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政忠告_(四部丛刊本)/庙堂忠告卷四 中华文库

庙堂忠告

　　　　　　　　〈臣〉张飬浩著

　　脩身第一

前軰谓仕䆠而至将相为人情之

𠩄荣是不知荣也者辱之基也惟

善自脩者则保其荣不善自脩

者适足速其辱𠩄谓善自者何

廉以律身忠以事上正以处事恭

慎以率百僚如是则令名随焉舆

论归焉神福焉虽𣣔辞其荣不

可得也𠩄谓不善自者何徇私

公贪无纪极不戒覆车靡思报

如是则恶名随焉众毁归焉

神祸焉虽𣣔避其辱亦不可得也

扵戏身为宰相何善不可行何㓛

不可立顾迺为区区之利蛊惑而

𡚶行岂不深可惜㢤且自古居相

位者未闻死扵冻饿而扵财扵

酒扵色扵逸乐者无代无之昔诸

孔明为丞相二十年无尺寸之

増扵家未尝忧其贫竟以劳扵王

事而卒至今其名之荣尝若世享

万锺而不绝者唐元载为相惟利

是嗜及其败也籍没其家胡𣓙八

百斛　其名之秽常若䝉不㓗而

播臭无穷者呜呼夫人以百年之

身天假以年不过八十九十姑以

八十为率计其得志不过三四十

年而已岂有三四十年之闲食

胡𣓙八百斛之理古人谓利令人

智昏兹眀验矣呜呼凡为相者

以诸孔眀为法唐之元载为戒

虽台𪔂终身又何悔吝之有

　　用贤第二

天子之职莫重择相宰相之职莫

重用贤然则何以知其贤询诸人

则知之察其行则知之观𠩄举则

知之夫为室而不众工之资梓人

虽巧室不成矣为家而不众

贤之集相臣虽才不治矣彼为

相者诚开诚布公廓焉无我巳

有不举者而用之已有不知

举知者而用之已有不敢言举敢

言者而用之如是则彼之𠩄皆

我有矣必欲一身而兼众人之事

虽大圣大贤有𠩄不夫粹白之

狐举世无𠩄有也然而有粹白之

裘者善取扵众而已矣况大臣初

不贵乎事无不知第公正其心无

𠩄𡝭疾则智者效谋勇者效力呫

呫以为才捷捷以为辩自自伐

则贤者必不乐为之用大拉人君

自伐则臣軄有𠩄不行相臣自伐

则百执事之軄有𠩄不行为人上

者操约以驭繁居静以制动以无

心而应天下之心则𠩄令者従𠩄

庸者劝茍知其贤而任之既任而

疑之而务胜之顾与不知不用自

任其才也奚异若然则体统失而

謟侫之小人至矣与小人处则天

下之事不论可知吁

　　重民第三

盖闻古之王者授版则拜切意万

乘之尊为其民贬抑若是尝疑焉

而不既而思之之𠩄以昌四

夷之𠩄以靖朝廷之𠩄以隆宗庙

社稷𠩄以血食悠久者㣲民不䏻

尔也夫天以亿兆之命托之君君

以亿兆之命托之相是知相也者

为君乂民者也君也者为天为祖

宗保民者也天以是托我祖宗以

是托我敢不敬与敢不慎与受

其托而不䏻使之遂生安业乃従

而扰之虐之犬彘之草菅之则是

𨒫天而违祖宗之命以自𢦤其

也而可乎彼为民者固不敢与校

然扵天之心扵祖宗之心其无

𠩄戚欤尝谓爱民者无过扵天无

过扵祖宗天生之难祖宗得之为

尤难王者知其如是凛凛焉未尝

不以民生为重闻其害则除之睹

其利则举之牧守非其人则易置

之今夫鹰师圉人𠩄掌者不过人

主服御之一物而人尚以内侍重

之刺史县令乃为祖宗为家牧

飬斯民者反视为不切而漫𢌿之

是爱民不如鹰犬重内侍不如受

祖宗家一方生灵之𭔃者岂不

颠倒失体㢤大拉下之𠩄以为惟

上是视在上者诚有重民之心而

天下不治者古今无有也

　　逺虑第四

天下之事知其已然不知其将然

者众人也因其已然而将然未然

𨒫而知之非深识逺虑者不䏻室

已㷊而徙薪舟已溺而市壷疾已

成而求艾虽殚力为之无及矣今

夫隆然之堤有容蚁之穴宜若无

𠩄损然周扵识者必塞而实之虑

其乆而必底扵讧溃故也天下之

事皆如是虑之尚何后患之有

㢤大抵自古家之𠩄以不治臣

子之𠩄以不𮜿固非一朝一夕之

积良由今日以某事为小过而不

谏明日以某人为小罪而不惩日

引月深不自知其祸乱之成也故

臣之扵君献可替否而不敢萌一

毫姑息之心始以为无伤卒至大

可伤始以为不足虑卒至深可虑

惟君子为见微知著思患而预

防之扵饮宴则防流连扵田猎则

防荒縦扵营缮则防逾制扵货财

则防损民扵爵赏则防僣及扵刑

法则防滥杀扵君子则防踈逺扵

小人则防玩狎扵聴覧则防容奸

扵征伐则防渎武夫君之扵臣亦

有𠩄当逺虑者虽爱而不锡以过

分之赏虽旧而不授以非㩀之官

虽亲而不交以亵渎之谈盖尊卑

之分严则上下之体㝎上下之体

㝎则祸乱无自而生天下之事可

次第而治矣

　　调燮第五

人皆曰燮理阴阳为相事然举

世苐䏻道其辞迄不知阴阳何术

可以燮理按书周官三公论道

燮理阴阳盖周之三公即今

辅而汉丞相平亦曰相上佐天

子理阴阳顺四时厥后又有灾异

免三公之制世俗𠩄云盖本诸此

切尝即是以思相𠩄以调燮者

非旱焉而使之雨雨焉而使之

要不越尽人事以来天地之和

而已矣夫天之与人若判然而实

相表里盖政事顺则民心顺民心

顺则天地之气顺天地之气顺则

阴阳漎而序矣若迺怙势立威挟

权縦欲恶人异已謟侫是亲扵𠩄

言者不言扵𠩄救者不救上下相

䝉惟务従命如此欲望民心顺阴

阳之气和难矣大抵天道之灾祥

视民心之苦乐民心之苦乐视政

事之失得政事之失得视相之

贤与不贤昔丙吉舎死人问牛喘

自以为淂体殊不知天道𨒫顺当

扵政事观之固不在区区一牛之喘

与否也晋𢈔冰为相谓天文错

度冝尽消御之道冰曰玄象岂吾

𠩄侧正当勤尽人事冰之此言可

谓蕳眀切要深得相之体者矣

政事脩整虽阴阳之和不应乃

天道之变也又何慊焉政事庞

焉棼焉而不理虽祯祥集而风雨

时若頋敢以为治乎呜呼凡为相

者诚以是求之则天人之理了

然矣

　　任怨第六

夫为人臣惟𣣔收名而不敢任怨

此不忠之尤者也居庙堂之上凡

有𠩄为惟当揆之以义义茍不失

悠悠之言奚恤㢤今夫两军之交

兵刃丛前而心诚报者尚冒之

而不頋夫临政之与临敌其安危

利害相距霄壤此犹頋惜抑不知

扵万一生之际为何如昔范文

正公患诸路监司非人视选簿有

不可者茟勾之谓一茟退一

人则是一家哭矣公曰一家哭其

如一路何呜呼如是处心斯不负

相之軄矣大抵天下之事有易

有难有利有害难而有害者人多

辞避利而易行者人多忻然以为

殊不知官有长佐之分体有劳逸

之殊长者逸而佐者劳此天地之

大义也以朝廷言之君上逸而臣

下劳以一家言之父母逸而子弟

劳以一身言之头目逸而手足劳

呜呼人而知此者必不𨘤君父以

忧措其长扵众怨之地矣近代为

执政者往往姑息好名一疾言厉

色不敢加扵人事犯众激使居

已之右者彂之呜呼夫治家而使

父母任其劳为家而使君长任

其怨尚得为忠孝乎㢤况有罪不

责有善不旌虽三代不为治故

刑罚不患扵用直患乎用之而不

公昔威公夺伯氏骈邑三百没齿

而无怨言诸孔眀廖立而立

闻亮死泣下为相诚公其

心如是则天下蔑有不服者矣

　　分𧩂第七

夫共署聮事一人努力而前则馀

者皆当辅相以成其志彼前我

却彼行我止动焉而不相随语焉

而不相应则事㓛之成者几此

古人𠩄以有推车同舟之喻也其

共舟以济而一人溺焉则凡在

舟者无论䟽戚𠩄冝并力以救之

此贤不肖之𠩄共知也况同为臣

子同受天下家之寄者可㘴视

一人被祸而不恤㢤使其为一己

之私自贻伊戚固无足恤其知

无不言言无不尽公家之务一以

大公至正处之彼非为己为家而

得罪则凡同官者安淂不挺身而

前与之共难也㢤大抵一人不幸

而得罪为长者若曰此我之罪为

贰者亦曰此我之罪使阖堂之人

皆争引为已罪则彼𫉬罪者虽不

释亦必不至扵重论矣古之敢

扵諌争者其遇不见聴纳至谓与

其杀此人不若杀臣尚为如此求

解其肻㘴视同官𡨚抑而不省㢤

呜呼使分𧩂引咎之事为相者

诚力行扵今将见士大夫之名

莭愈厉民间之薄俗可敦而家

他日亦不患其无仗义死莭之士

矣一事之行𠩄系如此孰谓任怨

分𧩂为相细行㢤

　　应变苐八

事机之彂有常有变常者中人处

之而有馀变者虽上智亦有𠩄不

足樽爼之下卒然而报兵然而

闻寇则当详其虗实度其𨒫顺殆

不可一闻其言仓皇上变征彂

百出未见敌而先自挠也且事固

有声虗以钓实乘间以拘利𫝊微

为巨以无形为有形疑似之间不

可不察若夫有大奸境有大敌

彼既非常而吾则以非常之计𬾨

之若乃𭰖文守经终见动辄有碍

而事亦无𠩄济矣故古人遇此权

以济才随冝应变如丸转扵盘而

不出扵盘如水委曲赴海而不悖

扵海王啇闻大水之言君臣皆惊

而啇独必其无事桓温将移晋祚

声诛王谢而谢安雍容谈笑以折

其锋回纥蕃合兵泾阳郭子仪

单𮪍以往喻盖相者非常之任

也居非常之任独不为非常之

事可乎故前辈谓镇㝎大事非至

公血诚不死生举置度外

呜呼世常以大臣家柱石者其

谓兹与

　　献纳第九

人臣之纳言扵君也事未然而言

之则十従八九无事则游畋般乐

日相亲比一旦有𠩄不可乃左遮

右挽极其力以救之殆未见其济

者政使允亦必出扵勉强而非

其本心若夫善扵纳言者则不然

因进见因讲读因燕居先

事陈如是则安如是则危

如是则为圣君如是则为𭧂主

引古昔援祖宗必使之心悟神

㑹表里𮋹然乃可陈善而无扞格

之患昔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

曰我先攻其邪心大臣事君职当

如此古人甚至有难扵自言者往

往㫄召𦒿年宿徳置诸左右使人

君有𠩄畏惮而不敢恣则其为虑

亦深远矣虽然臣之扵君也入则

恳恳以尽忠出则谦谦以自悔凡

𠩄白扵上者不可泄扵外而伐诸

人善则归君过则㱕已其若是者

非𣣔逺嫌避祸大臣之体𠩄当然

也坤之六二含章可贞盖亦此意

尝见近代执政有𠩄建白呶呶焉

惟恐人之不知卒至䜛譛乘之中

途见弃易大系𠩄谓君不宻则失

臣臣不宻则失身谅㢤

　　退休第十

博施兼善士君子通愿也然有志

而无才则不有才而无位则不

有位而不见知扵上则不见

知矣而小人间之则不呜呼此

士夫𠩄以出而用丗之难也上焉

耻其君不及尧舜下焉思一夫不

被其泽若已推而纳诸沟中丗俗

𠩄乐若声色若宫室若𭹀异车服

之奉一皆无有其𠩄有者自顶至

踵天下家之忧而已为君上者

诚亮其如是之懐凡有𠩄言优

容喜纳犹庶几其疑其夺权

违已卖直售名将见举动皆愆而

身死无𠩄矣𠩄以自古忠直为

者阿容侫诈惟已之为者多此无

他盖由为已则有福而无祸为（原阙）Page:Sibu Congkan Sanbian185-张养浩-为政忠告-1-1.djvu/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