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十七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卷一百三十八 徽宗皇帝
卷一百三十九 

方田

崇宁三年七月辛卯,宰臣蔡京札子言:“臣等窃以赋调之不平久矣。自开阡陌,使民得以田私相贸易,富者贪于有馀,厚立价以规利;贫者迫于不足,薄移税以速售。故富有跨州轶县,所管者莫非膏腴,而赋调反轻;贫者所存无几,又且瘠薄,而赋调反重。因循至今,其弊愈甚。熙宁初,神宗皇帝灼见此弊,遂诏有司讲究方田利害,作法而推行之,盖以土色肥瘠,别田之美恶,定赋之多寡,方为之限,而步亩高下丈尺不可隐,户给之帖,而升合尺寸无所遗。以卖买则民不能容其巧,以推收则吏不能措其奸,邦财自此丰,民赋自此省,其为法岂小补哉!五路州县有经方田者,至今公私以为利。遭元祐纷更,美意良法未遍于天下,今其文籍见在,可举而行。今检会熙宁方田敕,推广神考法意,删去重复冲改,取其应行者为方田法,计九册,以《崇宁方田敕令格式》为名,谨具进呈。如允所奏,乞付三省颁降施行。”从之。诏曰:“方田之法,均输之本,举而行之,或有谓之利,或有谓之害者,何也?盖系官之能否、吏之贪廉。若验肥瘠,必当定租赋有差,无搔扰之劳,蒙均平之惠,则岂不谓之利欤?若验肥瘠,或未抚实,定租赋或有增损,倦追呼之烦,有失当之扰,官不能振职,吏或缘为奸,里正乡胥因敢挟取,则岂不谓之害欤?如委官管勾,切在遴选廉勤公正、材敏清严善驭吏者为之,庶几人被实惠。”【蔡京申请及二诏,《诏旨》误载于四年六月二十四日,今移初诏入此,后诏见大观元年二月乙卯】

八月己酉,尚书省言:“方田法虽已颁降,缘其系熙宁建立,至为精密,窃虑州县未遽通晓,又四方田亩山川不同,须讲论详熟然后行之,不致违戾。”诏令诸路提举常平官选差能干官,不拘资序、员数,看详《方田敕令格式》,务令详熟,即告谕州县官吏,随所在土俗,令讲论,候满一年已通晓,仍候本州县丰熟,即依措置施行。自京西、河北每岁先行,两路内已经方田,如元祐曾更改,并依熙宁、元丰法。

九月丁酉,奉议郎、知开封府太康县李百宗[1]言:“窃见朝廷推行方田均税之法,天下莫不欣然。伏睹熙宁、元丰之政,俾州县财赋无轻重不均之弊,而又以本县丰熟日推行,此诚甚盛之举也。然臣顷闻州县官吏有茍简怀异之人,往往以本县丰熟,妄为灾伤,以避推行;或有好进之徒,以人户实被灾伤,妄为丰熟,务要邀求恩赏,殊不知体朝廷良法美意,本以便民为务也。臣愚欲乞诏有司,下逐路提举常平司,常切觉察,如有州县敢有茍简避免,或妄觊恩赏,致推行违戾者,乞朝廷重行黜责。庶几法令之行,与时适当,而下民均被德泽。”从之。

十月丁巳,户部言:“滑州韦城县民鲁宝等称,自嘉祐二年立法,委官方田均税,至元丰八年以前,约日量及数百县,是为损有馀而补不足。访闻京西、河北两路见行方田,本县税极不均,幸今丰熟,   乞早赐差官。”诏依所乞。

四年七月丁巳,诏:“方田路分,令提举司体量税赋最不均县分,每岁逐州先方一县,如五县以上,先方二县,灾伤权罢。”

九月丙午,诏:“诸路方田更不专差官点检,令提举司于本路见任人内委官。”

大观元年二月己卯,御笔手诏:“农为政本,今天下承平日久,而赋役未均,富者税轻,贫者税重,殆兼并游手豪夺侵渔故欤。乃者神考命方田,制地力土宜而均节之,以作民职,以令地贡。其法详尽,累年于兹,未克底绩,其可怠志?可候岁丰农隙,选择能吏,推原法意。自近及远,始于一州,以及一路,布之四方,使民无偏重之患,以称朕意。”

三年六月壬午,臣僚上言:“伏以方田之制,即《周官》土均之法也。辨五物九等,制天下之地征,盖所以均之,非所以增之也。访闻京西南路将方田十等并作五等,又欲以河南府比附轻重。地有肥瘠,田有等差,则赋有轻重,岂可一概比附而增之也?况诏书方田之意,止欲均其税赋。今乃于额外增添,多至数倍,至今民间词诉不绝,渐至逃移,非经久之策。所有今来张徽言建议,乞不施行。”诏依,仍以徽言送吏部,与合入差遣。

四年二月癸巳,诏:“方田之法,均赋惠民,访闻近岁以来,有司推行怠惰,监司督察不严,贿赂公行,高下失实,下户受弊,有害官法。可严饬所部,仍仰监司觉察。如违,当行严断。”

五月己酉,诏:“去岁诸路灾伤,今春雨旸时若,农务方兴,所有方田可遵用熙宁故事,并权罢,候丰熟日,别奏取旨。其已方量了毕,止是官司攒造文字去处,许依条限了当。”

七月辛丑,臣僚上言,乞方田不拘已毕未毕,并权住罢。诏:“应方田虽已经方量,而高下失当,肥瘠不均,见有词诉在官司者,自系未毕,合依已降朝旨权罢。其税赋依未方已前,各依旧送纳。”

十一月丁卯,勘会“朝廷方田之法,本均税赋,使无偏轻偏重之弊,盖所以恤民,非所以厉民也。访闻天下方田官吏,多不体朝廷之意,搔扰良民,靡所不至。非特方田以增税赋,又且兼不食之山而方之,俾出刍草之直,上户或增数百缗,下户亦不下数十缗,民户因此废业失所,饥莩者有之。仰所属监司,推原均田之意,改正施行,悉如旧令。”

政和二年三月丙戌,诏:“自去年至今,外路百姓不辍经尚书省陈乞,依昨来已方过田输纳税赋,有以见方田之法,百姓安便。可先将未降大观四年五月十一日指挥已前已经方量了处,并依已方施行;其未经方处,依大观元年二月二十二日御笔手诏施行。”【《诏旨》四月五日载:“臣僚上言:检会三月二十九日圣旨”,今掇取附见,更须考详。《诏旨》政和二年五月二十五日,京西北路提举常平司奏:“准敕 :‘节文 奉诏应方田已经方量未毕去处,令先次结绝,其馀州县并别听指挥。’本司契勘本路大观三年方田县分,内一十县并各方量周遍,除西京偃师、陈州西华、蔡州新蔡、汝州郏城、滑州胙城五县,各造帐均税了,合依已方施行外,有西京伊阳、汝州襄城、河阳王屋、郑州原武、新郑等五县虽有方量,缘均税未了;及西京等六州府、河南等十八县,系未经方处,与大观元年事颇同,未审合与不合依大观元年六月二十三日已得朝旨(此朝旨未见),将已造方田帐,分先次结绝?其造帐未齐去处,候农隙造讫均税?所有未经方量去处,亦未审合与不合依大观元年闰十月二十八日朝旨(此朝旨亦未见),候将来年分别听指挥施行?缘未有明文遵守,合取自朝廷指挥。”诏并依。此称“准敕 节文 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圣旨”,疑有脱文,或是此节文。大观元年二月二十二日复行方田,大观四年五月十五日无罢方田指挥,罢方田在五月十一日,《诏旨》称五月十五日,恐误,今改作五月十一日。又四年七月四日已方处,并只纳旧税】

八月壬寅,诏:“京西、河北路监司,应已方田,并选官前去体量有无违法,不均不实,出税有无偏轻。如不曾方量处,且令依旧出税,别选他州县官互行差委前去,重行方量。即不得差本州县寄居待阙等官。所委官仰先习熟法内行遣,次节选差非本州县吏人前去,尽公施行。如违,以违制论,即因而受财乞取,以自盗论,赃轻吏人、公人,并配二千里。”

九月辛酉,诏:“应方田路分见有人户论诉不均者,并依京西路八月十八日已降指挥施行。其有人户论诉合重方并未方路分,合差一行方量官吏、均税甲头合干等,并差州本州县人前去尽公施行。如违,并以违制论。即因而受财乞取,以自盗论,赃轻吏人、公人,并配二千里,仍先次施行。”

十二月丁丑,御笔:“方田之法,本以均税,有司奉行违戾,货赂公行。豪右形势之家,类蠲赋役,而移于下户,时困弊民力,致使流徙,常赋所入,因此坐亏岁额至多,殊失先帝厚民裕国之意,已降指挥,权罢方量。自降指挥以前应有诉讼不均去处,本县赋役,一切且依未方以前旧数。因方量不均,流移人户,仰守令多方措置招诱归业,见荒闲田土,疾速依条召人请佃。”

宣和二年六月乙酉,诏罢诸路方田。先是中牟县民诉方田不均,凡田四百户,指挥教官莫拟冒赏。并方量官提举司送转运司体究,故有是诏。

马政

崇宁元年四月甲寅,有司言:“勘会见今请射牧地养马之数,共计养马一千七百九十七户,请射过牧地三千七顷三十三亩半,所养马一千八百二十九匹:河北东路二百七十八匹、河北西路一千四百一十三匹、京西北路一百一十五匹、京东西路一十四匹、河东路九匹,开封府界、京西南路、京东路并无之。”

大观元年三月乙卯,尚书省:“检会元丰中先帝追复先王隐兵于农之意,诏人户养马法,未及广。元祐改革,置监放牧,马不蕃息而费用不赀,今沙苑一监,最号马多,本监牧地九千馀顷,草料、军兵、监官、衣粮俸给,以陕西今日物价,约计用钱四十馀万贯,而灌啖、蜜药、棚井、槽屋、皮裘之费,又一万馀贯,而所养只及六千匹。元符元年至二年,抛死三千九百馀匹,而马不调习,不可乘骑。以九千顷之地、四十万之费,养六千馀匹,而不适于用,及又抛死之数如此,其利害灼然可见。见以九千顷地,以三分为率,除一分瘠薄外,良田不下六千顷。以今陕西土田中价计之,每顷可直五百馀贯,若召人请地二顷,养马一匹,则十口之家,得五百贯地利,马得所养,不至抛失,人必乐趋,公私俱获其利,可以绍述先帝隐兵于农之意。欲令永兴军路提刑司并通判同州朝奉郎张彦,专一同共相度措置闻奏。候见实利,其六路新边荒田,候拘括到,六路亦依此施行。”从之。【此据平江府录到蔡京家残书,阙其首尾,今考按增入,因附春末,更详之】

二年四月辛巳,御笔:“追述先王寓马于农之意,募人给地,免租牧马,行之期年,熙河类见就绪。凡县、镇、寨、关、堡官衙内,并带兼管勾给地牧马事,佐官同管勾,庶使人人各知任责。”

五月庚戌,御笔:“给地养马之法虽已推行,而地之顷亩尚多,访闻多是土豪侵冒,百不得一。今遣官括地,限一日起发,亲诣地所。如违及不实不尽,杖一百,故隐落,以违制论。”

三年八月丁亥,诏:“马政近经分拨,所降指挥不相照应,今后应缘马事,可依崇宁二年正月二十四日指挥,并隶枢密院。”

政和二年十二月癸丑,始诏诸路给地牧马,又诏:“诸路马食,储积亦艰,沿边土旷,乘春发生,青草茂盛。应诸城寨,若使军马分番出牧,就野饱青,晚持草归,以充夜秣,每名量支草价,以省官刍。”诏:“闻河东路见今施行,可令陕西诸路相度措置闻奏。”

三年七月壬辰,提举京西路给地牧马王愈言:“乞依提举陕西路给地牧马奏请已得指挥 —— 应县镇城寨,每给地牧马及三百户,管勾官与减二年磨勘;一州通管给地牧马一千户,检点官与减磨勘三年,岁终仍委提举官取给地牧马最多处,保明闻奏,乞自朝廷旌赏。臣到本路,窃见每州管牧地动辄数千顷,一县或一二千顷者,若县给地牧马三百户,州通及一千户便行推赏,则州县惟及赏格而止。今相度每县及六百户,州及二千户,减三年磨勘,如此亦可以劝矣。”从之,馀路依此。

七年五月癸丑,臣僚言:“神宗稽法成周,寓马于农。陛下聿追圣谟,给地增牧,法成令具,吏虔民乐,诸路告功,实武备无穷之利。乞令逐路春秋集教,以备选用。”从之。

宣和二年九月壬寅,御笔:“给地牧马,议者以蕃息国马为言,今诸路倒,失,率以千计,自行法至今,即无中到,出驹匹数,岁縻赏,既以浩瀚,马户辄蠲租税科差,政赋役日益不均,因缘骚扰,为害不一,所有政和二年十二月以后给地牧马条法,可更不施行。民户见养官马,令枢密院相度拘收支填。见今阙马禁军,仍令逐路守臣兵官,专一钤束,如法喂养,应租佃牧地及置监去处,并如旧制,内牧地先问旧佃人,如不愿佃,即令见佃人依旧法租佃,又不愿,即依条别召人承佃。应合措置事件,令逐路提刑司措置以闻。”【《诏旨》。蔡絛《马政篇》:国朝马政,始有监牧。熙宁末,臣僚乃议废之,于是诏尽废监,独留沙苑一监,其牧田,听民租佃。及后数用兵,马少,元丰末,有保马者自官户强配出马,故大扰,元祐乃罢之,其后马政益不修。崇观闲,有给地牧马于陕右,未久复止。政和二年,降旨力行之,先于畿东西、河朔,以旧牧马地募人给养,然后依次推行诸路。其制以系官逃田若天荒,凡二顷至三四顷,度髙下肥硗,募贫民受田,仍除其一顷税,令牧马一匹,牝则三岁,限一驹,牧马五年则诣官再易马牧。其后尽括泽潞、畿西、山东、河朔等处田,因陕右布蕃羌名马以分给之,其始颇扰,人以为言,鲁公力白于上:‘岂不知扰,顾听臣行之。’既久百姓始忻悦,盖田一顷胆一马有馀,顷亩力耕,皆为良田,则家用饶足,然官未尝有刍秣、吏卒之费也。政和后,牧马至八万馀匹,其后益盛,至九万未已。宣和初,群小用事,始用马,以秋冬岁一呈提刑司,小民动有劳费,因杀其令,分远近,二三岁一呈,则又曰郡县官皆择取良马窃乘之,上尤切齿,数以为言,鲁公执曰:‘马不使之习知衔辔,顾安用哉?大为之防足矣。’不听。二年,鲁公罢,群小争言给地为非,于是诏牧马尽给赐童贯,及遣之陕右,使补诸军之阙马者,凡九万馀匹。既不之恤,道毙者十八九。其实群阉与一二幸臣,利其田尔!遂尽收民田以赐诸苑囿及道观,若后苑八作书艺局、艮岳撷芳园、上清宝箓宫、龙德太乙宫佑神观,皆给千顷,或八百顷,他苑囿宫观亦不下三五百顷。始时多荒瘠地,贫民力耕,既久皆为上腴,一旦失业,远近咸苦之。然祖宗监牧又久废罢,其后北事兴,郭药师在燕山须马,而国家无监牧与给地,牧马且废久,乃又尽括河南诸军马及诸处系官马,以纲发去,听其拣择取之,于是中国马政扫地焉!及宣和末,事变浸危,阴知金人将叛盟,始悟阙马。伯氏时领枢府,亦悔前日,预有短毁,乃奏白复推行给地牧马事。时既无马以与民,又不得元田,殆有其意,而郡县闲亦强民使出马以牧,徒虚文,终不克就,未久金人犯阙,仓卒遂不能得马,诏尽括内外公私马,又取于在都马军, 不及二万,病弱在焉,且复授小阉梁方平等,使领兵扼大河于浚州,至则大败,马复尽焉!靖康之初,后进书生不知始末,至冒然给地牧马,民间虽养以充数,无复善者,又驱之燕,悉为敌人得,此大缪矣】

六年四月己巳,诏:给地牧马路分,劝诱召人养马,自降指挥,至今年三月中,养数多去处,干豫牧马官吏,宜与旌赏,令提刑司官通将本路所管州县及三千匹以上,各与转一官;六千匹以上,各减三年磨勘。州府通所管县分一千匹以上,各转一官;二千匹以上,各减三年磨勘。县官及三百匹以上,各转一官;六百匹以上,各减三年磨勘。

十月己丑,中大夫、秘阁修撰、提点河北路刑狱兼提举给地牧马李孝扬,转一官,减三年磨勘,许回授本色本宗有官有服亲。以本路养马及七千馀匹故也。


  1. 《宋史》作“李伯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