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十六 牧斋初学集 卷第四十七上
清 钱谦益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崇祯癸未刊本
卷第四十七下

牧斋初学集卷第四十七

 行状

   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

   师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孙公行状

  曾祖怀曾祖母李氏

  祖逵祖母萧氏

  父麒母张氏三代皆历赠特进光禄大夫

  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中极

  殿大学士妣皆赠一品夫人

  北直隶保定府高阳县城北西庄里孙公

  年七十六状

公讳承宗字稚绳其先河南之汤阴人永乐中

有讳遇者徙居高阳城北二里之西庄子孙因

家焉遇生怀怀生逵逵生麒麒生四子叔子讳

敬宗繇举人仕至兵部职方司员外郞而公其

季也家世丰产孝弟力田好行其德公之父太

公俶傥阔达耽诗酒岁大祲族里皆仰给以生

倾家以应徭役产益落其任侠好施自如也公

生二岁凛然如成人邻媪予之饼必怀归以遗

母母食然后敢食母使之旅顾视诸甥成童者

曰孺子在旁不便也母笑而异之年十馀岁徒

歩从职方公读书学宫往来西庄遇风雪职方

公欲负之公不肯兄弟相视含涕而笑遂从职

方公授五经诸史穿穴今古蔚为硕儒年三十

二应选贡试奉天门对御倭策万言文不加㸃

是日西华门灾红云覆五凤楼公赋诗记之曰

黄扉进御平夷䇿应许书生抱六奇其自负巳

不徒矣是岁举于鄕又十年举进士公长而鐡

面剑眉须髯如㦸声如鼓钟殷动墙壁方严鲠

亮沈塞果毅不苟訾笑不妄取予虽为儒生岿

然如巨人长德人望而畏之矣尝授经易水云

中杖剑㳺塞下从飞狐拒马闲直走白登又从

纥干靑波故道南下结纳其豪杰与戍将老卒

周行边垒访问要害厄塞相与解裘系马贳酒

高歌用是以晓畼虏情通知边事本末大同兵

噪围抚院鼓声如雷阖署莫知所为公教令史

书榜示曰向某道领饷哗者斩兵士从门阖中

窥之薨然而散巡抚房守士执公手而叹曰非

吾所及也万暦三十二年试进士唱名第二除

翰林院编修十二载迁左春坊中允历左谕德

司经局洗马 熹宗即位迁左庶于充日讲官

拜詹事府少詹事加礼部右侍郞协理詹事府

事日讲如故公为史官不造请权要不征逐游

宴厚自贵重泊如也顾不屑为低眉拱手优闲

养望馆阁间有大议矫尾厉角奋褒而谭往往

自公一言而决内阁以中堂相临兼有师资之

谊其贤者争相引重退而一无所附丽其不贤

者深自閟匿不欲一过其门及其罢兔死亡未

尝不郑重慰藉也 神宗末 东宫有梃击之

变御史刘廷元以风癫蔽其狱阁臣吴道南宻

以咨公公曰事关 东宫不可不问事𨵿 皇

宫不可深问庞保刘成而下不可不问也庞保

刘成而上不可深问也独 皇上能了此须中

堂密掲启之耳道南谢曰谨受教于是梃击之

狱定巳而为人序谏草曁南闱发策颇著其语

主风癫者衔之丁巳内计议左公于外掌院刘

一燝曰孙公国之元气诚不忍阿附党论得罪

天下万世也力持之乃止 熹庙初御讲筵内

阁戒讲官讲章宜简要讲毕勿多献替恐上

倦弗能省也公告同官曰 主上㓜冲在我辈

六七措大开导 圣聦讲章须详明切直博引

曲譬若讲官听中堂为芟改中堂又视中人为

忌讳则讲筵为无人矣中堂当择讲官不当择

讲章与其择讲章宁去讲官可也讲官李光元

亦以内阁不宜芟改讲章上书争之于是讲章

乃得勿改公当进讲容止庄静敷陈剀切忠诚

恻怛著见眉宇 上听之辄洒然动色易容询

近侍长须者何官曰庶子孙某 上曰我偏懂

他讲每进直讲姓名辄喜曰我又懂他了 上

朝罢喜谓近侍我尊重如此移宫之议司礼王

安主之公恐 上㓜而骄宫闱之中或导之以

薄也进讲克明俊德章既毕乃疏解以亲九族

高曾祖父子孙曾玄之详因反复开谕言帝尧

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决不敢自恃说自家是天

子极尊重了便轻疏一家骨肉所以要亲爱九

族处置得所我 皇上内有宫眷戚畹外有宗

室亲藩皆九族之支属须要同其好恶共其富

贵凡先遗眷属仁至义尽无使骄恣无俾怨恫

以伤亲睦 上端凝拱听退而喜曰我今日才

知九族昨日如何不做在讲章里安曰讲官于

讲章外临时发明耳然而安殊不怿也进讲次

上嗽以纸拭涕唾公东向拱立不进 上目之

东班官亦目趣公公拱立如故俟 上拭罢整

衣迺前讲出入起居罔有弗钦于出入起居四

㸃分为读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音节以耸 上听备述尧

舜钦明兢业及我 二祖敬天家法 上肃然

起敬退谓孙讲官知礼再讲值 上嗽公释籖

以待 上益庄不复拭唾矣凡讲官读书近侍

皆先期进读字韵有互异者 上高声读某字

为某讲官从之不敢是正也公侍 上读书至

三百六旬有六日读六为溜 上高声读溜者

三公亦高声读禄者三 上改而从公退而知

溜音之讹也戒近侍曰毕竟拗讲官不过以后

休错被讲官笑公谓安及高时明曰民闲家塾

讲习朝夕聚首促膝群萃笑语相习而熟今

上御讲筵㳟嘿无一问难臣下日踧踖而退何

繇熟也尝朝奏事例有口答今借此仪与公等

约 上问某句讲官通俗细解再问讲官又细

解借此套数起发问难俾 上渐通晓机务讲

帝鉴图说指图画像如民闲词话演义之比俾

圣心与臣下日亲日熟入而后说之此启沃之

要也时明曰非复午讲不可安曰甚善当请修

九五斋时明曰孙公欲致君尧舜须有茅茨土

阶遗意何必修斋而复讲乎安时明皆 先帝

东朝伴读夜直𪧐御榻旁孳孳为 圣学计未

几逆奄魏忠贤用事杀安罢时明公亦辍讲帷

以去而讲筵遂为故事矣公每叹息谓君德成

就责经筵亦须内阁与司礼有人不能独责讲

官而天启中之经筵独视内臣之贤否以为隆

污则良可愧也万历四十二年建州酋奴儿哈

赤叛袭抚顺清河大兵分四路进讨我师败没

巳而开原鐡岭并䧟擒西虏宰赛灭北关要结

兔炒花诸部胁服朝鲜其势益张朝议倚辽

抚熊廷弼谓足以办奴公曰未也当大事须置

身天宇之外俛视所营迺能洞析情势使敌在

我目中今身为辽事所圉敌见我而我不能见

敌惴惴惧敌之入我室发我屋曾暇及藩篱之

外乎一城挑三道河虎皮驿破不能救枝斫肤

剥而曰䕶其本根树其能久乎词垣争扼腕论

兵有事招练公守官自如顾举朝皆视归乎公

廷弼去奴䧟我沈阳遂䧟辽阳经略袁应泰自

焚死乃即家起廷弼经略辽东宁前道王化贞

为巡抚化贞自诡能结西虏用六万兵破奴而

廷弼主固守两人遂相恶交相谤也 上敕廷

臣议经抚去留至欲专命使讲解奴兵巳骎骎

度三岔矣崔景荣为兵部尚书老臣迟顿数为

言官所訽詈御史方震孺请罢景荣以公代举

朝和之疏以累百计朝罢九卿台省要公于会

极门相率下拜曰愿公出身为社稷计吾辈为

社稷拜公公固辞不可遂推公为兵部添设侍

郞以主东事 上不欲公离讲筵疏再上不许

天启二年正月奴兵略广宁未至化贞弃城走

闾阳廷弼见而唾之惶遽嘄謼焚弃右屯以西

四百里遂与监军道臣高出张应吾邢愼言蹑

化贞后相将入关出至是巳再逃矣出之初逃

也上书于朝请尽捐河西地以予西虏我退守

山海关可以自保其再逃也益播其书于长安

几惑众以逃死懦夫逃臣竞相祖述且谓当并

弃河东画关而守中外闻斯言也益惧大臣虽

未敢明主其说而亦不能断以为非也盖关门

退守之议昉于此矣于是请用公者益亟以谓

不可朝夕待 上亦急东事不复能留公于讲

筵乃拜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以二月十八

日入直办事凡九日即 命以阁臣暂掌部务

辰入阁午入部仍以侍郞承 㫖公入部即上

奏曰臣家非业武口不谈兵不知诸臣何以谬

相推许致 皇上误信授以兵枢臣再四省循

或者诸臣见臣颇负慷慨之气不投时好不畏

时嫌以臣戆质信臣直肠臣惟今天下事无一

不难而兵事更难自非负十分精敏之才兼几

分痴𫘤之性决不肯妄承于身所谓痴𫘤者习

闻忠君爱国之说不徇人情不听私属投之贿

必告于朝遗之书必闻于众其勤勤𢢽𢢽期于

集思不以䕶党期于广益不以植私故能劳怨

不避毁誉不闻不化长安之习性不顾从旁之

蝮口臣今仰告 皇上今天下敝极矣若不极

力修明 祖宗法度以大布 皇上德泽人心

必不能固结士气必不能奋扬臣下所为致身

以奉明法者徒以供妒忌之口 皇上虚明以

察事理详密以烛人情 饬厉文武诸臣勿角

口语勿事虚文以公忠忧国之心励精敏有为

之气事关军国大务群策群力一德一心同议

干理同议节缩司兵马者不得恣意于所不可

多而不顾供亿之难司钱榖营造者不得刻意

于不可少而不顾星火之急即科道各官事必

尽言言必尽事苐人有贤否事有缓急须身在

事中者详酌轻重悉心料理以副言者之筹策

诸臣望臣以必行抑且望臣以必可行臣望诸

臣以必言抑且望诸臣以必可言惟必可言乃

必可行人患言者之多臣患其少耳臣原无他

长独有真念其有柅格不行仰干名法者容臣

执三尺以入告 皇上将天下警心迅霆顿破

沉阴是臣之志也又敬陈目前切要曰年来兵

多不练饷多不核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招练以

将临战而以文官指发以武为备边而日增文

官于幕以边任经抚而日问战守于朝其一种

因循诞谩之象徒相与咨嗟而不能返故以一

隅勤天下遂至敛天下之兵于边而既坏一隅

兼坏天下臣以为今天下急务在收拾人心而

欲收人心在大振天下之气其纲纪大要在

皇上敕厉臣工共奉 祖宗之法度而先选精

敏有为之材昔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

在急速集事世或非之而不知治固有时方今

百吏因循庶政丛脞宜令吏部细加体察凡寛

博近迂文藻近弱遅暮近衰急为量移务得精

敏有干局者布列兵马钱粮之司抚道俱极一

时之选大破尝格勿拘资叙又不得借破例以

徇情分郡邑之长务择廉干盖郡邑尚可𢯱括

储偫而廉乃不私干乃有用遂可积饷养兵以

应征求以办城守凡地皆然而畿内为急至于

武吏不拘曾在战陈曾为大将亦不拘文武兵

部调诸将有才望者遍核之择一沉雄有气略

者授之𨱆俾开府专辟置偏裨而下得自择其

人而授之朝或朝有推授仍听其自择意气相

合者即以其人若所辟置之人分募精兵多不

过十万或有见兵若调募来者仍令自为𥳑汰

而用之如所自募纵其抚赏之费而任属专听

信明文吏得与谋议供军实不得制其师盖兵

之道精不可以事窥粗不可以理解而文吏泥

拗好用小见解沾沾将吏之上能令将吏羁𮩸

而不得展以文统武自是敝法以极不知武之

文统极怕文之武更属极敝之法故臣谓今天

下当重武吏之权而重武之权亦唯是去文吏

之扰但得无多设文官则武吏不轻如鄕者刘

𬘩杜松近者罗一贵之勇烈假令得专制之权

何至于败惜也大将既得其人便当以辽事付

之小胜小衄皆勿问要于守关无阑入俟兵力

之厚为恢复城堡有所复即以𢌿其人略法黔

国使其人之精力全用于辽得寸则寸得尺则

尺以干家之智干国必无遗力而朝廷特资兵

饷明赏罚以防跋扈之渐如周宋之初可法也

国家京营兵十万日添文添武以为兵害而不

少添其饷营兵上等之饷不当募兵下等之饷

何能为练当如募兵之法列饷为三等而以逓

升逓降之法简拔清汰环城为营每城建三营

营可八千有奇建营之法即以阵法为之令什

什伍伍在营如阵在阵如营升其伉健者为亲

军而老弱拊营姑任之为老家如宋初升籍之

法不变尝不动众而阴夺其势不忧其徒众而

易哗也其大要在先简营将无以文吏操之而

淸其拜座主之费尤在总恊大臣挈持纲领勿

循格套以提掇营将之情神则京兵可强募兵

可省而外兵屯聚之祸可销也永平为陵京重

镇为山海后劲不可再设巡抚却不可不设总

兵与山海蓟镇为铛脚之势为 皇上䕶此雄

关卢龙蓟门诸州县宜略仿各边之法城各设

守将一员添兵防戍筑垒于必争之地使镇戍

连接墩营相望关西州县处处设兵虽为各城

防守其实于东则若以山海之兵分布于各城

以为老营于西则若以京师之兵分布于各城

以为突𮪍每城择徤令及佐贰圑结义民安挿

流佣兵即于本州县招募器甲粮饷给以本地

钱粮近畿三百里内发数万金储米豆为备备

而不用可平粜以赈民而官饶其息一片石而

西戚继光故垒在焉可按其踪而加修葺畿南

涿易以及通州当清理额兵兼募新兵抚臣张

凤翔议招兵五万臣谓有一兵当得一兵之实

用无哆口几千几万不得一兵之用也天津北

平若京东皆可屯田以屯拨辽人以渠限胡马

以租给军饷此三便也臣之所言非有迂远难

行然惟法乃定惟断乃成臣非欲弃老成奖新

进也又非欲遗道德尚名法也天下因循诞谩

姑务偷安大厦之不支而苦守门户要领之不

问而牢䕶面皮臣诚不忍见 皇上之法凌夷

蛊坏而不可收拾遂敢冒天下之私忌以修朝

廷之公法自古法之利国家者大而奉法之害

其中于身者亦大若言必逊 皇上之心动必

谐众人之意老成长虑却顾身名不为 皇上

主持今天下岂少此人而 皇上亦何取于臣

哉当是时奴警日亟长安一夕数惊阁部大臣

瞪目屏足茍幸旦夕无事言官如蜩螗沸𡙡聚

族分部莫适为公家计公既以法断自任乃上

章请下熊廷弼于理与王化贞并谳以结正朝

士之庇䕶经抚分左右𥘵者请逮给事明时举

御史李达以惩蜀之招兵致寇者请诘责募兵

监军诸臣以次䆒问以警有位之骫骳者公所

弹治或时所誉望及抗章推荐公者人或以谓

公公曰法者天下之公也吾辈先置身于法中

然后可出其身为朝廷明法若以其仇而人之

亲而出之毁而伐之誉而舍之坏法实自我始

何以信天下奏上 诏如公所请举朝耸然始

知有国法而侧目怨咨者亦多矣招兵之议起

勋戚争先奋臂公请一切停止曰勋臣总京营

坐五府果能淸理则京营十万众莫非强兵舎

见在之淸理博虚名之召募臣不敢信也布衣

争上书言结死士一呼千万人立至公请一一

核之曰王韶郭京之流好以大言偾事恐其为

权门之藉托此辈为神君也驸马都尉王昺公

夫人之侄也公覆其疏曰廷议尚有参差本官

宜切引避其不私亲昵不辞怨谤皆此𩔖也兵

部尚书王在晋代熊廷弼经略辽东而王象乾

先以兵部尚书行边总督蓟辽𧰼干在蓟门久

习知西虏种族部落西虏亦爱之然实无他才

略用汉财物啖虏煦煦相媚说而巳至是欲用

一百二十万以抚西虏藉以御奴象乾老矣聊

用以羁縻顾望幸得解去而在晋之出也深𠋣

象乾谋用西虏以袭广宁𧰼干惎之曰得广寜

不可守也为罪滋大重关设险卫山海以卫京

师此稳著也在晋乃请筑重关于山海关外八

里舗工四千馀丈费一百二十万而丽谯亭障

不与焉关门僚佐袁崇焕沈綮孙元化力争不

能得皆奏记于首辅叶向高向高曰是未可以

臆也当身往决之公曰某当往疏请以六月十

五日单车就道陛辞加太子太保赐蟒玊银币

先后控辞疏辞五口辞二皆不许二十六日扺

关阅新城公诘在晋曰新城成即移旧城之四

万兵以守乎曰当另设兵公曰如此则八里内

守兵八万矣一片石而西北不当有守乎其战

兵即守兵乎抑另有战兵乎筑关在八里内新

城之背即旧城之趾也旧城之品坑地雷将为

虏设乎抑为我新兵设乎新城可守则安用旧

城如不可守则新兵之四万倒戈旧城之下将

开关延入乎抑闭关以委虏乎曰关外有三道

关可入公曰若是则虏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

重关曰将建三寨于山以待溃卒公曰兵未溃

而筑寨以待之是教之溃也若是则又安用重

关且败兵入三道关虏不可尾而入乎人心一

溃不又为全辽之续乎曰将于八里内南负山

北扺海掘沟二十里以限胡马公曰徐中山之

经度斯地也左山右海砂少土多故扼要为关

今将践砂凿石火焼水激而成河不亦难乎

成祖弃大宁诸城而独守辽东以大宁退有蓟

门天险辽西非辽东不可守也今不为恢复大

计切切然画关而守将尽撤藩篱日闹堂奥畿

东有宁宇乎关门诸辽佐俱从在晋数目之颇

𠋣以为𦔳公出褎中揭帖视之曰诸君皆以为

不可今日何黙默也在晋语塞而止是时关门

议防守未决阎鸣泰主觉华袁崇焕主宁远在

晋坚持不可主守中前而逃臣张应吾邢愼言

力佐之公欲便衣策马历宁远觉华相度形势

在晋固止之曰关外西虏充斥元老出脱有不

虞当关者何所逃死公笑而不许则涕泣告哀

于幕僚乃扺中前所而止公出关毳幕毡车杂

遝冈阜驼马满野腥膻扑人繇关门至宁远皆

曰西虏为防守而时以劫杀报乃知守边助顺

之不可信而主抚者之非忠计也关以东宁远

以西五城二十七堡独一城一堡仅存前哨将

左辅名驻中前实不出八里舗知守关者之无

意于关外即守中前亦非其本怀也入中前所

所过荒落井臼依然登其城潸然下新亭之泪

遥望宁前天设重关以䕶神京觉华岛孤悬海

中与宁远如左右掖天设以为用水制奴之地

而益知画关者之失策也公固巳决计收复然

欲自在晋发之推心告语凡七昼夜在晋终不

应奴之徙锦义而东也义州人杨三毕麻子闭

城拒守所杀奴几与城平遂奔据十三山为褰

奴仰攻之不下筑长围以困之杨与毕自相图

杨三死毕麻子遣陈天民求救曰义民十馀万

忍死以待天兵公与王𧰼干计以五千兵据宁

远出锐师以突之俾溃围以出象乾议发西虏

为声援在晋不可乃阳具疏为请救而极陈其

不可救之状围久不解冒大雨夜跳者六千人

其馀仅二男子得脱躄而入关公督师后之四

日也公在道乃条列阅关事宜以上论守关则

曰奴未扺镇武而我先烧宁前此前日经抚之

罪也我弃宁前奴终不至而我坚委为西虏住

牧之所不敢出关向东行一歩此今日道将之

罪也道将既缩朒匿影关内而不能转其畏奴

之心以畏法化其谋利之智以谋敌此臣与经

臣之罪也臣与诸臣议与其以百万金钱浪掷

于无用之版筑不如以筑八里者筑宁远之要

害更以守八里之四万人当寜远之冲与觉华

相犄角奴窥城则岛上之兵旁出三岔烧其浮

桥而绕其后以横击之即无事亦且驱西虏于

二百里外渐远于关城收二百里疆土于宇下

论抚虏则曰督臣抚夷用夷之说臣种种有疑

喇愼朵颜诸部力能为我守也何不令守宁远

以东而我得以守宁远彼不能守宁远也亦何

取于守山海乎都塞二酋自称住牧与奴相连

曰和也在我杀也在我又曰奴送貂马于二酋

欲结婚而未应也时云杀奴时云和奴既窥我

所欲以歆之于奴若亲且于奴若怨又窥我所

忌以要之其通官将无借为重而浮湛其辞者

乎虎酋之助顺也犒赏吃食可二十万夷兵二

万守边岁犒赏三十六万酋之助顺也以何时

也助必有主我于何时以何将何兵从何道出

而但曰助顺或曰塞上增兵二万岁费饷一百

九十四万有奇募兵又不能不抚夷岁费银二

百三十四万八千有奇用虏仅一百二万谓用

虏而遂可省用兵也臣又疑用虏而终不能不

用兵也且此五十六万者以今岁进兵而一用

之乎将岁仍为额乎岁百二万巳不能继而又

终不能去兵将二百万之饷更繁而百二万之

额岁益天下其堪此乎且此之款也与宣云异

宣云之款即作恶之虏既款则恶息而调发之

费省今作款一虏作恶又一虏借此之款以息

彼之恶即款者不能而款之者何可必望 皇

上敕经督二臣力修内备勿𠋣此为实著而忽

臣之所疑也论安挿辽人则曰有关内之辽人

玊田丰润之闲拥犊车载妇女朝东暮西而呼

号于道者是也法当籍所聚辽人分注其卫所

量州县大小分拨鄕堡无令流移不定而事久

变生也有关上之辽人环关城之外而片席为

窝者是也法当籍其拳勇尽募为兵置之中前

前屯渐及宁远更择其有家口者为屯牧以辽

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此大计也又有关外

十三站之辽人义民十馀万因山为寨以待救

者是也法当如袁崇焕议驻兵宁远觉华迎䕶

以归强者为兵弱者屯牧此复辽之资也当事

者恐其召兵苦其归而无计安挿展转踌躇听

其自为生死乱贼既不能诛而忠义又不能援

十万之众尽化为东西虏何可缓也论战守大

略则曰为今之计不尽洗天下之肺肝不能起

朝气不尽改天下之观听不能收残局不尽破

庸人之论则中外之闻闻见见不淸不尽驱逃

溃之人则幕府之是是非非不正逃不在兵而

在道将哨马回而道将相率而逃兵于何有道

臣如张应吾邢愼言何以抗颜将吏之上姑舎

之以全其生而关门无攅眉忸怩之气亦足鬯

也逃将皆肥头大面关门有酒肉走路之谣十

六里关城岂堪此数人为祟精𥳑而严汰之别

选拳勇胆智之将边事尚可为也臣之意实著

在及时立练精兵而练兵在精选良将其要在

有沉雄博大端谨精详之大臣以提挈道将其

主意在守而其守在力修战具其战具在关而

其提掇全镇之精神无一人无一念不在关以

外仍以用西虏用东江为虚活之著勿跼足于

十六里之内而目不外窥趾不外错乃为善守

关也臣至关而真见有人为主便可立地化为

强将强兵种种着数自可为计无人为主即终

日终年调兵调将百毛文龙万西虏十重城百

道堑终是隔靴搔痒独是承前人蛊坏之馀正

秋高马肥之日一接手而天下事不可知然而

来不可知幸其不来则尚及时可为臣深为经

臣惧之亦窃自惧也公入关过一片石阅蓟镇

诸口大雨留建昌七日条奏关西东形势事宜

及蓟昌诸镇防守三镇分辖冲边水灾凡十馀

疏无虑数十万言㳟谒 定庆二陵泣下霑𬓛

慨然有致命遂志之感焉 上遣中官赐银币

羊酒以劳其还命仍掌部事 上御讲筳公面

陈边事极言在晋不足𠋣然勤瘁可念当量移

以善其去而付之能者 上即召还在晋为南

京兵部尚书尽逐逃臣张应吾等而八里筑城

之议罢是行也省费可九十七万蓟镇所裁减

抚赏又八十三万五千公督师四年经费财一

百三十馀万取诸两尚书之所罢而有馀也经

略阙代者益难其人公上奏曰臣于讲筵面陈

关城事宜荷蒙一一俞允且急催更易经略而

目前人才只是如此关城之事担阁巳久半年

来兵未合营将未束伍独有逃官逃将议筑议

凿主守主退以迎合经臣之指而媒孽异巳之

不为逃者以畏奴为持重以逃死为老成以媚

夷为制虏以弃地为守关以三十万可了之工

而估百万以八里地百万之费而縻岁时大将

方事经营而弹文巳绊其手足道将甫有筹策

而军府又拄其颊牙忠良禀计于逋臣敢勇程

材于罪弁满镇之旌旗无色一方之喧呶有声

杏山十万之义兵岂忍其委于夷虏关城数万

之流冗岂忍其尽为捐瘠宁远以内二百里之

疆土奴酋所未到岂忍其鞠为西虏之幕场经

臣业蒙召还举朝似难胜任臣再四思维与其

以天下之大付之不可知之人而并以身从何

若以身任之即天下以为不可知而臣犹得以

自竭其力臣愿以本官赴山海督师奴来窥关

以见在之将督率三军必不使匹马横行奴少

敛辑则𥳑骁雄胆智之将训练士马指授方略

待兵将调和文武豫附进可以攻坐可以守然

后择其可付大事者授以经抚之任是臣所以

忠于 皇上而报 神庙 光庙之生成也

上大悦遂诏以原官督理关城及蓟辽天津登

莱各处军务便宜行事不从中制俟功有次苐

即召还朝仍给关防敕书以便行事敕曰夫内

安外攘夙称重任出将入相尤鲜兼才惟卿

宻勿赞襄之臣兼干城腹心之任既谟谋于帷

幄复筦摄乎戎枢今且秉𨱆以统元戎建牙而

专外阃安危之任实惟一身朕所𠋣赖亦惟卿

一人汉则孔明唐惟裴度卿其勉建勋猷除凶

雪耻标名麟阁母逊前徽用副朕委任至意卿

往钦哉本朝阁臣出将者杨一清即家起翟鸾

奉诏出皆不兼阁衔故敕书以裴度为比叶向

高之辞也公乃辟职方主事鹿善继王则古赞

画军事请帑八十万以行八月十九日 上御

门临遣赐尚方剑坐蠎命百官吉服入朝阁臣

送至崇文门外昔裴度赴淮西宪宗御通化门

慰勉度楼下衔涕而辞史臣书为盛事自度以

来相臣出镇临遣赐𨱆之礼未有如公者也公

以九月三日至治所关兵名七万逃溃之馀残

冗漫漶或将数百或𦆵数十各自为符籍以冒

饷有兵少将多一营才兵四十而官十七员者

一城聚兵数万民不堪践蹂空肆而走兵哗于

市白昼闭门民不安居兵不得食乃定兵制立

营房五人一房三千一营十五营为三部而将

帅以营部为署兵不离将将不离帅教肄分而

稽核便商贩日至市肆充牣民安而兵不复哗

行之期年关乃可守计关城埤堄三千有奇量

埤堄为信地而兵营綦布其下续为十八垛造

直庐三以车营号令为城操法耳目不惊攻打

彻日子母炮更迭不穷袁崇焕宁远之捷用此

法也并夹城之役修筑关城南防海口北防角

山水则从望海台出芝麻湾三面环海安大炮

为横击陆则三道关之石城可顿万人开突门

为夜击北水关外有峻岭筑号台十一置炮以

防外瞰相度山海为防即设奇山海之闲此守

关之大略也关门习火器者不能二百人公亲

按营部短衣教演初有赏无罚既而赏罚参用

因以殿最诸将于是关门有火兵矣调三协诸

将内丁得枭𮪍三千立为𮪍营高其部曲之选

使李承先将之躬酹酒具威仪以遣之于是关

门有𮪍兵矣罢官之去关也流言于众曰督师

来将尽杀逃将逃兵欲鼔以为乱公曰兵逃将

之罪也将可用犹贳之况于兵乎下上赏罚以

一切行之久之皆弭伏无复偶语夜惊于是大

阅诸将汰副总兵以下官数百员皆幸生还捧

首窜去汰将然后核兵真保河南兵万人不足

备缓急而中原三辅空虚方数千里有践更之

苦悉罢去之而兵将一淸矣按核钱粮以兵马

军器火药抚夷买马分属诸幕僚定粮饷关支

核器甲营造冒破者斩严硝磺收放厉火禁营

若城失火无问故误皆斩禁馈遗绝宴会罢供

帐却邮马省叅谒抚臣以燕闲置酒下教切责

于是关门凛如负霜矣王在晋之议守中前也

故中军赵率教请守前屯在晋怒令自率其众

三十八人往率教惧留中前不敢归而陷虏回

者六千人栖泊觉华岛即十三山义民乘雨逃

出者也公乃命逰击鲁之甲以舟师从笔架山

逆之使居前屯率教编次之为兵薙荆棘修楼

橹而关外之出守始于此矣辽人好溃奴细作

多厕其中辽破之后东入奴而无遗种西入虏

而饿莩奴隶入内地而无以自存善用之辽人

皆怨军也且可以省安家行粮之费而渐为土

著命岛将祖大寿给赀粮器械于新归者募其

流徙关内者戍宁远而守之饷不继以真保四

营扺之于是辽人始出关为兵而屯守始基之

矣川湖兵悍不受经略约束结队而逃踞北山

不肯下袁崇焕招之还伍建议以为可用令陈

谏将之出防前屯以佐赵率教于是川湖兵始

听调而关兵始出关矣于是更置大将以马世

龙佩平辽将军印行授钺之礼节制三部王世

钦尤世禄为南北部将公上言唐河阳之役以

郭李不相统摄而败而马燧李抱真李晟初以

独当一面生嫌后以交相统隶㡳绩故臣谓南

北两部当受中部节制而中部诸营南北部大

将亦得过而问焉但不得人自为制有十羊九

牧之患裴度督师诸道兵皆有中使监阵进退

不繇主将并奏去之兵柄专制之于将以是出

战皆捷及度扺行营独李诉以计质度曰兵以

奇胜尝侍言是也诉功成而具櫜鞬以军礼迎

度拜之路左诉固良将而度所以驭军中如此

因推监阵之说𮦀引古今已事以明其当去者

四以朝议监之曰中制以朝使监之曰掣肘以

边之大吏监之曰兼并以边之文吏兼之曰横

侵改正总兵官谒经抚仪注持名刺迎送具賔

主礼不得仍前戎装长跽于是武帅之气大奋

而文吏退有后言矣军中车炮惟西丁惯习乃

核宣云七镇精锐调万二千人择本镇骁将统

领以来更定营制三大将列为中左右部中部

驻罗城左部驻角山右部驻海口副将赵率教

孙谏为前后部前部驻前屯后部驻红花店三

千为营五营万五千人为一部营名各系之以

武又调津门水兵以佐舟师而兵威始大振矣

公赴关涂次迁安即具奏建四卫之议遣胶州

人赵佑入长安为阁部指陈形便咸弗省佑恚

而亡去既扺关即移咨朝鲜国王李珲激以同

仇之谊以毛文龙在皮岛可遥倚为声援不欲

其遽贰于我也四卫在三岔河东实全辽之腹

腴而又近海辽阳䧟四卫没于虏广宁䧟而全

辽失然自四卫进兵直逼辽沈捣其腹心视繇

河西入纡远旷日难易相万也毛文龙初得旅

直金州之尾为四卫南口而奴巳震动矣文

龙不能守旅顺遂栖弥串岛声言自寛叆度牛

毛岭捣奴老寨中朝深𠋣之而不知越险千里

非地利也公之建置以谓屯大兵于山海以次

苐战守修复于法为正为实东连西结分布于

觉华弥串广鹿于法为奇而正虚而实乃遣使

犒文龙于东江使之逺结鲜人近撼镇江用多

方误之之法移檄登帅沈有容使据广鹿旁近

洲岛奴小至则避之洲大至则遁之海用三肄

疲敌之法然后用登莱兵图四卫之南觉华兵

图四卫之北彼之应分而备多而我可以并力

东乡公欲以春防诣登箂商度为决进之计而

朝廷方急辽弗许也刘爱塔者辽人也为儿时

老奴甚爱之及长善用兵为伪都督守金复爱

塔者爱他之讹也奴又以乳媪之女妻之呼之

曰爱塔儿夫畜之如诸婿爱塔见辽人辄左右

之涕泣思自㧞归公遣壮士张盘闲行解腰带

以招之爱塔遂改名兴祚誓死以归款而四卫

之人日思内附矣广宁溃王象乾招西虏守关

罗城之外皆虏也我既收中前守前屯抚场犹

在八里舗象乾又欲开水关抚之关内公执不

可乃复鐡场堡议抚场于前屯之东抚夷将朱

梅不肯公怒欲斩之乃定于高台堡而前屯以

西无虏幕矣公未抵关我哨马止中前所去𨵿

门三十里前屯既复拨马烽火直抵宁远而奴

哨亦至杏山哨将周守廉密以阴事输贼逮治

之而专属左辅辅擒其侦𮪍人汉喇奴哨不复

西申明辽海旧禁祖大寿之族又阑出觉华立

斩其主者而奴之水谍绝矣奴以数万守广寜

二万守右屯至是奴且老贼巢猜忌闲作聚食

易尽而我军渐张乃撤广宁焚其馀粮度我必

追袭伏兵西宁堡以待我兵不出乃徐引渡河

以去辽之遗黎数千人乘闲入广宁食其燎馀

抚夷道万有孚私于僚佐曰辽人髡而从贼亦

贼也虎酋遣贵英哈以兵二万导我馘千馀人

复广寜一大都会可中封侯率以此为相公地

不亦可乎公曰是安得⿱彐⿰垁凡 -- 彘馀我哉乃下檄曰西

虏乘东虏撤广宁欲援复广宁赏格不可听其

杀我人以当奴必以杀我人论致罚如盟质是

役也活遗民千人遏西虏不可知之诈沮抑有

孚辈之侥幸冒功赏者而鞅鞅者满关门矣公

出镇至是才五阅月兵民按堵文武辑睦商旅

填咽卒乘竞劝立六馆招天下豪杰奇材剑客

争摩厉以求自效占今年主算长客算短选将

厉兵用疑设伏隐然有唐韦皋筑盐城八道破

蕃之势而中朝巳不能无摇动矣三年二月二十六

日公朝诸将吏而问之曰公等数言按视宁远

何以屡更众曰请戒期公曰以明日往何如众

皆愕公曰此无庸再卜也次日即出𨵿扺前屯

赵率教以空粮买马置牛焼土种秫屯练修举

其容有墨公大喜慰劳以所乘舆予之召东厂

较事者语之令以上闻自前屯一日驰至中右

城中仅苫屋两楹一破几及木灯檠突兀丛骨

中质明扺宁远登首山眺海遂跨崆珑山南望

觉华岛三山连踞若与首山相招邀而灰山连

崆珑与首山相为内䕶南则大海从东来以觉

华湾环宁远情地内向重山叠海天造之以拱

卫中华诚必据必争之地也登其城喟然而叹

曰好家居为纎児撞破安得不致恨于焚城撤

守者乎繇卢山横跨西南车殆马烦踯躅沙碛

荒草闲夜三鼓仍扺中右乃还治所 上念公

久劳关塞遣内臣刘朝胡良辅纪用陶文等赍

自金蟒衣赉公出内帑十万犒将士且以内府

器仗给军公执奏曰中使关渉兵政自古有戒

边人窃见 皇上不遣主兵大臣而独遣治兵

内臣乂遣不一人而四十馀人私相儗议一谓

上特重边人劳亲近以慰劳疆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一谓 上或

不信边人遣亲近以体察情形主兵之臣所为

抗颜军中令行禁止者惟仰恃 皇上信任宠

灵而体察之说一闻主兵者揺摇不敢自信何

以号令文武将吏而使之必信闻诸内臣从北

边来令将领罢边务而逄迎士马释戈申而供

应臣欲诸将吏昻首而当贵人则惧媟慢天使

无以仰对 皇上慰劳之盛心欲其俛首而事

贵人则向来扶养飞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用壮之气稍稍见于眉

睫一旦销铄于内外交接之仪文又无以仰副

皇上鼓舞之至意兵不可玩使不可尝典或以

美而成骇例或以暂而为久天下不明 皇上

过信大臣之心而或疑 皇上有不信大臣之

心是皆足以害政臣愿 皇上严于兵事毖饬

使臣令其宣布德意无遂以此行为尝无遽以

观兵为威福 上得公奏温㫖报公令将士母

得过虑是时逆奄方用事创内操所遣皆提督

内臣巳寓中人观军之意公故抗章逆折其机

牙公方禁宴会朝等至具杯茗而巳朝等亦惴

惴将事莫敢讙咋其后逆奄益侈大分遣诸奄

监督关蓟海外必待逐公而后发盖逆奄之惮

公深矣募关以西辽兵得数千人遣鲁之甲将

三千出守中后所王楹将三千出守中右所皆

出 上所赉蟒纻白金甲马弓矢亲酹而饯之

檄祖大寿移觉华兵七百于宁远城大而瑕以

大寿司版筑汪翥司窑造计工命日备而后举

五城布置巳竣量度边腹诸堡以土官招抚主

守以客将训练主战立两逰击于要地专备应

援如戊巳较尉之制移拱兔市场于兴水堡遣

左辅领精骑出哨中右抚夷阑入一歩即以掠

论我兵民得恣屯牧于子章者锦右闲一小堡

也河西䧟曹㳟诚杨文贵将少年数十守之奴

攻之旬日以为水竭必降㳟诚度城外井所直

引其水眼奴伪渴索水城中扬水以示之而与

之酒奴惊而解去王喇麻自西虏还文贵以蜡

书归款公手书谕之输之粟以驻哨丁于子章

遂为我守自八里舗至宁远收复巳二百七十

里矣虎酋部夷主款者曰贵英哈狡狯多智抚

夷官阴导之为奸利益骄虎酋之妻中根儿故

北关之女北关与南关姻娅也其妹嫁桑阿儿

寨而南关之遗孽揭力库归汉曰王世忠世忠

之兄世勋为奴伪都堂用事公思显南关之后

招来南北关灰扒鱼皮诸虏结虎酋之比妓而

柔虎酋因以招世勋而闲之乃以世忠为副总

兵主译审馆虎酋领秋赏贵英哈来公乃撤舆

盖解蟒绣以予世忠精骑千人导从之款所偏

裨以下夹立传呼引见贵英哈世忠习为中国

大人语度偃仰自如问讯中根儿姊妹稍及虎

酋语款事曰天朝法度严非所知也贵英哈归

令以汉物问遗中根及桑酋妻中根儿见使者

而泣虎酋宴八大部酋长于挿罕儿出其妻之

所得以夸示诸酋报世忠以四驼驮毳帐五闲

及所乘金辔勒善马许送夷女及夷卒三百以

其舅监贵英哈曰如得罪中国则杀之每遣使

辄南向膜拜曰顶上那颜我夷头也敢不为那

颜约束散夷虎酋既服八部皆不敢内讧而主

抚者妒而思败之矣刘爱塔之内附也辽人王

丙为奴守复州微知其状爱塔欲闲而杀之丙

遂告密于奴奴不信缚爱塔及其弟与丙杂讯

之遂杀丙及爱塔之弟而舎爱塔先是沈有容

广鹿岛分舟师布闲谍喧传大兵且至奴遂

弃金而保复于双墩子掘沟为边至是屠复州

民十馀万虚金复不守而以西虏二万人守盖

盖以东奴不复至辽人亦不复耕赭地数百里

公所遣张盘者乘金州之虚率众据之奴兵南

下盘退守旅顺孤军无㧞力战而死奴之袭盘

也悬军七百里昼夜兼行杀马以为食其攻之

疾力如此公以为不守金则无以夺海之利而

制奴不据盖据旅顺则无以守金我据盖据旅

顺以守金则登莱可通辽西可合东江亦呼吸

相应而奴势日蹙开国之日冯胜大兵自辽渡

三岔马云叶旺自登州取金盖此 高皇帝之

所以取纳哈出也公初建议四卫其后归重于

复盖以为恢复之要领在是而中朝卒弗省也

公之当关也不问势要不顾情面有千犯者不

引法镌贵则露章劾奏方事之殷也人不得不

听公巳而奴警渐息中外解严长安中文法议

论勾萌条引猜妒孽牙怨谤交作退守者𢙓其

轧巳也则怨抚夷者厌其裁赏也则怨逃官逃

将苏而不得复上也则怨权贵之交关台省之

请托与夫戚里游闲招权顾金钱者胥不得志

于关门也则怨于是朝议籍籍谓公用关抚阎

鸣泰蓟抚岳和声及大将马世龙为非是巡关

御史潘云翼论劾鸣泰故擿其与公抵牾事状

以阴撼公鸣泰罢以张凤翼代凤翼主画关退

守约略如旧经略指与公异议者也公移书首

辅曰权不得两操机不容并省此中经抚决不

可兼设当设两抚分辖蓟门山海一总督并制

登莱而为款为防分授于两抚至某之督师去

岁决不可不来今岁决不可不去不去不独多

一巡抚抑且多半总督一事之柄而三操之与

夫三人之柄而一操之岂有济乎公深尝矛盾

枘凿之苦誓以只身任封疆大计遂不惜正告

本朝而老成当国以调停为能事终不能一意

任公于是辽事终不可为矣公奏定出关方略

总督率三屯总兵王威移驻永平关抚居守马

世龙统兵三万列车营于关外王世钦赵率教

统兵三万驻前屯尤世禄孙谏统兵三万驻宁

逺而水陆各有奇有伏以为之援𮗜华兵二万

扼奴肩背鹿岛兵二万袭金复捣奴胸胁东江

兵二万袭镇江九连城捣奴脾脐部署已大定

而孙谏者狡人也怯居前部属潘云翼疏移之

内地谏谒公趋入和门及阶则跛而进公怒曰

谏不肯前则归军正耳焉得自便以琅珰锁之

镇道为力请乃解公将移军而东将士鼓舞独

一二宿猾选 顾望及加威于谏人皆耸惧而

云翼辈恨益深矣公当关一年馀中朝渐忘奴

警而厌苦关门之供亿以为不获巳也阙饷数

月促数催请户部噤弗应公乃劾户部堂属各

罢去而请行考成之法于抚按于是外解乃麇

至兵部尚书董汉儒依𠋣朝议衡操关门事如

它边镇公曰臣承乏督师诸所条议惟听 皇

上可否或下内阁叅详臣尚得施面目不为政

地羞今枢臣高坐司马堂信手批抹𠋫指㧑如

疆吏不已甚乎虏警急调兵十万召募十万犹

以为少今仅逾其半而曰多曰冒诸臣何不各

将其属以出核徒反唇相稽乎奏上㑹汉儒亦

去而当事咸为口呿矣九月八日公出关扺宁

远渡觉华岛复还宁远历前屯中后中右寜前

往来数四仍驻前屯而返宁远自修筑以来河

东人归者万馀合兵民不下数万公登城四望

生气郁然集众议所守将吏多如抚臣指请守

关马世龙请守中后所袁崇焕鹿善继茅元仪

力主守宁远公叹曰老臣舍此无以报 明主

矣乃定筑城式使祖大寿等三分基趾期以春

三月蒇事而撤中军满桂守之桂夷种椎鲁敢

战其后能守城得奴者也东行至𦋐笠山先期

遣觉华将金冠从水入葫芦套公至冠舣舟以

待相与叹会师设伏良可图也公方戒舟车庀

战具偫十万人数月之饷以图东鄕而不欲以

进取骇朝廷并使奴得为僃也乃议于宁远数

十里外南从望海台北接首山与崆珑山相夹

处仿徐中山筑山海法筑为重关再遣将吏相

度而身自往按视焉其微意即幕中或未之知

也公出关抚夷将王牧民数报西虏入犯行中

复道中纵挿汉部夷突出罗拜乞赏欲以尝公

公神色不动徐抚之而去住还绝塞道旁皆虏

骑足迹士卒皆恐宿寨儿山藉草而卧风雨饥

饥与从行士共之自麻沟望大小红螺山王象

干自蓟来会年八十与公并马而驰共指李曹

公遇角端遗迹徘徊不忍去又从边外阅蜡子

山以人为标高下天设欲以𭣣复之馀力包二

百里为内镇而扄山海于重垣之内非托诸空

言而巳也凡战守之具自关门渐移前屯自前

屯渐移宁远𡊮崇焕领三叅将经营宁远而三

大将更番练兵于二百里内外简阅宁前以西

可屯之田可五千馀顷官屯其半身督将吏分

买牛种治耕具诸部将轮防边堡以䕶屯辽人

出关者又十馀万车牛属途轮蹄相续城堡辐

辏如承平时行采靑之法不复仰给于关东省

度支巨万因煤以铸钱因海以煮盐因船以贸

易货物而军需广矣公初至关敝车百馀累累

卧墙壁闲五部设乃立车营惟马世龙能晓其

意尽改诸式车为偏厢又用世龙议增损车制

择更番之火器以当车使车之用不穷而习卒

用车别有法𮪍与𮪍歩与歩自相更迭𮪍之与

歩歩之与𮪍又互相更迭以相丘陵阪险原隰

以时广狭圜方直锐兼用而互出之三鼓成列

百战而不乱凡十二营营各有主将有歩佐有

𮪍佐有辎车以为运世龙率四部以督之至是

乃躬率将吏日夜练习名为备前屯而进战之

车营成矣有车营当有精𮪍以为前锋坚阵以

为后劲乃立𨦟劲制皆以𮪍兵为之前后拹帅

各一前𨦟营三后劲营五各有炮车以为蔽分

为尺寸为丈手画为图以授诸将五部之龙武

营水师也水师五营四船为一舫二舫为一舶

四舶为一艟四艟为一营各有长有将而逰艟

备冲突隶于中权以水营兼车营之制水陆可

以互用又广募于江南驾以习流之卒而楼船

下瀬之师具矣奴马不能数千三溃之后我马

尽折于奴今之介而驰者皆我之遗也三年来

市马不足益之以寺马及京营多倒死乃立四

法发痩马于内地以易价移膘马于内地以就

喂又移冬春之膘马于关外以就水草而所谓

朋桩者当关马就喂之时扣𮪍营有马兵丁草

银一钱为大朋无马兵丁月粮六分为小朋倒

马一匹支给以买马于是关马盛而马价亦省

马政之最善者也先是虎酋部中有抽扣儿时

窃出盗掠赵率教捕斩四人抚夷万有孚诉之

督臣象乾欲斩率教以谢虏公争之力率教乃

免而王楹之城中右也䕶其兵出采木款虏朗

素邀之中伏力战而死或曰有孚实阴主之公

怒遣马世龙从大盘岭压其巢五部孩斯滚柰

台吉等皆远徙三百里外象乾恐败款也教之

缚我逃人为杀楹者以献而增其赏千馀金公

曰人各有能有不能此𧰼干之所能而非臣之

所能也因极论虏不可用款不可恃通官与当

事之说皆不可慿而又曰细人不顾国家然恐

事一坏而害及身其事多蒙大人不顾身却恐

事一决而害及国家其事多愼蒙之发也其害

大而愼之过也亦或决裂而难收督臣能治通

官之为蒙臣则恐其为愼而或过也公之婉切

风谕言语妙天下皆此𩔖也象乾以忧去公上

奏自请罢谴专推一总督以省防抚之纷纭而

又曰 上如不欲臣竟致其事则令臣姑还阙

下以联络边情比于识途之老马 上必不欲

臣离关则臣请不推经略且不推总督只以臣

一人督两抚边事不治则治臣之罪然 皇上

如推督臣则臣有请焉有敢居蓟不敢居东者

勿推有能任抚不能任剿者勿推有肯同功不

肯同过者勿推有怕势要甚于怕奴酋者勿推

有顾局面不顾安危者勿推有爱便宜甚于爱

性命者勿推 皇上如专任臣也则臣亦有请

焉 皇上终年不令臣一觐天颜则臣不能任

皇上不时予边饷不额定军需则臣不能任

皇上不以圣断是臣所奏请而以枢部制臣可

否且中外纷纭日论边事日发竿牍于镇道则

臣不能任凡此数者 皇上幸一一许臣臣何

敢复爱其死又曰臣所奏督抚事宜乃 祖宗

旧制决无蓟辽总督只督蓟不督辽只督款不

督防偏居内地遥制多事之边与边关共事之

臣于千里之外且此等亦何必择人只朱梅王

牧民而足矣又曰与其若有若无误国兼以误

身不若尽心尽力捐身或以报国区区一念诚

不自知其不可犹往年自请之初心也奏上台

省争言总督不可罢兵部请如言官言亟推阁

臣不敢违乃推吴用先自宣大改任而朝议明

抳公矣四年正月三日公复戒车而东张凤翼

遮留曰谍言奴以三日发且辕门禽狼狼奴象

也公曰奴以三日来我不可以三日往乎奴狼

也狼为我禽奴将安往即日冒风雪出关过中

右为文以告王楹祭而哭之一军皆泣鳯翼恨

公以辽抚居辽曰何乃杀我教我充军知公之

将东征也告两道臣曰国家弃大宁河套不害

为全盛举世不要辽东渠偏要辽东于是与其

鄕人万有孚潘云翼等嗾人极论马世龙贪淫

纳贿诋公不当误用世龙以沮坏恢复之举公

乃具奏条列战守大计请敕廷臣杂议因推明

世龙任事得谤与凤翼诸人盘互诋谰之状其

言战守曰天下边方大计不过曰守曰款曰恢

复以守言之凡客兵利速战主兵利久守今关

门秦晋川湖四方之众尽号客兵而关内之辽

人亦客也竭天下物力歳养十数万坐食之人

进战则不能久戍则坐困师老财匮事久变生

天下之安危宁独在奴之来不来天下亦计及

此乎以款言之今议撤关外之防守关以内则

虏仍入关以抚而八部三十六家仍环聚于关

门其外之二百里二十馀万人何处安插而却

曰惹祸繇此言之即防西虏不可不实宁前而

况道不必假东可杂西以东虏拒寜前其祸可

胜言乎天下亦念及此乎以恢复言之奴薄宁

远外无可掠中无可希海绕其后山﨑其前奇

伏闲出彼将何之即或越一城而前宁城巳缀

其后即或合一城而守各城巳扼其吭即或直

捣关而前有坚城后有劲兵立见糜碎我若下

关城之精甲进图恢复水师合东陆师合北水

陆之闲奇正出没必争之地我据之为要者敌

得之为害拒贼于门庭之中与拒贼于门庭之

外其势既辨我促贼于二百里之外与贼促我

于二百里之中其势又辨人言奴入喜𡶶假道

西虏果如是也道远而糗糒之费奢不知西虏

为备乎抑东虏自备之也彼既可自备以犯喜

峰岂不能自备以犯山海而曰宁远资盗粮则

来否则不来有是理乎昔之弃广宁与今之未

即收凡以与贼相逼也广宁我远而贼近寜远

我近而贼远我不进而逼贼贼将进而逼我则

山海之于宁远何如广宁之于辽阳天下亦念

及此乎今天下戒刘杜之浪战而未察辽广之

坐守其谓减兵去马需机㑹而战者心欲弃辽

左而未敢言耳不知失辽左必不能守渝关失

觉华寜远必不能恢辽左守不在关外不守款

不在关外不款复不在关外不复即国家真不

欲窥辽左而觉华宁远之防终不可罢伏乞

皇上敕下廷臣杂议主客之兵可否久戌本折

之饷可否久输关外之土地人民可否捐弃屯

筑战守可否兴举再察贼奴之时势果否坐待

自可消灭臣不敢望为百年久计秪计及五年

闲䆒竟何如臣身冒天下安危而避忌不言谁

为 皇上言者如臣言不当当立去臣以定大

计无使纡回不决而全躯保妻子之臣附合众

喙以杀臣一身而误天下也其言马世龙曰世

龙仰承 皇上予以劎章两部受其节制金榖

刑名军需器仗各有司存总兵不得问自移驻

三屯而人怒严核调兵而人怒投牒不屈而人

怒居闲竿牍不得传遽以通臣而人怒一总兵

而满关门满司马门尽怒万口谣诼身其馀几

贪淫纳贿臣百口保其必无世龙初练五部再

练车营初守关内再守关外仰仗天威幸无差

跌假令以训练十一万兵马复四百里封疆东

捶西批守及三年者为虚为幸可谴可诛则举

两河之土地人民弃捐残毁无一民可借寇兵

无尺土可资盗粮诚安边驭虏之长策而今日

当以首功追叙者也其言凤翼曰材鄙而怯识

暗而狡工于投时巧于避患误入危疆一筹莫

展而徒假手借面以搅天下之是非今且去矣

本官既得遂其观望规避之志而国家亦去一

选愞猾贼之臣 上曰军国大计朕巳任卿卿

所自任中外具知有何嫌疑兵饷战守卿前后

条奏审的时势听便宜行不必廷议遂下部议

抚臣去留并参看诸指名者会凤翼忧去而止

时赵彦为兵部尚书衡操边事如故公请用彦

自代以困之彦闭门而泣属所亲告哀于公乃

止奴杀僇益甚冰胶之日渡河东归者如宻雨

西虏驻宁远东瓯脱地邀而掠之无虚日三遣

东谍皆为所得公遣满桂尤世禄袭击之于大

凌河斩首四十三级伤残数百人号泣西窜公

大喜具饮至之礼拜而劳之是役也东师锐甚

于西丁择前行五百则二千人争先乃知辽人

之足用也合关内外车营大阅于八里舗更定

旧仪令大将登坛公幕而观之于是军容益壮

而毛文龙自东江献虏首三百公喜其可以风

厉军中也遂厚加犒赐而为请饷曰文龙报功

则疑其不实而亦喜索饷则信其非虚而亦难

此等举动皆足以解天下之体而无以鼓动豪

杰之心 上是公言命接济焉文龙颇以貂参

饵朝右朝士争言文龙直奴要害觉华广鹿皆

迂远文龙即按兵不举能牵制奴使不敢东公

心知其不然尝深言其利害以谓不当以取四

卫责文龙不当以牵制捣巢倚文龙而中朝弗

悟也朝鲜李倧弑其主珲数之以其背我通奴

𢦤辽人而谋毛帅也称权欇国事因文龙以请

命公报首辅曰不如因而许之使文龙得市德

于鲜以自固也公之意谓文龙未必能制奴而

可以用鲜鲜之力未必能捣奴左臂而可以资

我左掖皆所谓声而实者也其后奴入犯文龙

竟不知鲜亦卒折入于奴盖公去而用鲜用东

江之策皆荒矣公上言前哨巳安连山大凌河

以西 皇上自为社稷计不忍 高皇帝百战

土宇陷于逆贼以钱粮工料给臣则工可立奏

上报曰卿谋出万全朕何难立㫁立发帑金十

万其二十万命戸工二部区处当事相语曰兵

马钱粮凑手渠便胡做不如许而不与直用文

移往复以软困之公奏曰今天下怏怏然若边

人居奇于公事而奴酋为边人之私贼又若疾

臣之乖刺自用薄遽担负幸臣之一败而自快

其臆向也征兵征饷立致数十万而不敢后时

今也约口裁腹更番万馀人而不能取办方忍

死以前撑或居安而高议贼愈急兵愈少而更

议销祸愈迫众愈怕而却益玩曾不思七年逋

寇势同养痈两载狙伏狡如隐魅即千里之工

可捐三败之羞可冒而天未悔祸贼自生心关

门之利害社稷之安危其可以不念乎 皇上

任臣责以恢复而中朝诸臣不明言其不可独

𥝠议旁吓以为必不可而不问机事兵力之何

如当此时悍然不顾则天下巳设蝮相待如机

局巳成众议为顾则又何以仰副 皇上之付

托臣愿中朝以杀奴贼之心急以应边人勿以

杀边人之心缓以贳奴贼 上锐意恢复申饬

诸曹命公指名参处复遣内臣刘应坤胡良辅

陶文等赍十万金蟒绣百五十端赉东征将士

而以坐蟒膝拦四币有副白金二百赐公公在

一片石奏曰十万官兵出关外二百里而关内

不过居民行贾谨于九月十八日扶病出关俟

命于宁前用以宣播华夷风示中外宁远城工

告竣公尊藏蟒币以赐金修杰阁于城中榜之

曰恩宁而勒石以记焉是时逆奄巳执国命魏

广微附丽入相公于词馆中弟畜广微广微侧

目视公弗善也副都御史杨涟劾逆奄二十四

罪列谋害皇亲一事以公为征逆奄深疑之应

坤之出也逆奄属伸意于公且伺公意指公方

在告扶掖拜命应坤不能交一言归具述其状

逆奄自是心衔公矣宁远既城名城天堑延袤

二百里东南抵右屯西北及锦州东至大凌直

通闾阳因屯防以规进取九月公在宁远遣马

世龙袁崇焕等东巡至黄宁抵医无闾山北镇

祠下还历十三山以陆营屯右屯城东二十里

用舟师历三岔泊二家沟遣将探盖州遣尤世

禄自锦州会师右屯分遣两营出哨于松锦之

闲去宁远几二百里已而胥会于宁远文武将

吏相与𡚒臂抵掌以为春夏之交当决计大举

公遂以是月西巡蓟昌阅喜峰古北诸口取道

都门请以十一月十四日入贺 万寿节面奏

进兵机宜出与廷臣商榷可否事毕即繇关门

还宁远广微急告逆奄枢辅拥关兵数万清君

侧兵部侍郞李邦华为内应公等为齑粉矣逆

奄悸甚绕御床而哭 上亦为心动南郊回趣

内阁拟谕次辅顾秉谦奋笔曰无㫖擅离信地

非 祖宗法度所宥兵部马上差人传谕枢辅

马首即东午夜开大明门召兵部尚书入分三

道飞骑止公矫㫖谕九门守奄孙阁老若入齐

化门便锁绑进来公以十一日抵通州次日平

明接谕即刻东行人言宫府意各叵测宜惶怖

谢罪重自镌责以安上心公曰本无罪而张皇

饰罪是亦欺君也死生祸福天也君可欺乎具

疏言蓟门昌平一带载在敕书臣本奉敕㫖行

信地岂敢无㫖擅离去天咫尺适当 万寿冒

请入贺致干 圣谕严切衰残昏昧有席藳待

罪而巳十九日以还镇日期并西巡后关内外

情形入奏不复牵连引谢皆有㫖报闻逆奄之

斥逐杨湕赵南星高攀龙也公曰 上㓜冲在

奸人掌握疏人未必览览弗省也往在讲幄每

进讲辄为心开今得以奏对之闲进其愚忠极

论中外胶结奸邪蒙蔽之状 上万一感悟老

臣死不憾矣群小诇得之流言兴晋阳之甲嗾

逆奄杀公逆奄遣人侦之一幞被置舆内后车

惟鹿善继从不携一甲士意遂少解而公之疏

理正而词直无以难也广微乃嗾其党崔呈秀

徐大化李蕃连章劾公台谏群和之而蕃至比

公于王敦李怀光下九鄕杂议吏部尚书崔景

荣讼言非公不可乃奉严㫖趣公视事群小进

谋于逆奄枢辅拥兵以市重浸削其兵柄则易

制也兵科李鲁生乃唱𥳑汰之议使兵销将衰

公徒手不能有为而减兵核饷又可以激兵变

而发难端公既视事首汰大将尤世禄王世钦

以病去李秉诚孙諌以罢去先自汰铃下人役

以为将吏先汰官兵一万七千三百馀人减骡

马粮草诸费五十六万有奇阖镇帖然无哗者

出十二车营于关外分为四镇以实锦右营有

车正者刺股血于酒以盟其二十五人其感奋

若此公留宁远锦州久之遂如右屯自西而东

借𥳑汰之名为布置出关之计惟恐中朝之议

其后也其戒心甚于防奴矣奴得辽阳择地代

子河北去旧城十里而城之以畜其珍异子女

我之渐东也奴惧遂毁其宫室北筑宫于沈阳

瓮城屡不就又惧袭之渐徙其畜于老寨而营

城于抚顺关外渐思遁矣奴老多意忌以刘爱

塔故杀爱将王丙又以我闲杀伪都堂王世勋

奴旧人兀尔忽达及李永芳俱罢闲而修养性

李伯龙郞通事李都司用事郞通事通夷语善

风角夜为人断其首大索不获李都司凶⿳𣅽大氺 -- 𣊻

杀戮尝制西帽自随粮少杀辽人而夺其粮辽

人怨愤思乱数夜惊群奴每相聚而泣公谓奴

遁人老寨则难攻奴死而小酋定㐫饥惊乱少

戢则未易为力也虽其艰辛覆逆历险濒危而

进取之志不少衰止然而小人之心计不用以

图奴而以图公公之才力足以胜奴而不能胜

小人公亦无如之何也先是归正人刘伯漒以

盐场堡人来曰四王子在耀州奴兵不满三百

濳师过河可袭而虏也马世龙遣东哨将鲁之

甲李承先往檄水将金冠等克日㑹师于柳河

冠等奉辽抚喻安性指弗听调九月二十五日

之甲承先师抵三岔河冠等不至以渔舟渡师

三日渡八百骑二十八日我师趣耀州奴设伏

以待伏发我师退走奴追掩之于河我师不能

营缚苇桥未就承先力战杀数贼而死之甲既

渡曰无面目见阁部投河而死八百人死者强

半而左辅之分道出也自上流至船城杀奴一

孤山虏数十人收生口五百馀振旅而还是役

也我䘮师四百船城之捷奴亦夺气退保中外

张大其事以为我䘮师数万好马数千关门且

旦夕失守台谏数十人希奄党风指争言柳河

事兵部尚书高苐谒逆奄于工所伏地而哭逆

奄亦薄之公犹在宁远台臣请勒公回关门以

重秋防公曰防秋顾在关内乎桧之杀飞不先

风台臣请班师乎乃抗章求去上遂允公归

加官䕃子行人䕶送如彝典而高苐为经略苐

在兵部日请减兵请撤关外以守关内公露章

力为驳正而以两言蔽之曰臣既遵 皇上恢

复之明诏不能再奉中枢撤守之意指苐以此

心恨公柳河之败请御史往勘欲杀公以媚两

魏而逆奄弗许甫受事即下檄马世龙令撤锦

右宁前之兵弃关外四百里袁崇焕力争曰宁

前道与宁前为存亡撤宁前我必不入独卧孤

城以当虏耳苐不得巳止撤锦右兵驱屯兵屯

民入关弃屯粮数十万石死亡塞路哭声震原

野明年正月奴长驱入犯路无留行苐撤兵之

效也苐仓皇叫苦曰关兵只五万逆党喜而相

告此可以难倒枢辅矣公遣人告戸部曰高尚

书散十一二月饷且有全镇布花五万人乎十

一万人乎今戸部发饷止给五万人则尚书窘

矣予姑不置辩尚书可自悔失言予一疏使东

有不识兵数之尚书当为四夷传笑遂轻中国

奴既退再奉㫖核兵苐乃具疏认罪曰前止据

见在五万今核有某兵某兵合十一万有奇其

欺妄如此公先以四年督理事宜条列为书凡

十八务务分三十一则而十八务为 国家一

大经费特先之以钱粮出入军实总务而后及

诸务正项钱粮曰帑金曰部解杂项钱粮曰刷

旧曰生新其用有开销有置办其存有借支有

在库有现领纲举目张条分理解军兴之际钱

货腾踊虽名卿巨手往往疏阔错互公负豪杰

俶傥之概而澹泊如腐儒介特如处女勾稽文

簿出纳如水谢事之后谗言孔多逆奄使其党

梁梦环磨治督府文书钱物毛举髪栉一无所

得而止公尝谓张浚被人言干没都督府钱十

七万缗终不置辨士大夫自待当如此然而公

之廉辨详谨固亦无待于自明也宁锦之捷城

池将士兵马器械皆公在事所料理论功改吏

部尚书䕃一子锦衣卫千戸公力辞世䕃得请

而止公居东东谍朝夕相闻六年八月奴儿哈

赤死其四子河干贝勒立袁崇焕使锁南僧往

吊以探之逾冬而归报盖用闲之相悬若此公

之东归也与高苐遇于丰润公谓苐曰长安贵

人以我辈为守门而高居堂奥说好说恶今公

且为我守门予且居堂奥观大经纶也苐曰赖

主上洪福阁下壮猷苐守而勿失可幸无罪公

笑曰公以守而勿失为嗛嗛乎予居四年复九

大城四十五堡招练精兵十一万立车营十二

水营五火营二前锋后劲营八弓弩火炮手五

万轻车千偏厢车一千五百辆沙唬船六百马

驼牛赢六万甲胄器仗弓矢火药蔺石渠答卤

楯合之数百馀万我进四百里奴退七百里西

虏受我戎索东奴不敢过河一步招集辽人四

十馀万辽兵三万两年屯田五千顷得十五万

盐䇲钱税朋桩人可七万采青省十八万公今

守四年再恢四百里种种倍予所办方称守而

勿失若以予所办而四年勿失未为守也苐唯

唯谢不敏而退鹿善继之从公而东也公谢之

曰太宰以铨郞属公予不愿夺贤于铨部且不

忧太公匕箸乎善⿰纟⿱𢆶匹 -- 继曰辞塞上就铨司此尝人

之所不为也相公为善继愿之乎家大人范阳

男子书来嘱善继亟从公于边老人为汝加一

饭矣相公以尝人畜善继犹可而忍以尝人畜

家大人乎四年塞下不加一级朝齑暮盐相对

兔园老生移疾从公而归渡潞水宿得云寺

既过 帝城遂成闲身酌村酒相劳曰昔有两

贤里居一人之官一人酹酒祖道曰只要归时

依様还我一副老兄面皮今吾辈归来面皮可

依旧様否相与大笑而醉公每叹善继淸贞安

雅道气澄澈穷年绝塞资此畏友不独以军务

相佽助也公归未逾年而逆奄僭封上公儿孙

满朝祠庙遍天下缇骑刺探者日绕公第敝庐

素簏门屏萧然不能得公一事畿南之建祠也

逆𡘤假公以为重属督抚諈诿之公曰此好事

公等自为之不比鄕邦闾陋以老鄕官主募缘

疏也奄闻而恚曰他邦是如此遣人诃督抚曰

不得孙阁老具呈不建祠不上疏可也督抚固

请之不得则以他搢绅具呈而署公名衔于首

公之姻师泰馀见之曰孙公 三朝老臣不肯

失节置身家性命于度外我辈柰何以朽残涴

之遂碎其𥿄逆奄闻之怒甚人皆咋指为公危

逾月而 熹庙上賔矣




牧斋初学集卷第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