所有事之或然也丰坊曰昭伯不可而齐襄强之竟改适为夫妇左氏以其人伦失序故谓之烝盖襄公躬行禽兽恵与宣姜顽同奔于齐而襄公使之淫乱以为乐虽未可知然予谓戴公文公五人㫁非昭伯所生何也史称昭伯早死若烝于宣姜生子女五人则惠公立后十年尚在何云早死且此子女五人育于宫中惠公何以称之不特此也戴公庐于漕齐桓为之御文公迁楚丘桓又为之封桓之霸也申五命以楼诸侯皆以正身齐家为本岂有立昭伯奸生之二子以乱卫之宗祊即卫人亦不服也宋桓许穆俨然人主亦岂肯取暧昧不明之女为夫人哉且戴与文之立也如据史以昭伯为父是以祖母为生母也如以宣公为父则又以生父为亲兄名分之不正莫此为甚独不为齐桓卫文一筹度之乎窃以昭伯之烝宣姜事或有之但非齐人之所使齐子戴公五人或皆宣之庶子不必尽宣姜之所生即宣姜亦未必即齐僖之女左之失诬可胜指哉
  偕老
  此诗当在新台后墙茨前宣姜正为夫人之时夫燕婉之求得此戚施乃同心唱随绝不知耻诗人丑之首曰君子偕老刺意已明
  严华谷曰此诗唯述夫人服饰容貌之尊盛中间但有子之不淑一言而刺意尽见硕人唯述庄姜之美不言庄公不见答中间但有大夫夙退一语倚嗟之诗但有展我甥兮一语三诗体同但下一二冷语不露
  夫人以承祭为重故首言副笄六珈以法服为尊故继以象服是宜委委佗佗行𡵯之美如山之重河之平也玼兮玼兮承副筓也加副筓则必著翟衣加瑱揥是以眉之清扬愈显其晰也天也帝也言其俨居尊位而不自省也
  瑳兮瑳兮承象服也服展衣䝉绉𫄨夏之盛服益表其颜之清扬如是之人而称之曰邦之媛兮愧耶否耶
  桑中
  左传夫子有三军之行而又有桑中之喜是将窃妻以逃者也盖以桑中之刺奔指巫臣之窃夏姬非以桑中本为窃妻作也毛公误㑹其㫖遂以世族在位相窃妻妾为说非也依序但云刺奔为正
  乐记桑间濮上之音比于慢矣据史记纣使师延作新声武王克商师延投濮水而死卫师涓从灵公过濮上夜闻水中乐器声延抱乐器以沉因冩之为晋平公奏焉师旷曰此得之桑间濮上乎然则桑间濮上之音盖指纣乐非指此诗之音也
  期桑中要上宫送淇上其地则一孟姜孟弋孟庸其人则三盖淫者一而奔者三一人一事也李厚斋诗所指为宣姜诗孟姜孟弋孟庸或即其娣然弋与庸明是姓岂概是娣媵乎
  鹑奔
  此诗赵孟明以为床笫之言不知伯有之赋此何所取义岂以祈大国之正已耶杨龟山曰圣人录此见卫所以为狄灭之因故次于定之前
  
  姜氏炳璋曰诗但言宫室而城郭都邑皆在量度中也但言琴瑟而器用服物可备知也但言一升一望而朝市民居已在目也但言降观而分井授㕓有田有宅也但言夙驾而宵旰之勤可见也但言騋牝而国之富强可知也落落数大端而中兴之规模毕见
  周公卜瀍涧于东西左氏言山河之表里皆以地利为本文之建卫升虚望楚降观于桑其于形势审矣卫之亡也以秦之二世非终焉允臧欤
  匪直也人承上起下之词言公之勤于农桑匪直为民人如是也其秉心之充塞用意之渊深无所不到即畜牧之孳息已有騋牝之三千矣
  蝃𬟽
  蝃𬟽地之淫气傍日以成彩阴干阳也曰莫之敢指者戾气在上也序但云止奔古说多指宣姜然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于宣姜不相似
  相鼠
  此序但恶无礼而诸说并刺宣姜韩诗亦然然卫文贤君其治卫之诗自干旄而外不多见诗之次序虽有移乱而蝃𬟽与此篇恰在定之后干旄之前则止奔所以防淫恶无礼所以训俗犹见中兴之雅化当从首序为是
  干旄
  定为文公立国之本干旄则作人之雅化也在郊在野在城国人于干旄一见再见三见也大夫乘四马初往求贤故曰四之求贤既得并马以归故曰五之六之何以告之何以畀之知其必有以报大夫也左传干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家语干旄之忠告至矣哉言上之致敬尽礼如此贤者无不献可替否以致其忠爱者但不知其何以告之何以畀之耳美大夫正以美卫文
  载驰
  一章虚言欲归二三正言责臣四则明言当控告于大邦发乎情止乎礼义莫夫人若矣意欲大夫之设法以救卫非违礼而径情也左传许穆夫人赋载驰齐侯使公子无亏帅师戍漕意许大夫即从夫人之命往齐请救可知
  此事左传年分亦误按闵公二年狄入卫冬十二月宋桓公随立戴公以庐于漕是年戴公卒立甫一月耳文公继立夫人之思归当在此时夫周之十二月夏十月也诗云芃芃其麦言采其虻岂十月所有乎盖唁卫或在次年或戴公未立之前耳
  视尔不臧我思不閟言我视尔之所谋皆非良圗若我之所思不在逺而在近若齐与宋必不閟而不纳也古礼有不可行于后世者三祭之立尸以孙象祖至于祫禘堂上皆诸孙堂下皆父兄相率而罗拜心何以安一也诸侯一娶九女二国媵之皆以侄娣幼者待年此春秋之事不可以行二也详江有汜父母既没虽国破家亡不得归省兄弟三也秦汉而下三者皆废岂以违古为非哉
  
  淇奥
  抑之诗有与淇奥相发明者不愧屋漏不敢射思即切磋琢磨也质人民谨侯度即瑟僩赫喧金锡圭璧也无易由言无曰苟矣善戏谑不为虐也惠朋友绳孙子至于万民靡不承有斐君子终不可喧也
  圣贤之学治外即以治内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切磋琢磨于威仪言词见之可谓善言睿圣
  切磋琢磨大学分道学自修是为已事后序言武公聴谏以礼自防其意亦同要之不外主敬而已诗中语语有敬字在
  绿竹古分为二绿为王刍竹为萹竹王刍莎也萹竹萹蓄也朱子改为绿色之竹是也汉志武帝塞瓠子河下淇园之竹以为犍诗曰籊籊竹竿以钓于淇淇故多竹哉
  考盘
  淮南子曰夫可以扬清激浊抑贪止廉其惟隐者故录考盘与孔丛子合后序刺庄公不能继武公使贤者穷处疑有本
  因涧阿以考室架木作屋谓之盘其中既寛且薖可以寤歌何乐如之永矢弗告犹云此中人语不足为外人道也
  硕人
  以硕人美庄姜而曰其颀曰敖敖叙世系以及姻亲美容色而极形容因而喜盈门之有烂道大国之多仪皆俗情之艳羡非好徳之所尚也乃诗人一一侈陈之者明庄姜之贤不必言即以容貌礼仪姻族观之亦人情所共悦而何以不见答于公也
  巧笑者笑之倩不轻笑也竹竿云巧笑之瑳是也公唯谑浪笑傲则不乐巧笑矣可互证以见
  严氏解大夫夙退二句曰庄姜以礼来嫁不应不见答于公岂吾君疲于政事未暇与夫人相接耶如是则大夫在朝者且宜夙退无使君劳也其体㑹细矣愚谓此来嫁入朝之礼也夫人至君冕而亲迎大夫从君命妇从夫人至于入而行共牢之礼则大夫当夙退矣无使君劳行礼之劳也诗皆叙其来嫁之事似不必言其后之不见答也
  
  诗人述弃妇之言以明苟合之无终其为戒深矣曰淇曰顿丘曰复闗明著其地曰贸丝曰秋期明著其时盖诗人述弃妇之言以为当时奔女戒也昔人谓谷风节节是哀氓诗节节是供牒也
  此妇之奔方三岁而颜之衰旋比于桑之落者作劳故耶亦所迁之贿已尽食贫在室以致如是耳彼男子之来即我谋非贪色盛亦利财多财色去而爱绝可不戒欤及尔偕老以下追述始奔之语期偕老之如一谓尔毋使我老而兴怨也当无岸无泮长如总角之晏言笑宴宴乃为有始有终耳其情虽苦而事弥丑
  竹竿
  序言思归即归寜也后序以为适异国而不见答非也夫适人而夫不见答可以思归故国乎首以少时闲情说起明其在家之乐接言岂不尔思言归寜不得思亦徒然也明人季本以此二句似淫诗而改之大谬
  芄兰
  佩觿佩韘者虽童子也能不以彼为知于我甲于我乎彼其垂带而悸颜厚有忸怩矣其词虽曲而有直体若非刺君之词则指童昏而居上位者言之
  河广
  易同人注天子诸侯后夫人不出谓其嫔妾多虽无子不出唯犯大故仍用常法耳宋桓夫人之出未知何故说苑载宋襄为太子请于桓公曰请使目夷立公曰何故曰臣之舅在卫爱臣若立则终不可往矣盖不敢言其母而言舅则夫人似非为淫逆而去故兾以感桓公而反之也夫人河广之诗当作于此时严氏谓㐮公之世卫文已迁河南不须渡河其证甚明
  诗虽以望宋为言然于桓公无相思之理诗亿引宋仁宗废后郭氏不肯与仁宗私见一事明夫人之不思桓桓公是也盖望宋但以思子
  伯兮
  执殳前驱义当从戎无怨怼也膏沐不施偶居无匹诲冶容也其雨也而日杲杲望雨者无不首之疾我之望伯犹是矣萱之为言谖也忘也树谖堂背或可忘忧皆思妇之言而序曰刺时者刺兵戎之不息也
  古说谓为王前驱即桓五年蔡卫陈从王伐郑𦈡葛一战夫卫宣从王伐郑于义甚正诗人何故兴刺春秋之事左氏失载甚多何必定指一事以证之
  有狐
  旧说以狐之媚比女之无因而忧人之裳衣其义甚浅且寡妇鳏夫于诗无征此盖忧乱之作故序曰刺时耳淇梁孔道之上狐不夜出而昼见绥绥然不复避人妖徴也无裳无带无服民之衣不蔽体则食不充口可知穷困如此乱将至矣皆触目伤心之语
  木𤓰
  齐桓之封卫卫未有以报也而曰报之以琼琚报之以琼玖且车马器物之遗非轻何以木𤓰木李为喻乎诗若曰人生赠遗之故苟其情甚厚于我虽投我以木𤓰之微必报之以琼玖之重匪以为报也盖欲永以为好也齐之厚我岂木𤓰也哉卫之感齐桓也深故其词如此而所以美桓公者自见
  
  王风次序说
  王风何以次于邶鄘卫之后也元城刘氏曰王风在邶鄘卫后者存二代之后也周既灭商分其畿内为三国即邶鄘卫也自纣城以北谓之邶其南谓之鄘东谓之卫邶以封纣子武庚也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武王崩三监叛周公灭之尽以其地封康叔故邶诗十九鄘诗十篇共二十九篇皆卫诗也序诗者以其地本商之畿内故列于王之先而仍列为三国独不谓之卫其意深矣
  黍离
  岐丰为西戎所有六七年始入于秦周之宗庙宫室戎之所毁非秦之所毁也大夫行役睹禾黍之离离伤故都之沦丧而民皆封殖耕农因作是诗非但悲宗庙宫室之郁为禾黍也故首序但曰闵宗周
  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斯时其曷至哉鸡栖于埘日其夕矣牛羊皆已下括则今日又不至矣如之何令我弗思盖日日期望之词诗次黍离故序刺平王
  君子阳阳
  此与简兮相似彼万舞而夸锡爵此执翿而乐只且皆舞师也古者乐正之职习舞释菜兴器用弊国之俊秀肄焉干戈羽龠春夏以时非贱职也龠师旄人掌教舞仕与国子身闲而业尊聊逍遥以肆志故贤者时出其中秦汉以下俳优侏儒尽入太常房中之乐但以穷声色娱耳目而兴贤育才之地一化为酣歌妙舞之场贤者岂肯出此哉
  房者乐师肄业所居之房也古注以为房中之乐笺䟽以天子路寝小寝之房释之夫路寝法地也乐师可阳阳然执簧以招友为乐乎
  扬之水
  戌甫戌申戍许不一戍而序専言母家者甫许之戍因申而连及之也甫与申同在南阳宛县许在开封邓州之间与申接壤戌之皆以为申耳孔氏谓甫许俱姜姓故借言之其实不戌非也顾亭林曰申侯之伐幽王之弑不可谓非出于平王之志当时但知其冡嗣为当立而不知其与闻乎弑为可诛孔子生于二百年之后盖有所不忍言故录文侯之命于书录杨之水于诗其㫖微矣
  中谷
  此幽王诗也三章皆曰有女仳离是民人弃其室家乱离莫保情非得已何以重责其夫曰遇人之不淑乎盖责其夫愈以悯其女也言外亦若为申后怜者蓷名庵䕡即益母宜生湿地暵其干先燥其干地之蓷也继则得地而脩长者亦悴矣终并下湿之地无一不暵其殆为宜臼之在申喻乎
  有兔
  后序以此为桓王诗朱子不详其世考桓王在位二十三年唯率蔡卫陈伐郑一事见春秋传他无所考诗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则明为平王诗也幽王之初年周室尚平故生初无为至犬戎入冦王死骊山祸始大剧东迁以后戎患未息平乃觍颜庇仇戌申戌许征役不息非逢此百罹逢此百凶乎兔狡而避罿罦雉则罹之盖以自喻也
  葛藟
  三章皆以终逺兄弟责平王不亲兄弟之国而终依母家谓他人父谓他人母愚莫甚也亦莫我顾亦莫我有谓宁使彼之弗我顾弗我有而呼之亲之之情弥挚焉孰知其终不可恃也哉
  终逺兄弟之下接云谓他人父谓他人母者逺兄弟则以他人为兄弟以他人为兄弟则以他人之父母为父母矣甚之之词也故三章明言之曰谓他人昆
  采葛
  葛蔓草也易困之上六曰困于葛藟于臲卼盖苦其纒束以致危动也萧父混于香草楚辞曰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彼者彼其君之辞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谓君之于谗人亲密之至一日不可以离则去君日乆者能弗惴惴如集木哉黄氏日抄载朱子诗传新说仍改为聴谗惜不见其原本
  大车
  榖异室死同穴守礼之言下二句信誓之词当是周大夫聴谗失㫁而男女怨恨自誓也序刺周大夫后序以为不能聴男女之讼按之诗文甚明
  畏子不奔者女之言也言我若奔尔则尔仍罹大夫之法是以畏而不敢也然岂遂忘夫妇之恩而有二心乎故誓之曰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中有麻丘
  周人惜贤者之去而思之也言陟彼丘中以望田则有麻有麦果则有李皆子嗟子国之所封殖也遗爱犹新彼其犹肯施施而来食我而贻我以佩玖乎毛氏以子嗟子国为留氏父子之名必有所本或曰设为彼国之留贤亦通若指为淫词则失之逺矣







  诗沈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