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二 群书治要 卷第二十三
唐 魏徵 等奉敕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日本尾张刊本
卷第二十四

群书治要卷第二十三

    秘书监巨鹿男臣魏徵等奉 敕撰

  后汉书三

杨震字伯起弘农人也迁东莱太守道经昌邑

故所举茂才王密为昌邑令谒见至夜怀金十

斤以遗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

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

无知密愧而出后转涿郡太守性公廉子孙常

蔬食歩行故旧长者或欲令为开产业震曰使

后世称为淸白吏子孙以此遗之不亦厚乎为

司徒安帝乳母王圣因保养之勤缘恩放恣圣

子女伯荣出入宫掖传通奸赂震上疏曰臣闻

政以得贤为本理以去秽为务是以唐虞俊乂

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

未事嬖幸充庭阿母王圣出自至微得遭千载

奉养圣躬虽有推燥居湿之勤前后赏惠过报

劳苦而无厌之心不知纪极外交属托扰乱天

下损辱淸朝尘㸃日月书诫牝鸡牡鸣诗刺哲

妇丧国夫女子小人实为难养宜速出阿母令

居外舍断绝伯荣莫使往来令恩德两隆上下

俱美惟陛下绝婉娈之私割不忍之心留神万

机诫愼拜爵减省献御损节征发令野无鹤鸣

之叹朝无小明之悔大东不兴于今劳止不怨

于下拟踪往古比德哲王岂不休哉奏御帝以

示阿母等内幸皆怀忿恚而伯荣骄淫尤甚与

故朝阳侯刘护再从兄瑰交通瑰遂以为妻得

袭䕶爵位至侍中震深疾之复诣阙上疏曰臣

闻高祖与群臣约非功臣不得封故经制父死

子继兄亡弟及以防⿱𫂁么 -- 篡也伏见诏书封故朝阳

侯刘䕶再从兄瑰袭䕶爵为侯䕶同产弟威今

犹见在臣闻天子专封封有功诸侯专爵爵有

德今瑰无他功行伹以配阿母女一时之间既

忝侍中又至封侯不稽旧制不合经义行人喧

哗百姓不安陛下宜览镜既往顺帝之则书奏

不省时诏遣使者大为阿母治第中常侍樊丰

及侍中周广谢恽等更相扇动倾摇朝廷震复

上疏曰臣伏念方今灾害发起百姓空虚不能

自赡重以螟蝗羌虏钞掠三边震扰兵甲军粮

不能复给大司农帑藏匮乏殆非社稷安宁之

时伏见诏书为阿母兴起津城门内第舍合两

为一连里竟街雕治缮饰穷极巧技转相迫促

为费巨亿周广谢恽兄弟与国无肺腑枝叶之

属依倚近幸分威共权属托州郡倾动大臣宰

司辟召承望㫖意招来海内贪污之人受其货

赂至有赃锢弃世之徒复得显用白黑溷淆淸

浊同源天下喧哗为朝结讥臣闻师言上之所

取财尽则怨力尽则叛怨叛之民不可复使惟

陛下度之丰恽等见震连切谏不从无所顾忌

遂诈作诏书调发司农钱谷大匠见徒材木各

起家舍园池庐观役费无数震因地震复上疏

前后所上转有切至帝既不平之而樊丰等皆

侧目愤怨俱以其大儒未敢加害寻有河间男

子赵腾诣阙上书指陈得失帝发怒遂收考诏

狱结以罔上不道震复上疏救之曰臣闻尧舜

之世谏鼓谤木立之于朝殷周哲王小人怨詈

则洗目改听所以达聪明开不讳博采负薪尽

极下情也今赵腾所坐激讦谤语为罪宜与手

刄犯法有差乞为亏除全腾之命以诱刍荛舆

人之言帝不省腾竟伏尸都市会东巡岱宗樊

丰等因乘舆在外竞治第宅震部掾高舒召大

匠令史考校之得丰等所诈下诏书具奏须行

还上之丰等闻惶怖遂共𧮂震云自赵腾死后

深用怨怼且邓氏故吏有恚恨心及车驾行还

遣使者䇿收震大尉印绶震于是柴门绝賔客

丰等复恶之乃请大将军耿宝奏震大臣不服

罪怀恚望有诏遣归本郡震行至城西夕阳亭

乃慷慨谓其诸子门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𫎇

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恶嬖女倾乱

而不能禁何面目复见日月身死之日以杂木

为棺布单被裁足盖形勿归冢次勿设祭祠因

飮鸩而卒

震中子秉字叔节延喜五年为大尉是时宦官

方炽中常侍侯览弟参为益州刺史累有臧罪

暴虐一州秉劾奏参槛车征诣廷尉参自杀秉

因奏览及中常侍具瑗免览官而削瑗国每朝

廷有得失辄尽忠规谏多见纳用秉性不飮酒

尝从容言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

秉子赐字伯献为司徒坐辟党人免复拜光禄

大夫光和元年有虹霓昼降于嘉德殿前帝恶

之引赐入金商门使中常侍曹节王甫问以祥

异祸福所在赐仰天而叹谓节等曰吾每读张

禹传未尝不愤恚叹息既不能竭忠尽情极言

其要而反留意少子乞还女婿至令朱游欲得

尚方斩马劔以治之固其宜也吾以微薄之学

充师傅之末累世见宠无以报国猥当大问死

而后已乃手书对曰臣闻之经传或得神以昌

或得神以亡国家休明则鉴其德邪辟昏乱则

视其祸今殿前之气应为虹霓皆妖邪所生不

正之𧰼诗人所谓蝃𬟽者也今内多嬖幸外任

小臣上下并怨喧哗盈路是以灾异屡见前后

丁宁今复投霓可谓孰矣易曰天埀𧰼见吉凶

圣人则之今妾媵嬖人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

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会群小造作赋说以虫

篆小技见𠖥于时如讙兜共工更相荐说旬月

之间并各㧞擢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郄俭

梁鹄以便辟之性佞辩之心各受丰爵不次之

𠖥而令搢绅之徒委伏畎畒口诵尧舜之言身

蹈绝俗之行弃捐沟壑不见逮及冠履倒易陵

谷代处从小人之邪意顺无知之私欲不念板

荡之作虺蜴之诫殆哉之危莫过于今幸赖皇

埀𧰼谴告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

怪则修政惟陛下愼经典之诫图变复之道斥

远佞巧之臣速征鹤鸣之士内亲张仲外任山

甫断绝尺一抑止盘游留思庶政无敢怠遑冀

上天还威众变可弭老臣过受师傅之任数𫎇

𠖥异之恩岂敢爱惜埀没之年而不尽其㥪㥪

之心哉

张晧字叔明犍为人也子纲字文纪为侍御史

时顺帝委纵宦官有识危心纲常感激慨然叹

曰秽恶满朝不能奋身出命扫国家之难虽生

吾不愿也退而上书曰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

章寻大汉初隆及中兴之世文明二帝德化尤

盛观其治为易循易见伹恭俭守节约身尚德

而已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幸赏赐裁满数金

惜费重民故家给人足而顷者以来不遵旧典

无功小人皆有官爵富之骄之而复害之非爱

民重器承天顺道者也伏愿陛下割损左右以

奉天心书奏不省汉安元年选遣八使巡行风

俗皆耆儒知名多历显位唯纲年少官次最微

馀人受命之部而纲独埋其车轮于洛阳都亭

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奏曰大将军冀河南

尹不疑𫎇外戚之援荷国厚恩以蒭荛之资居

阿衡之任不能敬敷扬五教翼赞日月而专为

封豕长蛇肆其贪叨甘心好货纵恣无底多树

谄谀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

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以切齿

者也书奏御京师震竦时冀妹为皇后内𠖥方

盛诸梁姻族满朝帝虽知纲言直终不忍用时

广陵贼张婴等众数万人杀刺史二千石冦乱

杨徐间积十馀年朝廷不能讨冀乃讽尚书以

纲为广陵太守因欲以事中之前遣郡守率多

求兵马纲独请单车之职既到乃将吏卒十馀

人径造婴垒申示国恩婴初大惊既见纲诚信

乃出拜谒纲延置上坐问所疾苦乃譬之曰前

后二千石多肆贪𭧂故致公等怀愤相聚二千

石信有罪矣然为之者又非义也今主上仁圣

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思以爵禄相荣不愿

以刑罚相加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若闻义不

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杨兖豫大兵云合岂不危

乎若不料强弱非明也弃善取恶非智也去顺

效逆非忠也身绝血嗣非孝也背正从邪非直

也见义不为非勇也六者成败之几利害所从

公其深计之婴闻之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

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偸生若鱼游釡中

喘息须臾间耳今闻明府之言乃婴等更生之

晨也既自陷不义实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纲

约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婴深感悟乃辞还营

明日将所部万馀人与妻子面缚归降纲乃单

车入婴垒大会置酒为乐散遣部众任从所之

亲为卜居宅相田畴子弟欲为吏者皆引召之

民情悦服南州晏然朝廷论功当封梁冀遏绝

乃止天子嘉美欲擢用纲而婴等上书乞留乃

许之纲在郡一年卒百姓老幼相携诣府赴哀

者不可胜数纲自被疾吏民咸为祠祀求福皆

言千秋万岁何时复见此君张婴等五百馀人

制服行丧送到犍为负土成坟诏拜纲子续为

郞中赐钱百万

种皓字景伯河南人也举孝廉顺帝擢皓监太

子于承光宫中常侍高𣑽从中单驾出迎太子

时太傅杜乔等疑不欲从惶惑不知所为皓乃

手劔当车曰太子国之储副民命所系今常侍

来无诏信何以知非姧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辞

屈驰命奏之诏报太子乃得去乔退而叹息愧

皓临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称善者良久出为

益州刺史宣恩远夷开晓殊俗岷山杂落皆怀

服汉德焉

刘陶字子奇一名伟颍川人也时大将军梁冀

专朝而桓帝无子连岁荒饥灾异数见陶时游

大学乃上疏陈事曰臣闻人非天地无以为生

天地非人无以为灵是故帝非民不立民非帝

不宁夫天之与帝帝之与民犹头之与足相须

而行也伏惟陛下袭常存之庆循不易之制目

不视鸣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

于肌肤震食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

上天之怒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伤

克成帝业功既显矣勤亦至矣流福遗祚至于

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䡄而忽高祖之

勤妄假利器委授国柄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

雕敝诸夏虐流远近故天降众异以戒陛下陛

下不悟而竞令虎豹窟于麑场豺狼乳于春囿

斯岂唐咨禹稷益典朕虞之意哉又今牧守长

吏上下交竞封豕长蛇蚕食天下货殖者为穷

冤之魂贫馁者作饥寒之鬼高门𫉬东观之辜

丰室罗妖叛之罪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

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且秦之将

亡正諌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

于谗口擅阎乐于咸阳授赵高以车府权去已

而不知威离身而弗顾古今一揆成败同埶愿

陛下远览强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

祸福可见臣敢吐不时之议于讳言之朝犹冰

霜见日必至消灭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

亦悲臣之愚惑也书奏不省是时天下日危冦

贼方炽陶复上疏曰臣闻事之急者不能安言

心之痛者不能缓声窃见天下前遇张角之乱

后遭边章之冦每闻羽书告急之声心灼内热

四体惊竦今西羌逆类晓习战陈变诈万端军

吏士民悲愁相守人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一

前斗生之计西羌侵前去营咫尺胡骑分布已

至诸陵将军张温天性精勇而主者旦夕迫促

军无后殿假令失利其败不救臣自知言数见

厌而言不自裁者以为国安则臣𫎇其庆国危

则臣亦先亡也谨复陈当今要急八事乞须臾

之间深埀纳省其八事大较言大乱皆由宦官

宦官事急共谗陶曰前张角事发诏书示以威

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静而陶疾

害圣政专言妖孽州郡不上陶何缘知疑陶与

贼通情于是收陶下狱掠治日急陶自知必死

对使者曰朝廷前封臣云何今反受邪𧮂恨不

与伊吕同畴而以三仁为辈遂闭气而死天下

莫不痛之

李云字行祖甘陵人也举孝廉迁白马令桓帝

诛大将军梁冀而中常侍单超等五人皆以诛

冀功并封列侯专权选举又立掖庭人女亳氏

为皇后数月间后家封者四人赏赐巨万是时

地数震裂众灾频降云素刚忧国将危心不能

忍乃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臣闻皇后天下之

母德配坤灵得其人则五氏来备不得其人则

地动摇宫比年灾异可谓多矣皇天下之戒可

谓至矣举厝至重不可不愼班功行赏宜应其

实梁冀虽持权专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

召家臣扼杀之耳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

闻之得无见非西北列将得无解体耶孔子曰

帝者谛也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

治日损尺一拜用不经御省是帝欲不谛乎帝

得奏震怒下有司逮云送狱使中常侍管霸与

御史廷尉杂考之时弘农五官掾杜众伤云以

忠谏𫉬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

廷尉大鸿胪陈蕃上疏救云曰李云所言虽不

识禁忌干上逆㫖其意归于忠国而已昔高祖

忍周昌不讳之谏成帝赦朱云腰领之诛今杀

云臣恐剖心之讥复议于世矣故敢触龙鳞冒

昧以请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郞中上官资

并上疏请云帝恚甚有司皆奏以为大不敬诏

切责蕃秉免归田里茂资贬秩二等云众皆死

狱中

刘瑜字季节广陵人也举贤良方正及到京师

上书陈事曰臣在下土听闻歌谣骄臣虐政之

事远近呼嗟之音窃为辛楚泣血连如诚愿陛

下且以须臾之虑览今往之事民何为咨嗟天

曷为动变邪盖诸侯之位上法四七关之盛衰

者也今中官邪孽比肩裂土皆竞立胤嗣继体

传爵或乞子疏属或买儿市道殆乖开国承家

之义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娣侄有序今女嬖令

色充积闺帷皆当盛其玩饰冗食空宫劳散精

神生长六疾此国之费也性之伤也且天地之

性阴阳正纪隔绝其道则水旱为灾又常侍黄

门亦广妻娶怨毒之气结成妖𤯝行路之人言

官发略人女取而复置转相惊惧孰不悉然无

缘空生此谤也邹衍匹夫𣏌氏匹妇尚有城崩

霜霣之异况乃群辈咨嗟能无感乎昔秦作阿

房国多刑人今第舍增多穷极奇巧堀山攻石

不避时令促以严刑威以峻法民无罪而覆入

之民有田而覆夺之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辄

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

酬赏父兄相伐残身妻孥相视分裂穷之如彼

伐之如此岂不痛哉又陛下以北辰之尊神器

之宝而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官之舍賔客市

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今三公在位

皆博达道艺而莫或匡益者非不智也畏死罚

也惟陛下设置七臣以广谏道远佞邪之人放

郑卫之声则治致和平德感祥风矣于是特诏

召瑜拜为议郞

虞诩字升卿陈国人也永建元年为司隶校尉

时中常侍张防特用权埶每请托受取诩辄案

之而屡寝不报诩不胜其愤乃自系廷尉奏言

曰昔孝安皇帝任用樊丰遂交乱嫡统几亡社

稷今者张防复弄威柄国家之祸将重至矣臣

忍与防同朝谨自系以闻无令臣袭杨震之

迹书奏防流涕诉帝诩坐论输左校防必欲害

之二日之中传考四狱宦者孙程等知诩以忠

𫉬罪乃相率奏曰陛下始与臣等造事之时常

疾姧臣知其倾国今者即位而复自为何以非

先帝乎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而更被拘

系常侍张防臧罪明正反构忠良今客星守羽

林其占宫中有姧臣宜急收防送狱以塞天变

防坐徙边即日赦出诩拜议郞迁尚书仆射先

是宁阳主簿诣阙诉其县令之枉积六七岁不

省主簿乃上书曰臣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臣

章百上终不见省臣岂可北诣单于以告怨乎

帝大怒持章示尚书尚书遂劾以大逆诩驳曰

主簿所讼乃君父之怨百上不达是有司之过

愚憃之民不足多诛帝纳诩言笞之而已诩好

刺举无所回容数忤权戚遂九见谴考三遭刑

罚而刚正之性终老不屈迁尚书令

傅燮字南容北地人也为护军司马与左中郞

皇甫嵩俱讨贼张角燮素疾中官既行因上疏

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

舜升朝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

则善人无由进也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

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也臣受戎任

奉辞伐罪始到颖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

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息其源末

流弥增其广耳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

竖擅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䲷夷黄巾变服臣

之所忧愈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

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

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夫孝子疑于

屡至市虎成于三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

有杜邮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

谗佞放殛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去矣臣闻

忠臣之事君犹孝子之事父也子之事父焉得

不尽其情使臣身备𫓧𨱆之戮陛下少用其言

国之福也书奏宦者赵忠见而忿恶及破张角

燮功多当封忠诉𧮂之竟亦不封以为安定都

尉顷之赵忠为车骑将军诏忠论讨黄巾之功

执金吾甄举等谓忠曰傅南容前在东军有功

不侯故天下失望今将军当重任宜进贤理屈

以副众心忠遣弟延致殷勤延谓燮曰南容少

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

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求私赏哉

忠愈怀恨权贵亦多疾之是以不得留出为汉

阳太守贼围汉阳城中兵少粮尽燮犹固守时

北地胡骑数千随贼攻郡皆夙怀燮恩共于城

外叩头求送燮归鄕里子干进曰国家昏乱遂

令大人不容于朝今天下已叛而兵不足自守

鄕里羌胡先被恩德欲令弃郡而归愿必许之

言未终燮慨然而叹曰盖圣达节次守节且殷

纣之暴伯夷不食周粟而死今朝廷不甚殷纣

吾德亦岂绝伯夷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食禄

人间欲避其难乎吾行何之遂麾左右进兵临

陈战殁谥曰壮节侯

盖勲字元固敦煌人也为汉阳长史时武威太

守倚恃权埶恣行贪横从事武都苏正和案致

其罪凉州刺史梁鹄畏惧贵戚欲杀正和以免

负乃访之于勲勲素与正和有仇乃谏鹄曰

夫绁食鹰鸢欲其鸷鸷而亨之将何用哉鹄从

其言正和喜于得免而诣勲求谢勲不见曰吾

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怨之如初征拜讨虏

校尉灵帝召见问天下何苦而反乱如此勲曰

幸臣子弟扰之时宦者上军校尉蹇硕在坐帝

顾问硕硕惧不知所对而以此恨勲司隶校尉

张温举勲为京兆尹帝方欲延接勲而骞硕等

心惮之并劝从温奏遂拜京兆尹时长安令扬

党父为中常侍恃势贪放勲案得其臧千馀万

贵戚咸为之请勲不听具以事闻并连党父有

诏穷治威震京师时小黄门京兆高望为尚药

监幸于皇太子太子因蹇硕属望子进为孝廉

勲不肯用或曰皇太子副主望其所爱硕帝之

𠖥臣而子违之所谓三怨成府者也勲曰选贤

所以报国也非贤不举死亦何悔董卓废少帝

杀何太后勲与书曰昔伊尹霍光权以立功犹

可寒心足下小丑何以终此贺者在门吊者在

庐可不愼哉卓得书意甚惮之征为议郞自公

卿以下莫不卑下于卓唯勲长揖争礼见者皆

为失色勲虽强直不屈而内厌于卓不得意疽

发背卒遗令勿受卓赙赠

蔡邕字伯喈陈留人也灵帝时信任阉竖灾变

数见天子引咎诏群臣各陈政要邕上封事曰

臣闻古者取士诸侯岁贡孝武之世郡举孝廉

又有贤良文学之选于是名臣辈出文武并兴

汉之得人数路而已夫书画辞赋才之小者匡

国理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渉经术听

政馀日观省篇章聊以游意当代博奕非以为

教化取士之本也而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其高

者颇引经训风喩之言下则连偶俗语有类俳

优或窃成文虚冒名氏臣每受诏于盛化门差

次录第其未及者亦复随辈皆见拜擢既加之

恩难复收改伹守奉禄于义已弘不可复使治

民及仕州郡昔孝宣会诸儒于石渠章帝集学

士于白虎通经释义其事优大文武之道所宜

从之若乃小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远

则泥君子故当志其大者也又特诏问曰比灾

变互生未知厥咎朝廷焦心载怀恐惧每访群

公庶闻忠言而各存括囊莫肯尽心以邕经学

深奥故密特稽问宜披露失得指陈政要勿有

依违自生疑讳邕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

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祅变以当谴

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灾𤯝之发不于

他所远则门垣近在寺署其为监戒可谓至切

霓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赵

娆贵重天下生则赀藏侔于天府死则丘墓逾

于园陵两子受封兄弟典郡续以永乐门史霍

玉依阻城社又为姧邪今者道路纷纷复云有

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高为堤防明

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今圣意勤勤思明

邪正而闻太尉张颢为玉所进光禄勲伟璋有

名贪浊又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并叨

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

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

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𠖥忠实守正并宜为

谋主数见访问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

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

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

忧诗云畏天之怒不敢戏豫天戒诚不可戏也

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

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姧仇章奏帝览而

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视之悉宣语左右事

遂漏露其为邕所裁黜者皆侧目思报初邕与

司徒刘郃素不相平而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

大匠阳球有𨻶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

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郃郃不听

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伤于是下邕质于洛阳狱

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

常侍吕强愍邕无罪请之帝亦更思其章有诏

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

左雄字伯豪南郡人也举孝廉拜议郞时顺帝

新立朝多阙政雄数言事其辞深切尚书仆射

虞诩以雄有忠公节上疏荐之曰臣见方今公

卿以下类多拱黙以树恩为贤尽节为愚至相

戒曰白壁不可为容容多后福伏见议郞左雄

数上封事至引陛下身遭难厄以为敬戒实有

王臣蹇蹇之节周公谟成王之风宜擢在喉舌

之官必有匡弼之益由是拜尚书令上疏陈事

曰臣闻柔远和迩莫大宁民宁民之务莫重用

贤用贤之道必存考黜大汉受命虽未复古然

至于文景天下康乂诚由玄靖寛柔克愼官人

故也降及宣帝兴于仄陋综核名实知世所病

以为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

教化其有治理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是

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汉世良吏于兹为盛故

能降来仪之瑞建中兴之功汉初至今三百馀

载俗浸雕敝乃伪滋萠下饰其诈上肆其残典

城百里转动无常各怀一切莫虑长久谓杀害

不辜为威风聚敛整辩为贤能以脩己安民为

劣弱奉法循理为不治髡钳之戮生于睚眦覆

尸之祸成于喜怒视民如冦仇税之如豺虎监

司见非不举闻恶不察观政于亭传责成于期

月言善不称德论功不据实虚诞者𫉬誉拘捡

者离毁州宰不覆竞共辟召或考奏捕治而亡

不受罪会赦行赂复见洗涤朱紫同色淸浊不

分故使姧猾枉滥轻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动百

数特选横调纷纷不绝送迎烦费损政伤民和

气未洽灾𤯝不消咎皆在此臣愚以为鄕部亲

民之吏皆用儒生淸白任从政者宽其负算增

其秩禄吏职满岁宰府州郡乃得辟举如此威

福之路塞虚伪之端绝送迎之役损赋敛之源

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宁其所帝

感其言申下有司考其真伪雄之所言皆明达

治体而宦竖擅权终不能用雄复谏曰臣闻人

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

以忠正得罪谗谀𫎇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

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恶贵𠖥人情之所甚欲是

以世俗为忠者少而习谀者多故令人主数闻

其美稀知其过迷而不悟至于危亡也

周举字宣光汝南人也为尚书时三辅大旱五

谷灾伤天子亲自䇿问举对曰夫阴阳闭隔则

二气否塞二气否塞则人物不昌人物不昌则

风雨不时风雨不时则水旱成灾陛下处唐虞

之位未行尧舜之政变文帝世祖之法而循亡

秦奢侈之欲内积怨女外有旷夫今皇嗣不兴

东宫未立伤和逆理断绝人伦之所致也非伹

陛下行此而已竖宦之人亦复虚以形势威侮

良家取女闭之至有白首殁无配偶逆于天心

昔武王入殷出倾宫之女成汤遭灾以六事克

己自枯旱以来弥历年岁未闻陛下改过之效

徒劳至尊暴露风尘诚无益也又下州郡祈神

致请昔齐有大旱景公欲祀河伯晏子谏曰夫

河伯以水为城国鱼鳖为人民水尽鱼枯岂不

欲雨自是不能致也陛下所行伹务其华不寻

其实犹缘木希鱼却行求前也诚宜推信革政

崇道变惑出后宫不御之女理天下冤枉之狱

除大官重膳之费臣才薄智浅不足以对惟陛

下留神裁察以举为司徒

李固字子坚汉中人也阳嘉二年有地动山崩

火灾之异公卿举固对䇿诏又特问当世之敝

为政所宜固对曰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宝有山

川王道得则阴阳和理政化乖则崩震为灾斯

皆关之天心效于成事者也夫治以职成官由

能理古之进者有德有命今之进者唯财与力

伏闻诏书务求寛博疾恶严暴而今长吏多杀

伐致声名者必加迁赏其存寛和无党援者辄

见斥逐是以淳厚之风不宣雕薄之俗未革虽

䌓刑重禁何能有益前孝安皇帝变乱旧典封

爵阿母因造妖孽使樊丰之徒乘权放恣侵夺

主威改乱适嗣至令圣躬狼狈亲遇其难既㧞

自困殆龙兴即位天下喁喁属望风政积弊之

后易致中兴诚当沛然思惟善道而论者犹云

方今之事复同于前臣伏从山草痛心伤臆今

宋阿母虽有大功勤谨之德伹加赏赐足以酬

其劳苦至于裂土开国实乖旧典夫妃后之家

所以少完全者岂天性当然伹以爵位尊显专

总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至顚仆先帝𠖥

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曾不旋时今梁氏

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

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

令歩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

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乎又宜罢退宦官去

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

给事殿中如此则论者厌塞升平可致也顺帝

览其对多所纳用即时出阿母还第舍诸常侍

悉叩头谢罪朝廷肃然以固为议郞冲帝即位

为大尉与梁冀参录尚书事帝崩固以淸河王

蒜年长有德欲立之梁冀不从乃立乐安王子

缵是为质帝冀忌帝聪惠恐为后患遂令左右

进鸩帝崩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冀虑其事泄

大恶之因议立嗣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大

鸿胪杜乔皆以为淸河王蒜明德著闻又属最

尊亲宜立为嗣先是蠡吾侯志取冀妹冀欲立

之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中常

侍曹腾等闻而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世有椒房

之亲秉摄万机賔客纵横多有过差淸河王严

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

富贵可长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会公卿冀意

气凶凶而言辞激切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

惮之皆曰惟大将军令而固独与杜乔坚守本

议冀厉声罢会固复以书劝冀愈激怒乃说大

后先䇿免固竟立蠡吾侯是为桓帝后岁馀甘

陵刘文魏郡刘鲔各谋立蒜为天子梁冀因此

诬固与文鲔共为妖言下狱门生勃海王调贯

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腰𫓧

锧诣阙通诉太后明之乃赦焉及出狱京师市

里皆称万岁冀闻之大惊畏固名德终为己患

乃更据奏前事遂诛之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

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

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

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

公等受主厚禄顚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

岂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广戒

得书悲惭长叹流涕州郡收固二子基慈皆死

狱中

杜乔字叔荣河内人也汉安元年以乔守光禄

大夫梁冀子弟五人及中常侍等以无功并封

乔上书谏曰陛下越从藩臣龙飞即位天人属

心万邦攸赖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伤

善害德兴长佞谀臣闻古之明君褒罚必以功

过末代暗主诛赏各缘其私今梁氏一门宦者

微孽并带无功之绂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

可胜言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姧回不诘为

恶肆其凶故陈质斧而民靡畏班爵位而物无

劝苟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

不愼哉书奏不省先是李固见废内外丧气群

臣侧足而立唯乔正色无所回桡由是朝野瞻

望焉冀愈怒遂白执系之死狱中与李固俱暴

尸于城北

论曰顺桓之间国统三绝太后称制贼臣虎视

李固据位持重以争大义确乎而不可夺岂不

知守节之触祸耻夫覆折之伤任也观其发正

辞及所遗梁冀书虽机失谋乖犹恋恋而不能

已至矣哉社稷之心乎其顾视胡广赵戒犹粪

土也









群书治要卷第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