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三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 卷第二十四
宋 苏轼 撰 宋 郎晔 注 景乌程张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卷第二十五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二十四

   迪功郎新绍兴府𡹴县主簿臣郎

  万言书

   上

   神宗皇帝公尝有杭州诏还乞郡状云王安石新得攻变易法度臣欲具论安石所

     为不可施行状然未测 圣意待臣浅深因上元有旨买嬁四千碗有司无状亏减

     市贾臣即上书论奏 神宗大喜即时施行臣以此少知 神宗圣明能受尽言上

     䟽六千馀言极论新法不便又于 哲宗朝有辩试馆职䇿问 札子云臣事 神

     宗蒙召对访问退而上书数万言大抵皆𭄿 神宗忠恕仁厚含垢纳污屈巳以𥙿

     人公前后所言皆谓此书

熙寜四年二月 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𫞐开封

府推官臣苏轼谨昧万死上书 皇帝陛下臣近者不

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

席藁私室前汉呉王濞传云呉楚兵既败胶西王徒䟽席藁饮水以谢太后言将就刑戮故席藁草

以待斧𨱆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

灯之事寻巳停罢公墓志云公摄开封推官㑹上元有旨市浙灯公密䟽旧例无有不宜以

玩好示人即有旨罢乃知 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

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

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

髪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 陛下翻然改命曽不

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

匹夫臣今知 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冨

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服戎虏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

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他乃者臣

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失

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𢧐国䇿冯忌㪯

服子之言曰交浅言深是乱也客曰不然交浅言深是忠也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

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 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

巳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臣之所

欲言者三愿 陛下结人心厚风俗有纪纲而巳人莫

不有所恃人臣恃 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 陛

下之法故能胜伏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书曰予

临兆民懔乎(⿱艹石)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

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𨤲故天下

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𮗚之人主之所

恃者人心而巳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

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

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

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理之必然不可逭之灾

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苟非乐祸好狂轻易䘮志则孰

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左传襄公

十年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欲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书子孔不可子产曰

众怒难犯专欲难成不如焚书以安众乃焚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赂伯石以安巨室

三十年子产为政有事伯石赂与之邑子太叔不可子产曰郑书有之曰安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

其所㱕既伯石惧而㱕邑卒与之杜预注云伯石者公孙段也有亊谓欲使之以为众怒难犯

专欲难成而子夏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

巳也惟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至冨强亦以召怨

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

旋踵而亡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

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史记商鞅传云鞅姓公孙氏卫之诸庶孽公子也鞅说秦孝公

変法甘龙杜挚皆不欲鞅强辩卒定変法之令居五年秦人冨强封鞅为商君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

望者孝公卒太子立公子䖍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之商君亡去之魏魏人弗受既而㱕之秦商君与其徒

属发邑兵反秦兵攻杀之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

虽行仁义失众而云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宋公及楚人𢧐于泓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宋

师败绩明年公卒伤于泓故也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史记田敬仲元世家云田常相

简公以大斗出贷以小斗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𦬊㱕乎田成子是以君子未论行事

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亘未必是而众

之所乐则国以乂安晋谢安传云亘冲既卒荆江二州并缺物议以亘元勋望宜以授之

安以父子皆著大勲恐为朝廷所疑又惧亘氏失职亘石䖍复有沔阳之功虑其骁猛在形胜之地终或难制

乃以亘石民为荆州改亘伊于中流石虔为豫州既以三亘据三州彼此无怨各得所任𢈔亮之召

⿱⺾⿰𩵋禾 -- 苏峻未必非而𫝑有不可则反为危辱晋成帝时历阳内史⿱⺾⿰𩵋禾 -- 苏峻颇怀

骄溢有轻朝廷之志𢈔亮恐峻终为祸乱欲下诏召之举朝皆以为不可亮不听于是下优诏召峻为大司农

峻不应命遂起兵反亮帅众讨之士皆弃甲走亮与弟择条翼俱奔寻阳自古及今未有和

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 陛下亦知

人心之不恱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 祖宗以来

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盐鐡度支户部是为三司 国朝三司凡二十

四案有正副使每部各置判官一贠经今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

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熙寜二年二月庚子王安石叅知政事始行新法置三司

条例司以安石与枢密陈升之领之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安石既置三司

条例别为一𡱈聚新进之士数人如曽布吕恵卿軰与相谋议使者四十馀軰分行营

干于外自王广廉而下凡四十一人并提举其事或为同管当官造端宏大民实惊

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色

于忧小人则以意而度于朝廷遂以为谤谓 陛下以

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

行物价腾踊近自淮甸逺及川蜀喧传百口论说百端

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

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𩔖不可胜言而甚者至

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 陛下与二三大

臣亦闻其语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

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

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

淫何者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歳之人皆忠厚而今

歳之人皆浮虚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

必也正名乎今 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

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募人人必不信

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

与使者四十馀軰求利之器也驱鹰大而赴林薮语人

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𦊙而入江海

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𦊙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

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艹石)罢制置三司

条例司夫 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

罢之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恱人心安兴

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 陛下欲去积弊而

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艹石)不由中书则是乱世

之法圣君贤相未岂其然必(⿱艹石)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

不免使宰相则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智者所图

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文景二纪止言劝农桑减租赋除肉

刑定棰令之𩔖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房杜二传止言元龄善谋如晦善断而史

臣亦称其辅赞弥缝藏诸用使人由之而不知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

者与房杜盖事巳立而迹不见功巳成而人不知故曰

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

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巳若泥中之𨷖兽

亦可谓拙谋矣 陛下诚欲冨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

使副而 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歳月则积

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子有言

其进锐者其退速(⿱艹石)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

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逹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

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

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艹石)逆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

今自宰相大臣既巳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

时大臣如冨郑公弼曽鲁公公亮皆以议论不合求去故弼罢相判毫州公亮亦罢为集禧观使宰相

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 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

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冨国之效茫

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五千耳以此为术

其谁不能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绣衣直指

二年泰山琅邪群盗徐勃等阻山攻城道路不通遣直指使者暴胜之等衣繍衣杖斧分部逐捕岀武帝纪

顺帝遣八使以后汉帝纪考之顺帝汉安元年八月丁卯遣侍中杜乔光禄大夫周㪯守光禄大

夫郭遵马羡栾巴张刚周相列班等八人分行用郡今诸本皆作烕帝疑薄冩之误皆以守宰狼

籍出于无术行此下䇿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南史宋文

帝性仁厚㳟俭百官皆乆于其职三十年间四境之内晏安无事江左风俗于斯为美言政治者皆称元嘉焉

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及至孝武以郡县迟缓始命

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䟽极

言其弊以谓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𪧐州县威福

便行驱迫邮传折辱守宰公私烦扰民不聊生南史宋元嘉之

丗凡事皆 成郡县丗祖征求急速以郡县迟缓始遣台使督之自是使者所在旁午丗祖即孝武是也斉髙

帝姓萧讳道成国号斉故谓之䔥斉会稽太守闻喜公子良上表拯陈其弊请悉停台使闻喜公即景陵王是

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𭄿农判官使裴寛等二十九

人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说杨㻛皇甫憬

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馀万皆

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

公卿以下惧融威𫝑不敢异辞亊见融本传凡所引本传正文详悉者不复重

注他皆仿此陛下读之𮗚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寛恤

冠盖相望仁宗嘉祐四年遣使均田减税五年又遣使分行天下访寛恤民力事朝廷巳

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曽未数岁是非较然臣

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此二语见兰亭叙且其所遣尤

适宜事少而贠多人轻而𫞐重夫人轻而𫞐重则人多

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贠多则无以为功必须

生事以塞责 陛下虽严赐束约不许邀功然人臣事

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

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臣恐 陛下赤子

自此无寜歳矣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

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

其泥数斗且漑且粪长我禾𮮐此歌见前汉沟洫志谓郑白二渠之成民得其

饶故歌之也何尝言长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

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 陛下遽信其

说即使相视地形熙寜二年闰十一月提举侯叔献言开封府界夹汴河公私废田乞置斗

门泄其馀水分为支渠及引京索河井三十六陂水以SKchar漑之则环畿甸间岁可得榖百万斛乃命叔献提举

开封府界则遽信其说者指叔献也万一官吏苟且信从真谓 陛下有

意兴作上縻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

议者之肉何𥙷于民左传宣公十二年楚闻晋退欲还嬖人伍参欲𢧐孙叔敖曰𢧐而不

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天下乆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今

欲凿空寻访水利前汉张骞传有凿空之说注云空孔也犹言始凿其孔穴也熙寜二年命

刘彛等八人分遣诸路相度农田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

扰凡所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材

录用(⿱艹石)官私格沮并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艹石)材力不办

兴修便许申奏替换农田利害条约云言事人并籍定姓名事件候施行讫随功利大小

酬奖其兴利大者当议量材录用至四年六月诏应管干官等妄有沮废并重行黜降亦不在去官及赦原之

限又云用工致多县分(⿱艹石)知县材力不办即许申奏对换或别举官或替下官赏可谓重罚可

谓轻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司误兴工役当

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

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踈岂可便行抑

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艹石)

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

过轻人多爱身𫝑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

歳月既深巳同永业苟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揺甚

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

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

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伇人

必用郷户犹食之必用五榖衣之必用桑麻济川之必

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

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

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𬃷栗岷蜀之蹲鸱史记殖货传云

汶山之下沃野下官踆䲭至死不饥跤音蹲谓芋也其根可食以充粮故无饥年华阳国志曰汶山郡都安县

有大芋如蹲鸱也而欲以废五榖岂不难哉又欲官卖所在坊

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

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

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

至情也(⿱艹石)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漏风恐非

太平之盛观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

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

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其𫝑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

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近虽使郷户颇得雇人然

至于所雇逃亡郷户犹任其责今遂两税之外别立一

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熙宁四年

五月壬辰司农寺以免役法颁天下初旧法应三等以上税户差役充衙前胥吏等而州郡以衙前掌賔厨驿

传之𩔖多破家故役法弊至是五等户皆输钱入官以募役又以其赢入常平司自是衙前抵当轻主挽重多

失䧟官物而民间输钱颇苦其扰故公与杨绘刘挚等皆论列之然王安石曾布主之甚力故法卒行

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

之数以立两税之额杨炎传云自开元承平乆不为版籍法度抗弊炎乃请为两税以一

其制取大历十四年垦田之数为凖而均收之夏税尽六月秋税尽十一月其租庸杂徭悉省之大历乃代宗

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柰何复

欲取庸圣人之立法必虑万世岂可于常税之外生出

科名哉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敛之臣

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毒推所从来则必有任

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郷户均役品官形

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凡此皆司农寺官曽布等所陈请者其说曰周礼田

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此出地官司徒下系载师之职而汉

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借口也前汉昭帝纪逋更赋未入

者皆勿收如淳注云更有三品有卒更有践更有过更古者正卒无常人皆当迭为之一月一更是为卒更贫

者欲得雇更钱者次直者出钱雇之月一千是谓践更也天下人皆直戍边三日亦名为更律所谓繇戍也虽

丞相子亦在戍边之调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

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

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𫝑当耳何名役之且一歳之

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如淳又云不可人人自行三日戍又行者

当自戍三日不可往便还因便住一歳一更诸不行者岀钱三百入官官以给戍者是为过更也今世

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无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

巳大抵事(⿱艹石)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艹石)民所不恱俗所不

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艹石)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

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

陛下首欲役之司农寺𦘕一陈请云坊郭等第及未成丁单丁女户寺观品官之家有产业物

力者自来不着名役于理合令随等第均出助役钱此等苟非户将绝而未亡则

是家有丁而尚㓜(⿱艹石)假之数歳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

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

乎春秋书作丘甲事见春秋成公元年杜预注云周礼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

六井出戎马一疋牛三头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出长毂一乘戎马四疋牛十二头甲土三人歩卒七十二人

此甸所赋今鲁使丘岀之讥重敛故书用田赋亊见哀公十二年注云直书之者以示改法重赋

皆重其始为民患也青苗钱自昔有禁今 陛下始立

成法毎歳常行熙寜二年十一月壬子置诸路提㪯常平等官行青苗法应郡县每岁春秋未

熟据民等以常平及广惠仓钱饮散取息虽云不许抑配伥散青苗条制云不愿请者不得抑

而数世之后𭧂君污吏 陛下能保之欤异日天下

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 陛下始岂不惜哉且东

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兊朝廷既有着令

职司又毎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

抄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

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戌边英宗治平元年韩魏公𤦺

建议请于陕西诸州㸃刺义勇凡主户家三丅选一六丁选二九丁选三緫得十五万六千八百七十三人司

马温公光力争以为不可𤦺曰今巳降敕榜与民约永不充军戍边其后十年义勇运粮出戍以为常矣

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议论巳揺或巳代还东军

或欲抵换 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纵使此令决行果

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人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艹石)

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巳急则继之以逃亡

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

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汉宣帝五凤四年大农中丞耿寿昌奏设常平仓以给北边注云谷

贱时増贾而籴榖贵时减贾而粜名曰常平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

家之邑止有千斛而榖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

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专㪷乞丐之弊无里正

催驱之劳今(⿱艹石)变为青苗熙宁二年三月诏以常平仓钱斛㪷岀俵青苗家贷

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敕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艹石)

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艹石)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

平青苗其𫝑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得几何亏官害民

虽悔何逮臣窃计 陛下欲考其实则必然问人人知

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

慿何以明之臣顷在陕西公既中制利除鳯翔府签判故在陕西见刺义

勇提㪯诸𮪍臣常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

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

之盗二世何縁不觉秦本纪二世时陈胜呉广等起使者以反闻二世怒下之吏后使者

至上问之对曰群盗䑕窃狗偷不足忧也上恱南诏之败明皇何縁不知杨国忠传

云先是南诏质子阁罗鳯亡去帝欲讨之国忠荐鲜于仲通为蜀郡长史率兵六万讨之𢧐卢川㪯军没独仲

通挺身免时国忠兼兵部为匿其败更叙𢧐功今虽未至于斯亦望 陛下审

听而已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说买贱

卖贵谓之均输元封元年桑㓋羊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置均输塩铁官

又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则卖之贱则买之以抑天下之物名曰平凖见史记平凖书于时商贾不

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食货志云

昭帝㪯贤良文学之士问以民所疾苦皆对愿罢塩铁酒榷均输官母与天下争利霍光顺民所

欲从而予之昭陈怀云霍光知时务之要轻径薄赋与民休息天下归心遂以

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𥘉其说尚浅徒言徙

贵就贱用近易逺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

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巳许之变易

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熙寜二年七月条例司言

发运使实緫六路之赋入冝假以钱货継其用之不给凡籴买税㰸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逺従便

変转蓄买以待上令所有本司合置官属许令辟㪯并従之先是草泽魏継宗请置市易于京师遂下诏委三

司详定以判官吕嘉问为提㪯仍出中御府钱一百万缗为市易本夫商贾之事曲折难

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

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令官买是物必先设官

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巳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

买之价比民必贵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縁而

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与之此钱一出恐

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𫉬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

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以一牛而易五羊一牛

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 陛下以为

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

此 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旨至明岂有不暁必

谓巳行之亊不欲中変恐天下必以多执德之不一用

人之不终是以迟留歳月庶几万一臣切以为过矣古

之英主无出汉髙郦生谋挠楚𫞐欲复六国髙祖曰善

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留侯借箸筹之遂发八难以为六国不可复立吐哺而

骂之曰趣销印夫称善未几継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

儿戏何尝累髙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 陛下

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

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史记商君传鞅欲変法秦人不恱鞅言扵

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楽成故𭄿 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

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 陛下(⿱艹石)信而用

之则是徇髙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

而怨巳起矣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士之进言

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云历数之所以

长短告 陛下者乎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

浅深而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

厚薄而不在乎冨与贫道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

不害于长而存道徳诚浅风俗诚薄虽冨且强不救于

短而亡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是以古之贤君不以

弱而亡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𮗚人之国亦必

以此察之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𫂁么 -- 篡弑之臣大公治斉

㪯贤而尚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篡弑之臣见 南子并前汉地理志卫至弱也季子知其

后亡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呉季札适卫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呉破楚入郢而陈大

夫逢滑知楚之必复左传哀公元年云呉之入楚也使召陈怀公朝国人而问焉逢滑曰

臣闻国之㒷也以福其亡也以祸今吴未有福楚未有祸楚未可弃呉未可从而晋盟主也(⿱艹石)以晋辝呉(⿱艹石)

公曰国胜君亡非祸而何对曰国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复小国犹复况大国乎陈侯从之晋武既平

呉何曽知其将乱晋武帝太康元年二月命王浚王浑等平呉克州四郡四十三何曽传云

𥘉曽侍武帝宴退谓诸子曰主上开创大业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逺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诒厥孙谋之道也

及身而巳后嗣其殆乎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乆隋文帝开皇九年正月命

(⿱艹石)弼韩擒虎等平陈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房元龄字乔开皇中天下昆壹皆谓隋祚方永元龄密白父

彦谦曰上无功德徒以周近亲妄诛杀攘神器有之不为子孙立长乆计视今虽平其亡跬可须也彦谦惊曰

无妄言巳上各见本传元帝斩郅支汉元帝纪建昭三年秋甘延寿陈汤发兵攻郅支单于冬

斩其首传诣京师朝呼韩元帝竟宁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功多于武宣

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元帝优游不断委政外戚卒基新莽之祸宣宗收燕

赵复河隍唐宣宗大中五年张义潮发兵略定其旁瓜伊西甘肃兰鄯何岷廓十州遣其兄义泽奉

十一州图籍入见于是河隍之地尽入于唐力强于宪武矣销兵而庞勋之

乱起懿宗咸通九年秋七月都虞候许结等乘桂州戍卒之怨遂作乱杀都将王仲甫推粮科判官庞勋

为主劫库兵北还所过标掠州县莫能御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

愿 陛下急扵有功而贪冨强使 陛下冨如隋文帝开皇

中有司上言府藏皆蒲无所容积于廊庑于是更辟左藏院见食货志强如秦秦并六国其强可知

西取灵武灵武本中国地 真宗咸平五年三月䧟于西蕃李継迁北取燕葪燕葪亦中

国地五代时石敬塘常求援于契丹既即位国号晋割幽蓟莫𣵠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州以与契

丹时天福元年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夫国

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

俗世有尪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𭧂亡若元气犹存则

尪羸而无害及其巳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

谨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巳而用药则

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乆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

而寿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谨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

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危僵仆无日天

下之𫝑与此无殊故臣愿 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

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

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艹石)迟钝然终不肯以彼而

易此者顾其所得小而所䘮大也曹叅贤相也曰谨无

扰狱市叅将去斉属其后相曰以斉狱市为𭔃谨勿扰也后相曰治无大于此者乎叅曰不然夫狱市

者所以并容也今君扰之奸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㤗

黄霸守颖川许丞老病聋霸不逐去或问其故霸曰数易长吏送故迎新之费所易又未必贤或不如其

故徒相益为乱凡治道去其㤗甚者耳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𥬇曰秦

用法吏二世而亡安传云王羲之谓安曰今四郊多垒宜思自效而虚谈废务恐非当今所

宜安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淸言致患耶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

在急速集事晏本传云𥘉晏分置诸道租庸使谨东壹阁士专之时经费不充停天下摄官独租

庸得补吏积数百人皆新进敏锐尽当时之选促督𠋣办故能成功好利之党相师成风

德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祐甫以道德寛大开广上

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正𮗚及卢𣏌

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唐庐相传

云始帝即位崔祐甫为相专以道徳导主意建中𥘉纲纪张设赫然有正观风及杞相讽帝以刑名绳天下乱

败踵我 仁祖之御天下也持法至寛用人有叙专务

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

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其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

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䘮考妣

社稷长逺终必赖之则 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

察徒见其未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

济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

未享其利浇风巳成且大时不齐学记云大信不均大时不斉人谁

无过国君含垢此二语并见左传至察无徒家语云水至淸则无鱼人至察则无

(⿱艹石) 陛下多方句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

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圗苟免恐非朝廷之福亦

岂 陛下所愿哉汉文欲用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

伤俗张释之传云文帝登虎圈问上林尉禽兽簿十馀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甚

悉文帝欲拜为上林令释之曰今 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而靡遂止不拜(⿱艹石)

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

为能文以矫激不任为有德则先王之泽将遂散微苟

欲用之必须历试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巳成之功一则

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髙而望重人

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

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艹石)班爵遽同则必不恱

其后关羽果以为言三国志刘备自称汉中王以关羽为前将军黄忠为后将军遣费诗

即授印绶羽闻黄忠位与己并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诗晓喻之羽乃听命以黄忠豪勇

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而况其他世尝谓汉

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尝推究其旨切谓不然贾生

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䇿然请为属国欲系

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髙祖以三十万

众困于平城汉髙纪七年上自将击韩王信遂至平城为勾奴所围七日季布传云髙帝兵三十

馀万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

其踈班固赞云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其术固巳䟽矣颜师古曰贾谊新书谓爱人之状好人

之技仁道也信为大操常义也爱好有实巳诺可期十死一生彼将必至此三表也赐之盛服车乘以坏其目

赐之盛食珍味以坏其口赐之音楽妇人以坏其耳赐之髙堂邃字仓库奴婢以坏其腹于来降者上以召幸

之相娯乐亲酌而手食之以坏其心此五饵也而欲以困中行说𧨏治安䇿云陛下试以臣

为属国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中行姓也说名 也行胡刚反说读曰悦𨷺人也汉使送

公主妻匈奴说不肯行强之因以汉事告匈奴诱为边患见史记匈奴传尤不可信矣兵凶

器也史记范蠡云兵为凶器而易之正如赵括之轻秦史记赵括代廉顾将

悉更约束秦将白起佯败走而绝其粮道军饿赵括自搏𢧐秦军射杀之遂大贱李信之易楚

史记秦王问将军李信曰吾欲取荆度用几何人李信曰不过二十万王以问王翦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王

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信拔鄢郢引兵而西楚人随之大败李信杀七都尉

信乃奔还(⿱艹石)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尝历

艰难亦必自悔其说施之晚歳其术必精不幸䘮亡非

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才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𧨏传云天

子议以𧨏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迺毁𧨏天子后亦踈之至于晁错九号

刻薄本传云错为人峭直刻深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

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贤相发愤而死申屠嘉传孝景即位晁错贵幸

用事嘉疾之错为内史门东出不便更穿一门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庙堧垣也嘉为奏请诛错客有语错错夜

入宫自归上至朝嘉请诛错上曰错所穿乃外堧垣且又我使为之错无罪嘉悔不先斩错因欧血而死

更政今天下骚然错本传云错数请问言事辄所宠幸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及至

七国发难景帝三年正月呉王濞胶西王昂楚王戊赵王遂済南王辟光甾川王贤胶东王雄渠以

晁错削地之故皆㪯兵反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此可见大

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趍必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乆而难

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艹石)多开骤进之门使有

意外之得王荆公安石行新法一时希合者皆力荐于上骤加迁擢如李定以一选人竟除监察御

史其他可见公卿侍从跬歩可图其得者既不以侥幸自名

则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

(⿱艹石)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

京官常须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毫𨤲其间一事聱

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言之荐举而予之犹恐未

称章服随至使积劳乆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

之人非守则令贠多阙少乆巳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

待巧进(⿱艹石)巧者侵夺巳甚则拙者迫隘无聊利害相形

不得不察故近歳朴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惟

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

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是

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

次不其愈难此外干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巳振

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

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髙以有而名实乱

矣惟 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縁而

民德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古者建国使

内外相制轻重相𫞐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晚周诸侯纷争

唐末藩镇跋扈故谓之外重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秦罢侯置守魏子弟

宗室𫞐均匹夫故谓之外轻内重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史记李斯

传斯巳死二世拜赵髙为中丞相事无大小辄决于髙髙自知权重乃献鹿谓之马二世问左右或黙或言髙

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莫敢言其过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

左传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雒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

曰在徳不在鼎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山周徳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楚

子乃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我 国家租

赋緫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恭惟

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然

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历𮗚秦

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太祖即位

改周显德七年建隆元年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

以风闻通典云旧例御史台不受诉讼有通词状者即于台门候御史竟往门外收采知可弹者略其

姓名皆云风闻访知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

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 仁宗之世议者

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巳应制科汪辅之尝以此说讥富丞相弼

人深意流俗岂知盖擢用台諌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

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𫞐者岂徒然哉将以折

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

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细密朝

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养猫以去䑕不可以无

䑕而养不捕之猫蓄狗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蓄不吠

之狗 陛下得不上念 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

立万世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臣白㓜小所记及闻

长老之谈皆谓台諌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

諌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 英庙之𥘉始

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

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英宗𥘉即位按故亊追赠宗室尊属

及至濮王中书以本朝未有故事请付有司详议至治平二年六月令礼官与待制巳上评议有司以谓王当

称伯中书以谓未当必欲称亲再令集议御史知杂吕诲与范纯仁传尧俞吕大防赵瞻赵鼎皆上䟽论列执

政之非遂诏罢议至三年正月言官论列不巳诲等因率其属纳诰敕居家待罪丁丑降敕以 皇太后手书

濮王与三夫人宜令称亲尊濮王为皇三夫人为后壬午诲等章六七上愿合班廷争以救朝廷之失又缴前

后奏藁申中书翌日中书进呈竟皆以罪罢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

所在亦可知矣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

虽庸人可以𡚒杨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

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温公日记云谢景温

素附介甫与介甫弟安国为㛰姻家故介甫用为知𮦀御史仍更不置中丞及谏官恐其异故以致人

孤立纲纪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

欤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

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谓鄙夫之患失不过

备位而苟容及𮗚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丗以

亡秦李斯传云始皇东游至沙丘而崩赵髙乃说斯杀⿱⺾⿰𩵋禾 -- 苏立胡亥斯曰安得亡国之言髙曰长子即位

必用蒙恬为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明矣于是斯乃听髙赐扶⿱⺾⿰𩵋禾 -- 苏死立胡亥为二世皇帝竟以亡秦

𣏌忧李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唐李怀光传云怀光为人

䟽而愎诵言见上必请诛宰相度支等或以告卢𣏌𣏌即说帝曰怀光兵威巳振可一㪯㓕贼今入朝则必宴

劳留连贼得从容为备卒难图也帝乃语怀光屯便挢怀光为奸臣限隔颇忿恚后阴连朱泚遂发兵反徳宗

自奉天遽幸𥹭州其心本生于患失其祸乃至于䘮邦孔子之

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颜之

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苟平居(⿱艹石)不能一言

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苟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济水

昭公二十年斉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驰而造焉子犹即梁丘据也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旻子对曰据

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羮焉水火酰⿰酉𬐚 -- 醢塩梅以烹鱼肉𬊤之以薪宰天和之斉之以味

済其不及以泄其过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

其否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艹石)以水济水谁能食之故孙宝有言

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恱著于经典两不相损

孙宝传平帝立宝为大司农会越嶲上黄龙游江中太师孔光等咸称王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庙宝曰周

公上圣召公大贤尚犹有不相悦者著于经典两不相损今每有一事群臣同声得无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

色遂罢议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

不恱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衽谢之

辟述为中兵属𫐠尝见导每发言一坐莫不赞美述正色曰人非尧舜何得每事尽善导改容谢之(⿱艹石)使

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

居其间则人主何縁得知觉臣之所谓存纪纲者此之

谓也臣非敢历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

熙寜二年十一月甲戍诏裁宗室授官法唯 宣祖太祖 太宗之子孙择其后各封国公世世不绝其

馀元孙之子将军以下听岀外官祖免之子更不赐名授官许令应㪯刋定任子条式

元年九月两制详定裁减恩泽诏并依所定施行至三年十二月再裁定后妃公主及臣僚䕃𥙷恩泽

营器械阅习鼔旗熙寜中每内阅诸军时加旌赏皆 陛下神算之至

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安敢有辞然至于所献三言

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艹石)

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无(⿱艹石)

商王受之迷乱湎于酒徳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髙

为桀纣汉周昌传云昌尝燕入奏亊髙帝方拥戚姬昌还走髙帝逐得𮪍昌项问曰我如何主也昌仰

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于是上𥬇之刘毅以晋武为威灵晋武帝太康三年正月朔亲祀

南郊礼毕问司隶校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之何帝对曰威灵帝曰何至于此对曰威灵卖官钱入宫库今 陛

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威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固为胜之当时人

君曽莫之罪而书之史𠕋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

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艹石)有万一似之

则 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

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屡赦大则身首异处

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 陛下必不

为此何也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

首违大臣本意巳期窜逐敢意自全而 陛下独然其

言曲赐召对公墓志云熙宁四年王介甫欲変更科㪯神宗疑焉使两制三馆议之公议上 神

宗悟曰吾固疑此得苏轼议意释然矣即日召见从容乆之至谓臣曰方今政

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

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

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

陛下颔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

今日 陛下容之乆矣岂有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

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

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 陛下虽欲赦臣而

不可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

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日书成复毁至于再三感

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巳卒吐其说惟 陛下怜其愚

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