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公司历代年册

    罗芳柏太哥

      罗芳柏太哥,广东嘉应州人也。其居里为石扇堡。水口有神坛一座,枌榆镇抚,桑梓屏藩,形势最胜。有习青鸟者,观此形胜,谓此处必产异人,将来功名事业必高出寻常万万者。故罗太哥生而虎头燕颔,龙肫虬髯,长耳方口。虽长不满五尺,然好读书,胸中常怀大志。量宽洪,喜怒不形于色。而且多材多艺,诸子百家无所不晓。壮游交,为众所推尊。后游金山,作‘游金山赋’一篇以见志。

      时坤甸初开,有聚胜公司,四大家围。罗太哥初到坤甸之日,聚胜公司及四大家围皆器重之,有罗方口之称焉。由坤甸而上,有东万律,相传是鹤老州府,开金湖者多潮阳、揭阳人。由东万律上十里许,有茅恩(Mao-yien)山、猪打崖,坤日、龙冈、沙拉蛮(Senaman)等处,开金湖者亦潮,揭二阳人居多。明黄等处,开金湖者多大埔公州人。有刘干相者,同堂子弟有五百馀人,自立为太哥,当时最强盛者。由东万律下数里许,为山心,开金湖者是大埔县人,董其事者为张阿才。至于嘉应属人,惠、潮属人,亦多杂处其间,但不能一一枚举焉。

      是时坤​​甸埠头,潮州属人多不守礼法,好以强欺弱,嘉应州属人往往被他凌虐。罗太哥目击时艰,深为握腕,思欲邀集同乡进据一方者久之。既而有同心者壹百八人,由笏黎黎港口而上,至老新港起岸,到山心金湖已黎明矣。董事张阿才率工人方在金湖,忽见罗太哥等众蜂拥而来,遂仓惶奔走。罗太哥即招安抚慰,视同兄弟,即据其金湖之屋,筑栅修垣,徐图左右。自是声威日振,雄据一方,四方来归者众,创建东万律兰芳公司总厅。厅之左右起民房,造店铺,居然市井闾阎矣。

      时茅恩聚处甚盛,有老埔头,有新埔头。老埔头有店两百馀间,新埔头有店二十馀间。老埔头系潮、揭二阳,海陆二丰人多,尊黄桂伯为总太哥。新埔头系嘉应州人多,以江戊伯为功爷,统率其众,立兰和营,举四人协理,名曰‘老满’。罗太哥欲淹有其地,使刘台二伯藏信于笠,入茅恩暗通江戊伯,内攻外合,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黄桂伯束手无策,只得归降。罗太哥自黄桂伯归服,而坤日、龙冈、沙拉蛮等处俱为罗太哥所有矣。

      明黄刘干相自恃其强,不惟不肯归顺,而且兴兵构怨,战伐经年。自明黄起联营至六份头,有蚕食鲸吞之意,相距兰芳公司总厅不过数百步。罗太哥忿恨至极,与诸兄弟约,誓灭此而朝食。于是亲抱桴鼓,奋力争先,诸兄弟无不以一当十,呼声动天,一朝而破刘干相六个大寨,联营尽皆奔溃。刘干相被赶至阿亦华帝,跳港而亡。是役也,杀得刘干相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为数年来第一血战,亦赖众兄弟之力方能一举成功也。罗太哥复得其土地,扩而充之,而兰芳公司益见富强矣。

      罗太哥因思内患虽平,外患未息,居邻东万律者,莫如打唠鹿(Montrado),于是复又起兵至打唠鹿。时打唠鹿开金湖者有七公司,最强者为大港,其次三条沟公司、新屋公司、坑尾公司、十五分公司、十六分公司,满和公司,又有和顺总厅、九分头、新八分、老八分、新十四分、老十四分等公司。罗太哥所扎之营,近打唠鹿埠头之山。罗太哥观打唠鹿之形势如锅,不可急图,须待釜沸,方可以破其釜,遂引兵而回。至倒河,江戊伯引接济之兵又到。罗太哥言其时势不能骤平,遂合兵而回东万律。至今打唠鹿仍有山名兰芳会崠云。

      罗太哥初得东万律之时,上、下坤甸俱由老新港笏黎黎来往。时高坪以下沙埧达港口等处,皆唠子所居。沙埧达港口上湾,系邦居兰使打喃吧哇人创造王府,谅必港路如故,但唐人不敢在此往来耳。因思此港路不通,上下较远,不若打通此港路,方为便捷。于是令山心财库张阿才,先带兵丁前往高坪以下开仗。罗太哥引兵接仗,老仕丹亦令邦黎麻则麻黄伯麟雅阿滥带兵助战。唠子不见兵革,势如破竹。邦居兰使打遂退上万那,而沙埧达港口一带皆平。至今唠子港之名仍存,邦居兰使打王府之基趾犹在,但遍地皆蓬蒿矣。

      邦居兰使打自迟上万那后,与万那王合,故新港等处唠子又不安分。罗太哥又起兵打新港。我公司筑寨六处,将邦居兰使打之寨困在垓心,相持有九月之久。罗太哥令掘地而攻使打之栅,掘至寨边,寨柱抵塞,锯其柱脚,柱尾摇动。唠子知觉,故使打宵遁。罗太哥挥兵直抵三叭地方。万那王与沙埧达王胆破心寒,有朝不保夕之状,特请坤甸仕丹,到其处说立和约,以三叭为界。罗太哥亦姑念穷寇莫追,即允诺仕丹,而与万那王立和约,以三叭为地界。仕丹用竹劈开刻字,插地为界。年久竹灭,至今掘地之空犹存焉。

      罗太哥攻打新港之时,苦心竭力,辛苦备尝。尝曰‘新港银坑也,银坑开,东万律不患贫矣’。罗太哥夫人亦有贤德,极力赞襄。偶值粮食不继,自出簪珥等项,今镇平人黄安八,下坤甸采办粮食器用,以济紧急之需。不料黄安八下至坤甸,竟将金银手饰,一概枭吞,带回唐山。噫嘻,何大忍心若此,可谓良心丧尽矣。故罗太哥怒气冲天,即说誓曰:‘此大厅头人,镇平人及各处人,俱不能嗣位;惟嘉应州唐山而来,择有德者嗣之,以后永为定额’ 。至今犹世世守之,不敢有负罗太哥一片苦心也。

      罗太哥初意,欲平定海疆,合为一属,每岁朝贡本朝,如安南、暹罗称外藩焉。奈有志未展,王业仅得偏安,虽曰人事,岂非天哉?后之嗣者,当思罗太哥身经百战,方得此东南半壁,虽作藩徼外,实有归附本朝之深心焉。斯罗太哥在天之灵,亦实式凭之矣。

      罗太哥创建东万律兰芳公司总厅后,时往来坤甸,每见港中鳄鱼,实为民间之患,作文祷诸神,效韩文公故事,投以猪羊毕,而港中鳄鱼,皆浮水面,而出大海。本土番王等,见罗太哥如此申格豚鱼,皆惊为奇人,无不叹服畏敬。今录其祭鳄文以后焉。

          祭諸神驅鱷魚文
    
      伏以聖德巍峨,降祥必不降孽:神恩浩蕩,容物先備容人。曾以呼風喚雨,錫士庶之恩膏:豈其妖蠹害民,負蒼天之愛育。予也來游南國,職掌於斯,出入往來,優游,與吾儕慶順遂之樂,享太平之福者,誰非藉諸神之靈,而維持調護乎。然聞之,樂之民樂者,必當憂民之憂;受民之奉者,必當治民之事。茲我坤鎮,邇年以來,鱷類梟侵。壬子之秋,連喪吾唐人之三子。或者曰為惡遭殃,三子宜受其咎。然下民之罪,應終於天,終不忍飽於鱷腹。值前月又噬唐人,似嘮肆行波浪之間,利鋒誰挫;威逞埠市之側,爪牙孰拒。勢必率諸同人,叩禱諸神之前,投以豬羊鷂鴨,而安鱷魚之靈。鱷魚有知,其聽吾一言:夫海之中,鯨鯛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歸。你鱷魚各從其類,藏形斂跡,而徙於洋,庶不得與吾人雜處嘮土也。如不聽從,是目無吾人,且目無諸神也。伏乞諸神,大振威靈,率雄兵,揮猛將,盡起大隊大帥,以涸鱷魚之港,必使種類不留,庶小民有賴,昇平有像矣。
    

      罗太哥战获新港之时,年已五十七矣。次年乙卯,五十八岁而终。胡天之不恳遗一老,而遽终其天年也。

      罗芳柏太哥开创东万律兰芳公司时,是唐前丁酉年,即是和一千七百七十七年

      罗太哥时,未有公班衙来理此州府,故一切法度,经其手定,犯重罪者,如命案、叛逆之类,斩首示众;其次如争夺打架之类,责以打藤条、坐脚罟:又其次如口角是非之类,责以红绸大烛。是时本厅举一副头人,本埠头亦举一副头人,并尾哥、老太以帮理公事。其馀各处,亦有举副头人、尾哥,老太以分理公事。各副头人有饷务可收,惟尾哥、老太以得举者为荣,无言俸禄之事焉。时人子约有两万馀人之间,开金湖者居多,亦有耕种、生理、业艺等项经纪。开金湖者有纳脚仿金,耕种者有纳鸦息米烟户钱,做生理者出口货物无抽饷、惟入口货物方有抽饷焉。

      罗太哥时,由坤甸新埠头港路上,有万那港口栅,沙埧达栅,高坪栅,新港有宝恩栅,喃吧哇港上有华帝栅。此数处为东万律咽喉之所。

      罗太哥终于唐乙卯年。临终时遗嘱曰:‘兰芳公司太哥,系嘉应州人氏接任;本厅副头人,系大埔县人氏接任。此两处永为定规。至于各处头人、尾哥、老太,不拘本州各县人氏,俱可择贤而授任。’故历代相传,俱遵规例焉。

    江戊伯太哥

      江戊伯太哥,广东嘉应州人也。初为茅恩兰和营功爷。身体长大,武略超群,能以力雄人。相传所持之刀,重壹拾捌斤。曾一刀而杀断唠子之头十八颗。唠子之畏江戊伯,如张文远之威镇逍遥津。间有唠子夜啼,一呼江戊伯之名,便战栗而不敢啼。以故声名赫奕,四方唠子皆平。为罗太哥同德同心之兄弟,忠勇第一者也。嗣位四年,即回唐山。后阙四伯太哥嗣位时,复由唐山而来东万律焉。

    阙四伯太哥

      阙四伯太哥,广东嘉应州人也。自嗣位后,远近唠子,起复恣肆,暂次猖獗。幸江戊伯至自唐山,阙四伯曰:老兄回来甚好,方今唠予恣肆,实王家放纵之故,望老兄助一臂之力。江戊伯次日即带兵丁到冒顿黎乌,歇一夜。又次日,到原议树下,依港唇而挂帐幕。适有小舟自上流而下,叫他登岸,方知唠子。问他欲往何处,唠子畏缩而不敢言。江戊伯大声疾呼,唠子五体投地,魂不附体,良久方应曰:要往喃吧哇。江戊伯曰:你至喃吧哇对喃吧汉说,限明日喃吧汉要上来会面。倘若不来,即踏平你喃吧哇。次日,喃吧汉即上来见面。江戊伯叮嘱:方今唠子多事,你王家岂得坐视。倘使仍蹈故辙,惟你王家是问。喃吧汉诺诺连声而退。及后远近唠子,俱不敢放肆。江戊伯又复任八年,唠子更为死心踏地。一连三十馀年,安享太平,无唠子滋扰之事者,皆江戊伯之德威足以及人之力也。

    宋插伯太哥

      宋插伯太哥,广东嘉应州人也。亦罗太哥同时之兄弟。值承平之世,功名事业罕所表见,惟坐享太平而已。

    刘台二甲太

      刘台二甲太,广东嘉应州人也。为罗太哥同时兄弟中年最幼者。嗣位后,始有公班衙来理此州府,封刘台二为兰芳公司太总制甲太之职。后至嘉拉巴,禀见缎大王,将罗太哥战功起家、勤劳得地、择贤任能、揖让相传之事,陈说一番。又道谢公班衙授职颁爵,敝公司得托并檬,实叨樾荫之意。缎大王喜见颜色,抚慰甚多。及辞行之日,仍奖谕不绝云。

      兰芳公司自罗太哥传位至江戊伯,阙四伯、宋插伯,俱称太哥。传至刘台二时,始有公班衙来理此州府,封甲必丹南蟒,刘台二为兰芳公司甲太大总制。于是本厅副头人、本埠副头人俱请封为甲必丹。后开万那,设公馆,举一甲必丹。而新港、伫喃(Toenang)、沙拉蛮、喃吧哇、八阁亭(Poko Klappa)、淡水港(Soengei Poeroen)、坤甸、新埔头等处,俱设公馆,俱举甲必丹。惟时人子挥钱归公班衙,至于各马饷务则归公司。

    古六甲太

      古六甲太,广东嘉应州人也。自嗣位后,壬寅年即与万那唠子斩杀,耗费公司兵丁钱粮不少,公司元气自此而大伤矣。至于古六甲太接任,唐壬寅年与万那王家斩杀,遂失万那公馆甲必丹之缺,并失新港公馆甲必丹之缺。蒙坤甸缎仕丹令人讲和。

    谢桂芳甲太

      谢桂芳甲太,广东嘉应州人。也曾进本州武庠,颇有本领。刘台二甲太在日,每期许他,谓将来嗣位者,必此人也。及至辞世之日,在位诸公,有欲举谢桂伯者,亦有不欲举谢桂伯者,遂至举古六伯为甲太。因壬寅年,有事于唠子,国势维艰,乃辞位而回唐山,众方举谢桂伯为甲太,时年老,兼沾风疾,仅八月而辞世焉。论者谓刘台二甲太辞世之后,即举谢桂伯为甲太,当不至与万那唠子有争斗之事。然势时之盛衰,国运之隆替,其中有数存焉,不可得而强也。

    叶腾辉甲太

      叶腾辉甲太,广东嘉应州人也。时在本埠经营生意,自嗣位后,仍居店中,遇有事方至厅中焉。

    刘乾兴甲太

      刘乾兴甲太,广东嘉应州人也。谢桂芳甲太、叶腾辉甲太俱未与万那鬬杀,及至刘乾兴甲太接任,唐丙午年,复与万那王家鬬杀,又耗费公司兵丁钱粮不少。又蒙坤旬缎仕丹,著人和解,故两家罢兵。自是以后,公司人民渐少,出息渐微矣。秉之两任头人,不处厅内,以故厅事破败,日就倾颓。值丧乱之后,委靡不振者久之。幸举刘生甲太,方修整总厅,各处关隘之栅,皆重修复,连先锋庙、福德祠,,以及各神庙,皆焕然一新。论者比之汉之光武焉。

    刘生甲太

      刘生甲太,广东嘉应州人也。初上任时,河水澄清三日,连埠头左右之沟渠,尽皆澈底澄清。盖坤甸各属之水,皆树叶浸渍,而成红赤,一旦澄清,莫非气运使然与。上任之明年,庚戌岁,即上万那,欲与王家修旧好也。不意王家恐惧有异志,以上掩乌为名,推托不见。生甲太等候三月之久,方回东万律焉。生甲太原欲开采万那地方,于是辛亥年复上万那,使人先知会王家,原欲开采地方,非有异志。后来王家方推诚相信,见面后,许诺开采,生甲太遂带五百馀人,开采文兰等处。当是时,牙王城(Ngabang)并无埠头,只有锺恩寿一家数口居焉。自经开采后,渐次聚处,埠头内山,日复兴旺。后来出金钢石最多,为西面第一富盛之地,此亦公班衙洪福所致也。

      初太港未与公班衙战争之日,不讲仁义,全行霸道,骄盈极矣。起兵斩山而行,击破邦戛。邦戛失守,四散逃亡。时滨海一山,有数百人为太港所困,往来不通,粮食不继,将就毙焉。生甲太闻之,即遣救出其民,分给衣食,安插得所。及后结连公司亦被太港所破,难民千馀,逃至东万律地方。生甲太即命发粥救饥,安插各处,济急扶危之道,生甲太其得之矣。

      和一千八百五十年,即唐庚戌岁,鹿邑太港公司叛逆公班衙,生甲太奉缎里思麟为利之命,要助公班衙以拒太港。于是今通山筑栅,制铳炮铅码,火药粮食,一切器用,以防堵太港。后来太港鬼计百出,反复无常,终不能抵敌公班衙之兵。待至计穷力竭之日,将其鹿邑埠头,一概放火烧尽,约有六七千人,逃至敝公司属下不离居(Prigi)地方,扬言要由万那而往沙拉昼。生甲太闻及此信,即日亲带壮丁六百馀人,前往不离居,撤其军器,擒其首逆,送至坤甸,安其良民,送回鹿邑,修复埠头。复上万那,亲与王家讲和,开采土地。又奉里思麟之命,举一人为万那甲必丹。合计六年之久,因打唠鹿滋扰,叠奉公班衙之命,奔走效劳,不敢稍懈。感蒙公班衙推诚相爱,寄以腹心,亦赖通山人子出入相友,守望相助。

      公班衙谅亦洞鉴焉。惟万那,喃吧哇各王家,则无相顾之心,迄今唠子叠次死唐人,竟置之不理。且互相掩饰,实有故纵之意。如王家正太,严究凶手,何至公司耗费银钱若此。所幸公班衙时深眷顾,故通山得以依赖,不然王家行为若此,公司人子通山不敢居住矣。

      和一千八百五十六年,即唐丙辰年,生甲太会同缎屙物恩得里山,过嘉拉巴谒见缎太王,画定公司地界,永为兰芳公司之地,揖让相传,世世守之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