濳研堂文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一 中华文库

潜研堂文集卷十一

　　　　　　　　　　　　　　　嘉定钱大昕

　　　答问八

问许叔重说文解字十四篇九千三百五十三文不见

于经典者几十之四文多而不适于用窃所未喩曰今

世所行九经乃汉魏晋儒一家之学叔重生于东京全

盛之日诸儒讲授师承各别悉能通贯故于经师异文

采摭尤僃姑即予所知者言之如塙即易乎其不可

拔之𠯑即括之括�即跛能𡳐之跛捊即裒多益

寡之裒扴即介于石之介戠即朋盍簪之簪椯即观我

朵頥之朵�即虎视眈眈之眈跾即其欲逐逐之逐䩉

即咸其辅颊舌之辅睇即夷于左股之夷㰩即妇子嘻

嘻之嘻趀即其行次且之次〈论语造次必于是亦从此〉檷即系于金

柅之柅�即渐进之渐嬬即归妹以须之须菩即丰其

蔀之蔀寷即丰其屋之丰研即极深研几之研�即探

赜索隐之索㞟即天地定位之定〈周礼奠系世亦从此〉勼即书方

鸠僝功之鸠扬即明明扬侧陋之扬禷即类于上帝之

𩔖攴即扑作教刑之扑訇即询于四岳之询䭬即稽首

之稽偰即稷契之契莳即播时百谷之时敟即典朕三

礼之典�即分北三苗之北�即翕受敷施之施䋛即

粉米之米睉即丛脞之脞酓即厥贡檿丝之檿涔即沱

潜既道之潜𡼐即岷山导江之岷墺即四隩既宅之隩

槇即若顚木之顚旨即不匿厥指之指䑣即高宗肜日

之肜昱即翌日乃瘳之翌䣍即王来自奄之奄黸即卢

弓之卢縒即诗参差荇菜之差覒即左右芼之之芼�

即于以湘之之湘鬶即维锜及釜之锜�即素丝五緎

之緎俆即舒而脱脱之舒眝即伫立以泣之伫跔即母

氏劬劳之劬�即北风其凉之凉𥴨即𢜤而不见之𢜤

即燕婉之求之婉檹即椅桐梓漆之椅𦺇即缘竹猗

猗之竹邲即有匪君子之匪�即且往观乎之且嫙即

子之还兮之还緉即葛屦五两之两媞即好人提提之

提�即彼汾沮洳之洳茮即椒聊之实之椒赹即独行

睘睘之睘鞪即五楘梁辀之楘瞂即蒙伐有苑之伐襗

即与子同泽之泽嫽即佼人僚兮之僚�即神之吊矣

之吊䩁即雨雪霏霏之霏㵣即载渴载饥之渴�即节

彼南山之节慯即我心忧伤之伤淜即不敢冯河之冯

升即弁彼鸒斯之弁疛即惄焉如捣之捣刌即予忖度

之之忖�即无拳无勇之拳嬥即佻佻公子之佻�即

监亦有光之监�即无将大车之将晻即有渰萋萋之

渰楑即天子葵之之葵𠣿即如食宐饇之饇䯾即绸

如髪之绸�即其丽不亿之丽㿥即白鸟䳽鹤之鹤羍

即先生如达之达�即于豆于豋之豋䈞即笃公刘之

笃怋即以谨惽怓之惽齌即天之方懠之懠栠即荏染

柔木之荏疹即瘨我以旱之瘨𢤧即既成藐藐之藐䣝

即出宿于屠之屠扔即仍执丑虏之仍㚕即佛时仔肩

之佛暀即烝烝皇皇之皇犹即百禄是遒之遒挻即松

桷有梴之梴傿即春秋郑伯克段于鄢之鄢𨺅即隧而

相见之隧�即帅师之帅屰即去顺效逆之逆�即观

鱼于棠之棠�即伐戴之戴剫即工则度之之度�即

郑伯入许之许郗即温原𫄨樊之𫄨聸即祝耼射王之

耼㱻即不疾瘯蠡之蠡䇐即莅盟之莅彶即生急子之

急�即余心荡之荡𢱧即批而杀之之批㝅即谷於菟

之谷爪即筑台临党氏之党〈读如掌〉鄈即盟于葵邱之葵

𧻚即作爰田之爰㪤即终朝而毕之毕�即韅靷之韅

跀即刖针庄子之刖徎即匹夫逞志之逞宔即作僖公

主之主𨆌即请食熊蹯之蹯琀即来含且赗之含鄝即

舒蓼之蓼𦳊即埋诸马矢之矢瘤即三进及澑之澑眯

即提弥明之弥䇓即寡君须矣之须铻即西锄吾之吾

耴即郑公孙辄之辄玎即君出自丁之丁歰即四翣不

跸之翣鞣即辔之柔矣之柔�即冯滑之冯盭即罪戾

是惧之戾�即粪除之粪䔏即薳氏之簉之簉�即祭

公谋父之祭�即周走而呼之周嫥即琴瑟专壹之专

�即干祭之门之干�即使髡之之髡䋵即渴葬之渴

儡即及者何累也之累㾁即怴也之怴�即卒怗荆之

怗�即贲浑之戎之贲�即视归乎齐矦之归𠟃即礼

记恭敬撙节之撙�即悼与耄之耄宭即群居五人之

群䈕即不同椸枷之椸�即毋嚃羮之嚃弞即笑不至

矧之矧�即大夫曰卒之卒�即四足曰渍之渍夋即

拜而蓌拜之蓌�即瞿瞿如有求之瞿休即畏厌溺之

溺曳即负手曳杖之曳参即寝苫之苫顝即不为魁之

魁儗即疑女于夫子之疑�即丧之有踊之踊廦即辟

雍之辟迾即山泽列而不赋之列移即移之郊之移�

即其器疏以达之疏䄷即钧衡石之石斠即角斗甬之

角筁即具曲植之曲𥴧即籧筐之籧�即命国傩之傩

霃即天多沈阴之沈彣即黼黻文章之文䨒即其音羽

之羽娿即是察阿党之阿僟即数将几终之几竲即夏

则居橧巢之橧�即则鸟不獝之獝匋即器用陶匏之

陶瑬即玉藻十有二旒之旒㬎即茧茧之茧脜即柔色

以温之之柔�即免薧之免洏即濡鱼醢酱之濡褍即

朝元端之端�即疏屏之疏鬜即夏后氏楬豆之楬䐑

即聂而切之之聂𦈎即其声啴以缓之啴㑥即啴谐慢

易之易姁即煦妪覆育之煦�即回邪曲之回𨜒即

封黄帝之后于蓟之蓟�即其輤有裧之裧䞨即顷步

之顷䢦即率性之谓道之率�即陷阱之阱�即睨而

视之之睨憿即行险以徼幸之徼佋即序昭穆之昭�

即恂栗之恂�即合卺而酳之卺𤩰即缜密以栗之栗

㥠谞皆即周礼府史胥徒之胥㜎即女奚之奚�即匪

颁之颁醠即盎齐之盎�即深蒲之深楃即帷幕幄帟

绶之幄�即夏𫄸元之𫄸翇即教帗舞之帗䍿即教皇

舞之皇㨷即恤民囏厄之囏娓即以媺诏王之媺�即

骍刚用牛之骍誋即以诏辟忌之忌𤩽即公执桓圭之

桓趧即鞮鞻氏之鞮𠧞即掌三兆之兆绦即龙勒条缨

之条揟即犬䄙尾櫜疏饰之疏薠即素车棼蔽之棼軿

即苹车之萃之苹倗即为邦朋之朋䥙即夫遂取明火

之遂䢒即诸矦邦交之交桠即轮牙之牙軭即虽敝不

匡之匡橾即捎其薮之薮榷即参分较围之较绢即刺

兵欲无蜎之蜎玚即祼圭尺有二寸之祼珇即驵琮七

寸之驵�即弓之畏之畏撎即仪礼宾厌介之厌粈即

朱羽糅之糅搹即苴绖大鬲之鬲坄即垼用块之垼酌

即酳尸之酳鲜即论语鲜矣仁之鲜㧢即因不失其亲

之因�即郁郁乎文哉之郁蹎即顚沛之顚�即行不

由径之由敕即策其马之策柧即觚不觚之觚隿即弋

不射宿之弋挡即君子不党之党𫍰即愼而无礼则葸

之葸䁈即启予足之启㦛即与与如也之与才即绀緅

之緅附即附益之附㣤�皆即不践迹之践察即察言

而观色之察劵即无倦之倦𨽍即沟渎之渎憰即谲而

不正之谲傆即鄕原之原簙即博奕之博𠬪即孟子野

有饿莩之莩踤即卒然问曰之卒彉即扩而充之之扩

𨜴即葢大夫之葢�即隐几而卧之隐婞即悻悻然之

悻䰝即以釜甑㸑之甑𧀄即艸木畅茂之畅憭即眸子

了焉之了恧即忸怩之忸㣻即自怨自艾之艾茻即草

莽之莽菐即仆仆尔亟拜之仆��亦即仆仆也詑即

人皆曰𫍙𫍙之𫍙歁即自视欿然之欿歱即摩顶放踵

之踵狧即以言餂之之餂埱即尔雅俶落权舆之俶䚮

即掔仍之仍㭰即咨呰之呰㑾即郁陶繇之繇垑即恀

侈之恀�即狃复之狃𨖹即驲传之驲𡚼即忯忯惕惕

之忯𣔺即谓之梁之坋即坟大防之坟潐即水醮

曰�之醮𦬸即术山蓟之术芓即茡麻母之茡�即莞

苻蓠之莞䒷即栝楼之栝芫即杬鱼毒之杬�即栲山

樗之栲櫾即柚条之柚柍即时英梅之英�即长脊而

泥之泥又如㓖冹即觱发之异文�濑䬆颲皆即栗烈

之异文��即甹夆之异文篸縒即参差之异文彳亍

即蹢躅之异文遦䢱即掼渎之异文��即节奏之异

文趁�即屯邅之异文柖榣即招摇之异文哥䚻即歌

谣之异文蔽�即蒯聩之异文��即提𢹂之异文嫛

婗即婴儿之异文揃搣即翦灭之异文𢎘嘾即菡蓞之

异文��即鞠竆之异文歭䠧即踟蹰之异文跌踼即

佚宕之异文䩌悴即蕉萃之异文今人视为隐僻之字

大率经典正文也经师之本互有异同叔重取其合乎

古文者称经以显之其文异而义可通者虽不著书名

亦兼存以俟后人之决择此许氏所以为命世通儒异

于专已守残党同门而妒道真者也

问说文�好貌诗所谓�首今诗无此文何也曰许氏

引诗往往不举全文如诂训即古训是式�首即螓首

蛾睂螓与�文异而义同也释虫云蚻蜻蜻郭读蜻如

情与螓声近�读疾正切声亦相近古文靖与竫通故

蜻或作�

问古者鼎有扃有鼏士丧礼有抽扃取鼏之文注谓加

扃于鼏上则扃与鼏非一物矣今文扃为即扃也

说文以鼏与为一似与礼文乖刺曰说文鼏以木横

贯鼎耳而举之从鼎冂声又引周礼庙门容大鼏七个

则叔重固读若扃未尝读若冂也冂与冋同鼏即扃之

异文易谓之又扃之转声〈古音姑切〉也鼏从冖所以

覆鼎此别是一字叔重于鼎部葢兼收之学者多闻鼏

少闻鼏疑为重出而删其一又以觅狄切注于鼏字之

下此二徐辈之误非叔重元本如是也石部碬字训厉

石引春秋传郑公孙碬字子石文从段不从假也徐氏

误以为乎加切乃改篆文从假借之假亦此类也

问说文有不宐有也引春秋传日月有食之为证按春

秋书日食不书月食有字从月不从日叔重乃似未读

春秋者何故曰汉儒说春秋以为有者不宐有之辞如

有蜚有𧌒有鸜鹆来巢有星孛入于北斗之类皆是日

有食之月食之也不言月食而言有食之者扶阳抑阴

之义亦见其不宐有也说文有从月以月食日为不宐

有正与春秋义合许氏引经往往以已意足成其义如

圛升云半有半无本解洪范曰圜之文而后人乃以圛

圛升云为句疑为逸书窃意此文当云春秋传曰日有

食之月食之后人𡚶有改窜遂失其旨耳春秋不书月

食三尺童子知之以五经无双之大儒而漫不省忆必

不然矣

问孟子母仉氏相传读如掌说文却未见此字且从人

从几何以有掌音曰说文反爪为爪与掌同音隶变爪

为仉非真从人从几也春秋传庄三十二年公筑台临

党氏哀十一年俟于党氏之沟先儒读党为掌党氏葢

出任姓而仕于鲁者孟母当亦党氏之族爪与党文异

而实同也

问说文训德为升未审其义曰古文德与得通公羊传

登来之也齐人语以得为登登与升同义

问说文训沑为水吏何也曰水吏不见于经典当是水

文之讹广韵蹜沑水文聚于易物相杂为文凡从丑之

字粈�皆为杂饭则沑为水文审矣木华海赋葩华踧

沑李善注踧沑蹙聚也踧沑即蹜沑

问左塾右塾见于尚书家塾术序见于学记门侧之堂

谓之塾释宫文也说文无塾字何故曰后汉书王莽令

天下乡亭皆画伯升像于塾旦起射之东观记续汉书

并作埻则埻即塾也说文埻从土𦎧声𦎧读如纯纯墩

声相近故孰亦从𦎧得声埻者射臬之名古之男子无

不习射故常设埻于门侧而堂以是得名后儒不通古

音误分�塾为两文而音读亦异徐又于土部增入

塾字世遂无识�字者矣

问说文豕字下云今世字误以豕为以彘为豕何以

明之为啄𤥨从豕蟸从彘皆取其声以是明之徐未

详其语疑为后人所加信乎曰此许君辨当时俗字之

谬非后人所能加但转写有讹混耳汉时隶书多不正

啄𤥨本取豕声而误从豕蟸本取豕声而误从豕若娄

机所举韩敕碑张公神碑杨著碑阴刘寛碑阴𣵠字皆

从豕亦以豕为豖之证也故特于此辨之以彘代豕恐

与豖相混后人𡚶改豕为豕而其义晦矣

问说文杀从殳杀声徐常侍谓杀相传音察未知所出

此字岂从乂而术声乎曰杀不成字字当从古文作�

�本古文肆字尚书肆𩔖于上帝古文作�从两�与

�通肆与杀声相转故论语檀弓皆有肆诸市朝之文

杀从殳㣇声古文又作㣇即借肆为杀耳隶楷变㣇为

杀非别有杀字徐氏谓相传音察葢因佛刹字刹本㓼

之讹与杀义无涉今本从乂从术之杀后人𡚶作非许

祭酒之旨也

问说文稀从禾希声徐谓说文无希字当从爻从巾

巾象禾之根茎其义如何曰说文稀莃晞皆取希声明

有希字周礼司服祭社稷五祀则希冕郑氏读希为𫄨

希即古文𫄨也古文𫄨绤皆从巾今本说文有�无希

葢转写漏落徐氏巾象禾根茎之说穿凿不足信

问说文训㭰为识未审其义曰释诂呰与兹斯咨已并

训为此皆语绝之词楚词招魂些字即呰之异文许君

以呰为呰苛字啙为啙窳字而以㭰为楚些字大徐不

知些即㭰之俗而别补些字非也

问说文叟从又从灾灾与叟义不相应故疑而阙之许

君所阙今亦可引申其义否曰先儒说诗以幼为冥长

为昼则老为夜矣叟之言宵昏昧无所见也然则叟当

从宵省声学记宵雅肄三注云宵之言小也又足以𫍲

闻注亦云�之言小也叟宵同义虽由意揣或未悖古

训欤或云叟即㪅字礼记食三老五㪅于太学蔡邕以

为五叟列子黄帝篇禾生子伯宿于田㪅商邱开之舍

注云㪅当作叟史记韩世家虏得韩将�申差徐广曰

一作�晋人法帖亦书㛮为�叟与㪅通似非无征然

说文叟㪅二字分在两部并而一之非许意也

问说文戠从戈从音而阙其义考易朋盍𬖂虞翻本𬖂

作戠戠丛合也然与从戈之义亦未协如何曰戠与埴

同义说文埴黏土也禹贡厥土赤埴坟郑康成本作戠

徐郑王皆读曰炽考工记搏埴之工郑亦训埴为黏土

是埴戠同物也弓人职云凡昵之𩔖不能方注故书眤

或作樴杜子春读为不义不昵之昵或为䵑䵑黏也元

谓樴脂膏䐈败之䐈䐈亦黏也埴与䐈戠与樴文异而

义同皆取黏䵑之意也诗俶载南畞凡三见郑皆读为

炽菑方言入地曰炽反艸曰菑炽即戠也戠菑即俶载

之转或讥郑好改字此未达于古音也土之黏者曰戠

必以耜入之诗三言俶载其上文或云覃耜或云良耜

或云有略其耜故知炽菑当用郑义毛公传不训俶载

意当与郑不殊以俶为始出于王肃虽本释诂未必合

毛意也人戠曰戠犹之治乱曰乱故其文从戈而取意

省声许君所阙请以郑义补之

问说文�行��也读若仆文从夂而未得从尸从八

之义故许君阙之曰�当为㞕之省㞕㞕与��义相

近孟子仆仆尔亟拜即��之异文也

问说文���不见也字书无�字未省何从曰此字

经典无之许君又不言其所从存而不论可也无已则

姑𡚶言之葢从冂从�省�古文次次不前不精也冂

速也�部有�字亦训��不见庄子逍遥游篇窅然

丧其天下郭象读武骈反当即�字之讹

问说文倝部有�字注阙其义唐韵亦无音何也曰此

倝之籀文干籒文作�即从此字叔重注当有籀文字

传写遗失后人疑为别一字而𡚶加阙字于下并非徐

氏之旧矣

问说文瓬读若㧚破之㧚徐谓㧚音瓦字书无从手

从瓦之字不知大徐何据曰广雅鼓�谓之�此字当

从木㫄然亦汉魏闲俗字不可以证说文葢古人言读

若者往往即用本字而以方俗语晓之高诱注淮南书

屈读秋鸡无尾屈之屈易读河闲易县之易是其证也

瓬破当是汉人方言如春麦为�之𩔖徐氏疑读若者

必异文辄改瓬为�不知说文元无�字也以是推之

诸部言读若字为后人窜易者谅不少矣

问说文吊从人持弓㑹驱禽近儒讥其穿凿而远于理

信有是乎曰愚尝读吴越春秋而知许君之可信其言

曰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弹起古之孝子古者人民朴质

则裹以自茅投于中野孝子不忍见父母为禽兽所

食故作弹以守之此陈音之言与孟子上古亲委壑

之说略同为人子者既挟弹以防禽兽之害则吊者各

持弓以助驱禽又何怪焉后人䍐读古书辄讥汉儒为

𡚶作不知古人淳厚各尊所闻未尝有凿空之论也

问说文婎字注云姿婎委也此语难解曰姿婎即姿睢

之异文姿与恣通释姿婎为恣义也

问说文伶酬使何也曰诗寺人之令韩诗作伶云使伶

也许君葢用韩义

问说文训褮为鬼衣褮字未见所出曰士丧礼幂目用

缁郑读幂为葛藟萦之之萦而许亦读褮如葛藟�之

则褮即幂也幂者覆面之衣小敛所用故有鬼衣之称

问释诂孟勉也郭注云未闻按班孟坚幽通赋盍孟晋

以迨群曹大家服䖍并训孟为勉景纯何以不引当以

六经无明文故邪曰书洛诰汝乃是不蘉蘉莫刚切孔

马郑王皆训为勉而说文尔雅俱无蘉字葢即孟之转

声战国有𦬆卯淮南子作孟卯是孟有𦬆音也〈庄子孟浪之言〉

〈徐仙民音武党武葬二切亦𦬆之上去雨音也〉古文尚书必有作孟字者孟转

为蘉犹蠠没转为密勿经师授受文字互异各有所自

自熹平勒石以后文字渐趋画一而古文古训之失传

者多矣

问易诗斖字崔灵恩改从娓是已然此字之讹必非无

因疑即衅字衅分声古文微相转或声即近娓周礼衅

郑司农多读为徽为有文饰之义徽音亦近娓此岂斐

之假借而后人字误作斖案晋书及沈约宋书凡嫌衅

字俱已作舋也曰舋即衅字其从文者后人𡚶增开成

石经及宋板易诗绝无作亹者广韵亹下重出斖字注

云俗此其证也先郑读衅为徽徽从微省微与尾古文

通用周官之媺即说文之娓诗谁侜予美韩诗作娓娓

即媺也娓读若𡡾与今人读异衅媺古今字徽训美同

训亦必同音后人读徽许归切因转衅为许觐切失先

郑之音矣古钟鼎文睂寿字多作衅或作舋杨南仲谓

衅睂古同文睂转为门诗凫鹥在亹是也门又转为勉

诗勉勉我王荀子引作亹亹是也舋者衅之省隶变为

亹只是一字而后人分而二之犹卞与弁只是隶体之

变而后人二之矣尝见颜师古等寺碑有��恒沙

句��即亹亹可证衅亹非异文予又疑衅钟字亦当

读如门之去声诗维穈维𦬊说文作衅衅声方言秦晋

器破而未离谓之璺璺音问今吴人正读如闷当是古

音之仅存者璺即衅也

问春秋传实沈主参参为晋星阏伯主辰辰为商星于

天文参抂西方商在东方故杨子云云吾不睹参辰之

相比也说文训参为商星何昧于天象乃尔曰读古人

书先须寻其义例乃能辨其句读非可𡚶议如此文本

云参商星也参商二字连文以证参之从晶本为星名

非以商训参承上篆文参故注不重出说文十四篇中

似此者极多如肸响布也湫隘下也话训故言也昧爽

旦明也㷭熢𠊱表也顡痴不聪明也皆承上篆文以足

句诸山水名云山在某郡水抂某郡者皆连上字读之

古书𥳑而有法粗心人未易通晓句读之未分而哆口

讥之是惑之甚也予友朱学士竹均重刋说文𢰅序一

篇颇取予说

问徐鼎臣世称精于小学其校定说文新附四百馀字

大半浅俗且如唤即奂�即牟棹即濯荀即郇藏即臧

犝即童蹉跎即差池逍遥即消摇艅艎即馀皇鼎臣既

已知之而率意附益何其自相刺谬乃尔曰大徐虽疏

于经学然能尊信说文固已加人一等乃考其所增多

委巷流传鄕壁虚造之字至若梵刹僧塔西域之野文

钗钏袄衫闺阁之俗号勘辨桩打出于吏牍抛摊赌谜

行于街谈欲以补斯籀之遗点苍雅之籍虽小夫犹知

其不可矧在究心小学者乎观其进表云复有经典相

承传写及时俗要用而说文不载者承诏皆附益之乃

知增入俗书出于太宗之意鼎臣羁孤疏远处猜忌之

朝不敢引古义以力争而闲于注中微见其旨千载以

下当原其不得已之苦心也而张谦中辈乃据新附字

以为正文又未喻大徐之微旨矣

濳研堂文集卷十一　　　　　　门人袁廷梼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