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印人传叙 中华文库

金石藉人而传，人亦藉金石以传，非金石之寿果足为功于人也。扶舆清淑之所钟，实有其必传之实，虽经水火兵燹之厄，族胄世代之遥，艰危备历，而卒无可泯灭者，不啻丽金石以并寿，则固存乎其人之能，自寿其传，究非金石能与人争力矣。同门友汪驾部秀峰先生，素嗜金石篆刻，搜辑历代古印，上溯秦汉晋魏以迄国朝，其精者且复逾万，熊熊奕奕，古泽常新。曩读《集古印存》一书，许为空前绝后，轶古超今之作，艺林同志绝不以馀语阿好，视《宣和印谱》等编，摹沿失真，悉可屏削。馀别为《飞鸿堂印谱》诸书不下数馀种，则又荟萃时贤精手，可企颉古人者，仿周栎园先生成《印人传》若干卷，述其出处、始末，率手能制印，人印偕彰，胥一时之隽也。蔚乎盛矣！君自少壮，游历江浙间，交契皆海内名宿，继而车马之迹大半天下，诗筒酬报，声重鸡坛，闻见既多，搜罗日富，历官府邸公馀，风雨不辍著书，故其述作较盛，此其一种，间以示余，云：所癖在发挥原委，讨溯实隐，与《印存》相表里，特不自诩其必传也。馀谓从来不朽之业，振作相争，识大识小，何一非斯道所存，其游艺之因时因地而著者，虽上哲亦不能以掩，苟可表见，方来为精神所溢寄，何弗录以示后？艺无弗传其人？亦益以传然而不容苟也。必核其人其行，资干超群，或藻望烂然，或趣尚耿介，或落落有片异可标，不自汨弃之处，则不惜笔意传之，若夫粥粥偭规，妄矜一得，为庸耳俗目所艳，不克轨就，大雅辄拒，勿滥登，盖其慎也！由是观之，古来法书名画之垂靡，不视其人之可久、可慕而始足脍炙人口，独篆刻乎哉！是书之成，足励夫天下后世之以艺传者，无自苟其所尚，即谓之篆史，亦无不可，是则作者善善从长之微旨也夫。

乾隆五十四年春二月之望华亭门愚弟王鼎拜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