訒斋先生文集/卷之九 中华文库
书
与郑辉远书丙辰四月
一往绝域。再经寒热。水土风气之所别。其何以堪处耶。想吾兄确然自信。思古人处困心亨之道。益勉所学。益养精神。苍松老桧。经霜雪而愈厉。是岂病于炎瘴之外袭也。且因友人。屡闻大夫人康宁。为吾兄慰仰无已。鄙生汩汩碌碌。仅能行走。无足为故人道者。自去年春。携京畜。寄栖茂长海曲。煮盐钓鱼。苟免塡壑。而边山沧海。晨夕相对。亦可以耐饥忘老。丈夫生涯。此亦足矣。所恨者。五十无闻焉耳。每念我辉远。心与口语。一慰一叹。屡折梅花。难逢郑驿之使。孤雁摧翎。未渡鲸波之阔。千里纠结之怀。无缘得达。不知何时。更对清仪。说此心事。翼承在兔山免恙耳。适因载马船之入往。敢问平安。亦未知果能善传否。船工乃农舍傍人。幸惠一字于其还耶。馀不能尽。只祝随遇顺适。仰惟心照。
与朴大庵德凝惺书
岁换时移。伏惟道丈。随处自裕。前月。以事适海上。留置鄙简于真城。庶因黄醴泉往来人。俾传于座下。未知不作殷生状否。昨日还家。床有一幅书。是乃道丈手札。惊喜慰沃。不啻久渴而得饮也。生懦拙成习。自知无所轻重于时。萍浮岭海之间。蹉过半岁光阴。知止有定。更有何期。惟慕贤一念。实由衷曲。每览昔人缁衣白驹之诗。未尝不反复咏诵也。五六年前。幸荷一顾于稠人中。多所发药警语入耳。便觉亲切。思欲侧近尊寓。冀蒙绳斲。而各自南北。远不可亲。尘冗世患。一向缠缚。区区向慕之忱。无路得近于清光。祗恐长者泛然看过。不知某也之在于某处。则平生羞恨。死不灭矣。近来士子论议心地。日趋曲迳。同声者。枉循而苟合。异臭者。对面而按剑。至以偏私之见。指摘善人疵累。兴讹造谤。以乱是非。分离乖隔。不合不公。开口投足之间。便为人所指目。此时交道。吁亦难矣。每念道丈。避地万叠山中。近又卜筑沙川之岸。轻重取舍。已判心上。不以哓哓者。入于耳而挠于怀。到处湖山。无非乐地。岂比俗子浮寄波头。动辄忧疑。为平地上鳖足人也。始知见得分明。不为流俗所动者。地位甚高。玉山张丈。亦是流波中砥柱。已抛毁誉欣戚于度外。同处日久。颇觉有进益。但择地多年。未得其便。今在仁同。亦非久计。倘与吾丈卜近一隅。以时相从。则其乐如何。所教鸟逸。乃号为新谷村也。山川之胜。土地之美。果为名区。真可居处也。金先生去今数百馀岁。其遗风之绝不绝。里俗之仁不仁。未必果符所料。俗近大野。惟事农桑。重利轻义。野人常事。然君子居之。何野之有。倘因此而善变焉。则虽不益于我。而大益于彼。是亦仁者之所欲为也。洛水上下。多有宽闲之地。今若枉驾此地。从容骋目于数日之暇。则可以随意取舍矣。第虑边警未息。风波未静。沿路一带。似难奠居。生来寻旧墟。亦为姑息之计。而以左北一路。为依归之所。尊丈亦以青松为根本。而浪迹于洛江之滨。则庶乎得矣。未知高明以为如何。亡姊葬期在近。心緖匆忙。未能躬造以议。祗自瞻怅。
与金洗马活源别纸
碑文。略去数节。他语则不甚紧关于有无。而见关白一节。似是大节目。而全然不载。鄙意亦以为欠。今见愚伏别纸。则以楹外之拜。为日本旧例。其终免于庭拜。非因公力争。只是循其国旧例而已。此则然矣。但其时秀吉并呑诸岛。威愶我国。书契中。至有方物来朝字。其国中。亦有系致朝鲜使臣等语。张皇声势。欲以夸耀于诸国。其许以楹外之拜。未可必也。我国之遣使。亦出于数百年之后。上使,书状。皆执拜下为恭之见。称关白为国王。而欲使敌体于国君。若从彼意而讲定庭拜之礼。因玄苏以通秀吉。则以彼桀骜张皇之气。其肯终却使臣讲定之礼。而必因其俗。许以楹外之拜乎。又非先生之坚执。则上使,书状怖畏之心。其肯援礼辨争而定以楹外乎。许公所见。到此尤大错。而先生折之以礼。以正其非。此岂非大节目耶。厥后吴允谦为使。如许公所见。其所答书契。违其国旧例。而必请改以日本国王云。吴亦人望也。所见亦不免错量。寒冈亦尝叹之也。拜见一节。亦安知错见于后日。而从拜下之恭乎。鄙见如此。未知孝仲所见。亦以为无欠乎。至于权吴两兄之致疑于偏主刚介一节。则鄙意以为不然。古之君子。气象不同。有温和宽弘底人。亦有正直刚毅底人。先生本以刚直之气。用工于宽弘上。以退陶为师。故居家应接。多有此气象。而遇事论是非。则圭角自然发露。人之未尽知先生之蕴德者。亦循其本领上发见处。见其大概而论之耳。又安知先生查滓未尽浑化而然耶。愚伏所见如是。愚伏平生尊事西厓。尤有所认于两先生气象刚和之不同而同归于大贤。观其文。有蓄之愈深厚而发之愈光明等语。亦有见透先生用力处。至于静对黄卷优游自得等语。初笔而后削。其意以为此则先生有志而未暇及。不可强添一字。以为苟然也。愚伏此文。虽未尽该洽。可以为名世文字。其铭二百馀字。气力清健。模写极尽。其人其言。皆人所不及。当与寒冈之状。并传于后。无疑也。愿与守之,景虚,孝仲诸友。参以鄙见而议之。如何。见关白一款。亦书鄙见。更议于愚伏。俾无未尽之意。亦如何。
与张参判书戊辰四月
半岁罪网中。不暇付呈一书。时时念念。未尝不在左右也。春尽向热。伏惟服中体候冲相。𬀪一缕顽命。得保于圣恩涵濡中。到此北塞。百苦千辛。何敢言也。但念馀生。无路报答鸿恩。是足为悲伤也。迷豚。猝遇不测之变。不敢不达。因此录功。暴得分外之恩命。尤为忧惧也。所祝倍加摄养。以慰远望。押吏告回。传致下怀。果能得达否。
答金沙溪书
负罪馀生。得返故乡。幸亦足矣。况蒙仁人眷念之至。恻然问札。来自千里。其为感幸。尤难以一二言也。即惟霜天。道味冲胜。𬀪积病委顿。仅有一线命脉。势也如何。痴之一字。是平生所受之病。今果以此自陷千丈坑。幸赖圣上。罪之以痴而舍之以痴。先生又许之以痴。是死以痴也。生亦痴也。罪我者痴也。知我者痴也。正如退之之穷鬼。相随而不舍。送之而不去。宁安而受之。自号痴轩而与之终始焉耳。夏间。在青松僻谷。沈呻床席中。且无信便。未得修谢。今又再承垂问。而稽报至此。非诚之浅也。疏懒之病。惟君子谅之。衰疾侵寻。湖岭伊阻。无由一披悃愊。临纸惘然。
答或人书辛未
特蒙警诲。喜幸何可量也。生病伏村园。绝无见闻。朝家爻象。时议升除。虽不敢知。而自家本有难去之故。方以逋慢君命为忧闷。今承盛教。疑念顿释也。然士之为仕。虽不能裨益于时。岂肯曲迳求合。陷身于污下耶。曰西曰南。皆不免先私而后公。毛发疮痏。出于一时之好恶。士生斯世。若稍怀廉耻。则固无容足地矣。不知何样人。拔于党论之外。能破积年痈疽。而投之以和平之良剂乎。无德之人。在家呈病。嫌于自重。欲诣阙下。一陈所怀而退。亦未知果合道理否也。
与郑愚伏书
三返征驴。意谓不出此春。必做连宵之乐。而事多作魔。迟延至今。秪自浩叹。伏惟花柳芳辰。道味闲适。瞻慰何量。常谓苍石。吾侪中获福最多。而白首颓龄。连失两才子。嗟悼之怀。若在身上。近闻弃官大归。情当闻即趋慰。仍拜门屏。而颇以惊心之事。馀悸未定。姑待一两旬。扶病拔冗。不计他故也。谨此先送一走。以候起居。
夏间。因人传致一幅书。得达座下否。即惟溽暑。台体起居和安。侍生蒙天恩罔极。得保阽死。残命未死之前。不离辇毂下。初计也。适值纷纭之际。险衅踪迹。益艰于迟回洛下。遂滚下岭路。带家少半骑半步。瞻望商南。一蹴可到。玉洞留卧数日。对讨幽郁。非不好矣。一则难于分作两行。一则嫌于寻访亲朋。正如逃罪之人。裹面隐忍而来。此间情事。何敢向人言耶。颓然一卧。旧痾侵寻。断置人事。一纸不敢送人。况于出入门外乎。顷为西报急传。颠倒治行。虽僵仆道路。有不暇计。而旋闻稍缓而停止矣。又闻台兄冒热作行。止于中路云。莫非二竖为患耶。台兄致仕年迫。素多身恙。想得丘园养痾之念。如月常弦。而鱼水交际。不比寻常。时危无去国之义。未知国事苟安。能遂吾兄志愿否。时时未尝不仰虑于此也。就告耕隐李先生。于吾兄同是外先也。乡贤事迹。俱有所称述。而独于先生。欠一行文字可传于后。五峯许撰行迹而迁延未就。今已耄老绝望。谋与内外残孙。改竖短碣。以表墓道。非台兄老手。其何能阐扬潜德而取信于后耶。台兄想亦闻知已夙。非如轻信于一二子孙所传者。幸勿虚让。速构下送。则其有光于前烈。如何如何。生虽子孙。惟恐一字过实而未安于先正。非敢掇拾浪传。归美于远祖也。况主张斟酌。都在作者。岂必强作文字于杞宋无征处耶。但于无征中。看取古人言外之意。而稍加发挥之耳。李生告归。敢以鄙录。并令投进。此后相见。何以为期。怅惘怅惘。
与金道源奉使日本书
潦水不止。至秋转甚。人人不堪蒸郁。道路极艰险。万里风涛之行。初头未免跋涉之苦。为之浩叹也。未审登程后气味何似。病生委惫益甚。废却万事。只得僵卧呻吟而已。顷接故人在京情缄。如奉风仪。病怀欣慰无量。第其时。眼疾兼暑疟方苦。适傍无子弟执笔者。家在僻村。又无风便。尚阙报谢。有同无心者。病中人事乃至此。尤可叹也。书中所诲。不敢小弛于怀。而贱病到剧。目不辨字。并前后所录。付诸家儿。使自修正。可知老病人心事也。故人气弱多病。所祝神明所扶。凌鲸波辟瘴雾。好趁春风。竣事荣还。老人不死。握手重逢。在此日也。千万所怀。书何能悉。
答权介甫鳖书
屡承远惠书问。感佩何极。第因回便不易。未即修谢。是为恨耳。即惟清和。侍学佳安。先大夫草涧先生遗稿。尚未编修耶。远无以致身其侧。与诸友同事雠校。秪用怅叹。龙门先王考墓碣。既承识系之命。而衰病如此。无一日安静时。若在破舟浮沈中。不暇构思。若非身归故山。则恐不敢为。更求于他人。如何。金翼之今在何处。欲修一书。而匆匆不及。亦布悬恋之意也。
答文戚斐然书
久闻患恙颇重。奉虑不少置。今承手滋。审所患差可。慰仰慰仰。示贤胤服丧事。既无礼文可据。而生熟知奉事嫂氏之意而详闻其言。以舅姑以上三代香火。无托为悲。收养于襁褓中。视同己出而托以后事。全给田民。妇人中。通大义也。故成文之时。生亦着署而不避。财主所托情义。不比寻常。而又闻国法。三岁前收养。即同己子云。以此推之。则三年之丧。似不可已。如何如何。国初沈政丞浍儿时。以家祸。婢子负逃。来托本府康居敏家。康养为己子。全给财产。居敏之丧。服三年。还朝后。康之妻氏没。以政丞下来。庐墓服丧如初。而未闻非之者。以为美谈。生已著于一善志。与其失于薄。宁失于厚。生意如此。未知如何。幸须量处。
问目
上寒冈先生问目
杂记曰。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郑玄曰。此为父在为母。是古人之于期丧。止十五月而除。家礼成服条。何无此大段节目乎。至大祥章注。朱子答或人问曰。今礼。几筵必三年而除。则小祥大祥之祭。皆夫主之。但小祥。夫已除服。大祥之祭。夫恐须素服可也。朱子非不取杂记所论。而何不著为定礼。而答或人之语。如此耶。
答曰。父在为母。宋服制令。则齐衰三年。大明则斩衰三年矣。司马温公为书仪。而不敢违时王之制。朱子撰家礼而仍之。所以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之制。用不得也。李先生。亦于此难言之。然父在而遭母丧。则压于尊而不敢引祥禫于三年之后。有先贤定论。好礼之人。自当参酌遵行。不敢复为说以辨其如何耳。
凡家庙之制。祭止四代。代尽则递迁。移于支孙最长之房。以奉祭祀。支孙世代并尽。则埋于墓所。今继高祖宗家。若因兵乱。不得保其神主。则事定后当改造。虽亲尽之主。亦似改造祭告。然后或移或埋也。如或平时。四代已尽。而因循未迁。或未及埋置。而逢乱不保者。亦当改造否。宗家改造神主时。只造当祭之主。而五世之主。则以为亲尽。不为改造。而宗孙已死。则宗孙之子。亦可追改乎。支孙之亲未尽者。亦可自为改造而奉祭。以终其身乎。家礼。庙主代尽后。移于支孙云者。似是神主尚存。支孙犹有亲未尽者。故不忍遽埋而然也。今既无神主。而改造一节。亦已放过。则宗孙既亡。宗孙之子。追改先人未行之礼。似未安。支孙。自造先世神主。亦似未安。处之如何。不可改则亲未尽支孙。亦以纸榜奉行高祖忌祭时事。亦不害于义否。
答曰。先世神主。因兵乱未保。诚为痛悯。而追造于亲尽之后。恐未合理。支孙之亲未尽者。虽为之权奉。而追造代尽之主。亦似未安。曾于此等处。不知合当道理。今亦不敢强说。
班祔之主。或尊于正位子孙行。则奠物奠爵。何先何后。高曾旁亲。死而无后。亦当入庙否。若行时事。而所祔之主。无祖父母位。则祭时祔于何主。祝文不及祔位否。
答曰。程子曰成人而无后者。其祭终兄弟之孙之身。则高曾旁亲之无后者。恐不得入庙。不得祭所祔祖父位。则不得不权祔于祢位。祝文固不用于祔位。若祔于祖考。则以某位祔食。家礼自有明文。但权祔祢位。不知当如何。不敢强说。
姑姊妹适人。而子孙并没无后。亦无夫家当祔之亲属。则本宗亲属。亦可祔于家庙乎。姊妹之夫。不当祔于家庙。而只祔姑姊妹。不祭其夫。亦未安。当如何。世俗或有姑姊妹无后者。则夫妻之主。各以亲属分去。亦如何。
答曰。姑姊妹之已嫁而无后者。祔于本宗家庙。于理不合。至于夫妻神主。两边亲属。各自分去。尤不近理。
凡人无后而班祔云者。并无子女然后。祔入旁亲之庙。如或有女无子。则女夫及外孙。以奉其神主于私室。亦为未安。今虽有女及外孙。依无后班祔之例。请入祔本宗家庙。如何。
答曰。既不能立后。则权安于女孙之家。已为未安。祔于本宗家庙。亦甚不便。此等处诚难为说。如不得已。则不得不依亡人处置。
兄弟姊妹之殇者。既无称号封氏。则神主亦何以书之。或书殇兄殇姊如何。某封某氏之称。亦可书于殇亲否。
答曰。神主书殇字。未见于古书。殇又不可以有封。男子则当书曰秀才某郡某公神主。女子则当书曰某郡某氏乎。不敢的知。
题主。书显考显祖考。而祭仪祝辞。不书显字。何也。
答曰。神主既书显字。则祝文之不书。不知何也。岂非家礼图中有显字。故世俗仍遵用之。家礼本文祝辞。则朱子缘一时不用。而不令书之也。然此亦臆说。未有定据耳。
古礼庙制。皆以昭穆为序。孙当祔祖。故祔祭及班祔。皆于祖庙。今四代列序。子继父下。而不告祢庙。无端祔食。无乃未安乎。家礼。又有四代一祝之文。若然则以某亲祔食之文。泛书于末端。而不必书祔食于某祖考云。则今祔食兄弟。书于考妣祝文下。如何。
答曰。无端祔食。固为未安。而亦不得不然。但四代一祝。乃丘琼山之礼。而非家礼所许也。祝文。书祔食未安之意。已具于前。
考妣神主。合于一椟。若父有三室。则如何。四主各椟。则龛狭难容。合于一椟。则当广其椟制耶。然祠堂奠献之时。非有出主节目。若合一椟。而陈四位奠物。则远隔神主未安。或有四主分为两椟。考与先室为一椟。第二三室为一椟。此亦似未安。非但椟制为然。祠堂龛制。亦当广阔。令容四位奠物。则四代之龛。皆依此广之乎。当随其神主而或狭或广乎。非但龛制为然。凡人祭祀时。考妣共一卓。今四主共为一卓。则其势难便。分为四卓。则各位共卓。亦有异同。似未安。或有以妣位先后为序。初室合于考位。第二三位。共为一卓者。如何。
答曰。所谓椟。即家礼坐式之制耶。考妣合一坐式。已为未安。若四位合一坐式。则恐尤未安。不出主而奠献之祭。是正至朔望之参。每龛设一大盘于卓上。俗节之献。亦以时食。荐以大盘则皆共一卓。无四位各陈之难矣。考与先室。为一椟共一卓。则或可矣。二三室。合一椟而共一卓。则似甚未安。不得四位各卓。则宁四位共一卓。而盏盘饭羹炙肝之类各设。恐无妨于不得已之权宜也。
古者昭穆之制甚明。而程子以西为上。四代列序之意。何也。今之士大夫。立庙未可为昭穆之制耶。众子不得祭始祖。则入庙最尊之主。居始祖之位耶。自天子以下。降杀以五以三。而程子之必以四代者。何意耶。诸侯之庙。太祖正东向之位。则昭北穆南。祭祀时。亦依此设位耶。太祖居北而昭东穆西耶。士大夫家庙。若仿昭穆之制。则亦始祖东向而昭北穆南耶。
答曰。以西为上而自西徂东之制。非出于程子。自汉而然矣。众子不得祭始祖。则庙中最尊之位。恐不得居也。好礼之家。或略仿昭穆之制。南北相向。恐无不可。程子以高祖有服。不得不祭。而令祭四代。非有取于降杀以两之义也。
妇从夫爵。礼也。今士族无职者。妻铭旌神主。书以孺人。非礼也。当何以书之。曾有爵秩而削夺者。妻之铭旌神主。亦何以书之。
答曰。夫无职则妻借用孺人。削夺者之妻。恐当用无职之例也。
立丧主注。父在父为主。谓与宾客为礼。尊者主之。馈奠则丧主主之。今妻丧。夫主祭。祝文亦书夫名。既曰与宾客为礼。而子奉馈奠。则所谓馈奠。非祭耶。题主注。夫在妻之神主。宜书何人奉祀云者。乃指旁题。似非谓虽有长子而必以夫书之也。今人妻丧。虽有长子。而必以夫书其主。祝文亦同。若然则礼文。何不曰父在父当主祭。而只云与宾客为礼。祝文。何不云夫某告于妻某氏耶。
答曰。父在父为主者。礼记奔丧篇。取统于尊之义而言之。非馈奠诸事。皆属于其子。而父独与宾客为礼也。夫主妻丧。则祝文当书夫名。夫若有尊亲。则与宾客为礼。尊亲主之也。神主之题。虽有长子。必夫主而书之。今人夫书主。祝文亦同者。是也。家礼简约。只言其经而不言其变也。
奔丧易服注。裂布为四脚。其制如何。头𢄼之制。亦如何。
答曰。四脚之制。以一幅布。中裂其两端。先以后两脚。结于额上。又以前两脚。结于鬓后。头𢄼。即今之𢄼帕。
齐衰以下奔丧注。释去华服。则今着何冠服带屦耶。衣冠带屦。虽非白色。非华服则亦可着耶。妻丧。期服之重者。奔丧时。着草笠白巾缨白帽带。脱去网巾而行者。何如。礼云至家成服。其不待四日者。非初丧。无屡变服。如大小敛之仪故耶。若服未成。不能即日成服。则所着冠带。当如在途时耶。若然则齐衰期丧服之重者。而既至灵座前。黑笠黑帽。朝夕奠上食。亦以此与祭。不亦未安乎。
答曰。齐衰以下之奔丧者。固当释去华服。衣服之不用白色。恐亦未安。奔妻丧之服。来喩似然。礼大功以上。有三日成服之文。小功以下。不待三日云。服未成之前。当依初丧之礼。岂必拘在道之服。
大祥下注。子为母。大祥及禫。夫已无服。又曰。今礼几筵。必三年而除。大祥之祭。皆夫主之。但小祥之后。夫即除服。大祥祭。夫亦须素服如吊服。可也。但改其祝辞。不必言为子而祭也。然则子为母。期而服除。犹存几筵。祥禫之祭如仪。而今人父在母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者。何据耶。其曰不必言为子而祭者。何谓也。
答曰。家礼之父在母丧。齐衰三年者。时王之制也。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先王定礼也。其曰不必言为子而祭者。谓夫自祭而告之也。
小祥止朝夕哭注。惟朔望。未除服者会哭。期年之后。唯孝子外。皆已除服。孝子长在丧次。所谓会哭者。何谓也。
答曰。所谓未除服者。必期大功闻丧晩。而小祥时。未及除服者也。
服制九月至三月。计以日数耶。只言月数耶。如缌麻三月之丧。若出晦间。而释服于三月之朔日。则日数甚少。当尽其月。至逾月朔日而释服耶。
答曰。大功以下。当以月数。丧或在晦时。成服于开初。则恐当以成服计月。当尽其月数。以后月朔日释服。
丧主位次。初丧东西相向。皆以南为上。至虞祭北向西上。无变其位次之文。今受吊时。主人西向。则依初丧以南为上耶。凡地势北尊南卑。意者初丧。则尸柩南首。故以南为上。葬后。亦依初南上。则似无义意。如何。若自葬后。以北为上。则此一节。不著于礼文者。何耶。
答曰。来喩恐然。大概家礼。不详言位次。
丧制云。童子不杖。不能病也。又云当室则免而杖。此谓适童子也。且童子未冠。则丧服之冠如何。或有因丧而冠者。此谓童子为丧主而当服斩者耶。服期者。亦皆因丧而冠耶。今王世子冲龄未冠。而遭国故。而初用冠杖。未几儒臣以为非礼而除之。其用之除之。孰合于礼耶。今既世子显膺封册。亦用庶童子不杖之礼。而去冠去杖。未知何如。上教使儒臣礼部。博考典礼以启。而未有的论。𬀪忝备宫僚。心有未安。敢以仰禀。
答曰。李继善遭丧制服。从俗苟简。欲依古礼而改为之。朱子曰。服已成而中改。亦似未安。不若且仍旧。所谓仍旧者。仍俗制服者耳。若服不当服之服。其为未安。恐非但如俗制古礼之殊。朱子必有所处之矣。如何如何。且闻王世子顷于承颁教之日。已除去冠杖云。其后已经半月。若又还服。则是既成而中改。既改而还服。无乃尤为未安乎。此中无书册。无所考焉。依上教通问于礼部玉堂。博考摭出。具以上启。以副圣明好礼好问之盛意。何如。
改葬仪。无再虞三虞者何意。世人或于是日。脱缌服即吉服。或服缌麻以终三月。何从而可。若终三月。则既无灵座。服缌于何处。脱服亦于何处。其间无祭祀一节耶。
答曰。初葬时。已行三虞。改葬则只有一虞之告。还家告庙之外。别无他祭祀之节。
凡丧自初丧至葬时。皆设奠于灵座。今改棺未窆之前。亦当设奠。食时亦上食耶。设奠则无灵座。当奠于何所。
答曰。改棺未窆之前。设奠上食。一依初丧。不用灵座。只设虚位。
古者代各有庙。傍亲之无后者。班祔祖庙。今无各代之庙。祔祭只祔于祖。而祭毕奉神主于祢庙。置于东壁。祔位甚多。则亦可分置东西否。若然则嫌于昭穆。如何。
答曰。恐然。
家长。在外未归而遭丧。若过成服日数。则在家者。即当成服以待家长之来归耶。当讣告于家长。待其奔丧而一时成服耶。
答曰。家长在外未归。则在家自当依礼成服。若待家长之归。恐未安。设使家长。奉使中朝。在万里之外。则亦当待其归而为一时成服计耶。
改葬缌服云者。以月数言耶。以服制言耶。经营改葬之时。何日始服而何时当脱耶。
答曰。改葬成服。以服制言而月数在其中。当服于旧墓改圹之初。当脱于虞祭葬毕之后。仍藏其服。以待三月而除之。
吊礼。丧主西向再拜。宾东向答拜。既慰。主人又再拜。宾又答拜。注以宾不答拜为礼。何从。
答曰。宾不答拜。古礼也。
重服在身。则不得服轻服。然亦有服轻而义重者。如改葬服缌。为亲服也。不可以轻服视也。如遇齐衰期丧未葬。而改葬父母。则释去期服而服缌服耶。改葬之后。服缌服以终三月耶。抑临时服之。既改而释缌麻反期服耶。
答曰。改葬当服缌麻。葬毕即反期服。
义理无穷。是非难定。当今临海之狱。出于至亲。或引孟子之说。以为天子之父杀人。有司执之而已。况以兄弟而谋逆者。不正以王法乎。或引汉文帝事。以为淮南王长止于废死。而有尺布斗粟之歌。况直请按律而贻累于君上乎。二论皆有所据。众难塞胸。先儒于此必有定论。愿闻其说。
答曰。情法固当两尽。舜于处众之道尽之矣。孟子之设辞。论其天下之公法。皋陶之执之。乃其有司之职分。其间自有参酌道理。且汉文之事。朱子固有定论。此等事。必须权衡得中。不差锱铢。然后人情天理。并行于其间。而无累于圣德。有辞于后世。我方待罪之不暇。何敢以造次臆见妄议哉。须思圣人处之则当如何也。
先生撰关东志。方今贼满疆域。国势扤捏。策应军务。亦且不暇。乃于此时。撰集地志。何如。
答曰。缓急则固异矣。惟所当为。不可以未遑而放过。况今书籍。荡然散失。若不收拾见闻。将无以示后。军政酬应之馀。令文官儒士。各采列邑风土人物。以备文献之参证。有何不可乎。
知人固难。观其学行志操。可辨其为人乎。
答曰然。行贵于敦厚。志贵于勇往。学贵于醇正。当以忠信笃实为主。
人或有聪明英迈之资。诚孝特异之行。刚廉固执之操。超诣辨博之学。精神勇猛。言论直截。自期甚高而举世称贤。自其未试而观之。则孰不谓一等人物耶。毕竟性与小人合。误一国是非。以此观之。则学行志操。亦难尽信。盖棺之前。人之邪正诚。不可易论也。
答曰。这样人。弑父与君也敢。
杂著
乱后事迹撰集时通道内文
为纂录事。道内经变十年之后。凡百事迹。泯而无传。善恶无所劝惩。而后来无所凭考。最为识者之恨。鄙生不量愚拙。曾欲略修见闻。记其百一。而耳目不广。有志未果。今巡察相公。有意撰集。欲广采公论。为一篇书。不以某为无似。委以参证纂录。辞不获已。敢因前日之志。告于同执。各记见闻。务令该尽。以为他日考阅之资。幸各邑诸益。勿以人贱见轻。而视为己任。随所闻知。俾无阙漏而堙没。亦无夸浮而诬世。折衷在心。期以至公。抄录完毕。送于本校或毙舍。幸甚。
通一乡文甲辰
新谷金先生既有卓伟之节。而不得并享于象贤之祠者。非吾乡尊贤之诚。有所未至也。盖出于事势之有不得自由者也。金新斋应教平日所卜月岩之阳。非但山水之胜概。先生所居之桑梓。所藏之松楸。皆在瞻望之地。而新斋亦先生子孙而一代之名臣也。此焉开拓。为立数椽之祠宇一亩之书堂。终新斋未毕之志而寓先生香火之托。固无所妨于事势。故经营有年。力诎未遑。日者二天城主。亲祭于先生之墓。慨然有追感古人之意。语及立庙。乐闻斯举。而尤眷眷于助力一事。至于咏叹之不一。生等虽谫劣。宁无振起颓惰之心乎。玆以今月望间。共伸前约。开基于月岩。但始事虽出于子孙。盛举实裁于公论。此非数三子孙所得以私之者也。玆敢历告一乡佥尊。伏愿右日。佥临月岩。共议指挥。幸甚。
通开宁义兵文
痛矣夫。天地际否极之运。日月遭晦塞之会。阴阳逢逆施之数。孔棘之祸。实古今华夷之所未有也。以吾东文物之邦。而遽陷于左衽。以列圣垂统之远。而遽辱于腥膻。我圣上。仁明而困西塞之泥露。我赤子。无辜而涂肝脑于草野。言之未竟。愤气塡胸。沥血书筒。敬告同志。想惟同愤。应如雷响。呜呼。今玆岛夷之变。岂在我有以速之耶。上天降割。岂在我有作不善耶。天道至此。亦无如何而已。以百年狃安不教之民。而委之于敛怨疾视之长。此之瓦解势也。非怯也。彼之长驱宜也。非勇也。巡察受节制之命。而鸟栖乎山林。边将任推毂之恩。而鼠窜于岩穴。而况于列郡守令。诸镇褊裨乎。河北二十四郡之风靡。尚有一颜真卿。若使三百州而有人。则唱义之举。何至今寥寥乎。言念及此。痛加一倍焉。呜呼。君亲之雠。人所共报。何待在上之命。阡陌之中。有为者是也。何必在位之人。今者大小人民。不谋而同曰。等死耳。死国可也。宁为赴贼而死不愿媚贼而生。吁可见秉彝之天。在人心不泯。而思汉之心。愈切于丧乱之馀也。愚夫愚妇。亦有此心。亦有此言。吾儒之学诗书慕仁义。为太平教育中物者。闻之独不忸怩于怀耶。难之者。非无此心也。但以时势为言耳。是不然。时有可不可。而君子随时而应变。势有难易。而智者观势而善处。应之处之。在我而已。岂可以此而废我所当为乎。以今日之事言之。分队列伍。鼓进金退。攻坚陷锐。廓清一方。时或不可也。势或难也。募义团聚。设伏觇势。或击其尾。或邀其归。时无不可而势亦易也。况贼之孤军深入。正犯军忌。而其所谓精锐。悉向京城。留此者。不过虚张声势。以为疑兵。本邑之壮士健卒在山谷者。亦且数十人。目所未睹。不止于此。善山仁同之人。咸聚此山。控弦者谷谷弥满。荷戈者倍于其数。激之以义。无不齐奋。同舟遇风。孰敢不力。金乌一面。天险可据。义旗一挥。人各效死。则以一当十。以百当千。强弱之势。岂有常耶。强弩不穿于鲁缟。死灰尚可使复燃。今闻宜宁郭再祐乱初起兵。星州宋远器等。亦聚义兵。已属于官军。而日者下道倡义诸阵。尽殱洛水往来倭船云。此亦可验天心之已悔而恢复之形于此焉兆矣。其将岂皆知兵之人。其卒岂皆百夫之勇乎。不过以义为气耳。忠臣孝子。报君父之仇。至于杀身而不悔。况我此举。非必败之道乎。若以我弱彼强兵凶战危为言。而偸生苟活于林薮之间。而不以复雠为急。则是生平未知有君父者也。不然则丧其良心者也。不然则心乎贼者也。吾乡礼义之乡也。岂有如是人哉。况贼亡无日。民生益穷。秋霜一降。草木零落。则扶老携幼。将安所托乎。不为凶锋之冤鬼。则必为空谷之饿殍矣。到此极地。噬脐无及矣。生等敢齿诸君子之列。不以身卑言贱。自嫌于忠告。敢为同志者先倡。一鱼掉尾。群龙继起。吾谁望乎。吾谁望乎。伏愿诸有司。曲喩父老吏民。遍及妇人儿童。一边聚兵器。一边率乡员。今月某日。共会大甑寺。立定约束事。痛在人心。言不能尽。
善山乡兵呈左巡察乞军器书壬辰
天降大割。岛夷跳梁。神京沦陷。玉辇西巡。戴一天食王土者。孰不扣心沫血。思所以捐躯赴急难乎。第以善山一邑。贼路要冲。自初迄今。丑类雄据。西则尚州,开宁。为贼窟穴。东则仁同,军威。迭出屠掠。四面受敌。死亡殆尽。去六月间。前扶安县监高翰云,士人许国臣等。招集散卒。共举义旅。聚阵于府南面金乌山中。屡却贼骑之焚荡者。斩贼十馀骑。获牛马十馀头。狡虏傍伺。乘夜掩袭。伏出不意。军皆空拳。或散走林莽。或以死相搏。贼犹未快意以还。七月。本府留屯之贼。与开宁,仁同屯贼。相约焚荡。乌山乃三邑之界。远不出二十里。迨天未晓。分三面进围。围如铁筒。不漏一人。疲卒力竭。螗臂拒辙。大将康舜世,有司许国臣。力战被执。骂贼而死。一邑士民。鏖尽凶锋。厥后逐日屠戮。一草一木。殆不遗焉。所掠男丁六十馀人。生挂于木枝。列置南门外。矐目剖心。极其凶惨。所以报前日屡却之愤而张其威。以愶愚氓也。无赖之民。怯于凶威。媚贼受牌。苟延朝夕之命。其中如李胤宗,金致大,金陵之类。或以忠义卫之名而削发投降。任其使唤。或以校生而在家迎贼。号以上典。或以衙前而率妻投入。㗖愶愚民。使之降贼。此皆天地不容之大憝。而一乡之人。尤所切齿。欲脔其肉者也。虽然。天罗嗑匝。无处逃形。他日事定。必污鼎镬。第痛百年忠贤之乡。十代父母之邦。卒秽于丑类恶物而莫之洗也。一乡义刃。必先加此贼而倭贼次之矣。八月间。高翰云更募流散之卒。事未完而身死。自是人心涣散。倡义愈难。顽民投贼之外。尽皆飘泊于他乡。持瓢垂橐。呼人门外。救死不赡。遑恤其馀。然其秉彝之义。不以穷困而自沮。生等潜伺间隙。出没贼路。召募流亡。向之投贼者。还复响应。可见乞哀苟免。非其本心。而穷而反本。思汉益切也。噫今日之变。前古无比。而吾乡之事。尤可惨痛。不忍说也。生等此举。固知不能大有所为。设伏觇势。万一捕贼。而所合之兵。半是书生。分窜之馀。不持寸刃。虽有效死敌忾之心。其如徒手搏虎。何哉。伏惟巡察阁下。受节制讨贼之任。负旋乾转坤之责。苟有向义思奋之士。固无此疆彼界之殊。宜其励以忠义。藉以兵粮。恢弘志士之气。共图匡复之策。此阁下之所当汲汲也。不可以左右分道。各有所属。而越视秦瘠也。况剧贼云屯。一江中断。号令不通。无所归托。均为义兵也。等是讨贼也。进退死生。唯阁下节制。又何不可之有哉。伏愿阁下。怜生等复雠之志。察生等赴义之诚。物资弓箭具角筋胶丝金镞竹羽等物。以济蚊虻负山之力。俾遂与子同仇之志。则非生等之幸。乃阁下之美也。生等唱起于流离板荡之馀。固知大事之难济。枕戈尝胆之志。不以量力而进退。东海未蹈之前。皆生等致命之日。西方未靖之秋。誓不与贼而俱生。
善山乡兵约束
善山乡兵将卢景任等。招集乡父老暨士林吏民。誓告于众。讨国贼复君雠。大义皎然。孰无是心。景任等不自量。乃敢纠合同志。期于夷大艰雪深雠。呜呼。成败难可逆睹。职分固所当尽。嗟我同志。尚一心膂。效死无贰。如有否者。处以军律。
关东方伯时檄义兵诸君子丁卯胡乱时
呜呼。国步苍黄。大贼密迩。庙谟颠倒。未有定弄。方岳守宰。惟奔走策应之不暇。而未有张弮冒刃。北首而争死者。数百年培养之元气。靡然如烈风之枯草。言念及此。可堪痛哭。义无定处。惟所在致忠之为义。勇无别人。惟张胆励气之为勇。一鱼跃波。群鱼掉尾。匹夫先倡。百夫争奋。元冲甲以敢死数十人。而能树奇功。郭再祐以同志五十人。而屡摧勍敌。丈夫气节。前后炳朗。此人岂必有百夫之勇哉。不过一斗忠胆耳。诸君子生长礼义之邦。不习军旅。值此颠沛之日。救死不赡。而犹怀主辱臣死之义。共奋与国同仇之志。倡起义旅。鸠聚义粟。诚有古烈士之风。而于国家有光矣。孟子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今日之能言讨贼者。非义士之类乎。似闻列邑。或有非笑义士。不从其令。甚者至有阴排而显斥。必欲沮挠而后已者。闻来不觉怒发冲冠。拔剑斫案也。当职白首腐儒。按节一路。心劳才拙。纵无可观之绩。尚义瘅恶。出自所性之天。诚有为国而效忠。愿为拥帚而趋迎。如或害义而坏事。必欲按治而抵法。其排斥沮挠之徒。当令列邑守令。一一摘发。断不饶贷。国家一脉尚在。公法至严。渠岂敢肆其胸臆。先怀左衽之心哉。唐之悍卒。尚泣兴元之诏。凡有血气者。独不念十行哀痛之教乎。凡百君子。益砺为国之丹衷。勿为小人之所动。或聚粮饷。远输军前。或募义士。助战王师。量力所宜。期于效忠。又置善恶籍。其有不惜财力。乐赴义兵者。置之善籍。其有厌闻大义。讥诋排抑者。置之恶籍。从当转闻。显示褒戮。亦或有初迷后悟。改过从善者。恕其前罪。共济大事。幸甚。
郭义士录
余于十年前。闻南乡有一佳士。曰郭䞭。养静其字也。愿与之交而不可得。壬辰乱初。列邑波坼。龙御西巡。监司守令暨镇将武人。皆从风远遁。莫敢交锋。未闻有一人操弓矢冒白刃而前者。忽闻有郭再祐,郭䞭,赵宗道诸人。首先唱义。募得死士若干。与义兵将金沔,郑仁弘。协心讨贼。屡摧其锋。贼之不敢专力西向。分屯自守而江右十数邑之保存。湖南一道之完全者。以此也。余于是时。尤伟其人。非白面一书生。岁甲午春。巡察使韩公。启请屯田于荡败诸邑。以为补军兴活遗民。所系极重。非存心济物者。不可任以事。迺博采士论。公以自如道察访。兼屯田差使员。余以有司。受其约束。最以同事得接为幸。其人也。貌恭而志刚。言讷而行方。谦若不足而处事诚。与物无忤而取舍明。盖仁厚而笃实者也。九月。朝廷选公为安阴县监。以公之才且贤能。苏残救废也。其行也。余往商山。作序以赆之。自此阔别三四年。虽未见其治官事状。以此人推此心。其为政可知矣。及丁酉。倭贼再蹂湖南。行长一运。自顺天已犯南原。清正一运。自蔚山拳甲南归。鼓其怒气。直犯黄石山城。城县地也。乃湖岭之交。体察使李公。奉朝命筑此城。遏截两南之咽喉。以公素得民心。为守城将。以金海府使白士霖有武才。为出战大将。赵宗道亦以咸阳郡守。新递寓居县地。以国家号令不可规避。率家属入城。数人约誓为死守计。余其时。适在真宝县廨。闻黄石城陷。语邑宰李公轸曰。噫郭养静必死矣。李曰何哉。曰余知郭之为人。必不偸生。俄而李见驰报曰。君言验矣。郭䞭,赵宗道一家。俱极其惨祸。独大将不死耳。余竦然发竖。不觉长恸一声。悲其死壮其节曰。白士霖以大将独免。必嫁祸于二人。而先自遁去耳。或曰。强弱不敌势也。岂可以守死善道。责之武人乎。士霖之不死。安知其将欲有为也。余曰。人心若此。国之崩陷无怪也。既以大将为名。死于其城分也。又与二人。约与同事生死共之义也。渠若预料必败。将避其锋。则与二人议以同去宜也。今乃阳为固守之形而阴谋自脱之计。遗惨祸于二人。必斩士霖以徇。然后可以快一时公论。噫刑赏不举久矣。吾知士霖必不受诛。犹有不泯者公论也。从当得其实。其冬。余到南乡。南乡诸士子。语其详。城陷之前日。士霖潜放军粮。散给降倭及手下交通军三百馀名。以结其心。乘夜缒下其一家于北门。北门军。因北逾城逃溃。士霖于乱军中遁去。有士卒奔告郭公。公手拔白刃。拟空大呼曰。白士霖逃耶。又曰。大将虽去。我当以死守之。敢动者有此剑。赵公病卧幕中。闻大将已去。初以为未信。使人寻之不得。城已一空。贼从东门入。唯南门军民。以主将尚在。不敢去。赵谓郭曰。将走军散。城且陷矣。矢死不去者。惟我二人。男儿惟有一死耳。不可为不义而生。当与君北向再拜而决。但妻子死之无益。可令出去。郭曰。此我之素志也。其子履常,履厚。其婿姜遵暨安阴下吏等。交进泣劝曰。事已无可奈何。宜速出城。郭叱曰。有死而已。谁敢劝我出城者。尔等死非职分。去矣去矣。郭之二子。执手诀曰。父已必死。吾等谁为生耶。遂不去。二公恬然不变。腰插弓箭。为射贼计。俄而白刃如电。郭公与赵。俱死于凶刃。履常履厚。抱其父骂贼。并被害。姜遵已率夫人及妻。出城得免。郭之长女。柳文虎妻也。与履常之妻慎氏。俱出城伏草莽间。文虎被虏。郭氏哭曰。父死而生者。为夫在也。夫已俱亡。复何所待。遂自缢林中。慎氏闻履常死。亦自缢死。闻者莫不呜咽流涕曰。惨矣。祸之至于此极也。韪哉。忠孝贞烈之萃于一门也。卞门忠孝节义成双。郭氏兼有焉。此其古今之所罕闻。乱后死义之卓然尤著者。而人或以士霖之生为智免。郭赵之死为伤勇。呜呼。彼独何心哉。贺兰未斩。雷南之目。不瞑于地下。士霖犹在。将何以慰二公之忠魂耶。君子之死也。亦自尽其道而已。不以人之死不死为加损。而当二公之约与死守也。渠独弃城而遁。二公之愤。应不减于南八之抽矢射浮屠也。赵公。余于少时见之。卓荦不羁。勇于为义。不苟同于俗者也。乱初。与招谕使金公。竭诚奋义。在晋城有诗云。崆峒山外生虽乐。巡远城中死亦荣。已见其素定矣。临乱倡义。以节自终。可谓无愧矣。巡察使陈其梗概以闻。命追赠郭䞭兵曹参议。宗道司仆正。白士霖白衣从军。赴蔚山战有罪。拿鞫于京。寻得释。
用拙堂说闵观察圣征堂
堂之主人。致书于某曰。堂在林川郡南塘江之西畔。即吾所卜也。而号亦吾所号也。昔我先人。以养拙扁其堂。故吾兄弟三人。并承其拙。堂而号之。兄圣徒则曰守拙。弟圣复则曰趾拙。今圣征以用拙。号吾堂。拙固家传而共尚之者也。遂悉其形势之胜景致之富而录示之。仍请一文字。要为不忘之资焉。余惟拙者德之质也。拙以持心。则心无妄思。拙以持身。则身无妄动。应事以拙而事无不顺。接物以拙而物无不孚。然则拙非万福之基乎。养以传之。以为一家积德之地焉。于以守之。于以趾之无非继述之孝也。而主人之用之也。则其所以着意焉者。又有深矣。夫拙则不才。才则不拙。以拙任拙者。常短于有为。以才使才者。常病于作为。故唯其才矣而用拙。然后才以济拙。拙以制才。而可以为适用当行之道矣。主人亦可谓长于才也。乃以用拙为志而号堂服膺。则主人之得力于此拙者。毕竟为如何哉。余为主人重贺也。若夫江山形胜瞻眺景致。则登于堂者。必有能以文代画之手矣。某实以拙任拙者也。兹因主人之索言。敢以拙说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