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北集/50 中华文库

履端晨庆斗杓回，遥叩天门詄荡开。荒后人情皆望麦，腊前花信暗催梅。寥空雪少欣偿雨，闰岁春迟未响雷。老去情怀惟祝国，篝车会见屡丰来。

旱后灾黎望有年，欣逢瑞雪立春前。天如大磨霏干面，〈香山雪诗：“北市风来飘散面。”〉地怯枯皮覆厚毡。未即救饥先画饼，已堪解冻当铺绵。也如花信风先报，一线生机在麦田。

嘉宴迎春雪未残，联翩裾屐赴辛盘。座多旧识无虚让，肴是新翻各饱餐。花信探杯人射覆，酒兵冲阵将登坛。只嫌渐启豪华习，可少迂儒一味酸。

杜门概谢应酬忙，设版焦瑕自画疆。老避声名三退舍，闲看今古一炊粱。读书漫恃青藜火，传世何关古锦囊。堪笑郑庄勤置驿，徒从冠盖借辉光。

已分今生不服缞，谁知暮景鼓盆悲。生甘荆布无交谪，殁剩虀盐有去思。得死夫前原是福，相逢地下料非迟。只怜老伴相依久，忍对空帏不泪垂。

其二

在官日少在家多，辛苦持门鬓渐皤。薄产不嫌洲种橘，敝居常理屋牵萝。内言出梱先申警，侧室生儿倍抚摩。家政如今更谁倚，袛应独问夜如何。

其三

椒觞随例拜新年，病不能兴黯独眠。儿女满前那忍舍，参苓无效竟难延。向隅暗泪潜流枕，营奠遗言戒费钱。最是伤心鸠祝噎，翻疑辟谷去登仙。〈君以膈噎症病殁。〉

西游小说本荒唐，幻境摹来太作狂。绝似水帘深洞里，诸狲献果奉猴王。

其二

王母行筹伺察周，如何仙果不能留。想来还是狙公芋，只说蟠桃会上偷。

不拘格律破空行，绝世奇才语必惊。爱宿花为胡蝶梦，惹销魂亦野狐精。么弦欲夺霓裳曲，赤手能摧武库兵。老我自知输一着，只因不敢恃聪明。

未亡人竟健持门，手抚诸孤剧苦辛。老屋数椽贫不卖，为夫家作一功臣。

其二

湖塘桥下我频经，闲采乡闾月旦评。见说江家有贤母，五更犹听纺车声。

衰年少伴守孤凄，破寂惟凭举案齐。今日安仁悼亡后，翻将老友当山妻。

宦辙梁洋正策功，那能闲憩竹梧中。袛应领略清凉意，去作轺车两袖风。

寓斋岑寂似禅房，静里观空接混茫。鸡卵中函小天地，蚁柯下历几沧桑。倦来股脚无箕踞，枯到䰅髯不戟张。预拟胡床曲池上，荷花香处夜乘凉。

其二

虚名徒满大江东，已是衰颓八十翁。有几光阴驹过隙，本无痕迹鸟飞空。渐收败着完残局，谁竖降旗拜下风。始叹尘缘难摆脱，出家真是大英雄。

劫运人才国祚终，满朝门户正交锋。东林㸃将罡兼煞，〈《东林㸃将录》内有天罡、地煞星。〉南渡浮江马不龙。圜土清流尸裹席，潢池剧贼堠传烽。始知生长升平幸，出处翛然一短笻。

其二

四镇调停已划疆，〈此首专咏史可法。〉运移那得救垂亡。生嫌棣萼枝偏暖，〈公弟可程曾降贼。昔文天祥有弟壁降元，或吊以诗，有“南枝向暖北枝寒”之句。〉死葬梅花土亦香。〈葬梅花岭。〉尽瘁孤忠诸葛表，立君大义紫阳纲。〈见可法《答摄政王书》。〉终邀御笔褒华衮，〈高宗纯皇帝御制《题可法答书后》。〉千载丹心日月光。

百里江城棹溯洄，喜逢知己好怀开。旧书容我巾箱借，今雨何人步屐来。便拟结盟鸥伴侣，相携望海蜃楼台。寓斋稍待荷花放，可少临流一举杯。

也是西陲一劫尘，天教剧贼殄川民。岂闻狼虎能开国，竟使鱼羊恣食人。君后支粮须计口，金银沉水不翻身。不知当日残黎几，何处逃生伏棘榛。

淡芭味不入醎酸，偏惹相思欲断难。〈古诗：“相思若烟草。”〉岂学仙能吸云雾，几令人变黑心肝。喷浮银管香驱秽，暖入丹田气辟寒。赢得先生夸老健，鼻尖出火骇旁观。

寡鹄孤鸾聚一家，由来薄命是芳华。谁知双节传佳话，贞木枝开姊妹花。

其二

姊泣吹埙妹泣篪，人闲有此女夷齐。一灯同课孤儿读，泪尽寒窗午夜鸡。

风怒号，雨乱浇，鳌擎不住地动摇。忽然谾豅一声响，摧我五丈岩墙高。墙南九厦尽压倒，灾过杜甫三重茅。传是半空龙阵过，玄黄血战酣声嚣。龙之为灵故昭昭，云腾泥蛰驯不骄。江乡千里地辽阔，何处不可皋兰鏖。乃凭我屋作行阵，张牙舞爪恣驿骚。忆我少年气方壮，拟斗霹雳斩鳄鲛。目炬如电光四射，百神不敢纷喧呶。今竟欺我老无力，想因衰运招孽妖。独惜此屋占墟市，什一取息免腹枵。相如并无四壁立，饥来驱我将焉逃。

不染淤泥是藕花，花中品格最高华。谁知也爱青凉伞，醉倚田田绿叶遮。〈宋时两府方用青凉伞，故贵之。〉

寓斋何所恋，为有池荷芳。池长三十步，石桥跨中央。两边红白花，年年开满塘。我来正夏至，菡萏苞方将。或小如茧栗，波面尚半藏。或如卢鼓槌，粗可挝渔阳。预拟花繁时，开筵具壶觞。招邀同调友，准备吟诗肠。赏此众婵娟，破悭赵壹囊。酣为碧筒饮，刷藕劈瓜瓤。左昵粉白靥，右拥嫣红妆。晨夕为欢娱，吾将老是乡。岂期一夜雨，水长二尺强。戢戢千万头，娇魂尽沉湘。想渠被溺时，望救情孔伤。恨无揠苗者，掖之身顿长。坐受灭顶凶，安得奋首昂。嫩蕊一被浸，难苏返魂香。欲俟再发颖，补缀好景光。竹非上番笋，茶已第二纲。精神固暗减，宁复新嫁娘。由来书生命，清福愿莫偿。美食刚到口，忽有扼其吭。转念忽自笑，此意殊痴狂。时当翻犁候，得雨如琼浆。君但知惜花，可计及栽秧。

千里书来自浙东，无穷别绪寸函中。为诗我恐如高叟，通德君应号郑公。五斗早看辞折坂，一毡聊当隐高嵩。初平叱石仙踪在，安得相寻醉碧筒。

西山朝爽飒英姿，正喜披襟溽暑时。城北徐公原有貌，渭南赵嘏肯无诗。耽吟本是同功茧，哀老应怜独足䕫。不觉对君惭谫劣，又思补下董生帷。

素丝风味写生绡，月魄梅魂总白描。我到暨阳来逭暑，披图不觉失炎歊。

其二

鸭池河畔我曾游，慨想名贤胜迹留。今见先生梅月卷，依然龙友旧风流。〈杨龙友工书画，吴梅村所咏“君是黄骢最少年”者也。先生亦黔人，而风雅过之。〉

江乡来避暑，野景入帘栊。蛤吠荷池水，蝉吟柳岸风。地偏无屐齿，兴到有诗筒。便是清闲福，天真厚此翁。

老去风情久付空，偶然儿戏扎花丛。撩他过客低徊处，露出墙头一朵红。

草本移来植水湄，高柯粗叶挺无枝。莫言久断东华梦，白首犹栽向日葵。

漫说莲花品格高，难成易败欠坚牢。经年种藕经旬蕊，及到开时只两朝。

十笏庭斋傍水涯，凤仙蓝菊灿如霞。老知光景奔轮速，不种名花种草花。

其二

细碎花纹密似编，开来不值半文钱。若教巧匠金丝制，价又高悬索百千。

莫嗤气味秀才酸，三十馀年不服官。入世更无同辈语，闻名都作古人看。眼昏屡为尘揩镜，头秃惟凭带系冠。姑妄言之供一笑，几时谒选到长安。

百草皆蕃庑，缘知暑已深。荷花高出岸，葵叶蔚成林。〈向日葵廿株，皆高二丈馀。〉闲处验生趣，静中生道心。向来嫌理学，此亦舞雩吟。

逝者如斯见化机，老来寒暖要防微。新秋一样清风发，人着单衣我夹衣。

南朝猛将周盘龙，匹马萦拂万众中。千年毅魄老不死，化为绕指穿花丛。露华无声三更湿，一缕圆丝袅空碧。残灯半灭睫未交，偷眼抽来长一尺。初作小锦屏，金梭三日织已成。再构七层塔，复奋樾阴似苗揠。倘教尽量恣高𬸣，直可悬愁千丈发。百物由来要自矜，不论贵贱总名心。笑我打油腔劣句，也同敝帚宝千金。

草花谁灌氿泉清，偶荷滋培倍发荣。始悟六朝中正品，用寒人转奋功名。

陆放翁舍东有隙地，插棘为藩，植花木其中，取陶令诗意名之曰“东篱”。余寓斋在石桥之东，隙地半亩，亦樊为圃，杂植野卉，因亦以名焉。书以解嘲。

陶令东篱久著称，放翁插棘我牵藤。可怜俱附前贤迹，已是三层最下层。

葵高二丈俯中庭，花面鹅黄一色深。夸富漫言金满地，吾家更有满天金。

古而无死复何哀，悔不机橦早自摧。老树尚夸霜后劲，名花可惜雨中开。耐闲还藉书消遣，谢病兼辞客往来。莫怪蓬蒿满三径，久无屐齿印苍苔。

其二

静中观物见天真，小辟庭斋景色新。枯木有藤青借叶，流萤无火碧成磷。笻枝懒拄唯呼仆，纨扇将捐尚恋人。自笑生平置何等，老来剩作卧云身。

一骨抛投母不争，小厖因得饱馀烹。由来䑛犊关天性，不但人情也物情。

其二

同牢百犬兆家和，让食何为只犬婆。旁有黠奴心暗笑，主人馀惠本无多。

和凝板本早雕锼，却被屠沽索价酬。鼠璞料无三倍获，鸡林可有百金求。奇分宛委藏书穴，气压麻沙贩客舟。我是为名他为利，大家不免达人羞。

其二

青邱漫说斵元精，妄念终贪后世名。湖海豪犹千里隘，坫坛高已一官轻。枕中或有珍鸿宝，帐里知谁秘论衡。心力所惭徒误用，纵传亦只一书生。

噩耗传来梦亦惊，寝门为位泪泉倾。斯文谬荷推先达，知己方将托后生。诗有未招魂旅迹，感深不见面交情。〈君缘事遣戍乌鲁木齐，从奎林将军处得拙诗，归遂谒我定交。〉可怜绣谷斋前酒，犹记清谈到五更。

三年京邸共挑灯，遗集差欣入剡藤。走触醋瓶原是癖，覆来酱瓿有谁拯。诗文须到重翻板，名姓焉能久系縆。放眼艺林聊一笑，才人何限气飞腾。

忽忽前尘六十年，书窗课艺共加鞭。忍饥尚剔孤灯火，支冷群依一片毡。有友五人惟我在，阅他三世望孙贤。东干故旧今谁是，每到徒增泪泫然。

久无梦到日南春，忽漫之官抚旧民。白首重来谁识我，青山无恙尚迎人。栾公社在香犹袅，冯妇仓开粟已陈。好似令威华表鹤，小游仙去认前尘。

雪白池荷正映栏，葵花黄又罨檐端。豪华欲傲王元宝，上有金盘下玉盘。

明知声誉亦浮荣，尚未甘为腐草萤。当代更无毛子晋，他年谁辑赵明诚。送终自是儿曹事，作诔徒叨旧友情。只有诗文早流播，或堪尘劫驻微名。

五月扁舟到暨阳，茶瓜清坐但迎凉。萧斋不觉居停久，见了秧青又稻黄。

其二

间庭半亩水之涯，杂卉群芳总丽华。来是将开去将谢，此行端似为看花。

霜落秋高校猎时，平芜草薙正堪驰。鼻尖出火铃追犬，耳后生风箭叫鸱。壮士功名三尺剑，将军号令一竿旗。多惭壁上闲观处，不及周阹一健儿。

客居恬适渐忘家，小憩郊原倚杖斜。江上无风三尺浪，山中有历四时花。勤更单夹暄凉服，预识阴晴晓暮霞。又是秋成黄落候，相从野老话篝车。

衣食无忧只读书，不知此福怎消除。祗应老罚饥肠吼，馋向陈编拾唾馀。

神清宵不寐，静极动多连。气盛蛙鸣鼓，声微鼠数钱。薄绵催簟换，小炷助灯延。尚有关心事，朝开几朵莲。

老态真堪笑，徒行亦觉劳。齿危咀代嚼，肤燥浴当搔。觌面呼名误，拈题数典逃。只馀诗律细，尚耐析秋毫。

其二

医老将何术，随时自节宣。书惟看大字，诗不斗长篇。少待饥才食，多劳倦始眠。精神私自忖，尚可两三年。

客邸相随久，诗功喜日新。老年无乐事，家学有传人。何必金籯富，惟愁腹笥贫。满门纨袴习，吾更与谁亲。

孝先任嘲便腹，坡老争让出头。光焰不能万丈，声名那得千秋。

径尺花含向日诚，夕阳斜照合西倾。谁知老去仍强项，不要桥传拗项名。

闲向东篱玩物华，化工消息在萌芽。金风吹满黄金色，丛桂园葵野菊花。

访旧重来七里塘，经年不见倍情长。何当老态三遗矢，还附名流一瓣香。相戒不谈朝市事，得闲已淡利名场。暮年正要飞腾景，同看红霞绚夕阳。

鲤庭奉我养生方，一掷千金付药囊。少日已甘三韭菜，晚年翻饮独参汤。固知毛里关心切，直藉刀圭买命长。气散则归原顺事，老夫心早契蒙庄。

何物消闲味，诗多枕上成。却将诗索枕，枕又寂无声。

暑退农功又筑场，秋来一雨一番凉。堤边暗换垂杨色，不是娇黄是硬黄。

玉白金黄色，非真亦壮观。老方严戒得，穷仅免号寒。漫拾残牙慧，争嗤至宝丹。贫儿殊浅露，富贵在毫端。

忽忽流年鬓已霜，闲从今古览苍茫。幸难青史虚名附，老剰黄花晚节香。九品班联谁屈指，百年人物递当场。盖棺自有公评在，何论江湖与庙廊。

年高多阅历，责独重儒门。士要穷能固，人非爵始尊。读耕原祖训，饱暖总君恩。何物留贻久，田家老瓦盆。

耄齿尊乡党，虚名主坫坛。苦吟三折臂，强饭一加餐。世要诗何用，人惟寿最难。有诗兼有寿，敢复叹衰残。

活计铢铢积，堪资一笑咍。死何妨速朽，生不食嗟来。北海文为富，〈《侯鲭录》：李邕碑八百。〉东坡俭养财。〈《清波杂志》：东坡食不重肉，云惜费以养财。〉如今亦遑恤，且醉眼前杯。

老来服饰渐痴颠，那复趋时学少年。着了羔裘仍葛屦，为他步履较轻便。

从来风月属诗家，惜未潜参迹象赊。聚散不常云出岫，早迟有信树开花。鬼无灵爽凭何祟，物有菁英肯不华。尚愧观梅少师授，难将易理洞幽遐。

一斗温泉贮锡盂，胜他黄奶夜相娱。〈书引睡曰黄奶。〉布衾絮薄堪伸脚，〈二字见《新唐书·周智光传》。〉纸帐花寒不结趺。亵过床边安虎子，〈亵器。〉暖逾被底睡狸奴。〈放翁诗：“夜长暖足有狸奴。”〉老夫正得女妻乐，不许称婆要改呼。

雇得篮舆拜客遥，炙糕慷慨赏三条。舆夫不敢嫌悭吝，自笑朝来腹太枵。

每日耽吟到日西，几于搜及角中鼷。只愁明日无诗句，即此无诗又一题。

纸高价贵耐研摩，磓熟轻绵赛衍波。阳面写诗阴起草，费钱转觉省钱多。

秋冷复惊暑，浑疑节候差。几如回马箭，仍障辟蚊纱。白落荷无瓣，黄蒸菊有华。笑同新米价，已贱又增加。〈近日事。〉

年年思养静，今始得闲身。已舍无穷愿，谁为不死人。泥沙分土性，草木验天真。不向群芳探，焉知景物新。

东篱半亩薙蒿莱，散步消闲日几回。蔀屋何嫌非馆阁，桃源岂必有楼台。花无名字因心造，客有诙谐笑口开。诗料平时久忘却，谁知收召也还来。

雇得归舟泊水湄，庭花连夕发妍姿。怜他似欲留侬住，临别匆匆为改期。

杨舍城南一叶舟，满途黄叶已深秋。西风自是无情物，催我遄归不少留。

山塘风景浩无边，绮丽人工夺化权。到此自生游冶兴，来时况值艳阳天。香笼雅座三层阁，酒溢行厨六柱船。胜地只嫌脂粉气，五人墓亦占花田。

少年同学最关情，重过荒郊宿草茔。死已无知何麦饭，生虽有食只藜羮。书窗共砚论文夕，萧寺联床听雨声。他日九原相见处，可能还作旧嘤鸣。

半亩庭斋百卉菲，客怀欲别转依依。几同梦泽留居久，〈见《李太白集》。〉笑比和林避暑归。乳燕经秋空垒去，鹧鸪向暖故山飞。候门遥识孙男女，先认衰容较瘠肥。

馋口连旬负老饕，有时淡食到溪毛。归途预拟罗乡味，黄雀青鱼紫蟹螯。

我昔耳最聪，万籁摄呼吸。审音师旷传，奏曲周郎识。食叶闻蚕声，搘床数龟息。有人语隔垣，往往防听窃。如何近年来，若有物壅塞。初投石谾礲，旋闭关隔阂。对面语不知，惝恍以意测。但见绕梁尘，岂解霏玉屑。偶然话不投，辄欲掴其颊。古有王晋卿，壮年患此疾。东坡为发怒，向耳大嗔喝。勒限三日痊，过期便当割。果然翊日瘳，不烦社酒力。〈见《侯鲭录》。〉我耳独不然，五官遂缺一。由来气盛衰，默有司嶰律。少壮扃易开，枯槁窒难豁。只好作难陀，返听叩虚寂。世务纷蜩螗，聆之本何益。少闻殊省事，放翁言破的。从此长杜门，一概谢喧聒。

九廗㕔房六顷田，儿孙各自起炊烟。多惭我已无家计，犹问街头米价钱。

其二

腹不愁饥体已温，出身谁复记寒门。他年不把青毡卖，便是吾家好子孙。

十二时中神影形，三时瞌睡九时醒。如何即此三时内，又被南柯搅不宁。

其二

漫说高踪寄隐沦，北窗一枕苦无因。输他童子垂头睡，翻作羲皇以上人。

千步禅林列岫环，卫公曾此蹑孱颜。杖无方竹留萧寺，〈公以方竹杖赠寺僧，僧圆而漆之。〉泉有中泠敌惠山。〈公在长安，用水递致惠山泉。〉口福想应羊食尽，〈《清波杂志》：公应食一万羊。〉羁魂难附鸟飞还。〈在海外有诗：“独上高楼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倘恢相度消朋党，千载英名孰许攀。

一夜霜寒赎敝衣，赎来便在柜前披。看他顾眄自雄处，回去居然衣锦归。

桂花开过，飘落如雨，窃彷桃花红雨之例，名之曰黄雨，戏作短歌。 桃花乱落如红雨，雨㸃太粗殊不似。凡花黄者多不落，秋菊落英寓言耳。木樨谢乃落纷纷，洒地秋霖正可拟。青天白日淅沥来，不用青凉伞遮体。布金焜作祇洹宫，撚蜡散霏㣼利市。嬴得风姨也带香，并疑月姊真泼水。桂林一枝定谁折，〈时诸生方乡试。〉黄色上眉先报喜。红雨新翻黄雨歌，数典不妨自今始。

注释虫鱼愧大家，岂知天咫验萌芽。铁鞋踏破春难觅，葭管吹来物自华。水力不濡凫鸭氄，〈凫鸭入水，氄毛亦不湿。〉人工能变凤鸡花。〈凤仙鸡冠灌溉勤，自能变色。〉眼前何一非新意，犹只恒河里一沙。

纳污不藉厕牏功，一袋寒灰衬被中。此是孩提需用物，我今真返老还童。

五更心事把人驱，总为虀盐计有无。枕上诗成都不管，鸡鸣起作跖之徒。

黄扉添报海筹长，移筑沙堤禁苑旁。万里封疆膏雨泽，九层霄汉福星光。壮猷识远综军国，宿望年深重庙堂。转眼新春开八秩，会看廿四考汾阳。

其二

帝优耆辅湛恩波，十赉荣光烂绛河。鸾辂出巡频掌钥，鲤庭接武又鸣珂。汉司空本三公贵，文太师曾九十多。眷注愈深肩益巨，遥知难谢鬓丝皤。

世人共爱春花妍，岂知秋花更秾丽。吾乡近年菊事繁，园户俱工马塍艺。连畦幻出冷胭脂，五色斒斓无不备。醉杨妃与粉西施，谱入群芳立名字。遂使陶篱高洁姿，也逐时趋染肥腻。吾特取其晚节香，不与群卉共荣悴。春花从无百日红，兹独能耐风霜厉。不见初白查翁诗，曾接早梅插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