虏在吾目中
作者:华夏 
本作品收录于《过宜言

人臣专阃[1],天子山无从中制,而本于率怀陈谋,使天子明见出万里外,然后主忧可不西顾而得言。谒乃心以忠,为一人弻[2]故,登坛决策,喜恨相见之晚。诣庐指图,孤穷如水之遇:一出三秦而定汉鼎,一入隅蜀而存汉祀,果不□其算。至万天下人犹族而炙也。夫恪慎如充国足法也,愿驰至金城图方略,以目见者审耳,而屯田便宜十二事争,与圣主舌如战辩矣,曷不顿燃居心烛乎?予偶忆伏波征陇,聚米为山谷形,开示以众军所从道径往来阻。帝亲征而光武不禁拊心曰:“虏在吾目中矣!”噫,人臣不当如伏波哉?

自非险佞,宁忍以贼遗君父?而起不阶尺土者,习处行闲久而已便,乃成皋睢水,何尚悲伤胸扪足事也?况复不戒而受困白登,则亲师之不利悉如目。厥后唐文皇未闻命将,即善兵如李靖,勿将也。究以智胜群情而事无不济。宋艺祖身一至太原耳,未尝不命将,即黩残如斌、如翰,任之专且先,虽彬弗若也,而事有克济、不克济,则亲师之善否悉如目。

尝闻兵机贵密,正言而入,诡辞而出,非特盛时为然,从戎恒以轻泄败也。刘晔且知规魏明矣。陇西天水地非贫瘠也,杨广、牛邯将非冠玉也,方望去而王元存谋,非不能神鬼也。隗嚣为一方主,诈智多端,孰知援遨游两公闲,尝与己同卧起,必详悉地利厄塞险要、人情顺逆向背、国营完衅实虚,以佐彼明主,而身为汉室导。苟以天威临之,或虏在目中而吷[3]剑可了。旦属援来,事事精备。援果能探囊而拾取首级乎?而方岸焉不避左右,同于前借箸而条画所以,遂使嚣恚蹶援手中,迷也。吾以知光武之知人善任使,惟援能不负所知;而又以知光武之长于料敌,惟援能用嚣,嚣不能用援也。

宋澶渊之役,莱公力劝帝亲征,帝内不释然,祇日窥相公所为为安险。虽一尝过河折虏哉,终以中幸[4]兵取重之谗,而岁币甘逾三十万称弟;究以惑孤注耻城下之盟,而目久不见准矣。南渡狂奔不安席,高宗已频伤虎而坐惊曲木矣。李纲若在,或亦令兀术蚤饮马泣哉?忽厌兵,乐临安之僻,吁天祝和议蚤成,而朝堂罪榜撒作中兴辅臣第一。三呼过河之志愤发,瞑臣八日奏捷之算虚思。𢭏饮盈盈,烟雾填眸,化作大理忠魂怨血也,悲矣!

昔周公瑾赤壁败瞒,代谋者谓主权尚疑甚,应急入开之使奋。瑜时戴星谒,齿齿画如契,而已接权手,欲案之剑,出烬瞒水师四十万灰湿矣。“蔡功惟断乃成”。裴晋公特威望压众耳,必李宪得贼祐而夜雪著劳。羊太傅寐不忘平吴,前主定算,而恪以张华,恢以杜预,犹需至龙骊收风迅,不得泊之利也。则吴在祐目中,亦优为周郎智,而晋武之时不若汉,故断亦不获若吴主权也。

夫夜绳度采石,而李氏以樊若水亡;愿犒师为东道主,而郑谲以周商人慑;置观营陈闲,至擒纵者七,而南人心服丞相天威不复反。后世卧榻杂处,五湖不会见橐驼于荆棘欤?即虚若刘琨足动石勒之敬,即奸若林甫尚褫安禄之胆。而徒知秦桥之议和为可罪,韩侂胄之大伐金为可罪,李膺杜乔愤时忧国之谠论为可罪。而位高社鼠,权侈堂雀,百虑衣锦夜行,而吓威虓虎以收天下之债帅赀郎,而厩之,而穴之,而篿囤之。平戎御寇,束手无策;好官多钱,不啻盘铭铭焉。即胸中不便尚能大言者,无其人也。安望马革裹尸,图报明主至大不辱国?或敌绝粮道,长江阻归,涉死地而使士卒感义若贺若弼;提孤军抗群贼,身佩安危而气少衰若李晟;犁幕南无王庭,三入云中不见虏,若卫青、霍去病而贼胆寒;西贼破胆若韩、范而中跻马伏波援相伯仲也。

嚣既反,援上书诣行在,帝与其言。谋画时,诸将每有疑议,郭宪亦谏,而帝弗听,援策辄定。噫!其在异时事,会议未定,虏马已渡江矣!

  1. 阃:指军事职权。
  2. 弻:同“弼”,辅佐。
  3. 吷:小声,喻轻易。
  4. 幸:通“幸”,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