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 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五十一
卷五十二 

  起讫时间 起真宗咸平五年正月尽是年四月

  帝  号 宋真宗

  年  号 咸平五年(壬寅,1002)


春正月丁酉朔,御朝元殿受朝。

环庆路部署张凝领兵自白豹镇入蕃界,焚帐族二百馀,斩首五千级,降九百馀人,毁刍粮八万,获牛羊、器甲二万。庆州胡家门等族桀黠难制,凝乘其不备,击破之。始,凝出师,转运使刘综惧飞挽不给,问计于凝,凝曰:“今当深入,因敌储蓄,可无虑也。”

壬寅,谒启圣院太宗神御殿。初,太祖、太宗每岁上元历幸佛寺,然后御楼观灯。上自毕谅阴,以启圣院太宗降诞之地,圣容在焉,不欲为燕游之所,故前期往拜,至望夕,乃幸他寺。遂为定制。

令河北广锐戍卒三十指挥还河东,以谷价腾省馈饷。

甲辰,以右仆射张齐贤为邠宁环庆泾原仪渭镇戎军经略使、判邠州。令环庆、泾原两路及永兴军驻泊兵并受齐贤节度。专为经略使,自此始。开宝八年九月癸巳,以升州东南路行营都监、内客省使丁德裕为常、润等州经略巡检使。使名不专,非事始也。

夔州路转运使、工部员外郎、直史馆丁谓加刑部员外郎,赐白金三百两,以其绥抚有方,蛮人安堵故也。 丙午,以西上阁门使孙全照为石、隰州兵马钤辖,屯绥州,经度修城事,调发兵夫二万馀给其役。时虢州团练使慕兴为石、隰州部署,全照密言于上曰:“兴性率,望诏令一依臣规画。”上以全照素刚执,而兴临事多自任,虑其不协,方委全照,乃命客省使、麟府副部署曹璨[1]与兴两换焉。兴,定州人也。

丁未,以户部员外郎、直史馆曾致尧为邠宁等路经略判官,赐金紫。

始,张齐贤欲引致尧自助,致尧谓齐贤曰:“西兵十万,王超既已都部署矣。公徒领一二朝士往临之,超肯从吾指麾乎?吾能以谋付与超,而有不能自将乎?若不得节度诸将,无补也。”齐贤且告于上,诏经略使得自发诸州驻泊兵而已。

致尧既受命,乃不欲行,因抗疏言:“宰相向敏中以非功德进官,臣论其不可用。今臣受命未有效,不敢冒章绂之赐。”朝论疾致尧狂躁,诏下御史狱鞫其罪,责授黄州团练副使,夺金紫。按实录云:致尧除判官,中谢日,即赐金紫,俄抗疏自陈。王安石墓铭、欧阳修神道碑并称致尧先辞行,召赐金紫,遂云云,似饰说也。致尧以丁未日赐金紫,戊申日夺之,其抗疏则不得其日。然致尧方中谢时,实未始辞行,既受赐,乃悔,因抗疏。盖将以钓奇而取名耳。此朝论所以疾其狂躁也。大抵碑铭誉致尧过当,而国史毁之亦已甚。今参酌删修。龙川别志云:命致尧副温仲舒安抚陕西。致尧于阁门纳疏,言仲舒不足与共事。轻锐之党,无不称快。李沆在中书,不喜也,因用他人副仲舒而罢致尧。按国史、实录,则致尧所副乃张齐贤,非仲舒也。恐别志或传闻之误。然所称仲舒不足与共事,疑致尧实指齐贤,故国史、实录云致尧词旨狂躁。惟齐贤尝荐致尧,不当如此报之。既云狂躁,则反复背恩,亦未可知也。齐贤竟罢经略,并坐此故耶?然致尧墓铭乃专论向敏中,未尝及齐贤也。国史、实录皆不详其事,今但从墓铭。

初,庆州发兵护刍粮诣灵州,殿中丞郑文宝素知西边山川险易,上言必为继迁所败。已而转运使陈纬果殁于贼。三年九月事。贼进陷清远军。四年九月事。文宝时居母丧,服未除。即命相府召文宝询其策略,文宝因献河西陇右图,且言灵州不可弃,于是遣王超西讨。乃诏复文宝工部员外郎,同勾当陕西随军转运使事。

戊申,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权干当通进银台司[2],兼门下封驳事。后三日,锡奏:“臣昨见差张齐贤充经略使,曾致尧为经略判官,郑文宝为转运使。臣读孙子兵书,云‘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今未谕张齐贤、曾致尧、郑文宝等尽知用兵之利害否?若尽知利与害,动无遗策,方可委之经略边事。臣读汉书,高祖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子房。’今宰相、枢密使是陛下运筹帷幄之臣,不知曾议沿边利害,然后定差张齐贤等否?昨杨琼等不副陛下任使,致失清远军,粮草既委弃不少,人民杀戮驱虏去亦不少。今方当春时,兴发兵师,虽救患防虞,自合权变,然圣人动必顺时,则天道助顺。今戎狄为患非细,陛下宜召宰相、枢密使,更访以决胜千里之外筹谋,不得轻敌玩寇,致戎狄谓中国无人也。若是宰相、枢密使面言不尽,即令直书利害必然之计,画一申奏。必然,谓蕃人至若干月必退,若干月必来,其来必胜,其退必败也。若宰相、枢密使有所见不同,又不敢果决敷陈必然之策,又忌见同列,则乞陛下于便殿从上一人入,独召与语,使尽其所见。臣去年五月六日内殿起居所进转对奏状,言宰相不谙练边事,今乞陛下检寻再披阅;又于去冬所进御览第二卷,曾引杜牧注兵书序引宰相不知兵之说,望陛下亦重子细披览。况礼云:‘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也。’今边境被戎狄侵扰,宰相、枢密使不知以为辱乎?不知以为耻乎?若不以为辱,又不知耻,是孤负陛下任用,是安于庙堂之上而不知危乱之将至也。望陛下速宣召枢相,逐一人人访问,所贵尽其所见,免陛下宵旰之忧也。臣之此言,言出患入,陛下若不密,即失臣矣。”据锡奏议自注,云正月十五日上。今附此。戊申,十二月也。所称去年五月六日转对状,未见。

锡再掌银台,每览天下章疏,有言民饥盗起及诏敕不便者,悉条奏其事。上对宰臣称锡为得争臣之体。此据本传。

壬子,天赐州蛮向永丰二十九人来朝贡。

甲寅,契丹贵将萧继远[3]亲吏刘澄、张密挈其族归顺,并补三班借职,赐袍笏、缗钱。 增置广捷兵五指挥。先是,太宗闻南方多以标枪、旁牌为兵器,命有司制之。上即位,令内臣萧延皓取广德兵教习之。至是,试于便殿,颇精练。上以为可用捕贼守隘,故增置焉,仍选神威等兵充其数。

顺安军都监马济言:“请自静戎军东拥鲍河开渠入顺安军,又自顺安之西引入威虏军,以资漕运,仍于渠侧置水陆营田以隔戎骑。”上曰:“此渠若成,亦有所济,可从其请而徐图之也。”

梁颢等自河北使还,言民有食野生牢豆者,因持以献。上谓辅臣曰:“此豆干硬苦涩,何可食也?又闻乾宁、定远等军积水蔽田,亦无此豆可采。蚩蚩之氓,益可悯念。乾宁惠民仓有粟万馀斛,颇资赈救耳。”

乙卯,石、隰州部署言李继迁部下指挥使卧浪己等四十六人来附。诏补军主,赐袍带、茶彩,令石州给田处之。 丙辰,翰林侍讲学士邢昺讲左氏春秋毕,召宗室、侍读侍讲学士、王府官宴于崇政殿,赐昺等器币、衣服、金带,加昺工部侍郎。上谓辅臣曰:“南北宅将军而下,可各选纯儒,授以经义,庶其知三纲五常之道也。”

己未,邛州言兵沈兴等二十六人谋叛伏诛。

癸亥,改命张齐贤判永兴军府兼马步军部署,罢经略使之职。史不载其故,当考。

甲子,陕西转运使刘综言:“访闻迁贼蕃部于赤沙、橐驼路各置会贸易,深虑诱熟户叛涣,请令本路部置潜军讨之。”上曰:“边界市易往来,若不戒而杀,是暴也。宜先谕民以条约,如有违者,即严谴之。”

乙丑,免陕西去年逋租。

上对宰相吕蒙正等于便殿,谓曰:“每岁防秋,全师聚于定州,此国家旧制也。若散屯士马,分路进讨,又恐兵力不一,难遏贼锋。去岁会兵列阵,逼近边陲,议者又称飞挽刍粟不易偕行。朕每遇将臣,未尝不与细论利害,然多是觽所共知及已行之事,未有能出奇策者。国家甲兵之数,卿等具知。今已复春时,汲汲经营,至将来犹虑不及。中书、枢密院可各述所见,且今岁防边宜如何制置,条例以闻。”

丙寅,正月三十日。此据田锡奏议。权管干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田锡言:“臣今月二十五日所进实封,为霸州、乾宁军死伤人户等。自二十六日至今,又据莫州奏饿死一十六口,沧州奏全家饿死一十七户。虽有指挥下转运司相度及减斛斗价赈粜,即未见别行指挥。若有司只如此行遣,实未称陛下忧劳之心也。陛下为民父母,使百姓饿死,乃是陛下孤负百姓也。宰相调燮阴阳,启导圣德,而惠泽不下流,王道未融明,是宰辅孤负陛下也。今陛下何不引咎,如禹、汤罪己,略降德音,下饥饿杀人处州府,使民心知陛下忧恤,然后赈廪给贷,以救其死。若仓廪虚,而馈运边备尚未足,即日无可给贷,则是执政素不用心所致。昔伊尹作相,耻一夫不获,今饿杀人如此,所谓‘焉用彼相!’今陛下可将此事以理道略面责宰臣以下,观其何词以对,视其有无怍色,有无忧色。待三日后或浃旬以来,不上表待罪,不拜章求退,是忍人也,何良相之为乎?既非良相而犹用之,则是陛下不以百姓心为心也。若不别进用贤臣,臣恐危乱之萌,将来滋蔓难图也。语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今皇家富有万国,岂无人焉!可于常参官自来五日一转对中,观其所上之言有远大谋略、经纶才业者,可非次擢用。若有其言而无其实,退之以礼,亦合理体。不然,则臣恐国家未能早致太平也。岂唯太平之未能致,其忧患不独在边防而叛乱在内地也。此是陛下缵嗣先帝万世基业之急务也。所急之务,莫先于此。惟圣聪睿鉴,详微臣之言,且可先降德音,以禹、汤责躬之意谢天,以尧、舜至仁之心待下,使饥饿地分知陛下忧恤之心也。”锡自注云正月三十日奏。今附本日。

二月戊辰,遣中使诣雄霸瀛莫深沧州、乾宁军,为粥以赈居民。 京城衢巷狭隘,诏右侍禁、阁门祗候谢德权广之。 德权既受诏,则先撤贵要邸舍,髃议纷然。有诏止之,德权面请曰:“今沮事者皆权豪辈,吝屋室僦资耳[4],非有它也。臣死不敢奉诏。”上不得已,从之。德权因条上衢巷广袤及禁鼓昏晓,皆复长安旧制。乃诏开封府街司约远近置籍立表,令民自今无复侵占。

会凶人刘煜、僧澄雅讼执政与许州民阴构西戎为叛者,诏温仲舒、谢泌鞫问,德权监之。既而按验无状,翌日对便殿,且奏其妄。泌对曰:“追摄大臣,狱状乃具。”德权叱之曰:“必欲陷大臣耶!若使大臣无罪而受辱,则人君何以使臣,臣下何以事君?”仲舒进曰:“德权所奏甚善。”上乃可之。不知大臣谓谁,今姑从本传。温仲舒时为礼书,知开封。谢泌去年十二月以主客郎中知登闻院,今年春同知贡举,四月知银台司。仲舒及泌鞫狱,乃令德权监之,未详。

庚午,户部使、右谏议大夫王子舆奏事长春殿,疾暴作,仆地,命中使掖之,至第而卒。上甚悼焉,赙赠加等,以其子道宗方幼,诏三司判官朱台符检校其家。子舆止一子,而三女皆未笄。道宗寻卒,家属寓居楚州,子舆妻刘还父母家,子舆犹旅殡京畿。后五年,从弟上言愿借官船载柩还乡里,鬻京师居第,以钱寄楚州官库,备三女资送,上怜而许之。

癸酉,诏:“比司帑廪者,多收羡馀以为课绩。盖出纳之际有所重轻,此可责而不可銟也。宜令有司严加戒励,无使复然。”三司尝言衣库副使焦守节监香药榷易院[5],岁课增八十馀万,当迁阁门副使。上谓辅臣曰:“守节缘财利羡馀而迁横行,何以劝边陲效命者?”止以为宫苑副使。

孙全照至绥州,乃言筑城非便,朝论亦多异同。丁丑,诏知天雄军、工部侍郎钱若水与并代钤辖陈兴乘传详度之,傥有所利,急令施功,如其不然,即可罢役。

先是契丹入寇,前阵保州招收小校解恕、杨光美、齐峦等奋不顾身,摧锋陷阵,及大军分退,犹依山据险,大诟杀贼,以至陷没。上嗟悯之,优恤其家,仍录其嗣。

己卯,以折中刍粮事繁,置原州通判一员。

知镇戎军李继和上言:“昨自天麻川杀卫狸族后,近界蕃部颇甚震慑。即今自本军西陇山外五百里已来,诸族皆乞点集军马,各于蕃界建立寨栅,戍守要害。然戎狄之性,本无仁义,既资德泽,亦用威怀。若迁贼奔冲,本军量加杀戮,则威令必振,此辈益思助顺。如稍落奸计,及被围三五日出兵不及,或抄取十族五族熟户,则此辈亦因而解体,岂复有连衡之心。臣愚以为国家事势,宜令边寇每来,百里之外先怀畏怯,一舍之间即须败耱,岂宜使目睹城隍,更加攻守。臣以为若移泾原一路部署于本军屯戍,最为利便。何者?蕃贼来往,急于风蹒,既兵数不充,则难于接战。若兵觽力敌,急于交锋,乘其困乏,决可图捷胜。又屯兵之所,以粮薪水草为先。今本军薪水,丰饶他处。又部署司在此,即内地州郡可减戍兵。然后请移泾、原、仪、渭、陇五州二税,及邠、宁、泾、原、仪、渭州商旅入中,并于环、庆及本军三处,充赡刍粮。又环州至本州裁五百里,请于本军熟户中开路直抵环州,不过三百馀里。如两路有急,便交相应援。贼若轻来抄掠,则本路部署司与州兵可同掩击。如贼稍觽,则不逾旬日,两路可以会兵。用此枝梧,理无不胜。更请于环、庆开路以达延州,则横□千里,可以互相照应。况延州去石、隰去麟、府,各不至远,请今潜相期约,递入贼境,使其疲于奔命,则彼将自救不暇,安能更犯疆埸,吞并蕃部。如此,则三二年间,加之水旱,觽心必离,因而披攘,则何寇不摧,何贼不灭矣。”上曰:“继和此奏,颇亦尽心。然其欲开环庆诸路相应,虑僻远难行也。”

代州民李绪有罪,亡入敌境,州捕其家属赴阙。上曰:“闻绪本边民,颇有赀蓄,傥行籍没之法,则绪无由归,况其罪亦未合缘坐。”亟遣还本州。

乙酉,诏戍边军士疾病并战没者,春冬衣听给其家。

除果州官邸店本课外地铺钱。

丁亥,高阳关都部署、殿前都指挥使、保静节度使王汉忠来朝。己丑,以汉忠为邠宁环庆、仪渭州镇戎军两路都部署,东上阁门使李允正为钤辖,如京副使宋沆为都监,领戍兵二万五千人,委汉忠分道控制。

诏除合州赤水、巴川二县长利、谢市、楼滩三镇酒税钱,以经寇残弊也。

庚寅,西面部署司请以泾、原、环、庆骑兵之半易河北步兵。上曰:“西面惟泾、原、镇戎军川谷稍□平,馀多山险,非骑兵所宜也。”即从其请。

甲午,审刑院上秦州私贩马条例:“自今一疋杖一百,十疋徒一年,二十疋加一等,三十疋奏裁,其马纳官,以半价给告事人。”从之。先是,侍御史知杂事范正辞尝请于西北边市马,枢密院言冒禁不可许,诏特以□马赐焉。 三月丁酉朔,诏吏部选人,忧制阙者并放选,著于令。 己亥,京西转运使张巽言襄州置营田务,烦扰非当。诏罢之,纵民耕莳。 癸卯,以右谏议大夫宋太初权管勾御史台事,时中丞赵昌言、知杂御史范正辞坐事被劾故也。先是,案劾有罪,必预请朝旨。太初以为失风宪体,狱成,然后闻上,时论韪之。

甲辰,御史台上言:“右谏议大夫王化基,先权中丞,正衙常参,立中丞砖位,内殿起居日,立本官班。今宋太初以右谏议大夫权台事,请定班制。”诏如化基例。

河北转运使耿望言,准诏开镇州常山镇南河水入洨河至赵州功毕,诏褒之。

西京左藏库使舒知白请于泥沽海口及章口复置海作务造舟,令民人入海捕鱼,因察平州机事,异日王师征讨,亦可由此进兵,以分敌势。上曰:“此事朕屡尝询访,先置此务,已云非便,即废之。盖近海小民,翻与戎人往还,数年前敌泛舟直入千乘县,亦疑有乡导之者。然何承矩近亦有此规画,宜下本路转运司条上利害。”既而以为非便,卒罢之。知白,元子也。元,见干佑元年。

李继迁大集蕃部,攻陷灵州。知州、内客省使、顺州团练使裴济死之。济在灵州凡二年,谋辑八镇,兴屯田之利,民甚赖焉。及被围,饷道断绝[6],孤城危急,济刺指血染奏求救,大军讫不至,城遂陷。戊申,西面部署司以闻,宰相等上表待罪,诏慰谕之。

己酉,以马步军都虞候王超为永兴军驻泊都部署,冀州团练使石普副之。徙永兴军驻泊钤辖、六宅使、顺州刺史康继英为庆州驻泊钤辖,与西南缘边迭为应援[7];入内副都知秦翰为环庆、泾原两路钤辖,与王汉忠、李允正同其事,备贼兵之侵轶也。始,超等至环州,或云灵州[8]已陷没,郑文宝乃衣胡服,引单骑,冒大雪,间道抵清远故城,尽得其实。遂奏班师。

庚戌,比部员外郎、直史馆洪湛削籍,流儋州。工部尚书兼御史中丞赵昌言、膳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范正辞并削一任,昌言责授安远行军司马,正辞滁州团练副使。推直官殿中丞高鼎、主簿王化并削两任,鼎责授蕲州别驾,化黄州参军。

先是,有河阴民常德方者,讼临津尉任懿纳贿登第,下御史台鞫,得懿□云:“咸平三年补太学生,寓僧仁雅舍,仁雅问懿就举有知识否,懿曰无。仁雅曰:我院内有长老僧惠秦者,多识朝贵,当为道达。懿署纸许银七铤。仁雅、惠秦私隐其二,易为五铤。惠秦素识王钦若,钦若时已在贡院,乃因钦若馆客宁文德、仆夫徐兴纳署纸钦若妻李氏。李氏密召家仆祁睿,书懿名于睿左臂,并口传许赂之数,入省告钦若。及懿过五场,睿复持汤饮至省。钦若遣睿语李氏,令取所许物。懿未即与,而懿预奏名登科,授官未行,丁内艰还乡里。仁雅为文德、惠秦辈所迫,驰书河阴,形于诅詈。”德方者,卖卜县市,获仁雅书以告。昌言具得其事,白请逮钦若属吏。 先是,钦若为亳州判官,睿即其厅干,及代归,以睿从行,虽久事钦若而未除州之役籍。贡举事毕,会州人张续还乡里持服,钦若托为睿解去名籍。至是,钦若自诉,云睿休役之后,始佣于家,而惠秦未尝及门。钦若方被宠顾,上谓昌言曰:“朕待钦若至厚,钦若欲银,当就朕求之,何苦受举人赂耶?且钦若才登政府,岂可遽令下狱乎?”昌言争,不能得。乃诏翰林侍读学士邢昺、内侍副都知阎承翰,并驿召知曹州工部郎中边肃、知许州虞部员外郎毋宾古就太常寺别鞫,得懿□云:有妻兄张驾举进士,识湛,懿亦与驾同造湛门,尝以石榴二百枚、木炭百斤馈之。懿之输银也,但凭二僧达一主司,实不知谁何。至是,昺等缘懿识湛,以为湛纳其银。湛适使陕西,中途召还。时张驾已死,宁文德、徐兴悉遁去。钦若近参机务,门下仆使多新募置,不识惠秦,故无与为证。又钦若固执知举时未有祁睿,而懿□已具,遂以湛受银为实,议法当死,特贷之。懿杖脊,配隶忠靖军。惠秦坐受简及隐银未入己,以年七十馀,当赎铜八斤,特杖一百,黥面配商州坑冶。仁雅坐诅詈懿,杖脊,配隶郢州牢城。是狱也,仁雅虽坐诅詈懿索银,而不穷用银之端。 初,王旦与钦若知举,出为同知枢密院事,以湛代之。湛之入贡院,懿已试第三场毕。及官收湛赃,家实无物。湛素与梁颢善,假颢白金器,乃取颢所假者输官。昌言等皆坐故入并及于责。此段实录所书,专为王钦若讳。今用司马光记闻及钦若新传修入。 甲寅,诏郑、曹、滑州今年秋税及去年逋租毋得科折。 己未,上亲试礼部举人,得进士益都王曾以下三十八人,九经、诸科百八十一人,并赐及第。以曾等五人为将作监丞通判诸州,馀及九经为大理评事知大县,诸科判、司、簿、尉。

先是,贡举人集阙下者万四千五百六十二人,命吏部侍郎陈恕知贡举,恕所取士甚少,以王曾为首。及是,糊名考校,曾复得甲科,时议称之。旧制,试经科复旧场第,始议进退。恕初试一场,即按通不去留之。以是诸州举送官吏,皆被黜责,谴累者甚觽。江南,恕乡里,所斥尤多。人用怨讟,竞为谣咏讥刺。或刻木像其首,涂血掷于庭。又䌸苇为人,题恕姓名,列置衢路,过辄鞭之。

辛酉,诏以环州蕃部都虞候王延顺为本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延顺颇知蕃落间事,或有讼诉,辄先诣其居,官吏多询之,然后裁决。至是,石普等上言请授供奉官兼蕃落监押。上曰:“延顺本部民,一旦擢为廷臣,使与本州抗礼,恐难制也。”故命以都校。

癸亥,遣使祭灵州阵亡将士。赠裴济镇江节度使,赗赙加等,以其子国子四门助教德昌为太子右赞善大夫,德基为著作佐郎,德丰为太常寺太祝,又以其兄信为太子左内率府副率致仕。实录称环州阵亡将士,误也,今从本纪。

张齐贤上书曰:“今朔方陷没,所虑缘边蕃族中有从来二心者,因此转更扇惑熟户,致令向背,贼迁因而乘之,为患非浅,则边上要害城镇,且须留兵镇守,以安蕃汉人心。环州至庆州,中间木波、马岭以来城寨,全然不堪,今冬以前,须与修葺。镇戎军以南,高店、瓦亭虽近修完,皆非固守之处。弹筝峡内望早经度,就可控扼处置一寨。今朝那修寨处如堪守把,即乞特令如法添修。其潘原县正当小卢谷蕃贼来路,人户甚多,亦乞特发兵民牢固修葺,及掘断谷口路。若边上城镇各有屯兵,要害处城寨又皆牢固,迁贼丑类,自然息心。兼闻近年麟、府缘边失于抚御,大族蕃部多已归投继迁。如此,则二三年间,麟、府州界蕃汉人户,渐更衰耗。只如朝廷每年买马,不补死数。西北未平,战马为急。旧日女真卖马,岁不下万匹,今已为契丹所隔。臣闻贼迁声言向西骪云‘我与彼蕃,自来无事’,盖为万山潜发人往。彼万一实有此言,若不和诱西骪以防后患,即恐今年秋冬来□镇戎军。蕃部若断漤六谷入京道路,即大梁、小梁蕃部无路向化,以至陇山后蕃族势亦难保。臣昨于缘路见勾回渭州赐六谷分物,不觉寒心。何者?蕃部族盛兵多、可以牵制迁贼者,止一西骪而已。不知何人画谋,恩泽已行,为之中辍。且西骪蕃部,多是华人子孙,例会汉言,颇识文字。渭州往来与通事辈密熟,岂不知有此给赐?已到渭州,又漤勾回。蕃部贪财,尤重诚信。朝令夕改,岂可忽诸!伏望深思边计,断自宸衷,结其欢心,啖以厚利。但是西蕃马价,比常时特与优饶,至于酒馔特设务令丰足。内为战守之计,外加抚绥之恩。西骪与近西小蕃,惟恃卖马获利,既受朝廷恩信,纵被迁贼阻绝道途,固当深结仇怨,使之自战,其理甚明。若不早加防虞,即镇戎军亦恐难于固护矣。” 夏四月丁卯,咩逋族开道使、费州刺史泥埋遣其子城逋入贡。上嘉泥埋数与迁战斗有劳,授锦州团练使;以其族弟屈子为怀化将军充本族指挥使,城逋为归德将军充本族都巡检使。又令城逋籍其族酋长之数以闻,出空名指挥使宣十五道。军主宣三道,委知镇戎军李继和填名给之。 己巳,以捧日左厢都指挥使朱能为怀州团练使,右□都指挥使安赟为博州团练使;天武左厢都指挥使元澄为瀛州团练使,右厢都指挥使郑诚为保州团练使;殿前指挥使左班都虞候耿斌为雄州刺史,右班都虞候周绪为滨州刺史;并罢军职。寻以赟知贝州,能知洺州,澄知莫州,诚知赵州,斌知深州,绪知冀州,悉兼本州部署。

先是,上谓辅臣曰:“元澄、郑诚、耿斌,人多称之。朕尝召语,观其词气,若有志操。周绪亦颇知名,止在宿卫,无以见其才,宜授郡符,试之边任,庶尽其所长。朱能、安赟位元澄、郑诚之上,素无能誉,然不欲遽加罢斥,故例与迁擢,如实不堪,退亦未晚,故并命焉。”朱能,未详。赟,太原人。元澄,未详。诚,鄢陵人。斌,信都人。绪,真定人。

庚午,上谓知枢密院周莹等曰:“国朝之制,军职有阙,但权领,俟三岁乃一迁补。未及期,以功而授,止奉朝请而已。今阙员处多乏人部辖,须当亟与迁补。”即命莹等按籍递迁,其屯戍于外及军额在外素不该恩例者,亦溥及之。凡再旬而毕。 辛未,滨州言学究寇宾王以粟三千斛赈饥民,授试大理评事。

钱若水上言:“绥州顷为内地,民赋登集,尚须旁郡转饷。自赐赵保忠以来,户口凋残,今欲复城之,用工计百馀万,又须广屯戍兵,倍于曩日。且刍粮之给,全仰河东,其地隔黄河及大、小铁碣二山,又城下有无定河,缓急用师,输送艰阻[9]。且其地无险[10],若修葺未备,蕃寇奔冲,则难于固守。况此州城邑焚毁,无尺椽片瓦,所过山林无巨木,不堪采用,徒为烦扰,绝无所利。乞罢其役[11]。”若水复诣阙面陈其事,上甚嘉纳。

初,若水率觽过河,分布军伍,咸有节制,深为戎将所伏[12]。上知之,谓左右曰:“若水,儒臣中知兵者也。”寻复遣若水巡抚陕西沿边诸州,听便宜制置边事。及还,拜邓州观察使。

徙工部员外郎、同勾当陕西随军转运事郑文宝为河东转运副使,代太常博士施护。以护为陕西转运副使。时文宝议再葺清远军,环庆、泾原都部署王汉忠言其好生事,上以文宝生事无显状,止令护换任焉。施护,未见。

以知镇戎军李继和兼泾原仪渭驻泊钤辖。初,继和虑缓急统帅不为应援[13],累请济师。故令兼领四州兵,其镇戎戍卒,部署亦总之。

诏陕西民挽送缘边刍粮者赐田租之半。案宋史本纪载:壬申,诏陕西挽送缘边刍粮者赐租之半。此载辛未日下,疑脱去“壬申”二字。

癸酉,命田锡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仍遣中使谕旨曰:“卿每上章疏,所司不敢满责,朕皆一一亲览。知杂之任,朝廷甚难其人,故以命卿。仍不妨徐徐撰述,或有所见[14],即具奏闻。”

上封者言:“御史台推直、推勘官,大理寺详断官,皆本司长官奏荐,纠按谳狱之任,当防朋比。”丙子,诏两司官属有阙,令两省五品以上保举以闻。

丁丑,知益州马知节言:“州兵有不从王均为乱而能杀贼者,已赐名忠勇,升为禁军,而月给仍旧。请选留其才勇者,馀复退为州兵。”上曰:“此辈既名忠顺,安可斥退?”诏增其廪给,如禁军例。又请令西州官吏勿留东人,从之。

庚辰,诏边臣日具契丹事宜飞驿以闻,三日遣指使使臣入奏。惩威虏斥堠之不详故也。 壬午,诏:“三司自今收掌簿书,无使亡失。其天下钱谷大数,每年比较,于次年条奏。”先是,诏取天下民籍,户部不知其数,及考其盈虚,又称亡失簿书,故申警之。仍令取天下户口见数置籍校定以闻。

甲申,以殿前都虞候王继忠为高阳关行营副都部署。 乙酉,郓州城毕。以知州、右司谏姚铉为起居舍人、直史馆、京东转运史,銟其劳也。

时沿边大浚河渠,契丹颇挠其役,又自威虏军西入寇。诏知雄州何承矩出兵以分敌势。承矩虑敌知兵自本郡出,即来修怨,乃以无骑为辞,止应诏遣小校杨万金率卒五千,自顺安军东出混泥城,称觽寡不敌而还。

上谓宰臣曰:“太宗朝,翰林天文官孙士龙尝请于北边置方田,及令民疏沟塍,可以隔碍胡马,当时为觽议所沮。近有殿直牛睿者,又言其事,于卿等意何如?”吕蒙正对曰:“太宗已命方田使副,而中外咸以为动觽劳费,恐无所利。当时武臣辈亦耻于营葺,遂罢之。”上曰:“今若行此,亦制敌之长策,然河朔屡有差役,不可重劳,宜喻有司徐经度之。”

丙戌,赐深、霸等九州民租有差,水故也。上以检覆扰民,俟奏稽缓,但量其所伤而优复之。

戊子,江南转运使、刑部员外郎、直史馆陈靖入奏,赐金紫。江南自李氏横赋于民,凡十七事,号曰“沿纳”,国朝因之,而民困不能输。靖极论其弊,诏为罢其尤甚者数事。 吏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田锡言:“臣昨蒙圣恩,授以宪职。按六典及百司举要、御史台故事:自大夫、中丞以下及三院御史,沿革各有人数。今阙班簿,既无定员。有侍御史三人,有殿中侍御史一十二人,有监察御史七人,除邵晔在省司及施谓在患假,馀皆差使在外,却以他官在台。臣谓今之推直官僚乃是古之知推御史。按唐会要:‘兴元元年敕:知东推、西推侍御史各一人。台司请令第一殿中同知东推,第三殿中同知西推,仍分日受事。先所置推官二员请停。’又‘建中三年台司奏:其知推御史差使改移,旧例有推直官,今请置两员,与本推御史同推。敕旨:依奏’。此盖随时沿革,因事废兴也。今三院共有二十一人,或命亲民,或委厘务,宪司之职,似是而非,朝廷用人,如此未审。又准近敕,台寺勘断官令大两省已上保举。臣谓虽令保举,终是他官。臣昨在银台司,见诸道转运司或巡抚使察访外任京朝官功过,具姓名闻奏,有中书札子下审官院。今欲乞指挥审官院检前后中书札子,应三院御史二十一人中,曾有贪猥过犯者,不得令在宪秩,可改授他官。其有清慎勤干者,不得令在外官,可诏归本职。去推直因仍之号,抽两省保举之敕。所贵复台司之故事,存朝廷之旧规,使百执事各正其名,髃有司各亲其职也。”锡奏议自注云:四月二十三日上,今附本日。按锡以三月十二日授知杂御史。 己丑,择三班使臣熟西鄙山川要害者,自秦州入蕃界招马。时,或言缘边有路可入夷落,因遣视之也。

诏:“近日审刑院、刑部、大理寺每连署奏议,不能执正,多所依违。且法宪之司,选才而授,委之参谳,当事详明。自今并须结奏。”

癸巳,以金明县都监兼新寨解家河卢关路都巡检、供备库使李继周为西京作坊使,永平寨界茭村军主、归德将军李继福领顺州刺史,永平寨界小力镇使李文直、成平镇使叶勒文义并为怀化将军。继福等皆党项蕃族,与继周同向化,故优宠之。

契丹新城都监种坚移文境上,求复置榷场。朝议以敌情翻覆,未之许。

知雄州何承矩继以请,且言:“榷场之设,盖先朝从权立制,以惠戎人,纵其渝信犯边,亦不之废。戎退商行,似全大体。今缘边榷场,因敌骑入寇,即已停废。去岁以臣上言,于雄州置场卖茶,虽赀货并行,而边氓未有所济,望延访大臣,议其可否。或文武中有抗执独见,是必别有良谋,请委之边任,使施方略,责其成功。苟空陈浮议,上惑圣聪,只如灵州足为证验,况兹北敌又非平夏之比也?”于是听雄州复置榷场。承矩本传载承矩请复置榷场,与三年所上同一疏。按疏指灵州为证,若三年,则灵州犹未陷没,岂当预言乎?今移入此年,庶免抵牾。

校勘记

  1. 乃命客省使麟府副部署曹璨“副部署”原作“副都署”,据阁本、活字本及宋史卷二五八曹璨传改。
  2. 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权干当通进银台司“干当”上原有“管”字,据宋本、宋撮要本删。按北宋初此司有勾当、同勾当官,南宋避高宗构讳,改勾当为干当。又本卷下文丙寅编作“权管干通进银台司”,宋本同,“管干”即“管勾”,管勾之号,当时亦通行。
  3. 契丹贵将萧继远“贵”原作“遣”,据阁本及宋会要蕃夷一之二五改。
  4. 吝屋室僦资耳“吝”原作“各”,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史卷三○九谢德权传改。
  5. 三司尝言衣库副使焦守节监香药榷易院“榷易院”原作“榷场院”,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职官二七之五○、食货五五之二三、宋史卷二六一焦守节传改。
  6. 饷道断绝“断”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五上、治迹统类卷五真宗经制西夏补。
  7. 与西南缘边迭为应援“西南”原作“西面”,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续通鉴卷二三改。
  8. 灵州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均作“灵武”。
  9. 输送艰阻“送”原作“道”,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治迹统类卷五真宗经制西夏改。
  10. 且其地无险“地”原作“城”,据同上书改。
  11. 乞罢其役“乞”原作“已”,据上引治迹统类改。
  12. 深为戎将所伏“戎”原作“戍”,据宋撮要本及上引治迹统类改。
  13. 继和虑缓急统帅不为应援“虑”原作“虞”,据阁本、活字本改。
  14. 或有所见“所”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续通鉴卷二三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