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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六十三回 祝寿 下一回▶

再说,达特安这一班人走到那房子,看见前面的地都松了。走到门前,马蹄的印子很多,好象是有许多骑马的人来过。达特安道:“王上同那卫队来过这里,是无疑的了。”颇图斯道:“这却不妙,什么东西都让他们吃光了。”达特安道:“总该剩下一两只鸡给我们。”说完,跳下马来敲门,没人应门,原来门并没关。他们推开门走进去,前面几间是空房,没得人。颇图斯问道:“有人么?”达特安道:“鬼也没得。这是什么?原来是血!”那三个人听见,都跑进第一间房来。

那时达特安已经推开里间的房门,脸色登时变了。三个人跟进去看,见一个少年,倒在一摊血上,象是要从床上下来,因为无力,倒在地上的。阿托士走到那少年跟前,好象看见他有点动。阿托士说道:“倘若他是死了,死得也不久,身上还暖。不是的,他还没死,心还跳。”那少年微微的叹气,达特安拿点水来,洒他的脸。少年睁眼,要抓起来,又倒下了。阿托士拿两膝去夹扶他,才晓得他脑后受伤,骨已突出,流血不止。阿拉密拿手巾沾点水去塞伤口,少年醒过来,又睁开眼,看见这班生人设法救他,倒很诧异。阿托士说英国话道:“我们是你的朋友,你不要害怕。你告诉我们,怎么样了?”少年道:“王上当了俘虏。”阿拉密也说英国话问道:“你看见王上么?”少年不答。阿托士道:“你不要害怕,只管告诉我们,我们都是帮王上的。”少年道:“你们说的是真话么?”阿托士道:“我们都是君子,不说假话的。”少年道:“我就说,我是王上内侍柏里之弟。”

阿托士记得这个人,说道:“我们见过他,他是追随王上,永远不离的。”少年道:“不错,那就是他。他看见王上被捉,想想我来。他们从这里经过,就要在这里歇歇,押解的人准了。因为王上饿,就领王上到这间房子来吃饭,那些兵把守窗户门口。柏里从前跟王上到纽克士,来这里找过我好几次。他知道这里有个地洞,通一个果园。他同我使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谁知被守兵看见了,犯起疑来。我却不晓得守兵疑心,一心只要救王上。我知道不好耽误的,我装做出去找柴火,我走到地洞里去。我把地洞的门,拿头举起来,柏里把房门顶住。我使手势,请王上跟我走。王上起初还不肯走,我同柏里苦苦哀求,请他不要错过了机会。后来王上愿意了,我先行,王上在后。忽然面前有个黑影,我要警告王上也来不及,我被人一击,就好象全所房子打在我头上。我以后就不醒人事。”阿托士道:“你总算尽力的了。”少年道:“我醒过来,还在原处。我慢慢爬到院子,王上同卫队都走了。我从院子爬到这里,几乎爬了一点锺。我气力接不上,晕倒在这里。”阿托士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少年道:“我很难过。”阿托士道:“我们可以帮忙么?”少年道:“请你把我抬到床上。”阿托士道:“这里有人伺候你么?”少年道:“我的老婆到了某处,她时时刻刻都想回来的,你们诸位要什么?”阿托士道:“我们是来找吃的。”少年道:“他们什么都吃光了,我家里连一块面包也没有。”阿托士道:“达特安,你听见么?我们要到别处找东西吃。”达特安道:“不相干,我现在不饿了。”颇图斯道:“我也不饿了。”于是几个人把少上抬到床上,吉利模同他裹伤。

四个人走到前房商议,阿拉密道:“我们现在晓得我们的所在了。王上到过这里,我们要从反对的方向走。达特安,你看是不是?”阿托士在那里想,未答。颇图斯道:“是的。我们一定要向反对的方向走。不然,跟着他们走,他们什么都吃光了,我们还要饿死。这个英国,真不是个好地方。我是头一趟没得饭吃,况且这一顿饭是最要紧的。”阿托士道:“达特安,你看怎么样?你同阿拉密表同情么?”达特安道:“不然,我的意思是两样的。”颇图斯道:“怎么?你要跟着他们走么?”达特安道:“不然。我要同他们一路走。”阿托士听了,十分高兴,喊道:“我们看看达特安有什么高见。”达特安道:“凡我们做的事,总要出乎我们仇人意料之外。他们万想不到我们会同清静教人在一起的,我们就要同他们在一起。”阿托士道:“这个主意最好。我起初也是这样想,让你先想好了。”阿拉密道:“你以为这个法子最好么?”阿托士道:“是的。他们自然以为我们急于回到法国,一定派人在各处海口严查。当下我们跟王上到伦敦,我们一到了伦敦,他们就难以查出我们在什么地方。况且我们在路上,还许有点奇遇。”阿拉密道:“不错,我明白了。”颇图斯道:“我却还不明白。好在是阿托士、达特安两个人的主意是不会错的。”阿拉密道:“只怕哈里生疑心我们。”达特安道:“我正计算到他。他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在克林维勒那里会过他两次。他晓得我们是马萨林派来的,待我们仿佛同兄弟一样。况且他是屠户之子,颇图斯可以把拳打死一条小牛的本事做给他盾,我也可以把两手抓牛角的本事显出来,他见了自然相信我们的。”阿托士笑道:“你真可以!我的儿子,我找着你真高兴。”

这个时候,吉利模从里间出来,说是伤已裹好,受伤的人觉得好些。于是四个人同那少年告别,问他有什么口信送给他的兄弟。少年说道:“你告诉你,叫他告诉王上,我并没死。我晓得我虽然是个无名小卒,但是王上知道我死了,心里也是难过的。”达特安道:“你只管放心,王上今晚就会晓得。”

且说阿托士一班人告别出来,重新走路。原来只有一条大路,他们走了有两点锺,彼此都不说话。后来走到一个转弯地方,达特安说道:“你们看看,我们的好朋友在前头。”

原来在一里多路之前,有一群骑马的人。达特安说道:“阿托士!阿拉密!你们快把剑交给摩吉堂,将来他再还你们。你们不要忘记了,你们还是我们的俘虏。”说完了,几个人拍马上前。不到一会,赶上那群人,看见王上在前走,有哈里生的兵围住。

王上还是很镇静的,同平常一样。他看见阿托士两个人来了,脸上很有喜色。他晓得他们两个人也做了俘虏,却还深信他们的心没改。达特安把俘虏交给颇图斯,自己跑上去。哈里生一见就认得他,倒很招呼,一点也不犯疑。

后来下了马,进到一间客店吃饭。恐怕王上再逃,防备得很周密。哈里生说道:“达特安,你同我一桌吃。”达特安道:“我是极高兴同你一桌吃,不过我同杜威朗每人都有一个俘虏,恐怕你的桌子坐不下,不如我同我的朋友,坐在角上的一张桌子。你把菜送给我们,这也就同一桌子上吃差不多。”哈里生说道:“我就照办。”

进去的时候,达特安看见饭厅里头摆了一张小桌子,是王上吃饭的,柏里在身边伺候。哈里生同他手下的将官另外一桌。角上一桌是给达特安他们的。哈里生那一桌是圆桌,坐下来拿背向住王上。不晓得是有意是偶然的,查理看见那四个法国人进来,却不理会他们。他们跑到角上的桌子坐下,面向着王上。哈里生送了些好菜给达特安他们,可惜没得葡萄酒。阿托士倒不介意,达特安、阿拉密、颇图斯看见只有皮酒,很不舒服,脸上做出许多怪样来。达特安说道:“哈里生,我们十分感激你。老实告诉你,我们今天连早饭都没吃著,若不是碰见你,我们还不晓得这一顿饭在什么地方吃。我的朋友杜威朗,他饿得要死,一定是很感激的。”颇图斯对哈里生点头说道:“我还是很饿。”哈里生笑问道:“你们为什么连早饭都弄不到吃?”

达特安道:“我们因为赶忙,要赶上你一路走。我是个老军人,应该知道你们的兵走过的地方,后来的人是找不着东西吃的。我们走到某处,远远望见树林边上,有一间小房子,红瓦绿墙,外面很好看。我们以为这样的人家,总应该有点吃的,至少也摸得着点烧鸡、炸火腿。谁知进了房子,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人睡在里头。你们兵官的拳头真不错,打得到家。我的朋友杜威朗是最能挥拳的,他看见了也十分称赞。”哈里生看着同桌的一个兵官大笑,说道:“葛洛士不动手就罢了,若要动起手来,不必第二个来帮忙的。”达特安对着葛洛士点头说道:“原来是你打的么?可惜你不懂法国话,不然,我拿法国话好好的恭维你。”葛洛士答道:“我也懂得,也会说法国话。我从前在巴黎住过三年。”达特安道:“你那一拳打得很是地方,几乎把那个人打死了。”葛洛士道:“我还以为登时就把他打死了。”达特安道:“几乎打死,现在未死。”

达特安说这句话的时候,向着柏里说的。原先柏里站在英王身边,初听这番话的时候,脸无人色,英王也是很难过,很留心听这两个人谈;后来听说柏里的兄弟还没死,才略放心。葛洛士道:“我以为是打死的了。可惜离得远了,不然,我要回去把他打死了。”达特安道:“你若是不叫他养好的话,是应该回去再打的。凡是头上受伤的,不是登时送命,就是几天可以治好的。”

达特安这几句话又是向着柏里说的,柏里听了很高兴。英王伸出手来,柏里低头亲手。阿托士对达特安说道:“达特安,你的确是个聪明人。有了为难,总要找你的。你看英王怎么样?”达特安道:“我很喜欢他的相貌,很有人君的样子。但是他不应该让人捉,这是大错。”阿托士道:“我很想吃锺酒,祝他的寿。”达特安道:“很好,让我先来。”说完,酒锺在手,站起来。颇图斯十分诧异,怪他胆子太大。达特安对众人说道:“我们吃一锺酒,同带兵官祝寿。我们跟他到伦敦,他领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我们都愿意跟他去。”

达特安一面说,一面看哈里生。哈里生以为真是同他祝寿,站起来,同这四位鞠躬。这四位的眼却对着英王,一饮而尽。英王拿着酒锺,柏里倒了些皮酒。英王举锺,对着那四个人一饮而尽。哈里生放下酒锺,对众人说道:“我们走罢。”有一个武官问道:“我们今晚在什么地方睡觉?”哈里生答道:“在琐士克地方。”查理站起来说道:“柏里,拉马过来,我骑马到琐士克。”

达特安道:“阿托士,英王很看重我。我很是感动。我打定主意竭力帮他。”阿托士道:“倘若你是真有此意,他永远到不了伦敦。”达特安道:“这句话怎么讲?”阿托士答道:“我说的是未到伦敦之先,我们把他弄走了。”达特安道:“阿托士,你疯了么?”阿拉密说道:“你们想出救英王的法子么?”颇图斯道:“这个并不是办不到的事,不过我们先要商量了一个妙计。”阿托士道:“我现在是一点法子还没有。但是,达特安总可以想出一个妙计来。”达特安听了不响,耸耸肩。于是一群人出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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