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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1792~1808)

○壬子乾隆五十七年(公元一七九二年)

△秋七月,大学士福康安讨廓尔喀,降之。

廓尔喀本巴勒布念四汗城名,地当孔道,故名独着。自古不通中国,俗强很,习攻战。既以小部兼并布颜罕,叶楞罕、库库木罕三部,五十八年其酋刺纳巴都尔复并哲孟雄,巴作木朗、洛敏汤诸部,疆域广长数千里,户口百馀万,遂典我西藏以交易滋扰。

初,后藏班禅刺麻以四十五年来朝,祝上七旬万寿,朝廷礼之如达赖刺麻,锡卖优渥,王公以下布施山积。是冬班禅卒于京师,舍利西归,其兄仲巴方治商上事(商上,藏中掌财赋之秩),珍镶资货尽为所有,一无施舍。其弟舍玛尔巴亦以红教不得分惠,愤唆廓尔喀藉商税增额、食盐糅土为词,于五十五年春入寇。唐古特兵不能辟,我援剿之。侍卫巴忠等复调停贿和,以贼降饰奏,讽其遣酋玛木野人贡受封。明年,藏中岁币爽约,廓夷责负偿,复冒险深入,大掠札什伦布。仲巴挈资先遁,刺麻俱溃走,全藏大震。

上知驻藏诸臣不足恃,命大学士福康安为大将军,超勇公海兰察为参赞,率兵进征,由青海草地至藏。是夏,所调索偷及金川土练兵皆集,败其屯留济陇、绒辖之贼,尽复藏地。六月,大皋深入,首夺铁索桥之险,次破东觉岭之险,进至雍雅山,直抵朗古。廓夷震慑乞降,不许。复三路进攻,六战六捷,深入七百馀里,腧大山二重,夺其夹河北岸之山。其南岸大山后,即其国都阳布之地。

是时,其国南邻印度之披楞,即孟加拉,亦郎甲腊尔,《明史》作榜葛利,已为英吉利属部,披楞其都城名,一名噶里噶达,佯以兵船赴援,而阴窥其边境。廓夷两支大敌,益惧,再遣使军前乞哀。时我军进攻小挫,而境愈险,且恐大雪封山难返,乃允其降。尽献所掠藏中财宝,归被执之噶布伦,而献舍玛尔巴之尸,并贡驯象、番马、乐部,请永遵约束。定五年一贡。所贡象、马由定结大路经披楞之巴尔底萨小部,迂道月馀始至藏。其部长备米草、人夫护送,并蒙赏卖。大军摩崖纪功而还,留土番兵三千、汉蒙古千戍藏。

自是,驻藏大臣行事仪注始与达赖、班禅平等,其四噶布伦及番目缺均大臣与达赖会同选授,定经费、巡查额制,事权始一。又以历辈达赖,班禅各多亲族,营私专利,致召兵戎,自是特颁金奔巴瓶,供大招寺,遇呼毕勒罕出世,互报差异者,纳签瓶中,诵经降神,驻藏大臣会同达赖、班里于宗喀巴前掣之,以息争。盖漠南北与壹海各蒙古及滇蜀各边土司,皆崇信黄教,边民强横,故因慈悲以销残杀,假灵异以降服其心,此神道设教之微意也,而非乘用兵之后,亦无由变革焉。

△与俄罗斯订《恰克图市约》。

先是,俄罗斯纳我叛贼舍楞,绝其恰克图贸易。已而复开市。五十四年,又以纳我叛人闭市,严禁大黄、茶叶出口。至是,俄人复以为请,乃由库伦办事大臣与订《市约》五条,有云:“恰克图互市于中国初无利益,因你萨那特衙门吁请,是以开市。”

○癸丑乾隆五十八年(公元一七九三年)

△秋八月,英吉利来朝贡。

先是,五十七年十月,英吉利商人波朗、亚免、质臣等来广州,以其国王雅治命禀请督府:“因前年大皇帝万寿未申祝厘,今遣使臣马戛尔尼等将由天津入贡。”经粤督郭世勋奏闻,奉谕:“准其所请。”至是,英吉利使臣至京。

庚午,上御万树园大幄次,引见正使马戛尔尼、副使司当东等。己卯,赐英吉利国敕书,曰:“咨尔国王,远在重洋,倾心向化,特遣使恭裔表章,航海来庭,叩祝万寿,并备进方物,用将忱悃。朕披阅表文,词意肫恳,具见尔国王恭顺之诚,深为嘉许。所有斋到表贡之正副使臣,念其奉使远涉,推恩加礼,已令大臣等带领瞻觐,锡予筵宴,叠加赏卖,用示怀柔。其已回珠山之管船官役人等六百馀人,虽未来京,朕亦优加赏赐,俾得普沾恩惠,一视同仁。至尔国王表内恳请派一尔国之人住居天朝照管尔国买卖一节,此则与天朝体制不合,断不可行。向来西洋各国有愿来天朝当差之人,原准其来京,但既来之后,即遵用天朝服色,安置堂内,永远不准复回本国。此系天朝定制,想尔国王亦所知悉。今尔国王欲求派一尔国之人住居京城,既不能若来京当差之西洋人在京居住,不归本国,又不可听其往来,常通信息,实为无益之事。且天朝所管地方,至为广逮,凡外藩使臣到京,译馆供给、行止出入俱有一定体制,从无听其自便之例。今尔国若留人在京,言语不通,服饰殊制,无地可以安置。若必似来京当差之西洋人,令其一例改易服饰,天朝亦从不肯强人以所难。设天朝欲差人常住尔国,亦岂尔国所能遵行?况西洋诸国甚多,非止尔一国,若俱似尔国王恳请派人留京,岂能一一听许?是此事断断难行,岂能因尔国王一人之请,以致更张天朝百馀年法度?若云尔国王为照料买卖起见,则尔国人在澳门贸易非止一日,原无不加以恩视。即如从前博罗都噶尔亚、意大理亚等国,屡次遣使来朝,亦曾以照料贸易为请,天朝鉴其悃忱,优加体恤,凡遇该国等贸易之事,无不照料周备。前次广东商人吴昭平,有拖欠洋船价值银两者,俱飭令该总督由官库内先行动支帑项,代为清还,并将拖欠商人重治其罪。想此事尔国亦闻知矣,外国又何必派人留京,为此越例断不可行之请?况留人在京,距澳门贸易处所几及万里,伊亦何能照料耶?若云仰慕天朝,欲其观习教化,则天朝自有天朝礼法,与尔国各不相同,尔国所留之人即能习学,尔国自有风俗制度,亦断不能效法中国,即学会亦属无用。天朝抚有四海,惟励精图治、办理政务,奇珍异宝并无贵重,尔国王此次裔进各物,念其诚心逮献,特谕该管衙门收纳,其实天朝德威远被,万国来王,种种贵重之物,梯航毕集,无所不有,尔之正使等所亲见,然从不贵奇巧,并无更需尔国制办物件。是尔国王所请派人留京一事,于天朝体制既属不合,而于尔国亦殊觉无益,特此详晰开示,遣令贡使等安程回国。尔国王惟当善体朕意,益励款诚,永矢恭顺,以保义尔有邦,共享太平之福。”

又因其使臣越分干请,罔知大体,使谕使臣于朝,复敕诫其王,谕曰:“据尔使臣称,尔国货船将来或到浙江、宁波、珠山及天津、广东地方收泊交易一节。向来西洋各国前赴天朝地方贸易,俱在澳门设有洋行,收发各货,由来已久,尔国亦已遵行多年,并无异语。其浙江宁波,直隶天津等处,均未设有洋行,尔国船只到彼,亦无从销卖货物。况该处并无通事,不能谙晓尔国语言,诸多未便。除广东澳门地方仍准照旧交易外,所有尔使臣恳请向浙江宁波、珠山及直隶天津地方泊船贸易之处,皆不可行。又据尔使臣称,尔国买卖人要在天朝京城另立一行,收贮货物发卖,仿照俄罗斯之例一节,更断不可行。京城为万方拱极之区,体制森严,法令整肃,从无外藩人等在京城开设货行之事。尔国向在澳门交易,亦因澳门舆海口较近,且系西洋各国聚会之处,往来便益,若于京城设行发货,尔国在京城西北地方,相距簇远,运送货物亦甚不便。从前俄罗斯人在京城设馆贸易,因未立恰克图以前,不过暂行给屋居住,嗣因设立恰克图以后,俄罗斯在该处交易买卖,即不准在京城居住,亦已数十年。见在俄罗斯在恰克图边界交易,即典尔国在澳门交易相似。尔国既有澳门洋行发卖货物,何必又欲在京城另立一行?天朝疆界严明,从不许外藩人等稍有越境搀杂,是尔国欲在京城立行之事,必不可行。又据尔使臣称,欲求相近珠山地方小岛一处,商人到彼即在该处停歇,以便收存货物一节。尔国欲在珠山海岛地方居住,原为发卖货物而起,今珠山地方既无洋行,又无通事,尔国船只不在此停泊,尔国要此海岛何用,天朝尺土俱归版籍,疆址森然,即岛屿沙洲亦必画界分疆、各有专属,况外夷向化天朝、交易货物者,亦不仅尔英吉利一国,若别国纷纷效尤,恳请赏给地方居住买卖之人,岂能各应所求?且天朝亦无此体制,此事尤不便准行。又据称,拨给附近广东省城小地方一处,居住尔国夷商,或准令澳门居住之人出入自便一节。向来西洋各国夷商居住澳门贸易,画定住址地界,不得腧越尺寸,其赴洋行发货夷商,亦不得擅人省城,原以杜民夷之争论,立中外之大防。今欲于附近省城地方另拨一处,给尔国夷商居住,已非西洋夷商历来在澳门定例,况西洋各国住广东贸易多年,获利丰厚,来者日众,岂能一一拨给地方分住耶,至于夷商等出入往来,悉由地方官督率洋行商人随时稽察,若竟毫无限制,恐内地民人典尔国夷人间有争论,转非体恤之意,核之事宜,自应仍照定例,在澳门居住方为妥善。又据称,英吉利国夷商自广东下澳门、由内河行走货物,或不上税,或少上税一节。夷商贸易往来,纳税皆有定则,西洋各国均属相同,此时既不能因尔国船只较多,征收稍有溢额,亦不便将尔国上税之例独为减少,惟应照例公平抽收,与别国一体办理。嗣后尔国夷商贩贷赴澳门,仍当随时照料,用示体恤。又据称尔国船只请照例上税一节,粤海关征收船科,向有定例,今既未便于他处海口设行交易,自应仍在粤海关按例纳税,无庸另行晓谕。至于尔国所奉之天主教,原系西洋各国向奉之教,天朝自开辟以来,圣帝明王垂教创法,四方亿兆率由有素,不敢惑于异说,郎在京当差之西洋人等,居住在堂,亦不准与中国民人交接、妄行传教,华夷之辨甚严。今尔国使臣之意,欲任听夷人传教,尤属不可。以上所谕各条,原因尔国使臣妄说,尔国王或未能深悉天朝体制,并非有意妄干。朕于入贡诸邦,诚心向化者,无不加之体恤,用示怀柔,如有恳求之事,若于体制无妨,无不曲从所请,况尔国王僻处重洋,输诚纳贡,朕之锡予优加,倍于他国。今尔使臣所恳各条,不但于天朝法制攸关,即为尔国王谋,亦俱无益难行之事。兹再明白晓谕,尔国王或误听尔下人之言,任从夷商将贷船驶至浙江、天津地方,欲求上岸交易,天朝法制森严,各处守土文武恪遵功令,尔国船只到彼,该处文武必不肯令其停留,定当立时驱逐出洋,未免尔国夷商徒劳往返,勿谓言之不豫也。其檩遵毋忽,特此再谕。”

△冬十二月,遣英吉利使臣返国。

初,英吉利贡舟至天津,七月抵都后,贡舟即先还泊定海。及献见事毕,九月贡使回国,上令使臣由内河至定海放洋,特简军机大臣户部侍郎松筠以兵护行,所过提镇陈兵接护。贡使于路求请寓宁波市茶、丝各物,松筠为奏恳免税。既而抵抗州,以行李。从人登定渔贡舟,使臣仍请道内河达广。上念其重译输忱,许之,饬松筠回京,命两广总督长龄督带过岭。是月,使者自粤乘贡舟返国。

盖此次英人藉贡陈乞,本谋立马头、减关税,如澳夷事例,意望舟山(即定海县,以舟、珠音近,故又称珠山)。既未遂所求,上恐其至澳勾煽他国夷商开边衅,故特简重臣,陈兵卫护行,谕旨、覆奏皆用六百里驰递、火票排单。嗣上念英夷贪狡,终恐日久生心,复以前颁该国王敕谕二道宣示两广总督入交代内,俾后来知所从焉。

○乙卯乾隆六十年(公元一七九五年)

△英吉利复入贡。

先是,五十八年英吉利贡使将归,有旨许再来款贡。时在粤之大班波郎上事:国王备贡物由商船寄粤,请代进。署两广总督朱圭译其副表,以前年贡使入都、赏卖优渥,藉乞表悃忱,又言天朝大将军前年督兵至的密,英国曾发兵应援。的密即廓尔喀,此指五十七年大学士公福康安用兵西藏时也,英人盖以是明其效顺之忱。奏入,敕书。赐卖如例。

○己未嘉庆四年(公元一七九九年)

△广南酋阮福映禽献海寇。诏暴安南纳叛之罪。

安南王阮光平父子以兵篡国,国用虚耗,商舶不至,乃遣乌艚船百馀、总兵十二,以采办军饷为名,多招中国海盗为向导,入寇闽、粤、江、浙各省。奏禽海贼,屡有安南兵将及总兵敕印,诏移知安南,初不谓国王预知也。会黎氏甥农耐王阮福映乞师暹罗,克复农耐,夺其富春旧都,并缚海贼莫抉观等来献,皆中国奸民受安南伪职者,又上攻克富春时所获阮光缵封册、金印,诏以“阮氏父子臣事天朝,乃招纳叛亡,薮奸诲盗,负恩莫大,今国都、册印不保,灭亡已在旦夕,足征倾覆之不爽,其命两广总督吉庆赴镇南关勒兵备边,俟阮福映攻复安南全境以闻”。

○壬戌嘉庆七年(公元一八○二年)

△春三月,英人窥澳门。

时,英吉利突来兵船六,泊鸡颈洋,淹留数月,意窥澳门。住澳之大西洋人禀诉两广总督吉庆,云:“英吉利兵船泊零丁洋,距澳甚近,欲登岸借居洋房,恐其滋事,恳求保护。”吉庆饬洋商宣谕回国,至六月始去,特遣其酋陈谢,谓法兰西欲侵澳门,故举兵来护,讹言请勿轻信,意将掩其迹也。会住京之西洋人索德超等言其事于工部侍郎管西洋堂务大臣苏楞额,上闻驰询,吉庆以英人开帆日奏,得旨:“有犯必惩,切勿姑息;无隙莫扰,亦勿轻率。”

△秋七月,蕴端多尔济请巡俄罗斯边界。

时,喀尔喀亲王蕴端多尔济请巡查恰克图东西卡伦,奉谕:“俄罗斯交界四十七处卡伦,向来未定巡查之例,今蕴端多尔济奏称明年四月亲查恰克图西十九处卡伦,后年再查恰克图东二十八处卡伦,逾十年与库伦办事大臣轮流一次往查,亦属严肃边界之意,著照所请行。但俄罗斯人等多疑,著蕴端多尔济于巡查卡伦以前,明白晓谕,使俄罗斯固毕尔纳托尔等知巡查原欲永清二处交界,并无别故,自不至心生疑惧也。”

△冬十二月,封阮福映为越南国王。

阮福映复破东京,尽有安南,遣使入贡,备陈构兵始末,为先世黎氏复仇,其旧封农耐本古越裳地,今兼并安南,不忘世守,乞以越南名国。诏封福映越南国王,而归黎维祁遗榇及黎臣怀故土者还国。盖新阮篡黎十馀年而复灭于旧阮。例仍六年两贡并进。

○乙丑嘉庆十年(公元一八○五年)

△春三月,英吉利来贡。

时英吉利国王遣其酋多林文附商船来粤献方物,奉表云:“英吉利国王雅治管爱伦等处地方,呈天朝大皇帝。从前太上皇帝恩威逮播,四海升平,今大皇帝仁慈威武,天下太平,均同一德,凡有本国人来中国贸易,俱蒙一体公平恩待。因天朝百姓不能来我国贸易,我已分付在港脚等处地方官员,如与中国相连地方遇有天朝百姓兵丁人等,务耍加意相待。即遇有别项事情,要我出力,我亦十分欢喜效力。我与法兰西国前已修和,因和之后伊国强悍无理,是以我今复与伊国战争。我今本意原欲和好无事,岂料伊国强横凌辱,致我不能忍受,又于海口地方设立重兵,显有歹意,我恐被伊国占夺,无奈亦止得设立重兵防守,并非意存好斗。我虽然与伊国战争,仍可照旧来中国贸易通好,并无阻滞。那法兰西国海口虽有重兵,我已用兵围住,伊不能出口,此外又多派兵船护送,是以我贸易船只可保无虞。又幸遇大皇帝圣明,即使法兰西国有着人到中国谣言疏间我国,我想大皇帝必不听信。再伊国不独存心想战,占夺我国,并欲占夺我之属国。伊国若兵力不能相敌,伊必另设阴谋。即伊国恃强设计,我国均能设备提防,可保无虞。查该法兰西国内已乱十三年,法兰西老国王为人甚好,竟被伊国人弑害,深为可悯可恨,如今伊国有一人做国长,存心无道,意欲惑乱人心,使通国之人不顾五伦,不畏天地。我想伊断不能惑乱中国,大皇帝英明素著,定然洞察其奸。恭祝大皇帝长享四海升平之福。具本国些须土物,伏乞大皇帝赏收。”

经粤督倭什布翻译呈进,并奏云:“查英吉利国王表内所称与法兰西国争斗及法兰西有着人到中国认言疏间等语,查系嘉庆七年六月问,有住澳之夷目委黎多寄信舆在京之西洋人索德超,言英吉利有大战船六只近澳门停泊,恐有觊觎情事,转呈管理西洋人大臣苏摆额具奏,谕旨查询,经前督臣吉庆查奏:‘英吉利护贷兵船均已陆续回国,其泊澳门外时并未滋事,因该国向来恃强,澳夷是以惊疑。’今该国王表文所称谣言疏间之语,自系指前事而言。本年该国亦有护送贷四兵船来广,随贷船仍回国,并无丝毫滋事。且贸易夷船,英吉利货物最细,较别国买卖殷厚,该国目商均称恭顺。臣等窥测其隐,因典法菌西蛮绸相争,恐为离问,有妨贸易,故于表内特陈共事,密询洋商潘致祥等,馀称系此意。该二国僻居西北海外,去叟束甚遥,断无虞别滋事端,语似可信,可以仰慰圣廑。”

嗣奉廷寄,覆奏云:“伏查外洋各夷商并该国商船,俱无兵船,惟该国王货船始有兵船四又护送,在虎门外交易后,同贷船回国,不少逗留,臣等亦派兵役防送。至各夷贷船均有炮火器械,自资防范,原准携带。该国原表‘欢喜效力,等语,自系闻洋面不靖,或需伊等出力之意。如澳门夷目愿备兵船帮同出洋缉捕,臣以体制不符,出示停止,揣其情形,不过藉协捕为名,冀免此船出入纳税。而英夷得闻此事,亦希效尤免税,又恐澳门夷船有功,或待彼国冷淡,意不过如此。有师国夷船,既大多载炮火,洋盗俱不敢抢劫,澳门等处又至各船巡防,不致少有疏失,可以无廑圣念。”

奏入,上命斋贡入京,按例颁赏,并谕新任总督那彦成以“整饬戎备,勿令澳门近地致有窃掠,胎笑远人。共护贷兵船停泊,总当循照旧规,勿令逾越为要”。

△夏四月,禁西洋人刻书传教。

御史蔡维钰奏请严禁西洋人刻书传教,奉谕:“京师设立西洋堂,原因推算天文、参用西法,凡西洋人等情愿来京学艺者,均得在堂栖止,乃各堂西洋人每与内地民人往来讲习,并有刊刻书籍、私自流传之事。在该国习俗相沿,信奉天主教,伊等自行讲论、立说成书,原所不禁,至在内地刊刻书籍,私与民人传习,向来本定有例禁,今奉行日久,未免懈弛,其中一二好事之徒,创立异说,妄思传播,而愚民无知,往往易马所惑,不可不申明旧例,以杜歧趋。嗣后著管理西洋堂务大臣留心稽察,如有西洋人私刊书籍,郎行查出销毁,并随时谕知在京之西洋人等,务当安分学艺,不得典内地民人往来交结。仍著提督衙门五城顺天府,将坊肆私刊书籍一体查销,不得任听胥役借端滋扰,致干戾咎。”

△圈禁西洋人德天赐于厄鲁特营房。

广东民陈若望私代西洋人德天赐递送书信、地图,拿解刑部,并究出传教、习教多人。刑部奏将各犯分别定拟,得旨:“德天赐胆敢私行传教,不惟愚民妇女被其煽惑,兼有旗人亦复信奉,并用汉字编造西洋经卷,至三十一种之多,若不严行惩办,何以辟异说而杜歧趋?且该国原系书写西洋字,内地民人从无传习,今查出所造经卷俱系刊刻汉字,其居心实不可问。此在内地愚民已不得传习,而旗人尤不应出此,关系人心风俗者甚巨。所有寄信人隙若望,在堂讲道之汉军周炳德,会长民人刘朝栋、赵廷畛、朱长泰、汉军汪茂德,或往来寄信,或展转传惑,著照刑部所拟,发往伊犁,给厄鲁特为奴,仍先用重枷枷号三个月,以示惩儆。民妇陈杨氏,以妇女充当会长,尤属不安本分,著发往伊犁,给兵丁为奴,不准折枷收赎。民人简恒,曾代为寄信,请人传教:汉军佟恒善,经反复开导,执迷不悟。俱著枷号三个月,满日发往伊犁,给厄鲁特为奴。周炳德、汪茂德、佟恒善既白背根本,甘心习学洋教,实不齿于人类,均令销去旗档。德天赐来京当差,不知安分守法,妄行刊书传教,实为可恶,著圈禁厄鲁特营房,交庆杰严马管束,以杜煽惑。”

△五月,管理西洋堂事务常福罢。

甲申朔,上谕:“向来西洋堂事务,俱派总管内务府大臣管理,而历任总管之大臣等,不能实心经理,其派委司员亦不常川稽查,大率有名无实。即如近日德天赐等妄行刊书传教,煽惑旗民,此皆由历任该管大臣官员等平日不能认真查察,以致伊等敢于私通书信、往来交结。现在管理西洋堂事务之常福,著无庸兼管,改派禄康、长龄、英和管理。其应如何设立章程、严加管束之处,著禄康等悉心妥议具奏。”

寻议酌派司员到堂稽查,设立堆拨轮流巡绰,撤毁堂额天主字样,禁止旗民彼此往来,封禁该堂女堂房屋,稽察海淀各堂寓所,译验该国投寄信书,编造服役人数册档,示谕习教治罪条款,禁止收买药材洋草,从之。

△禁旗人习天主教。

时有佟澜、色克舒敏、李庆喜,因传习天主教革职,交刑部审办。刑部奏:“佟澜等俱愿出教,请革职、免其治罪。”奉谕:“佟澜等均系旗人,且任职官,辄敢弃背根本。学习洋教,见虽据供明真心改悔,但恐因一时畏罪求免,伊等全家久为邪说所惑,一经释放,或仍私相崇奉,其言殊难凭信。佟澜、色克舒敏、李庆喜仍著在刑部羁禁,将伊家属传至,令其当面告诫,各将洋教不祀祖先、不供门灶等事全行改革,仍交各旗查明伊全家出教属实,由该管参佐领具结详报,再行释放。如释放后再敢私行习教,即加倍治罪,决不宽贷。”

△秋,暹罗入贡。

时暹罗贡表,又言方出师攻缅获捷,复颁敕谕解之。缅闻,亦叩关求人贡,疆吏以非贡期却之。缅亦自是循例修贡不绝。

△冬十一月,申严粤省传教禁。

奉上谕:“军机大臣等:本日朕恭阅皇考高宗纯皇帝《实录》乾隆四十九年十一月内钦奉圣谕,以‘西洋人蔓延数省,皆由广东地方官未能稽察防范所致。向来西洋人情愿进京效力者,尚须该省督抚奏明允准后,遣员伴送来京,何以此次罗玛当家竟公然分派多人赴各省传教,澳门距省甚近,地方官平日竟如聋聩,毫无觉察,自有应得处分。倘嗣后仍有西洋人潜出滋事者,一经发觉,惟该督抚是问,即当重治其罪’等因。又奉圣谕,以‘孙士毅奏委员伴送西洋人德天赐等四人进京,已敷当差,嗣后可无庸选派,俟将来人少需用之时,另行听候谕旨’等因。仰见皇考禁绝邪说、训诫严明至意。当德天赐等进京效力之时,在京西洋人已敷当差,即谕令停止选派,可见西洋人等来至内地授徒传教、为害风俗,早在圣明鉴察之中。粤省澳门地方洋舶往来,该国人等自因赴广贸易、舆内地民人勾结,始能惑众传教,如果粤省稽察严密,何至私越内地乎,本年因江西省拿获为西洋人送信之陈若望,及山西省民人李如接引西洋人若亚敬传教等案,业经根讯明确,分别惩创。嗣后著该督抚等饬知地方官,于澳门地方严查西洋人等,除贸易外如有私行逗留、讲经传教等事,即随时饬禁,勿任潜赴他省,致滋煽诱。其有内地民人暗为接引者,即当访拿惩办,庶知儆惧。并当晓谕民人等,以西洋邪教例禁綦严,不可受其愚惑,致蹈法网,俾无知愚民各知迁善远罪,则西洋人等自无所肆其簧鼓,即旧设有天主堂之处亦不禁而自绝,此尤潜移默化之方。该督抚等惟当善为经理,实力稽查,绝其根株,正其趋向,亦整风饬俗之要务也。”

△冬十二月,禁俄罗斯商船来粤互市。

先是,有臣国商船二来粤请互市,总督那彦成驳不许,监督阿克当阿不候札覆,遽令开舱卸货,有旨将阿克当阿同前监督延丰、巡抚孙玉庭议处。至是,总督吴熊光查奏,得旨:“据吴熊光等奏,查明臣国即俄罗斯国,向例止准在恰克图地方通市贸易,本有一定界限。今该国商船驶至粤束,恳请越关卸货,自应照例驳回,乃延丰擅准进埔卸货,实属冒昧。且该国商船于十月于八、十七等日先后进口,延丰于二十九日始行具奏,又于咨商总督后,并不候那彦成回咨,辄以 ‘意见相同’之语捏词人告,其咎甚重。前经降旨,将延丰降为七晶笔帖式,尚不足以示惩,延丰著即革职。接任监督阿克当阿,因延丰已准该夷商起卸一船货物,亦即不候那彦成移知,率准后船进埔卸载,吴熊光、孙玉庭未经查明,遽准开船回国,均属办理未协,不能无咎,吴熊光、孙玉庭、阿克当阿均著交部议处。嗣后遇有该国商船来广贸易者,惟当严行驳回,毋得擅准起卸货物,以昭定制。”

○戊辰嘉庆十三年(公元一八○八年)

△秋九月,英人谋袭澳门,不果。

初,英吉利有大班喇咈者,约孟甲剌(即孟加腊)兵头以兵船十艘窥伺安南,为安南所烬,无颜返国,以所馀艘顺抵粤洋。其船大者番梢七百,中者二百,小者百人,他枪炮、剑刀、火弹称是。旧制英吉利护货兵船泊十字门外,时贷船未至,乃绐言护货。既而兵头度路利扬言:法兰西侵据大西洋,国主迁于亚美利加洲,英吉利与大西洋世好,虑法兰西入澳滋扰,因以兵来助。其实不得逞于安南,思占澳门为补牢计也。澳夷不敢校。然英人惧中国不从,亦未敢显言据澳。

总督吴熊光饬洋商谕大班,俾兵船旦夕回帆。度路利不听,将入澳登岸定居。澳夷理事官委黎多服从,诡云国主有书,许令安置。八月二日,以二百人人三巴寺。百人人龙嵩庙,以二百人飕东望洋、百人踞西望洋。在三巴寺者,复移于西洋市楼。

熊光与监督常显谕洋商挟大班赴澳慰遣,坚不肯行,乃下令封舱,禁贸易,断买办,移驻澳左翼、碣石二镇师船五十、红单船三十六,自虎门进省防护。而英吉利复续来兵船八,每船番梢六七百,泊鸡颈九洲洋。虎头门在东莞县,为中路海洋进口要隘,左翼镇驻兵于此,建炮台焉。是月朔日,以三兵船闯入虎门,进泊黄埔。

熊光奏闻,得旨:“英吉利夷人藉称大西洋地方被法兰西占踞,该国因与大西洋邻好,恐大西洋人之在澳门者,法兰西欺阻贸易,辄派夷目带领兵船前来帮护,所言全不可信,而且断无此理。见在先后到船九只,皆带有炮械、火药等物,竟敢湾泊香山县属鸡颈洋面,并有夷兵三百名公然登岸,居住澳门三巴寺、龙嵩庙,分守东西炮台,实属桀骛可恶。该员等见将该国夷船停止开舱,派员剀切晓谕,俟夷兵退出澳门方准起货,并称夷人若再挨延,即封禁进澳水路,绝其粮食,所办尚是。但究竟如何严切晓渝,及见在作何准备之处,全未奏及,所办太软。边疆重地,外夷敢心存觊觎、饰词尝试,不可稍示以弱,此时如该国兵船业经退出澳门则已,如尚未退出澳门,吴熊光即行遴派晓事文武大员,前往澳门严加诘责,以‘天朝禁令綦严,不容稍有越犯。大西洋与法兰西彼此构衅,自相争杀,原属情事之常,中国并不过问,郎如近年缅甸、暹罗二国互相仇杀,业经叩关求援,大皇帝一视同仁,毫无偏向,至于中国、外藩,自有一定疆界。试思中国兵船从无远涉外洋向尔园地方屯扎之事,而尔国兵船辄敢驶进澳门,登岸居住,冒昧已极。若云因恐法兰西欺侮西洋,前来帮护,殊不知西洋夷人既在中国地方居住,法兰西焉敢前来侵夺,以致冒犯天朝?即使法兰西果有此事,天朝法令俱在,断不能稍为姑容,必当立调劲兵,大加剿杀,申明海禁,又何必尔国派兵前来,代为防护?若云洋匪未净,欲思效力天朝,尤属无谓,海洋盗匪屡经剿辨,不过东窜西逃,既经兵船四路禽拿,不日即可歼尽馀孽,又何藉尔国兵力乎?看来竟系尔国夷人见西洋人在澳门贸易,趁其微弱之时,意图占住,大干天朝例禁矣。尔国臣事天朝,平素遣使进贡,尚称恭顺,乃此次无知冒犯,实出情理之外!本当即行拿究,姑先明白晓谕。尔若自知悚惧,即速撤兵开帆,不敢片刻逗留,尚可曲恕尔罪,仍准尔国贸易,若再有延挨,不遵法度,则不但目前停止开舱,一面即当封禁进澳水路,绝尔粮食,并当调集大兵前来围捕,尔等后悔无及’。如此逐层晓谕,义正词严,该夷人自当畏惧檩遵。吴熊光等仍当密速调派得力将弁,统领水路官兵,整顿预备,设该夷人一有不遵,竟当统兵剿办,不可畏葸姑息,庶足以伸国威而清海滋,此于边务夷情,大有关系。该督不此之虑,而惟鳃鳃于数十万税银,往复筹计,其于防备机宜全未办及,吴熊光、孙玉庭均懦弱不知大体。且吴熊光、孙玉庭此次来折仅由马上飞递,亦属迟缓,此次著由五百里发往吴熊光等即速遵办,并传谕常显知之。”

又谕:“英吉利国所递原禀,翻译进京,朕详加披阅,禀内所叙之词,多不恭顺。如所称该国王多派战船兵丁赴中国海面,若法兰西国人来至澳门,预备防堵等语,殊不成话。该国王既知为中国海面,即不应派兵擅入,况法兰西国夷人并未来至澳门,何得借词越进,天朝兵精粮足,即外藩部落,或敢桀惊思逞,不难声罪致讨,若蛮触相争,叩开求救,天朝一视同仁,断无偏护,何须该国王豫筹防堵耶?又称法兰西系各国仇人,该国王派兵作敌,以期保护中国、博勒都雅、英吉利三国买卖等语,尤属谬妄,试思天朝臣服中外,夷夏咸宾,蕞尔夷邦何得与中国并论,又称天朝海面盗案甚多,商贩被劫,该国王派备兵船,情愿效力剿捕等语,究系意存轻视。见在海洋水师兵船梭织巡缉,沿海各口岸断绝接济,盗匪日形穷蹙,岂转待外夷相助,种种措词背谬,于边务夷情大有关系,该督等接阅夷禀,早当驱逐驳饬,乃止以‘停止开舱、封禁进澳水路、绝其粮食’虚言由寻常马递入告,且该督等具奏后,该国夷船曾否退去,亦未据绩行驰报,吴熊光不应如此糊涂懈怠,实出意想之外,试思边防重地,任令外夷带兵阑入、占据炮台,视为无关紧要,不知有何事大于此事者,该督等接奉此旨,即将夷船见在情形及如何密饬筹备之处,速行奏闻,无论退去、未退去,即由五百里具奏。”

△冬十一月,遣永保赴粤查办。

先是,吴熊光撤香山虎门兵回营自卫,九月二十三日,度路利率兵目十馀、散兵四十、水梢二百,自黄埔以三板船三十馀直抵会城,入洋馆。二十六日,又载三板船十馀,以禁断买办为名,云至十三行公司洋馆取其储蓄,碣石总兵黄飞鹏时统师驻省河,飞炮击之,毙英兵一,伤英兵三,始惧而退,其入夷馆者自若也。又值封舱令下,大班请还累年洋帐,裁所已市茶出口,或退茶洋行,而价银、息银全偿,监督常显严词饬驳,续来商船皆泊零丁洋,停其带引入埔。会英吉利祖家(即欧罗巴本国)一船主至,以封舱慰大班曰:“犯中国而绝市,虽得澳门,犹石田也,不如已。”先时英船七月抵广,换贷后十月即可回帆,至是停滞港外数月,各国商人亦咸怨之。十月十闩,奉抗延剿办之谕,各路官军云集,距澳门八里之关闸、二十里之前山寨复增兵防守,英人乃大恐,虑其贸易之停也,始议迁贿澳番?约以番银六—卜万圆犒军。

澳番输款,英吉利之兵总悦,大班乃具状归诚,请给买办、复开舱以入埔,其入澳英兵撤遣回国,熊光许焉。是月七日,遂先后起楗去。十一日,复开舱验货。熊光遂以英吉利兵船全数退出澳门入奏。

奉谕:“此次该国夷人自七月来至澳门,住守数月有馀,夷情叵测,必有所为而来,何以又无故而去,且所称‘见圣谕严明、兵威壮盛,业已不敢抗达’之语,所见系何谕旨?所派系属何兵?并未一一声叙。况夷禀尚未呈递,吴熊光辄称‘夷船风信一过,郎不能开行,如果切实恳求,即准其开船’,见好于夷人,岂非示之以弱乎?外夷来至内地贸易,输纳税课,原因其恪守藩服,用示怀柔,并非利其财货,若沾沾以征榷为重,无怪该夷人肆意居奇,意存轻视也。永保驰抵粤束,郎会同韩树详查荚吉利夷船田何俭入内地,自七月至今,呈递夷禀几次?吴熊光如何批示?所称水陆两途严密布置官兵,所派系属何兵?节次称奏派员剀切晓谕,并‘圣谕严明’之语,所见系何谕旨,所派系属何员,因何全行退出?有热豫准开舱贸易之事,逐一奏闻。仍严切晓渝墓吉利夷人,以‘尔等擅入澳门,实属冒昧,断不能仍准贸易。倘自知悔罪畏服,倍加恭顺,于二、三年后再行恳请,彼时尔国货船亦止准在澳门以外停泊,俟奏闻大皇帝,候旨遵行。设再欲携带兵船,郎当永断贸易,声罪致讨’。倘永保到彼后吴熊光业已准令开舱,郎当查明因何允准,是否系该国夷人具禀恳求,抑系吴熊光先行准令开舱,该夷始行退出之处,一并据实具奏,不可稍有隐饰。”

旋罢吴熊光,以永保为两广总督,韩封为广东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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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柔远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