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涌幢小品
卷十二
作者:朱国祯 
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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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兵制

神农以石为兵,黄帝以木为兵,蚩尤以铜、铁为兵。挥于作弓,夷牟作矢,汤筑五库藏五兵。秦孝公以战获首功多寡授爵,秦二世发闾左民戍边。汉惠帝令戍卒岁更,武帝置八校尉、五属国,宣帝募佽佽飞射士,初置屯卫、屯田。后魏作府兵,后周置十二卫兵,隋置军器监,始募民为骁果。唐玄宗募兵宿卫,募丁壮实边。昭宣帝文民面为军。五代晋籍乡兵。国初立大都督府,洪武十三年,分中、左、右、前、后五都督府,而卫所则立于元年,有京卫、外卫之分,亲军十二卫不在京卫之列。中都河南、山东、大宁有入卫班军,文皇就中摘出北征,分为五军,归则团操,号曰京营,大率五千六百人为一卫,一千一百二十人为一千户所,一百二十人为一百户所,其官增设无定员。召募始于正统己巳,踵于嘉靖庚戌,征倭处州兵、河南毛葫芦、山西抢手,皆募兵也。两广用士兵,洪武初已然,后四川、云贵亦如之,在制驭何如,大征居其十八。

京营

徐文贞谓:京营兵,世世有月粮,暇时又营生事,不调从征,平时郊祭上陵,拱卫车驾,军容甚盛,当开操时,如法训练,万一如庚戌有警,登陴自不乏人,正不必责之临阵。此如大家世族多义孙,一旦呼之,可壮颜色;若边陲,如戚将军练蓟兵,胜略固自有在。此言切中京营肯綮。若欲练以从戎捍敌,是以小儿夜半格大盗,其安能抗?人家御盗不别寻壮丁,而责豢仆,与二三童子日讨而训之何益?

清军

余年十四、五,为隆庆庚午、辛未间,见清军御史至,搜剔操切,民间骚然。每图甲有克军一名,里长解去,给一帖为据,赴县挂号。御史至,据号征帖。先考心斋府君藏其二,先祖月溪府君忘之久矣,诸甲长都志失无存者,比御史至,莫不皇惧,先府君以帖上,乃得免。先祖喜若更生,其馀死捶楚者无算。后见《杨襄毅公集》,以边患需防,一御史主此说,行之二年无所得,遂罢。后读《杨文贞公传》,条陈清军一件,谓南北不相习,以极北往极南,极南往极北,是驱之死。因引祖制,除逃军仍旧,其馀军丁,各就近卫服役。因会议今后清出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隶军丁,皆发甘肃、宁夏、延安、大同、宣府、辽东诸处;云贵、两广、四川、湖广、江福、浙江、南直隶皆发附近省分及边海卫,待补足其缺,填腹里之缺。允之,天下称便。余谓,今之犯罪遣戍者亦只发之本府县相近卫所,使武弁拘管屯田,则恶人束手受制,流官军职皆得治之,又免佥解缠累之苦(今之充军与流徙等耳,非真入伍也)。尝见佥解,有民壮,有里长,号曰“长解”。又买军妻,费可百金,而猾者勾吏书经年不行,在在索诈,弊不可言。且原有妻者索直另买,到彼处挂号食粮,逃归则粮系彼处冒支,公私皆受损,可惜,可叹!

家丁

唐刘约自天平徒宣武,暴死。家僮五百无所仰衣食,思乱,卢钧抚之,乃定。此家僮即家丁也。隋张须陀有罗士信,王君有李左车,善战,乃家丁所自始。

民壮

民壮之设,介在军民间,最为得用。国朝盛于王阳明。在宋谓之白艻子。

弘治间令州县选民壮。先是天顺初,令召募民壮,鞍马器械悉从官给,本户有粮,与免五石,仍免户丁二丁,以资供给,如有事故,不许勾丁。至是令州县选取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精壮之人,州县七八百里者每里佥二名,五百里者每里佥三名,三百里者每里四名,一百里以上者海里五名。春、夏、秋每月操二次,至冬,操二歇三。遇警调集,官给行粮。(今之民壮与皂快无别、安能得其御侮之力?)

土兵

其法起于宋,所谓陕西义勇刺为兵者是也。然唐藩镇与汉郡国所用独非此类乎?国初胡深在缙云,当元末盗起,慨然谓其友人曰:“军旅钱粮皆民出也,而今日之民,其困已甚。”遂请于上,令有田者,米十石,出一人为兵,而就食之。以一郡计之,米二十万石,当得精兵二万人,军无远戍之劳,官无养兵之费,而二十万之粮固在也。行之数年,使所在兵强而财阜。此制最善。(此即古寓兵于农之法也。往余守渝,立团练轮操之法,时方用兵,甚得力。)然胡元法度宽纵,又当扰攘时,故可行,且不独深有此言,章溢父子兄弟固已亲行之矣。成化二年用陕西抚臣卢祥之言,选民丁之壮者编成什伍,号为土兵。原佥民壮亦入其中,量加优恤,凡得二万人。时毛里孩方强盛,窥边,惮之,不敢深入。世宗庚戌以后,建议欲练蓟卒,而不及土兵,终无成功,王思质以此受祸,唐荆川以此受谤。今边方有事,处处摇动,未知此制可行否?

调兵

调之说凡二,一调边兵,一调土司兵。边兵起于正德六年,流贼猖獗,允兵部尚书何鉴之奏调宣府、延绥奇游兵五千五百至涿州,听总督官调遣,寻益以辽东、大同二枝。数数追贼,败之。事渐平,提督仇钺言:“边军久劳,风土不宜,人马俱病,请量留三之一。”部覆从之。延绥军取道径还辽东,宣大军过京犒劳。后至京,上方好武事,遂留不遣,并保定兵亦召入,寻命京军、边军互调出入,大臣争之不听。然京军终不出,而四镇士马、团操、大内、号外四家,其军冯依威宠,人皆畏而避之。至上晏驾,乃始散归。世家时虏儆,各边互调,而调守蓟州者尤多。神宗二十年前,边上安堵,免调。比征宁夏、征播、征倭,悉借边兵,东西万里,骚然烦动矣。

土司惟川湖、云贵、两广有之,然止用于本省,若邻省未尝上中原一步也。亦流贼时征入,用之有功。嘉靖间,南倭北虏,无不资之,且倚为重。如湖广土兵,永顺为上(彭翼南),保靖次之(彭荩臣),其兵甚强。近尝调三千人,后调六千,此在官之数也,实私加一倍,共一万二千人。其阵法,每司立二十四旗头,每旗一人居前,其次,三人横列为第二重,又其次,五人横列为三重,又其次,七人横列为第四重,又其次,七人横列为五重,其馀皆置后,欢呼助阵。如在前者败绩,则第二重居中者进补,两翼亦然。胜负以五重为限,若五重而皆败,则馀无望矣。每旗一十六人,二十四旗,共三百八十四人,皆精选之兵也。其调法,初檄所属,照丁拣选。宣慰吁天,祭以白牛,牛首置几上,银副之。下令曰:“多士中有敢死冲锋者收此银,啖此牛。”勇者报名,汇而收之,更盟誓而食之,即各旗头标下十六人是也。节制甚严,止许击刺,不许割首,违者与退缩者皆斩。故所战有功,但沿途苦剽剠。因调来者非止一枝,有过得相推委故也。其他若安、若岑、若奢,大约相同,馀琐琐不足道。

土司兵近年官数亦调至万矣,其实强者亦不甚多,乃官则增之以张声势,而彼亦愿增以徼粮饷,赏赐本司。不足则借之他司,又或收集地棍为助,而中国亡命与不得志流落者,投之如骛,渐多,渐黠,渐横,渐不可制,而我军实又益虚,此西南之大患也(兵无强弱,能者统之则多功,不能者统之则多败)。且如号物之数日万,女真兵满万不可敌,盖言精也。匪独女真,即南方号称佹弱,兵满万而精,其可敌乎?更下一转语,女真精兵满万,而将非阿骨打等,其可胜乎?谭者袭口吻而不究实际,往往如此。

背水阵

兵法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人人能言之,又必引韩信背水阵以实之。是矣,却其中有紧要六字,读者全然不讲,可笑。六字者何?曰“殊死战不可败” 是也。此最用兵得力处。所谓人之命根、屋之栋柱,而太史公文章妙处亦在于此。若舍此不去着实讲究,而徒曰我欲云云,即十万、二十万置之死地,围而屠之,如羊、豕、犬然,岂不可怜?其又何益?再有进焉,水上军不可败,亦全赖间道赤帜二千人,得此一著,方才收功,不然,水上军抵定,亦济得甚事?此绝世神谋计,出九天、潜九渊者所为,而人乃引以资口角,可乎?

多多益善

此四字惟韩淮阴自道是实话,其曰“陛下不过将十万”,犹是君臣间体面话头,奉承几分,而下亟足之曰“天授非人力”,大意可见。盖帝王与臣下不同,自当别论。此后在唐惟李靖,至我明惟中山王可以当此。靖知几,能事唐太宗;中山闻道,能事我太祖。然为靖易,为中山难,其气象自然有别,而靖之气象又胜于淮阴。所以然者,淮阴自是天人,然当秦末焚书之后,流落奔走衣食,决无学问工夫,观其自请假王可见。靖,读书晓礼义,识得真主,确有把柄。而中山王则亘古圣贤豪杰,不可得而拟议赞叹也(夷狄则粘罕、伯颜,亦可语此)。

词林谭兵

兵家自有一种天才,不分文武(用兵固由天分,亦须更事多)。至词林谭兵者,前则吴中徐元玉有贞,精悍多力,工天文,每言将星在吴,深自负,不知韩襄毅雍已出世矣。谓紫微垣星皆动,力主迁都,以此蒙诟。要之,土木之陷,业已应之。此际所谓毫厘千里,固未易辨也。然元玉有奇才,若委以军旅之任,必能破虏立功,惜相左,仅一见于治河,且有金齿之厄,则命限之也!嘉靖中王允宁维桢,谭之班班,时无能用者。读文集,想其气象,要自不凡。他如王恂以修撰改大理丞抚贵州,杨鼎以编修兼御史,同元玉募兵,其方略必自可观。嘉靖庚戌赵文肃贞吉以谕德兼御史,赍五万金劳行营督战,既还,杖谪。词林皆夺气,争附丽,工青词,求入直,无敢言兵者。惟近日,或练兵,或本兵崛起。詹翰中为众所仗,大足吐气矣。

塘报

今军情紧急走报者,国初有刻期百户所,后改曰塘报。塘报之取义,未解所谓,其说亦不著。阅《马塍艺花》云:“凡花之蚤放者曰堂花。”堂一曰塘,其取之此与?

三军

三军者,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壮男待战,壮女负垒,发梁辍屋,给从使客,无得以助攻备,老弱牧牛马供爨。此商鞅之论。乃若春秋三军,殆不如此。盖皆堪战,而以大臣互出入分将者。

士戏

楚成得臣与晋文公遇,曰:“请与君之土戏。”戏者,兵也,三军之号,所云“戏下”是也,若曰“以兵相见”云耳。林尧叟谓得臣轻用民命,便解作戏弄之戏,学者习而不察,以为实然。夫得臣亦英雄,岂有此失?真千古不白之冤。更令左邱明扼腕,无以谢得臣。杜征南独不下一字,已得其解矣。

败将弛法

自古败军之将,必服上刑。辽、金稍弛其法,即国随之矣。我朝丘国公败死革爵,徙其家于岭外,自后遣将多以文臣督之,即边镇以赞理为名,而事皆归其掌握,故大将亦不敢力战深入,即败亦有分责,不得独坐一人矣。

射礼三不入

射礼,败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得入。败亡之耻莫甚焉,不入固宜;为人后者亦如之何?故冯文所云“贱夫妄为”者也。然则宜为后者当入矣。盖射本观德,德以孝为先。既为人后,则本生父母不得执三年丧,人子之心何安,而敢上观德之场乎?先王盖以教孝也。由是观之,当列不幸之科矣。冯又曰“非大宗、非贤、非德而后之,皆曰妄。弃其亲而亲人为利,几于夷虏禽兽。”吁,何至若是甚乎!其不妄者岂无十之四五乎?或者冯公有感之言,不可为据。

兵器

旗有五等,曰高招,曰角旗,曰门旗,曰督战麾旗,曰队旗。

纛有二等,曰牙纛,曰纛。盔有二等,曰明盔,曰衬盔。

牌有四等,曰挨牌,曰圆牌,曰藤牌,曰皮牌。

斧有四等,曰钺斧,曰凿斧,曰铁鞭,曰铁简。

刀有五等,曰腰刀,曰斩马刀,曰捍刀,曰眉刀,曰钩刀。

枪有十等,曰长枪,曰线枪,曰叉枪,曰看枪,曰蛇枪,曰神枪,曰飞枪,曰火枪,曰戟枪,曰拒马枪。

锤有五等,曰重,曰卧,曰蒜头,曰骨朵,曰□□。

棍有五等,曰双头,曰闷棍,曰脚棍,曰操钩,曰狼头棒。

弓有二等,曰马,曰步。弩有三等,曰斗子,曰诸葛,曰俚弩。

石有二等,曰飞,曰蔺。

炮虽名十一等,近益增多矣。

武艺十八事,一弓,二弩,三枪,四刃,五剑,六矛,七盾,八斧,九钺,十戟,十一鞭,十二蔺,十三挝,十四殳,十五叉,十六爬头,十七绵绳套索,十八白打。

白打即手搏之戏。唐庄宗用之赌郡,张敬儿仗以立功。俗谓之打拳,苏州人曰打手。能拉人骨至死,死之速迟全在手法,可以日月计。兼亦用棍,棍徒之说,殆取诸此。

左都督马芳,少为继母所虐,走出,遇虏掠去,从俺答饲马。虽小,辄能腾跃控御,无敢踶啮。又挽弱木为弓矢,每发命中。后亡归,隶周太傅尚文幕下,充骑队。虏至通州,以三百人横贯其阵,分为二,虏大惊引去。累立功至极品,盖嘉靖末一名将也。黄酋尝请与公约日手搏,许之。为坛塞上,方广五百步,各携虎士百人,去弓箭兵器,散手单合立坛侧。公结束登坛,威容若神,交手壁立,意气闲暇。黄亲酋望见震惧,不敢上,抽匏矢三发而去,虏皆退走。由此夺气,不敢窥塞者数年。公猿臂壮伟,走及奔马。太傅短小精悍,坐而竦身,两足跨坐屋梁以为常。乃议者谓太傅武艺虽非所长,练兵亦有可取。盖阿分宜之指欲弹治,而北方正赖其力,又恐摇动军心,生他变也。至马公虽始终无异议,而末年以郍吉纳降为非是,坐夺职。夫武人言战是本等事,乃以此课去留,何耶?如此人物,若使文臣知兵有方略者督之,捍奴虏如秋风扫落叶,可以一空,而动多牵制,不尽用,可恨。

刀两刃者曰拍刀,起于隋阚陵。

火器

火器起于周官,有矢枉、矢紧、矢利、火射、枉矢之属。以变星名,能飞且有光也。春秋焚成邱,焚者,樵之也,晋中军曳柴焚之也。鲁取齐攻廪邱之郛,主人焚冲,焚战车也。楚奔燧象,齐纵火牛,孙子五火之变,此其最著。水战之火,起于赤壁,束苇灌脂,用以济舟。魏、唐以来,火箭、射梯、巨炮、飞石。宋曾公亮编《武经》,有虎蹲、旋风之炮,蒺藜、霹雳之球。

国朝火车、火伞、大二三将军等铳,四眼、双头、九龙、三出、铁棒、石榴等器,最利者为佛郎机、鸟嘴,近又增火桶、火砖,而用无可加矣。此外则猛火油最烈,今未之闻。或云,出高丽东数千里,日初出处,烘石所融之液,佗物遇之即化为火,唯真琉璃器可贮。

陆战用火,莫著于陆逊秭归之役。水战用火,自赤壁外,莫著于我太祖鄱阳之役。然皆草木苇获之类,束而灌脂,又趁风势,虽间以球、炮,末闻全用火药、火器也。惟建文东昌之战,燕军为火器所乘,死者万馀人。味一“乘”字,则战酣而用,非全恃以决胜也。文皇因之,有神机铳炮之属,其制始盛,五军铁骑恃之益强,能逐虏数千里外。至宣皇喜峰口外之战,先以两翼飞矢,虏不能支,而后以此乘之,则用之次第可见。自后兵不习战,专倚之为护身符。敌佯挑战诱我,或驱所掳掠我中国人先尝我,火器叠发,敌叠为进退。药尽,敌冲而前,全军溃散。甚有不见敌而发火,敌至不及发而先走者,则火器误之也(火枪、火炮,守则得力,若战,不及弓矢便捷。此余亲在行间得之)。

火药重在提硝洁净。硝有上、中、下三等。上等百斤提至九十斤,次者提至八十斤,下者七十斤。必堿秽去尽,舂捣极细,试然铁上,着火无滓,方妙。大铳药干结成块,经年不碎,虽久冒雾雨,放之雄烈,远去百步。入火箭、火龙、火砖诸器之内,虽二三年可用,则提之至净故也。不者,虽藏之极密,吐湿,尽废无用矣。

阵法战法

刘锜、王德御金人于柘皋,用万人持斧,如墙而进,此阵法之最整者。葛荣众号百万,尔朱荣以八千骑讨之,分骑为数处,处不过数百人,扬尘鼓噪,使贼不测多少,临战不听,斩首以捧,捧之而已大破擒之,此战法之最神者。然必惯战久用精兵,指挥如意,方可语此。近年抚臣有以万人持刀,演为雪花阵,又有以万人持棍,演为一字阵,真同儿戏。吾友庄复我督粮庄浪,每称西兵戆勇,云:“百数人遇虏,杀尽不肯退,用兵者有此站立脚跟,方可言阵。”言战而吃紧尤在选将,将如何选,那得有宗汝霖一只具眼,拔出岳鹏举,只于练兵见之。看其入骨格坚劲,意思深沉,木呐有志尚者,付以二三百人,练成一队,卒而试之,果能站定不扰乱,益以千人,又尽其力量,加至三千,便是一枝上好战兵,能加至万人,即大将所向无前。更得文臣知兵者与之共事,而所谓监察巡视者,各宽其文法,公其举劾,何施不可?

步骑射

古人之射,穿杨命中,今天下之大,岂无其人?而省直武举,骑四矢以上,步射二矢以上,即为中式。闻射骑在十步之内,即步射靶子亦不过六十二步,苟有妙手与平日习惯,中之亦非难事。而从来骑未见有中至六七矢,步未有四五矢者。至十发十中,想二三百年中无一人矣。何古今人之不相及至此?(予往在湖南,有安化武童,善射,余首拔之。其人盖二十发而二十中也。)

僧慧开弓

开劲弓者,古多有之。左右射者亦有之。惟董僧慧能反手于背开五斛弓,此自来所无。僧慧,丹阳人,慷慨好读书,在南齐事晋安王子懋,子懋举兵不克死,僧慧葬之,悲恸而卒,真可谓义勇士矣!

纸铠绵甲

纸铠起于唐宣宗时,河中节度使徐商劈纸为之,劲矢不能入。商,有功五世孙也,官至平章事,太子太保,子彦若,官亦如之。有功仁恕之报也。

绵甲以绵花七斤,用布缝如夹袄,两臂过肩五寸,下长掩膝,粗线逐行横直缝紧,入水浸透,取起铺地,用脚踹实,以不胖胀为度,晒干收用。见雨不重,熏黰不烂,鸟铳不能大伤。纸甲,用无性极柔之纸,加工锤软,叠厚三寸,方寸四钉,如遇水雨浸湿,铳箭难透。

甲胄密法

兀太宗攻金,怀孟人李威从军,患世之甲胄不坚,得其妇兄杜坤密法,创蹄筋翎根别为之。太宗亲射不能入,宠以金符。威每战先登,不避矢石,帝劳之曰:“汝纵不自爱,独不为甲胄惜乎?”谓诸将曰:“能捍蔽尔为国家立功名者,威之甲也。”

廷杖

廷杖始于唐玄宗时,御史蒋挺决杖朝堂,张廷硅执奏,谓“御史可杀不可辱”,人服其知体。然本之,又起于隋。《文帝本纪》称“殿庭挞人”,此其征也。其后北魏、金、元皆用之,盖以夷狄效中国,而其本俗止有斩杀,原无此法。

成化以前,凡廷杖者,不去衣,用厚绵底衣重毡叠巴,示辱而已。然犹卧床数月,而后得愈。正德初年,逆瑾用事,恶廷臣,始去衣,遂有杖死者。又成、弘间下诏狱,惟叛逆、妖言、强盗好生打着问,喇虎、杀人打着问,其馀常犯,送锦衣镇抚司问,转法司拟罪,中间情重始有来说之旨。正德以后,一概打问,无复低昂矣。

凡廷杖者俱豫知状,或自分疏入必不免,得多服药,节啬以待,然间有死者。惟廖恭敏庄谏上皇事,久留中不报矣,以母忧领勘,合入见,景皇想旧事,大怒,命锦衣卫着实打八十,送吏部贬驿丞。此而不死,真天佑也。余同年有为刑官者曰:“凡卒然与杖,即十下亦可死,有意待杖,至百亦难毙。”盖心血不上冲故也,然刑人者亦可念已。

族刑

战国而后,有三族、五族、九族之刑。国朝乃十族。邹阳则谓荆轲湛七族,不知如何算帐。

木丸塞口

刑人者以木丸塞口,始于武曌杀郝象贤。象贤,处俊之孙。曌衔怨,因事诛之,临刑极骂,用此法令离磔其尸,斫夷祖父棺冢。人生不幸遇大难,度不可脱,只默默以死,何至愤极,以自取酷烈,且累及先人骸骨耶?读方正学传,尤令人酸感。

申文鬼杀

凡狱囚,往往为仇家赂狱吏,或承上官风旨,谬以疾申,不数日辄报死,实杀之也。成化弘治间,曹子文为司狱吏,主书写申状多矣。一日,与众坐狱舍,忽旋风从外来,文色变神乱,张目若对语曰:“某人某所命,某人某所使,非我罪也。”随语随困殆。舁归家,语不绝,卒。时谓众鬼杀人也。里中人亲见,皆能言之。

伏气

魏宏,字损之,宝元中进士,岳州司理参军。尝鞫狱,有囚闭口不食,莫能诘,宏乃引囚问曰:“吾以一物塞若鼻,能久不食乎?”囚惧,遂承伏。或问故,宏曰:“彼必善伏气,若塞鼻,则气结死矣。”

革鞭夹钱

洪武末年,湘阴县丞刘英以生革为鞭,长三尺,中夹铜钱,挞人至皮肉皆裂。尝出行,以巡检未即迎,怒而挞其妻,几死。上闻曰:“刑者不得已而用之,故圣人常加钦恤,惟恐滥及无辜。英,一县丞耳,酷虐乃至于此,独不闻刘宽蒲鞭之事哉?且律载刑具,明有定制,乃弃不用,而残贼如是,是废吾法也。难论常律。”逮至,戮于市。

刑人而笑

宁国诸生周世禄有仆逃孝丰,抵罪当赎金,械送本县。县令欲毙之狱,周代偿而舍之。其子希旦举进士,为莆司理,公训之:“无深文,无淫刑。古者怒而刑人,今或笑而刑人。怒则仇矣,笑则乐,仇之已甚,又可乐乎?余尽见有刑人而笑者,不独有司。”此言真刺骨可痛。

鹦鹉堕地

陆纶,字理之,号南洋,归安人,为云南太守。一日之野,有鹦鹉向前哀鸣,忽堕地,则赫然死人也。就而视之,已复为鹦鹉。呼老妪问故,家先杀人,瘗尸鹦鹉笼下,掘之如生。亟召其子孙,畀以杀人者。四境颂若神明。

神断

伍典为柳州太守,州民锺钮,其叔自他所贻书钮,携囊金市产。钮堕其计,至中途,叔与伙贼扑杀钮,携其囊金去,不可踪迹。妻讼之官,且祷于神,谓事必下公始得决。已而南宁道果以属公,檄至,公得钮妻所上叔所贻书,方思为之计,神忽见梦,公因策梦中语,谓事当起于僧人,因于府治白石山结僧堂一区,令方僧至者率舍其中,各写经凡几,已而得一僧,所写经字与锺妻所上书适类。又因诘其祝发岁月,正与杀钮时合,乃令锺妻遣仆觇之,众僧中果一人如钮叔,指以示,即公顷所诘问僧也。杖之吐实,遂伏辜。

陈琰,字公信,江都人,贡生。尝按云南,每出入,则凝顾院东民家烟楼,人莫知其故。一日召其家长,闭诸后堂,复遣人诣其家,文书匣检阅,有江西贩客路引,乃呼家长出讯曰:“汝于灶所谋害江西客人某,因取其货,汝罪当死。”即伏辜。盖尸瘗灶下,出入见烟楼中,若有人手招以诉者。众惊以为神。后转陕西布政。

余一龙,婺源人,为江西令。妻戴,以刳股疗姑,卒。继李入署,合卺夕,虑有乘间者,潜出则逻卒醉,狱户启,重囚将逸,悉捕获之。郊行见妇哭夫于墓而不哀,有男人从,召问,若与彼何亲?曰:“妇夫友也。”廉其邻里,妇故淫,夫暴死,家无期功亲。收妇系狱,阴语狱卒:“来视妇者告我。”前男子频致其私,狱卒以告,执讯之,吐实。邑称神明。

成宰,长垣人,举人,知睢州。有杀人北城者,街卒射声寻逐不得,来白。密察,中有无良数辈。忽驰骑迹之,一人卧褥下,有血刀,诘之,以屠彘对,笑曰:“屠彘,何避人为?而负刀以卧。北城之事,汝实为之。”出不意,语塞,服辜。

顾承显,临淮人,太保尚书佐之孙,为虞城令。乡民祝如川者颇居积,一夕,室有稿尸而丧其元。家人恟恟,惧不测。驰往熟视,笑曰:“是不类生人手刃者,殆仇之为,挟睚眦而思覆其巢。奴辈利汝财耳。”命遍索诸野,得新阡,有遗首焉,携至,吻合,迹其人,得之。立承,曰:“公天神也。”

增官寿

彰德部中有大盗发觉,株连士族数百家,葛端肃守礼为司理,谳鞫,尽释之。后晋为郎,病甚,梦帝谓曰:“以彰德狱事,增寿三纪。”后年七十四,官太子少保左都,卒。为郎时正年四十,其数果符。然则公不但增纪,且增郎秩至八座矣。

年少编发

两广擒贼,率多斩首,年少者亦毙于狱。嘉靖三十二年,总督应槚题请韦扶道等皆年二十以下,积恶未深,乞编发湖、江、浙为军。兵部聂贞襄公覆允。活人阴德,大矣,远矣。

非法用刑

南齐时,孔琇之为吴令,有十岁小儿偷刈邻家稻一束,付狱案罪。或谏之,琇之曰:“小便为盗,长大何所不为?”遂致于辟。又有吉翰,为徐州刺史,有死罪囚,典签意欲活之,因翰入关斋,呈事省讫,语令且去,明日更呈。明旦,典签不敢复入,呼之取昨呈来,谓曰:“卿意欲宥此囚,昨于斋中见其事,亦欲活之,但罪重不可全贷,既欲加恩,卿便当代任其罪。”因命右收典签付狱,杀之,原此囚生命。此皆出理法之外,乱世之政,不可为训。乃吉翰收入《循吏传》,而史赞琇之贞素之风,不践无义之地,何居?十岁必无按罪之理,典签即受贿,欲活死囚,进邪说,何至于杀?既可杀,囚无活理。此时君臣任意诛赏,读书有名称者尚然,况武夫悍将哉?大约惟势家强宗任意恣行,无敢犯而格者。生人之酷,宁独编民卒伍为然?可哀也已。

门客义男

樊举人者,寿宁侯门下客也。侯贵振天下,樊负势,结勋戚贵臣,一切奏状皆出其手。然驾空,亡事实,为怨家所发,事下刑部,刑部郎中韩绍宗具知,诘主奏,以实对曰:“樊举人为此。”于是摄樊举人。是时樊匿寿宁侯所甚深,乃百计出之。下狱数日,韩一旦出门,见地上一卷书,取视,则备书樊举人罪状,宜必置之死,不死不可。韩笑曰:“此樊举人所自为书也。”诘之果服。同僚咸谓:“此畏笞诬服耳,何乃自为此。”韩呼樊举人出,使背诵其书,背诵不讹一字。同僚惊问曰:“何乃自为此?对曰:“韩公者,非可摇动以势,蕲生则必死;今言死者,左计也。几死我耳。”郎中曰:“不然,若罪不至死。”于是发戍辽。寿宁侯虽心恶之,然无如之何。又朝审囚徒中,有乱义男妇者,坐死,冢宰三原王公疑其太重,以问主者,不能对,韩前对曰:“义男犯其主,与子犯其父同科,有之乎?” 冢宰曰:“然。”韩曰:“固也,然则乱义男妇者,独奈何弗死也。”(究与子亲妇有间,罪宜少减)冢宰雅知公,乃愈益重之,后官副使,归。苑洛先生之父也。

神示扼吭

马应祥为歙县知县,郡有杀人者,久不可得,乃以付公。公先期斋戒,祷越国汪公祠下曰:“神许我得其情,则雨。”是夜果雨。翌日启死者棺,事中诸人罗跪,乃一鼠自棺出,钻跪者一人衣底,寻忽不见。公念曰:“此神示也。”乃指其人曰:“杀人者汝。”其人色动,推究,果服。又郊外杀一人,未绝,公命移之县大门内,许人纵观之。乃一人嗟叹其侧者,久之,因扼其吭,遂绝。是时公已教隶卒觇举措矣,觇者以告,遂执而抵于法。盖杀人利其财,不绝,恐或出语,故复来扼吭耳。于是县中称神明。

雪冤解狱

保定御史栾尚岳,家居寝疾,微得其奴妄奸状,与妇议,欲扑杀之。妾闻告奴,奴厚贿一屠,夜入,杀御史夫妇,而密洒血宿仇赵某之门及所经道上。已乃佯惊大呼,集众迹之,以血为据。栾无子,奴妾即讦赵,坐大辟。赵不服,亟诉覆鞫。时青阳章时鸾为守,一见疑之,密询奴所最厚者何人,知为屠也,擒屠母,询之,立得实,尽伏辜,而御史之冤雪,赵氏之狱解。

冯小二

衡阳有少妇秦氏,孀居,有姿色,姑欲嫁之,不听。邻少年冯小二欲挑之,以姑在,不得间,因计毒其姑,佯为助丧,求与妇合。妇大怒,飞石中之。因讦妇有所私,为姑所禁,置鸩焉,陷于辟。有管思易者,鄞人,以恤刑至,疑之。夜梦老妇牵一马,泣诉曰:“马实杀我,非妇也。”遍求马姓者不得,视邻右尺牍有冯小二(马旁二为冯),忽悟曰:“是矣。”遽呼询之,立承,妇遂得释。管后与尚书吴中争狱,不胜,愤而卒。

同宗二狱

丰城雷焕九者,盗引为窝,法当死,以冤走匿。陶谐为佥事,曰:“第无恐,果冤,吾为尔辩之。”焕九出,公以杂诸隶中,使群盗认之,不识。明日复鞫之,门外跂而瞰者,执以入。盗叩头曰:“渠实贿我建昌狱中,使诬焕九。”焕九曰:“是同宗而有仇,不意其为此也。”立出焕九罪。又同宗有二商,自远归,其一商过旧馆止食,竟不归,其家以先归有谋,讼之。公推案馆人,不服。见馆所畜鸜鹆能言,使持刀诘之,鸜鹆言积灰处,启灰得尸,事遂白。咸以为神。

断朱英

尚书才宽为西安府太守,有治才。过客失金于店,急白宽,宽仰见飞鹰,又有蜘蛛坠案,曰:“店中必有朱姓名英者为盗。”执之果得金。民皆神之,谣曰:“才宽断朱英。”

呜咽声

邹平王之士为河间守,民妇赵,年二十六,无故死,讼于官。王手其牒,心动,如闻有呜咽声。廉之,则姑与少年通,因逼赵不从,断指自誓。窘之百方,益骂不从,姑与少年击之死。狱具,称神明。

支解不孝子

唐刚,保定府新城县人,告其子钺不孝,知县吴瑗令屠者支解钺而燔之。事闻,以专杀惨虐,瑗永远充军(嘉靖干九年事。不孝子宜诛,而诛之非法)。

二主事得罪

正德十三年,下刑部主事郑懋德、林桂于锦衣卫狱。初,刑部狱卒例有供食,后移为公使费,而以囚粮之嬴者给之,其弊已久。会锦衣卫千户王注与朱宁有连,挟宁势,纵恣。有瞽者善歌,出入注家。瞽者之兄与人斗,不胜,注为执斗者,绑掠之,寻死。其家讼于刑部,摄注就理,宁庇之不发。尚书张子麟、郎中林文缵知其故,置不问,员外郎刘秉监代文缵署事,再摄注,又不发。秉监即据众证成狱。注闻而惧,求救于宁曰:“我亲戚谁不知,乃待我言?”阴讽东厂发盗用囚粮事,时懋德、桂相继提牢,遂收系狱,且言诸堂官,皆利其嬴馀,请穷治。于是三法司皆恐,诣东厂求解,乃知意出于宁子麟及侍郎金献民、胡歆,造宁谢过,宁佯不知。三人者以秉监触祸,尤之,秉监称病不出。然宁必欲改狱,秉监乃移兵司马复勘,指为病死,注得改拟,而死者之家以诬反坐。注始诣刑部,见尚书侍郎皆与揖拜,若宾客礼。及谳,大理寺亦即报允。宁怒既释,乃寝囚粮事不治,懋德、桂本非其罪,竟调为州同知,懋德临清州,桂平度州。

争田

江西新建县民毛凤与同里民徐均仁争田,有旧怨,相讼久不决。会朝廷遣南刑部侍郎金绅巡礼江西,凤乃嗾人诬均仁频年在乡劫杀拒捕,且赂其县官,妄报于绅及镇守太监刘倜、巡按御史段正,同檄三司及分巡等官,遣百户叶俊往捕之。凤又赂以五十金,密谋害均仁一家,快私忿。俊率兵四十人,凤集二百七十馀人,操火铳兵器以从,围其家,纵火焚之。家属死者二十三人,杖死者五人,尽缚其未死者二十六人送于府,转达于巡按。御史皆信之,独按察司疑均仁等称冤。伤已重而无赃,其事必诬,令府县重鞫。死于狱者又十七人,存者徐细仔等三人令人诉之新巡按御史熊翀,奏其事,上以凤等挟仇聚众,诬害一家人命,命刑部郎中奚昊、锦衣千户潘旺往会镇巡核勘,得实,凤等及俊坐凌迟死,仍籍俊家,从者俱斩。并责问守巡等官,境内有大狱,久不究理,令具闻处治。后俊死于狱,磔尸于市。

寝大狱

李健斋,名茂功,文定公第四子也,为兴化守。少年群不逞,訽而过市,市人或目之曰将,曰虎,曰地煞。邑令喜事,博名高,知非公所欲也,私告变台使者党数百人有异谋,下令捕系,具狱。台使者檄公覆案,公嘻曰:“屠沽儿醉饱得过恶,足与治乎?”为戍一人,城旦舂三人,余杖而释之,郡人大安。同时吾兄汝器守建宁,亦有此事,活数百人。既归,即生二子,人谓有天道云。

鬼挠搏颡

神宗四十年,南京御史王万祚,严州府人,巡江至苏州治,豪家仆众,翕然归之。常熟有女巫,妖淫惑众,土人擒以献,其罪甚确。王览牒,忽大怒,坐诬,与杖各数十。众出不意,又暑月,毙者十馀人。巫叩谢去,王得意甚。回京,忽群鬼挠之,搏颡叫曰:这是我不是,这是我不是。”流血立死。

雪白

谚曰:“雪白百姓。”谓人身上无一点瑕颣也。此二字即美玉不能免,惟雪无之,故以为言。然古不云乎,一家之中,大者可诛,小者可杀,此又何也?百姓中岂无隐过?岂无无心之过?以雪白二字概之,不可;舍二字而苛求,不可。余所历府县正官甚多,有一最快事,录于后。

里中有某者,父子济恶,道路以目,即宦族方盛,无如之何。有谢氏子,家可千金,少孤而佚,诱之赌博。其祖尚在,老矣,且懦甚,屡往寻归,归而复去,盖某别有诱之之术,落其度中,心已荡,不可制也。历两年,其善田宅悉勒契质于大家矣。谢老大愤,欲告于官,某闻之,笑曰:“此所谓蜻蜓摇石柱者。”余叔父,谢老之婿也,来就谋,畏之,亦数数劝止。即余亦以为非敌。时县主为杨楚璞应聘,怀远人,癸未进士,有强干声。谢老奋曰:“杨公好官,即死,且走一遭。”状入不省,谢老大窘曰:“当死又何言?”众揶揄,尤不可忍,跄踉而归。次日,某方缓步街市,将寻谢老所在,捶之,尾而讙者数百人。忽捕者至,众失色,犹傲然挚其子以往。既至,杨不与语。某微觇气色,回顾同类曰:“事败矣。”杨治它文书毕,喝与大杖三十,其子求代,并杖下狱。而召谢老,慰谕令归,俟农毕待理,盖不啻家人父子云。众闻之皆大惊,呼杨青天。盖其人纵恶久,杨已刺知,待时而发。后竟伏罪,里中清泰者可十馀年。此后陈筠塘太守尤快尤多,然以此府怨遭谤,而杨之威德亦竟无人明之者,漫录出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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