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忠祠记_(汪鋐) 中华文库
宋绍兴二年,䖍吉盗彭友连兵寇掠循、梅、广、惠、英、韶、南、建、邵、汀诸州。岳武穆王飞奉命讨平之,被戮者惟渠魁彭友,馀党皆获宥。初,高宗以隆祐太后震惊之故,密令飞屠䖍城。飞请诛首恶而赦胁从,高宗许焉。于是䖍人感其徳,绘像祠之。越世既久,祠毁于兵燹,百数十年未之能复。
嘉靖戊子,郡守王世芳诣𬭎白其事,𬭎乃请于朝,即郡城景徳寺之西得其故址,广袤各若干尺,出郡帑馀蓄,市材鸠工。中为殿十有二楹,前为门,后为𥨊堂,左右为廊,各若干楹。门之前为精忠坊。盖“精忠”二字,平虔之役,高宗尝手书以赐之者也。经始于已丑之三月,落成于是年之六月。峻宇崇墉,䂓制壮丽。郡守王世芳实综理之。佥谓𬭎冝有记。窃惟孔子立人极,《春秋》书其见诸行事之实也。夫《春秋》明君臣之义,谨华夷之防,经世之法备矣,要之正义而不谋利,明道而不计功,此所以为圣人之道也。当兀术之既郤,使武穆不奉金字牌之召,则唾手燕云,特旦夕间耳。顾急于趍命,不为少留,此其心岂不曰:“君命至重,吾曷敢以一时之利乱万世之法哉?”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枉尺直寻如桓文之事,吾弗为也。既而逮狱,则急召其子同赴于难,盖又卓见乎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臣子始终之节确乎其不可易也巳。故自古为臣死忠,为子死孝,虽未尝无其人,而是非利害之易移,则未有如武穆之所值者。自非义精仁熟,无一毫人欲之伪系于其心,则安得决择之有定见、持守之有定力若是耶?
呜呼!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㓕,吾夫子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武穆其𠃔蹈之矣!说者谓其平生好读《左氏传》,夫《左氏》之浮夸,武穆奚取焉?要亦读《春秋》而考其㮣于左氏耳。学问之力,固如此。
呜呼!论人物于三代之下,如武穆者,其真所谓超绝卓异者欤?夫天生才以扶世也。天既不祚宋矣,而复有若人生于其间,天岂无意耶?盖为天下后世立人臣之标凖耳。由是言之,则武穆之灵在天下,殆与天地相流通,与人心相感召,无处不有。虽遍天下祠之可也,而独䖍乎哉?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