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究处贪官疏
作者:马从聘 
本作品收录于《兰台奏疏

题为司官贪肆异常、纪纲大坏,恳祈圣明亟赐究处以儆官邪、以重鹾政事。窃惟运司之设有分司也,专以督课为职,责任颇重。迩来率以援例监生充之,此辈自知前途不远,一行履任辄为拔本之计,即有卓然自振者,千百中之一二也。讵意复有市井无赖之尤如通州分司判官李同春者出于其间乎?臣试以秽鄙之状为皇上陈之。

臣今岁四月巡历通州,同春到任方始,见其颠言呓语如醉如狂。臣曰:“此膏粱之气习也。”时值运司缺官,批委赍捧,辄挽生员数人进院保留。臣曰:“此奸狡之故智也。”奉委未行,辄与武官争权、有司争体,揭辨纷纷。臣曰:“此乖戾之妄人也。”及赍捧回任,更不思所职何事,但见十日一揭事、五日一问安,种种狂谬,俱非本分所应为者。臣以履任不久,且未知其操守何如,姑为置之。

及臣满期在迩,行据道府开报云云,臣谓其到任尚未及期,何遽狼狈至此?盖且信且疑焉,故暂留之以备复命之用。不意同春不自揣量,尚营谋征解馀银,冀勒取羡耗,逞贪心于一掷也。九月间据运司呈请委官征解馀银,惟时运司止有判官罗元系正途出身,屡经扬州兵备道按察使曲迁乔揭称:“本官操持廉正,商心允孚。”故于该司呈详批云:“秋季馀银,准委罗判官作速征收,及期起解缴。”业已发司矣。次日,本官同扬州知府进见,禀称前银李同春说要征解,恳请改委。臣窃怪其妄禀,厉语责之,本官方不敢言辞矣。

向不知同春谋差未遂,公然挟阻不容征收,延及两月,而报完者未及十分之一也。偶一日,同春具告病公文一角,内夹三揭:其一揭称“职得罪兵道者一、得罪总兵者二、得罪有司者三、得罪武弁者四”;其一揭开“不肖把总一员及强盗十八名”;其一揭举荐把总三员,各开考语数句。夫同春职止催课,别无所事,何得罪者如此之多?且臣并未委以贤否,此讥弹称荐之揭何为而至哉?已将告病公文并三揭批道查报矣。又迟之二日,同春弃任越三百馀里,辄入府城矣。夫一面告病,一面具揭,又一面入城,其故殊不可晓。

时扬州道进见,始言同春为解银不得,在外争阻罗判官,苦欲告辞,因日前本院面斥不敢复禀耳。臣随令巡捕官唤同春进见,诘问其告病入府之故。时伊已饮酒酣醉,辄先叙其门第之盛、交游之广,复言:“每征解馀银,约有羡馀三千两,应以酬职赍捧之劳。今被罗运判争得破除,此官何所不至”等语。臣益不胜骇异,谓同春以白丁纳粟,叨冒一官,得与入贺之荣,获跻观光之列,且勘合往返肩舆续食,复领盘费银一百二十两,何以为劳邪?往时阘茸[1]司官征银勒羡,每每招议,故臣择贤而委,正欲痛革此弊也。而同春乃云:“例有三千两羡馀以酬赍捧之劳。”若以为分所应得者,是尚知礼义廉耻、纪纲法度为何物邪?岂曾闻四海九州入贺之官俱有三千金之酬邪?即市井乞丐之徒,虽中藏秽鄙,犹摭饰于言词,有如此之显然无忌者邪?即此观之,益知前者道府开报无一之非真也!

有官如此,尚可不急为参处以需报命之期哉?该臣参看得运司通州分司判官李同春,行同狗彘,迹甚穿窬;剥利尽锱铢,穷灶抱剜心之苦;撄情得羡耗,同僚遭攘臂之凶。履任未及一年,秽迹已盈众口;官常大玷,宪典奚容!伏乞敕下吏部覆议上请,将李同春行臣衙门提问明白具奏;或念其任浅,姑照贪例革职为民,遗下员缺另行铨补。庶贪顽知儆,而纪纲少振矣!

  1. 阘茸:指卑劣无能之人,《汉书》:“阘茸尊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