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霝雨_(1925)/债中华文库

空山霝雨
债

债

他一向就住在妻子家里，因为他除妻子以外，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别的亲戚．妻家底人爱他底聪明，也怜他底伶仃，所以万事都尊重他．

他底妻子早已去世，膝下又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子女．他底生活就是念书、写字，有时还弹弹七弦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3103-001：他决不是一个书呆子，因为他常要在书内求理解，不像书呆子只求多念．

妻子底家里有很大的花园供他游玩；有许多奴仆听他使令．但他从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特意到园里游玩；也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呼唤过一个仆人．

在一个阴郁的天气里，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舒服底．岳母叫他到屋里闲谈，不晓得为什么缘故就劝起他来．岳母说：‘我觉得自从俪儿去世以后，你就比前格外客气．我劝你毋须如此，因为外人不知道都要怪我．看你穿成这样，还不如家里底仆人，若有生人来到，叫我怎样过得去？傥或有人欺负你，说你这长那短，尽可以告诉我，我责罚他给你看．’

‘我那里懂得客气？不过我只觉得我欠底债太多，不好意思多要什么．’

‘什么债？有人问你算帐么？唉，你太过见外了！我看你和自己底子侄一样，你短了什么，尽管问管家底要去；若有人敢说闲话；我定不饶他．’

‘我所欠底是一切的债，我看见许多贫乏人、愁苦人，就如该了他们无量数的债一般．我有好的衣食，总想先偿还他们．世间若有一个人吃不饱足，穿不煖和，住不舒服，我也不敢公然独享这具足的生活．’

‘你说得太玄了！’她说过这话，停了半晌才接着点头说，‘很好，这才是读书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底精神．……然而你要什么时候才还得清呢？你有清还底计画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

‘唔……唔……’他心里从来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想到这个，所以不能回答．

‘好孩子，这样的债自来就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人能还得清，你何必自寻苦恼？我想，你还是做一个小小的债主罢．说到具足生活，也是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涯岸底：我们今日所谓具足，焉知不是明日底缺陷？你多念一点书就知道生命即是缺陷底苗圃，是烦恼底秧田；若要补修缺陷，拔除烦恼，除弃绝生命外，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别条道路．然而，我们那能办得到？个个人都那么怕死！你不要作这种非非想，还是顺着境遇做人去罢．’

‘时间，……计画，……做人……’这几个字从岳母口里发出，他底耳鼓就如受了极猛烈的椎击．他想来想去，已想昏了．他为解决这事，好几天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出来．

那天早晨，女佣端粥到他房里，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见他，心中非常疑惑．因为早晨，他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什么地方可去：海边呢？他是不轻易到底，花园呢？他更不愿意在早晨去．因为丫头们都在那个时候到园里争摘好花去献给她们几位姑娘．他最怕见底是人家毁坏现成的东西．

女佣四团一望，蓦地看见一封信被留针刺在门上．她忙取下来，给别人一看，原来是给老夫人底．

她把信拆开，递给老夫人．上面写着：

‘亲爱的岳母:

你问我底话，教我实在想不出好回答．而且，因你这一问，使我越发觉得我所负底债更重．我想做人若不能还债，就得避债，决不能教债主把他揪住；使他受苦．若论还债，依我底力量、才能，是不济事底．我得出去找几个帮忙底人．如果不能找着，再想法子．现在我去了，多谢你栽培我这么些年．我底前途，望你记念；我底往事，愿你忘却．我也要时时祝你平安．婿容融留字’

老夫人念完这信．就非常愁闷，以后每想起她底女婿，便好几天不高兴．但不高兴尽管不高兴，女婿至终没原字未收录于Unicode，异体字字典编码：A02151-004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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