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六 浮溪集 卷第二十七
宋 汪藻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武英殿聚珍版本
卷第二十八

浮溪集巻二十七

     宋   汪   藻   撰

 志铭

  赠左大中大夫致仕陈君墓志铭

左大中大夫致仕陈君彦恭既葬之五年其子袤令衢

之龙游以书抵君之故人汪藻而告曰先大夫之没不

幸葬于兵间不暇求能言者识其墓今不肖孤老矣惧

一旦先狗马填沟壑使先人之平生泯泯然无以见世

惟夫子哀而赐之铭以振耀陈氏使死而不朽先大夫

实宠嘉之君奉使九路时治江南之番阳藻归番阳与

君游冣久熟知君行治铭君固宜君讳彦恭字子愿其

上世家闽之莆阳后复徙居姑苏今为姑苏人曾大父

绛举贤良方正景徳间卒官左司谏生动之为秘书丞

赠银青光禄大夫银青生侗以文行为富韩公所知出

入册府二十馀年更熙宁元丰无所附丽历朝奉大夫

卫尉少卿以殁赠金紫光禄大夫金紫于君为皇考君

少力学落笔过人父友苏轼孙谔皆器而勉之中元祐

某年乙科调太平州司法参军擢编修敕令所删定官

改宣教郎出通判保州先是编修敕令官蔡京以事属

君君不应衔之及是代还京当国除提举河北东流物

料不拜复通判巩州巩被边官吏习用库钱无所忌君

洗手奉法不以一钱假人且条其宿赃十馀万其风为

变熙州帅姚雄请以弓箭手垦田实边宣抚使童贯忌

雄阴沮之州县莫敢迕君推行自如岁得米九万斛贯

之至巩也守率其下属櫜鞬拜道左君独朝服揖贯贯

滋不平人为君惧君处之晏如㑹罢归以免除提辖河

东路坑冶铸钱蔡京以其党转运使王桓兼之桓欲増

监鼓铸其数倍经君曰山泽之利不可竭祖宗之额不

可逾以此病民吾不忍也桓怒以闻罢君归吏部久之

除提㸃九路坑冶铸钱九路地绵百馀州异时居官者

惮江湖岭海之艰率家居可否事君周行万里冒风波

瘴疠而前至课赢十馀倍入大理为正拜尚书刑部郎

中京师水环城浩然上以为忧命君出按使还合旨除

户部郎中户部议留炭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朝廷以为非不乐君者谗曰

陈某实为此君受诬不言黜监滑州酒事白差知眉州

丐闲得提举江州太平观还朝宰相欲以君为光禄少

卿君曰吾不用于世久矣里除岂吾事哉得方数百里

为天子牧民足矣语闻除知寿春府移泗州复还寿春

㑹金人冦京师王室来告难君读诏书泣下悉禁旅而

西或曰世乱如此空一府无兵可乎君曰陛下安在而

守臣欲留兵自卫耶以其师皆出东诸侯闻之无不愧

服是冬诏令不出国门群盗纷然旁郡光黄等州皆陷

叛将李安提兵及疆鼓声闻于寿剧贼李全亦环城宵

掠城中汹惧公以计招安安许诺即单骑叩安营为之

陈逆顺祸福安不意君来矍然下拜君知二冦不复合

也乃声言讨贼安以兵㑹之临阵斩全馀党皆殪师还

厚犒安等趣其兵西安畏威不敢留夜半引去州以无

事岁馀复请祠而归属金兵南渡避地辗转数州至㑹

稽请老以疾终焉春秋七十有二寔建炎三年十月某

甲子也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君平江府光禄山祖宗

之原妻令人梅氏龙图阁学士挚之孙先君四月卒四

子长曰高蚤世次曰袤奉职郎龙游君也次曰裒宣义

郎出后君之长兄某亦前卒次曰袠授承直郎绍兴府

观察判官三女北海簿杨符右承事郎梁庭诲迪功郎

彭熚其婿也君肝膈洞然平生不以一语欺人服继母

刘夫人丧哀毁骨立王室在难语辄流涕忠孝纯诚盖

其天性闻胜流奇士必先就见以身倾下之茍非其人

虽在势视之蔑如也坐此连蹇四十馀年虽老而衰犹

不少贬所至称长者居官不立奇不钓声誉既去后人

以为法其守寿春活人以千万计相与图君像事之至

今寿春人尚奉祠不衰云铭曰

国风中微士习浮伪惟谖之臧以直为否陈君慨然自

别兹世持身治人一用其至彼权者夫威福惟意吾躬

可摧宁汝轩轾以兹数穷材不容试君何悔追精白弥

著莫荣有终莫乐无愧后人求君视此铭志

  左朝请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庄君墓志铭

君姓庄氏讳安常字子尚曽祖曰允明世家广陵祖询

始徙宜兴宜兴之庄逮君三世矣皇考曰徽以进士起

家事永祐陵为通奉大夫徽猷阁待制赠少师谥僖简

而君之祖亦赠通议大夫僖简于时为名臣君世其家

学入太学为英俊所推僖简任子次及君君不愿也政

和二年赐上舍第胪传庭中徽宗识之曰是庄徽子也

搢绅荣之调青州益都县主簿改监惠民局擢广亲宅

宗子学正太学录太学博士时朝廷以三舍法颁天下

学官号一时人物之选又择老成厚重者使诸路黜陟

勤惰以广上意首用君提举京西南路学事遭僖简公

忧免丧知南剑州靖康初金人犯阙诸道兵戍京师福


州军行不满意戕其帅道将出南剑部使者莫知所为

厚糗粮金缯幸其去君移书显责之曰王室方艰日夜

望天下兵至今此军甫授甲已无顾忌如此尚敢望其


冒万死为朝廷用乎不痛惩艾诛其人将悉效尤而起

祸有不胜言者公等忍坐视其乱耶不聴贼鼓行而来

所过残蹂南剑空一城皆欲亡去君豫有以镇抚之而

阴为之备贼顿城下出丑语摇城中君不为动至留月

馀秋毫无所得反虞君袭之则来告曰首乱者某人也

愿执于公假道以行于是缚二十馀人来献君率僚属


坐溪上受之君既得罪人即遣其馀出疆悉以手加额

而去无一人敢哗者繇是闽之八州皆安无何南剑受

代交印符而代者以忧去适建州兵乱州人挽君不得


行乃相与乞部使者留君君不得已复留三月阖境无

犬吠之警南剑人徳君歌思至今久之知处州处州大

治请外祠得主管台州崇道观起知抚州寻辞之复食

崇道之禄绍兴十六年十二月己亥卒于镇江府金坛

县其子之官舍得年七十五积官至朝请大夫初室张

氏继室石氏皆封宜人石氏亦先君卒六男子曰璹右

宣教郎知镇江府金坛县后君逾年卒曰琯监潭州南

岳庙曰玙婺州兰溪县主簿皆迪功郎曰玠曰璋曰璠

皆将仕郎四女子右承务郎蒋庆祖左奉议郎仲并右

从政郎王直谅其婿也季未行君浑厚疏通于经术得

其指归与人交一于至诚未尝用趋舍为疏数缓急轻

重厚薄也平居笑语呴呴若儒生于世事不经意者及

变出非常关豺狼之口而夺之气虽久临方面而老于

应变者不能为人以是服君君自南剑归翛然自放于

溪山之间日从诸子质问经义口未尝挂除书虽暂出

不旋踵而归然享静退清康之乐者二十馀年自渡江

士大夫终始无愧少君比者十七年三月乙亥诸孤奉

君葬宜兴县君山乡紫花坞以石宜人祔玙等来乞铭

铭曰

徳本于诚学本于经隠然振其家声为后学之师承遭

变而得豺虺之情立谈而弭一方之惊早休而与世无

营享黄发庞眉之龄所遗子孙者非满籯也君之后其

皆有成乎

  左朝奉郎知处州江君墓志铭

崇宁初余入太学为诸生始识兰溪江安中望其容粹

然而温聴其言款然而诚与之谈经超然得其指归及

议论反复确然莫可回夺也余于是定交焉自此间数

年必一相从见于婺源于㑹稽而婺源为冣久绍兴戊

午余居吴兴之长城与安中不相闻者三年一日其孤

䩚以状来告曰六月壬午安中卒矣余为位以哭曰嗟

乎安中之材而止于是哉非予铭安中而谁欤君讳惇

提安中其字也高祖澄以赀雄其乡重功名省器识厚

币致四方贤者使与其子游数十年间诸孙登进士第

者十馀人繇是兰溪之江闻天下祖逊赠朝请郎父术

以奉议郎致仕赠朝散大夫君少沈厚秀整长七尺美

须眉闭门读书不关世事游太学以俊伟称大观三年

擢进士第调湖州司法参军丁内艰筑室墓左终丧而

归授歙州司士曹事婺源令阙州以属君县居山谷间

民喜讼凡令至皆谢病去君曰是不足与为治耶莅以

至诚俗为之变除郓州州学教授以父忧居家㑹方腊

之党陷兰溪求官吏甘心焉或执君以献适用事者婺

源人识君曰此吾邑江令君也其可杀耶趣释之移处

州丽水令増城陴于群盗喋血之馀至今为邑人所纪


以功改宣教郎权衢州江山丞叛苗傅兵溃王师蹑之

县以不前知官吏皆遁去君攘袂曰贼趋闽且得险攻

之引日今追兵之机间不容发为州县者当亟索所有

迎饷奈何尺寸纸耶即扩廪赍粮而前师赖以济士大

夫服其知变金人渡江傅嵩卿为防遏使君以客从时

溃兵踵降州县无见储或请取诸民以给君不聴悉发

封桩钱粟赋之所过无秋毫扰人乘舆还阙千里晏然

君力为多迁奉议郎通判宣州州承废乱之后流冗系

道君抚纳有恩人争图君像事之㑹监察御史刘大中

宣谕江南诏求人材可用者大中异之至州察君而信

首以君应诏迁承议郎诏诣行在所入对合㫖除知处

州迁朝奉郎未行卒年六十娶胡氏封安人二男一女

男曰䩚曰𩊭䩚求君铭者也女未行君襟量冲夷与之

游者未尝见有喜怒之色为文简劲似其为人平居退

然不能言遇事刚决率出人意表又裁处悉得其宜故

当多事时数以功显甫中寿而殁用不极其材闻者惜

之诸孤以绍兴已未正月已酉葬君其县龟坑之原其

铭曰

古儒者学不虚出逢时迺发舒逮世庞异古初以儒名

类阔疏反卿相出戏车嗟安中少凛如取儒科始一摅

属民间去里闾曰予吏责在予起创残已喟歔果遄追

觐帝居达虽晚出有旟谓功名当特书曽甲子不少馀

孰君藏俯故庐学士藻识厥墟

  朝散郎致仕王君墓志铭

建炎元年朝请大夫秘阁修撰王愈以书走广陵属其

邑人汪藻曰愈不天不能事亲先人弃诸孤将以明年

某月某甲子葬徳兴县灵湖之王塘惟先人束发读书

立训故为后学宗抱能不施以不大振耀惟不肖孤材

下不能嗣事使其名声显闻今既返九原若不刻藏惧

日逺日忘终泯泯无闻惟夫子赐之铭以宠绥其殁假

王氏无穷之休敢请藻曰噫是吾邑老成望其貌如东

郭顺子聴其言如仲长公理叩其学如皇甫士安者也

铭其可辞君讳某字公权其先琅琊王氏晋渡江居江

南讫唐广明之乱有徙名数于婺源者于君为九世祖

以力田遗子孙至君大父始释耒为儒家君儿时颖甚

得书敏视若流游太学籍籍诸生间以父老丐归从乡

举州再上其名再不中父丧既除即慨然有高世意或

勉之仕泣曰吾所为汲汲者以亲在也今亲逝矣奚仕

为迺杜门息交著书数万言言核而理申要必自已出

不借他人一词愈用君学擢绍圣元年进士丙科调建

昌令时江南荐饥县无储独经廪厚藏吏守文不敢发

君亟以书扺愈曰令活民而黜职也愈禀行之由是建

昌之民居数千里流殍少间不知其无岁已而愈守信

㑹贼方腊冦城危甚君索槖得白金数千两间道资愈

饷军且戒之死闻者无不感奋以故兵焚残十馀州惟

信屹然无秋毫之失盖君明于事机以成其子者类如

此建中靖国初以进士久次得官不赴用愈恩累官朝

散郎赐五品服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卒于家春秋八十

有三曽祖某父某妻余氏封安人先公卒二男子其一

愈也次曰慎孙六人徳昭迪功郎馀尚幼而徳昭前卒

君居乡博施兼容岁折券以为常而与人未尝校于治

心养性皆得其要盖不读释老之书而阍与之合古所

谓耄期称道者如君非也耶铭曰

晋之王姓两族蕃至唐独有琅琊孙公家江南乃其昆

以学自表为清门著书上与千古论材虽不施闻则尊

遣子出仕乘朱轓叶膏既沃还流根暮年章绂荣诏恩

奄蜕寿骨归丘原灵湖有阜如鹄𬸣君手自竁非承言

我书其实要不烦刻着𤣥石期长存


  主簿胡君墓志铭

安定胡者君族姓也霖君济者君字名也世家歙之婺


源尝得奉新主簿以归者君爵里也曰顺宜曰大明居

乡称善人长者遗芳衍庆逮其子孙者君祖父也少孤

能自树立喜读书属文与其兄学四方要必自我起家


虽祁寒剧暑不置者君志操也以赀长雄其乡务交结

贤士大夫间斥其馀趋人之急晚不乐试吏居家以甘


㫖奉其亲者君行义也筑亭馆溪山之间藏书万巻以

课子弟莳花万本以娱宾客一时台阁之彦戚里之贤

交口誉君以文纪其实至无虑数百篇者君能自适其

适而有闻于世者也得年五十有三以政和二年某月

甲子殁牖下者君之始终可考而无愧者也曰清河张

氏宜家嫓徳曰师礼师雄师愈嶷然为举子之秀者君

之嫔息也女一人为进士张亨龙妻孙男女若曽孙合

十人者君之后将大而无穷也六年冬十有二月某甲

子卜其家百步曰西园之石者君之葬所年月也孔子

曰隠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君于志义几于两得

矣而孤师礼又能状君之行实求铭于余以行世传后

其言皆合理应法此余所以为之铭而不得辞者也铭

徳人之生如玉粹然与瑑琮璧交神享贤宁韫诸石辉

山润川孰能自珍君实有焉不受世琢独完其天徜徉

林庐匪轾匪轩喜事如侠遗神若仙俯仰一世归安九

泉绳绳诸郎驹骏雏鹓尚想来世幽光益传其植墓槚

清阴满阡刻吾铭诗信必有年

  判官程克一墓志铭

公讳克一字贯之衢州开化人也曽祖寿祖昭考玑皆

隠徳不仕程氏之先见于诗书其后解散流衍布满南

北各自为族公之上世口相传授以为黄巢之乱自徽

州之黄墩徙焉不知徽州之程何别也至公始推究本


末谱而第之于是知其为程忠庄公灵洗之后今其丘

墓尚在也自黄墩之徙凡八世公之兄宠始以经学应

书公与弟允若皆从受教焉三人相继贡于乡而允若


政和八年赐进士第未几兄弟皆蚤世公岿然独存

公仪表魁硕语声如钟性厚重谨悫孝于亲友于兄弟

信于邻里乡党其弟没于京师犯大寒奔走修途取其

匶以归伤兄弟之蚤世凡所以恤嫠拊孤恩意周浃调

胹里外一无间言靖康建炎间盗起邻境柝声相闻人

惴惴不自坚公纠合庐井以相保卫无敢后先讫赖以

安平居言语确讱人以其可否为轻重间有阋讼不能

平者往往得公一语即定盖所以信服之者旧矣议者

谓公祖考之积行兄弟之力学皆不克施意者其有待

于公乎然且偃蹇不偶绍兴八年乃以时奏名考中乙

等补京府助教年五十馀矣太夫人在堂公不忍舍去

求便于养以右迪功郎监西中岳庙太夫人没既卒丧

迺调澧州军事判官公不以老故自任而薄其官事无

纤悉皆亲之析疑发伏多出人意表于是又知公之敏

于事也部使者仰其才符檄狎至不遑宁处公素有足

疾至是寖剧十有九年九月十七日卒于官年六十有

三既而命下以右承奉郎致仕娶江氏子男三人曰知

训知谦知谊女三人长归进士刘翰次未缨孙三人越

明年二月十有一日祔公于开化之某乡裴源先茔之

次呜呼世所以望于公者已矣而曰或在其子孙乎虽

然孔子曰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公何憾

焉公之兄子刚中幼鞠于公念无以报罔极之徳则疏

公之行事以来请余铭铭曰

开化之程其来自歙至公弟兄始事儒业公于其间天

假之年谓将显庸而又不然惟孝且友是亦为政子孙

其承所谓馀庆

  左朝请郎知建昌军赠朝请大夫刘君墓志铭

君讳滂字徳霖其先永嘉诸刘也唐末有徙居东阳武

成者四世而生世瑊世瑊生仲思仲思生升升于君为

皇考以君通籍累赠中奉大夫君生十馀岁已能诵说

屈其师与同郡梅执礼学㑹稽学者倾下之号东梅西

刘中大观三年进士科调新昌令县在豫章山中俗嗜

斗令到官辄移病去以他吏摄承君临以诚未几称治

虽旁邑讼不能决者乞从君决之豪邹氏横里中挟贵

姻诬人死君捕致械治之部使者为请不聴卒以法投

豪相州蔡鲁公京与君祖为布衣交君至京师曰吾故

人有孙耶除详定敕令所删定官欲挽君置党中㑹僚

常瑰书诗屏间京疑瑰姗已属君求其迹且迁官君笑

曰此市道也胡为及我哉京不恱君亦拂衣去坐是不

调者十馀年靖康初金人渝盟袖所著书数千言来京

师士大夫口相传以熟除太常博士道阻不拜建炎中

上问人材于近臣学士詹又给事中汪藻中书舍人李

公彦言君可用诏用君为建昌军君小时锐功名既数

罢归意益怠颇治泉石将终焉其得建昌初不汲汲当

国者数以人先君纾其期君不校也至绍兴三年冬适

五年矣一旦尚书符趣君行不得已到官甫半年而军

变君及母妻皆死焉天下冤之时绍兴四年七月一日

也驿书闻天子震怒诏帅臣讨始乱者皆伏诛于是御

史言国家艰难以来福州杀帅臣建州杀漕臣建康杭

秀之守臣皆囚于其下议者率归罪有司以为陋于拊

循繇是凶人无所忌臣窃闻建昌比守皆选懦威权不

张兵卒悍骄邀取无度刘滂一切以法裁之兵不胜其

忿至群入市壊其肆戕其人滂捕系追偿兹守臣之职

盖能吏也乃并其家碎于贼此而不惩失政刑矣愿录

滂之死以白其冤乃诏褒君为朝请大夫官其子若孙

二人君卒时年五十六妻安人汤氏兵及身侍姑不去

与姑偕死子三人曰埴曰墉曰缁郎埴蚤卒缁郎军乱

失之墉以绍兴五年十月奉君安人之丧合葬于太平

乡金柱山之原君好学善属文与人交始终如一闻人

急倾财赴之居官嫉恶如仇毅然不可回夺以及于难

大观中余官豫章君来新昌一相见如故知越数年余

以职事留京师君适在焉自此日相从不见之间无月

无书也又十馀年余守吴兴君以书抵余曰吾御吾母

之建昌矣顷之闻建昌难作余为之矍然明年守临川

距建昌百馀里问建昌人君遇祸时曲折皆恸哭失声

以对又闻君卒之期年父老㑹佛祠哭君有欲绝者且

千里以书吊其孤此人情至哀也可以强致耶然则君

虽遭奇祸而其亡为不朽矣余方欲㑹萃其事私识之

而墉来求余铭至三四不已则不可不铭铭曰

惟古者之仕兮求其志之必行茍利及于兹世兮顾何

为于久生嗟夫子之䇿名兮奉皇舆而遵路历羊肠而

靡辞兮敢前知于如仆皇揆余之忠信兮畀盱水之四

封将锄薙其榛梗兮反杀身而覆宗民哀君之无时兮

虽饮食而必祭吊沈渊以斯文兮表我侯于世世

  奉议郎知舒州曽君墓志铭

绍兴十年三月故人子曽协以书抵余曰惟先人弃诸

孤有年惟不肖孤于窀穸事不敢缓今岁月逝矣所以

诏后世者无传焉顾先人好友惟丈人存敢介伯父以

请则又为书一通录君平生族出官阀行治授使者速

余铭乃序而铭之君讳𫄸字元礼世家建昌南丰南丰

之曽自国初闻天下盖君之曽祖致尧事太宗真宗有

大臣之言不克施以殁仕至户部郎中赠谏议大夫君

之祖易占复以议论文章名世卒官太常博士有子六

人曰巩为中书舍人神宗时学者宗之号南丰先生曰

布相徽宗皇帝谥文肃曰肇终翰林学士谥文昭同时

鼎峙为名臣于是曽氏之名益彰彻于时士大夫以氏

族名家皆出其下君文昭暮子也少警敏自以承父祖

百年馀不痛自激昂无以绍厥世乃力学问为词章被

服勤苦如寒生未冠试有司已能超出其辈类坐党家

子不得至京师著七志鸥鸟老酒二赋以自见文昭公

见而奇之年三十馀始举进士中其科调主应天府虞

城明州鄞县簿复堙厄久之当路有怜其才悼其屈者

挽为大晟府主簿非其好也出提举两浙河北京东路

盐香改梓州路常平皆不赴除京畿提举学事言者犹

指君党家子免之得知太平州提举两浙盐香又皆不

赴选知高邮军移未期年遭母兖国夫人忧归吴中至

毗陵卒年四十一官止奉议郎时宣和五年四月五日

也娶强氏资政殿学士文宪公之女兖国夫人之侄生

子五人曰憓懙慓懻协憓迪功郎镇江府金坛县主簿

懙承务郎慓懻皆未命皆后君数年卒协今为右承务

郎监临安府新城县税君清修谨厚龆龀时已凝重不

可干见者无不敬异之及长嗜书得一书必手钞口诵

非得其甚解不已于春秋之学尤长平居终日寡言淡

若与世无情者及处父母兄弟朋友之间则能为人之

所难文章简古似其为人议论衮衮挟其家数世敢言

之气必有为而发不崇空言政和间余始识君文宪公

座上自是日相亲每君文一篇出读之若川増条达莫

见其止余未尝不愧叹弥日以为不可及也当是时人

材盛矣君独秀出其间自艰难以来典章文物委地昔

之所谓人材者各以其所长班班见世取能名登显仕

而君墓上之木拱矣古人所谓人不可无年者如君非

耶由是知君者莫不哀君君殁时协未胜衣今颀然为

举子之秀乃能数百里求文识君墓人又莫不喜协之

能绍君如君之绍其家者谓君有后而曽氏世不乏人

者其在兹乎君墓在镇江府丹徒县丹徒乡其葬也以

某年某月某日铭曰

嗟夫子兮志莫伦承奕世兮自发身佩明月兮冠切云

䇿坚良兮问要津八鸾奏兮步始陈忽中道兮柅厥轮

成之艰兮意若勤复夺去兮疑大钧君有后兮将益振

谓不信兮视此文

  右中大夫右文殿修撰致仕赵公墓志铭

公讳亿字延之姓赵氏信安西安人赵氏自清献公抃

以直道危言事三帝事载国史天下遵仰之故五十馀

年信安士大夫家无出赵氏右者清献公二子长曰㞦

于濳令次曰屼太仆少卿赠银青光禄大夫㞦生霖屼

生云霆而清献公殁㞦及霖皆蚤世公霖子也元丰中

清献公以太子少保归里第公始生为嫡曽孙清献公

喜甚为制名且字之用清献公遗奏补郊社斋郎调海

州懐仁尉县濒海多盗有王皋者十馀人未捕以公年

少易之公布耳目立擒之他皆遁去改承务郎主少府

监簿逾年迁国子出通判绛润州丁祖母时氏忧卒丧

除太仆寺主簿转宗正寺丞司开封兵曹事京师大雪

民饥公以府属赋粟均平所活不胜计入尚书为水部

员外郎诏馆大辽使客赐同上舍出身往返两月馀锡

服者再改兵部户部复馆髙丽擢右司郎中以直龙图

阁为淮南江浙荆湖等路制置发运副使转输如期进

右文殿修撰忤中贵人夺职主管江州太平观俄废于

家明年复朝奉大夫知莱州复直秘阁知明州寻悉还

故职州有天童山为浮屠居者数百年瑰材以千万计

道士利其赀猥曰吾教以兹山名经今浮屠有之非是

官当见还时灵素之党居中道士张甚州县莫敢抵牾

公独判其妄道士诉诸朝诏部使者按之不能易械道

士于狱笞其背遣之其徒屏息人以为难秩满还朝得

镇江府㑹上皇南狩乞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上至维

扬除广南东路转运使至则求民疾苦上之如减刘氏

丁米蠲潮州茶租分岭南之选以杜诡柅之奸辍摄官

之员以处落南之士又奏捕盗官凡得级若瘐死之人

不为赏识者韪之车驾幸永嘉募海舶百馀公先诸路

至且徭人窥省地公得其主名治之皆手诏嘉赏召还

知温州一月罢移漳州以疾请老从之既三年朝廷知

公未衰起提举台州崇道观官命及门而卒年五十有

五时绍兴乙卯十二月丙申也殓之三月葬公于某乡

某原公四岁而孤外家夺母志屹然自立于龆龀之中

既长以通敏结人王之知出入台省二十馀年积官至

中大夫职至右文殿修撰赠其父至正议大夫亦可谓

有志矣公眉目如画论奏详明故金使造朝必以公充

选自以公卿之后惧为豪习所移兢兢濯磨平生无秋

毫子弟之过奉身清约如寒士奉公谨啬如私家尝曰

吾结髪至成人银青之力也以所得之恩官其孙传盖

公之可书者类如此先室江氏次室郭氏皆名族子二

人曰蕃修职郎监南岳庙曰庄通仕郎女一人嫁迪功

郎何彬前卒藻少以姻党从公游今发白矣公之云亡

铭莫宜藻㑹蕃以状来请乃为之铭曰

盛徳之后子孙多材譬木万丈栋桴条枚公生而孤表

表自好材虽逢辰年不获老遗子以约尚其似之纳此

幽刻无穷之诒

  承议郎通判润州累赠朝议大夫赵君墓志铭

政和二年正月丁丑承议郎通判润州赵君讳钧臣字

秉之年四十五卒于家宣和五年辛亥葬君开封府长

垣县吕村之原又二十四年当绍兴十六年君之子奇

为朝请大夫荆湖北路提㸃刑狱以书属其故人汪藻

曰先人以文学行治有名崇宁大观间不幸不得年以

殁既葬而衣冠南渡幽堂之铭未刻也惟先人平生所

以树立者如此而无传于后不肖孤惧焉敢以前著作

郎王辟章所书行实一通累夫子惟夫子哀而赐之铭

藻读其书曰信藻与君生并世虽任之南北相去数千

里不获从君游然每至中朝必闻君名贤士大夫间今

得刻君之藏幸矣君滑州韦城人其先世序绵逺至君

之祖讳某始仕为鳯州录事参军赠金紫光禄大夫生

皇考讳偁元祐中尝以河北转运副使论黄河北流贮

堤事名敢直言事载国史一时伟人如司马温公翰林

苏公兄弟皆手书慰勉卒官朝请大夫尚书吏部郎中

赠正奉大夫君少读书嗜古文耻以诸生训诂之学干

有司用父任为楚州宝应县主簿㑹令缺摄行令事有

能名部使者庄公岳过之喜曰昔吾以州从事吏部公

淮南观典刑前后常恨不复见之今君能然吏部公不

亡矣调监雍丘县酒税县跨汴堤为桥一夕火作阛阓

中张甚或请㫁桥以纾火怒君曰雍丘之为邑以有此

桥也今火未至而撤之万有一夫叫呼于其间则此十

万馀家生灵成胡越矣幸勿遽请尽力除君忧即冒郁

攸坐桥上相火所焮为之区处顷之火熄而桥卒不毁

邑人徳之崇宁初预増修永裕陵以劳迁宣徳郎签书

常州判官㕔公事未行御史察访河北请君俱是行也

事有关权幸者御史难之君曰御史坐台犹许以风闻

言事况专属公何惮哉亦为吾之所当为者而已御史

矍然曰公言是也乃其以其实归报张几仲帅高阳开

幕府孙勰志康王安中履道赵鼎臣承之霍安国子磐

实从皆一时之望也一日几仲谓君之弟承之曰今兹

佐吾军者得公等矣而付之民事未得其人也欲烦秉

之重吾府可乎即辟君知河间县君感知已欣然就职

而孜孜于民俗之所先每讼至庭率以片言面折其是

非父老至相戒曰汝曹毋妄诉人今令君得人眉睫间

不可欺也先是河北行夹锡钱而有司调民卖白金甚

急居无何钱币改议议者谓君锡钱积之官粪土耳幸

诏下民未周知也胡不白府豫以此钱贷为买白金之

费乎君愀然曰是罔民也吾曹而忍为此哉言者语塞

而去时大观初也当是时朝廷方新法度信赏以劝从

者而州县吏至一岁屡迁其官君曰吾知逭吾责而已

多赏何为盖其用心皆如却锡钱之议也官满民遮道

不得去则相与守府门愿复借君数年擢通判润州未

之官卒以奇故赠朝议大夫君平居澹然未尝见喜愠

之色与人交初若简严既久无不敬爱而思之家有田

二顷亲戚之贫者皆从君食岁以为常至自奉则仅免

饥寒不恤也官宝应时已聚书数千卷无日不观归则

鬻衣衾载之以从有诗文百馀篇合为三卷与承之齐

名而友爱尤笃平居倡酬赠答若朋友然故君之卒承

之哭之过时而哀娶刘氏封安仁县君赠恭人四男一

女男曰奕曰京曰奇曰亮奕通直郎主管登州盐事与

京亮皆前卒奇则大夫君也女适承事郎永静军司录

事韩承胄孙曰如圭曰如川曰畴而如圭如川亦前卒

曽孙曰祖寿将仕郎大夫清修而文复有盛名于时而

大夫之子如川资尢隽敏年二十馀以右迪功郎取进

士髙第未及䇿试于庭而卒士大夫惜之呜呼君家其

世有人乎君虽不得年不用于时而所以遗子孙者无

穷矣铭曰

先生读书惟古求悼世俗学非其流伯埙仲篪天北陬

合为雅颂来中州一官所至民挽留忽弃华屋归山丘

厥波之馀子则收彼寿而达谁吾优窆于异县龟告犹

耳孙世世祠春秋

  徽猷阁待制致仕蒋公墓志铭

绍兴八年正月癸卯左大中大夫徽猷阁待制致仕蒋

公卒于家其孤及祖以公治命用其年三月丁酉葬公

宜兴县筱岭之原既葬议不可无铭乃以丹阳邵彪之

状来请曰蒋氏出周公之子伯龄封于蒋而子孙因以

为氏后其地并于楚迁齐之乐安汉光武时有以功封

𠙶亭侯者𠙶亭在今阳羡滆湖西故蒋氏世为常州宜

兴人公讳瑎字梦锡以赠太傅讳九皋者为曽祖赠太

师讳滂者为祖而观文殿学士赠太师魏国公讳之奇

之季子也公少颖悟方总角时魏公与群从读释氏书

论淤泥莲华之义公从旁请曰非孟子所谓孤臣孽子

操心危虑患深故达者耶魏公大惊问畴复类此曰生

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也魏公繇此爱异之元丰初太学

成四方之士来集公甫冠提所著书入焉有司试其文

为诸生第一遂知名于世魏公欲任以官以非其志固

辞魏公莫能夺也擢元祐三年进士第调寿州司户参

军魏公帅熙河奏为书写机宜文字夏人来议疆事命

公馆之敌以重兵屯并塞山谷问使者援例期必得公

陈祸福与相撑距敌为诎服不敢言魏公召罢为保宁

镇南两军节度推官不以秩卑故于事有所怠忽当路

交荐改宣徳郎大臣言经术通明除太学录魏公请外

出为发运司管勾文字官丐闲便亲得监兖州东岳庙

魏公薨服竟乞提㸃西京嵩山崇福宫寻通判庐州召

为秘书省校书郎未至改著作佐郎言日历为信史根

本今时政起居注先送两省官恐不时颁因循放逸乞

径付馆分撰责其成功诏特从之人以为知体逾年召

对问魏公事甚详公历叙始终占奏华敏有言动聴即

日除尚书主客员外郎徙兵部升郎中坐曹四载怡然

无留滞之叹迁鸿胪少卿丁内艰终制除光禄卿居亡


何擢大司乐时用魏汉津乐以中贵人梁师成兼领师

成挟恩怙权人莫敢忤㑹欲増舞佾而三倍之公显斥


其非且乐工募市人猥冗非所以奉天地宗庙请一切

沙汰从之师成怒不主已语有侵公者公曰一代礼文


当质之经师成曰仆不读书愚抵此公不为动而深衔

之日求所以伤公久之无所得于是宰相之权熏灼中

外公未尝一至其门他日拟官以公名进或问其故曰

人望也用之得人然亦不果迁继此当国者数欲挽公

为助公毅然不与之合人以为难㑹收复燕云群臣上

尊号或谓庶官之长当为群臣先公曰裕陵尝却徽称

为万世法上躬行之是也奈何纵谀以亏盛徳乎卒报

罢如公言一旦如有不乐者力祈补外得徽猷阁待制

知宣州未陛辞间改兴仁府府有戍卒其将邹迪不能

制军卒王靖以众杀迪于庭官吏骇散公闻即出慰抚

号令详明徐遣亲兵蹑之悉擒无所脱即手檄开示大

信以靖其馀是日兴仁微公几大乱初兴仁俗懻忮难

治公不忍威制而寛抚之时以为仁至是变起仓卒人

皆褫气公独坐阁决事如平时而得群凶于谈笑间人

更服其勇岁终求罢除提举南京鸿庆宫奉祠数年遂

抗章请老既得请淡然与世相忘遭金渡江生涯焚剽

乃退居无锡西山之麓结庐终焉杖屦婆娑泉石间如

是者七年不厌卒年七十六手书遗奏使其子上之书

无一字欹倾亦无一语及私者人叹其忠阶自宣徳郎

十一迁为大中大夫爵宜兴县子食邑五百户妻沈氏

有贤操封令人先卒十五年子五人康祖承务郎知饶

州永平监宁祖左朝奉大夫致仕益祖文林郎东平府

刑曹掾及祖左奉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庆祖承务郎

而康祖宁祖亦前卒庆祖陷敌中孙七人曰华曰蘩曰

芾登仕郎曰荀曰著曰庄将仕郎曰芹公庄重清修而

资长者治官居家皆有法度与人交终始如一趋人之

急甚于关身魏公释位而归日娱侍膝下不忍须臾去

侧洎服丧以孝闻太夫人春秋高饮食起居汤熨必躬

调护逮卒几不胜丧性嗜书每挟之与俱虽耋老疾病

流离未尝一日废遭丧乱失故居并其本业亡之未尝

介意独以书复完为喜文典雅而尤长于诗所赋几千

篇有梁溪集百卷读之知得于圣人之学深也尝谓周

衰数千载士大夫无虑数百家鲜有不失其传与其始

之所以氏者独蒋氏班班可谱无世无人宋兴太尉堂

始用儒术致身华近为嘉祐名臣魏公以从子继之历

四朝四十馀载遂秉机政功业文章硕大光明载于国

史公复躬清厚之徳完节而终公子五人又俱力学登

进士第膺馆阁师儒之选者接踵于时皆申申孝谨笃

于名教如汉万石君之家而文采过之言东南家法之

盛未有能先之者也是宜为铭铭曰

鲁别子六蒋为始分太尉既显乐安乃闻惟时魏公以

道事君出入四纪有劳有勲谁其似之公则有文惟始

秀发蔚如兴云跻于禁严以屏辅军遂返丘壑超然莫

群天胡已之帝闵厥勤坐讫眉寿初无戚欣诗书传家

既久益芬刻此𤣥石寘之幽垠万古勿毁徳人之坟

  徽猷阁直学士左宣奉大夫致仕赠特进显谟阁

  直学士蒋公墓志铭

祖宗以来天子与大臣论天下事命台谏相应以义理

之文故百馀年间朝廷清明天下无事熙宁中大臣有

欲更祖宗法者恶士大夫言人人殊始指公论为流俗

由是名节不竞三十馀年至政和宣和而天下以言为

讳当是时丹阳蒋公兴诸生任中执法独信其所学为

天子辨是非屡击权臣皆言人所难言者天子每改容

嘉纳许其忠精然后天下知忠言未尝不用也顾风俗

之衰士乐缄嘿谓吾君不能耳公虽以直道逡巡去国

卒老于行不至辅相然至今论宣和贤者必曰蒋公云

公讳猷字仲逺姓蒋氏东汉时有封义兴𠙶亭者其后

分居丹阳金坛故公为金坛人曽祖郢祖益皆隠居不

求仕父师锡慷慨有大节以公故赠光禄大夫公幼庄


重如成人力学而敏群诸生试有司必处其上诸老生

皆器之甫冠中元丰八年进士科调主武进簿移巴陵

令县介湖湘俗习文法喜鬬公初至讼坌入老吏以公

年少易之公聴决如流皆叩头服豪右屏迹政声流闻

改宣徳郎知江宁县课冣部使者以闻迁秩一等崇宁

初诏天下兴学以公为信州教授寻除监察御史丁光

禄忧服除为尚书膳部员外郎迁吏部宗子学建除宗

正少卿兼学制参详官改太常时诏原庙立僖祖殿工

既毕言者以为当废朝廷下其议公言有其举之莫之

敢废也今既奉安祭告矣奈何毁之执政怒送吏部差

通判南安军逾年直前议复故职召试中书舍人词令

一新为学者法坐邓洵仁夺职不论黜知庐州俄除集

贤殿修撰复拜中书舍人召还既对上曰卿国之老成

朕未尝忘卿也拜御史中丞兼侍读公力辞不可则首

论士风浮薄今群臣无他能惟以善候伺人主承望大

臣为向背者谓之才其或耿介特立守正不回则众指

为愚而非笑之此风大不可长且大臣当辅佐天子今

奏事殿中惟务雷同略无可否其欲稍自异者不过退

有后言为中伤计此不可不察又言臣近因陪祠禁中

见路寝尚仍祖宗之旧瓦木涂塈皆故暗有以见陛下

薄于自奉与土阶卑宫室何异愿推广圣心每如此以

保盈成上嘉纳在京百司自元丰皆隶六察崇宁中内

侍省独乞不隶公论其非上曰既名有司不隶察何也

即以公言正之寻察内侍省数事以闻上寝其奏公极

论曰臣观古之人君于近习有功不滥赏有罪不废法

者皆载之信史号为贤明臣职在执法不敢缄黙以负

陛下于是内侍刘友端等皆降官因命大书公疏掲之

内侍省其徒皆侧目杨戬建节公言祖宗时未尝有此

昨童贯首隳旧制当时士论已不平帝曰有非常之功

则有非常之赏童贯有战功多不可以人而废公徐曰

杨戬何功帝曰自朕即位以来制作礼乐皆其手亦非

小劳公曰事塞其源则人无觖望若夫攀缘辗转人人

有意外之得则所谓非常者反为常矣帝称善者久之

公因言元丰时有选人兴水利王安石欲改京官者神

考止令循资于爵赏较秋毫如此况节钺乎帝曰官爵

得之易则名器卑诚如卿言然杨戬之命已行当为卿


杜来者因诏三省御史台当遵守弹劾时三省吏迁官

类至四品及近幸率请建坟寺及强市民居建第公悉

论之即降诏禁止赵良嗣献平燕书除秘书丞公言良

嗣降敌狂妄不宜出入禁中后良嗣果败真州守贰更

告讦付公治守李釡雅为时宰所恶而贰陈求道者宰

相蔡氏族婿也帝怒甚釡且不测公平心处决釡以不

冤都水使者孟昌龄议河事久不成费以亿万计公私

骚然公言是役有必不可成之理愿循元丰开修二股

河故事于从臣中选忠信可托者往视可罢罢之因言

自陛下即位大河轨道何以更为劳民费财徇虚名亏

实效臣窃未喻上因震怒曰朝廷事类如此无事辄纷

更卿于台属中遣人往具以实言已而为大臣沮格识

者恨之范之才奉使淮南还言滁水有鼎可出诏之才

求之无所得惧辞穷且得罪即督州县发民畎水凿山

役不已公劾之才狂妄希进并论其出使奸利状上大

怒投之才千里外公既感上知遇遂言东南应奉且十

年如花石器用之物输内府入权幸之家不为不足殚

财力事浮靡愿一切罢之其言反复深切因论提举两

浙常平徐铸以籴本钱畀漕司制造广东转运使徐惕

以虚名羡财进奉后苑兴作乞重寘之法帝不从公卧

家待罪诏起之因力请罢迁兵部尚书兼礼制局详议

官知政和七年贡举改工部月馀迁吏部吏部四选事

素繁猥其长率怠于省治吏得缘兹为奸公晨入坐曹

使人得自言躬阅所诉参稽律令可否立疏于籍第而

行之事以无壅铨曹为清宣和二年言者论公兼官众

而事有不举者罢吏部尚书以徽猷阁直学士知婺州

请投闲改提举南京鸿庆宫宣和四年起知明州以不

乐应奉事到官数日复请奉祠而归七年以刑部尚书

召兼资善堂翊善公再至京师顾同列皆新进少年益

不合日求去㑹敌骑至京师天子内禅上皇东巡公率

同列上章乞迁避不从则躬乘城昼夜守既解严天子

命公持表候上皇时童贯总兵扈从有自疑心渊圣皇

帝贬贯环卫窜池州因命公持诏往曰使贯退聴而毋

伤上皇之心卿何以处之公顿首曰愿陛下付臣勿以

为虑渊圣皇帝喜赐缣帛茗药遣行公及上皇于淮阴

言国事泣下上皇亦泣因请间言童贯得罪天下今朝

廷正典刑惟陛下财幸上皇颔之遂宣诏童贯即日趋

贬所公侍上皇还京师迁兵部尚书靖康元年复请闲

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建炎三年

兵明州明年属疾上章请老迁宣奉大夫致仕十一月

某甲子卒于昌国县蓬莱乡春秋六十有六遗奏闻上

嗟悼赠特进显谟阁直学士下所属给葬事夫人刘氏

尚书祠部郎中淑之女有贤行后公二年卒二男子曰

谟右承议郎知封州曰该右承事郎三女子长适右从

政郎龙游丞吴恢次适右从事郎𠅤安尉王恱次尚幼

孙四人台卿右承事郎和卿冲卿元卿右承务郎公资

浑厚寡言笑对家人终日如宾平生未尝以游辞伪色


借人矫情降意徼利其论事上前不为茍合虽人主盛

怒少间复前反复开陈必尽理而后已其论荐皆一时


名士平居无嗜好未尝一日废书不观有文集二十巻

藏于家其为文一本经术无益于时者未尝言精深简

古似其为人以绍兴三年二月十九日葬公明州鄞县

翔鳯乡隠学山之东冈以淑人刘祔以左朝散郎许徳

之之状来请铭藻尝谓名节与功利若权衡然常相为

轻重士君子一志于功利则名节衰矣此岂待事至而

后择哉必有早正素定不与世推移者方公在朝廷时

搢绅未尝有言名节者公屹然特立专以启迪人主为

心撄逆鳞批大却闻者为寒心失色而公谆谆尽言不

已不啻如父子间洎岁晚困踬一时辈流越官簿而升

者踵相蹑或以是尤公公笑曰吾道犹是也卒未尝少

贬则公之所立岂偶然者哉藻服膺公门知公为最详

实诸孤又以礼请敢不叙而铭诸铭曰

君道主聴受言孔艰臣有周比兴衰所关在昔祖宗政

以言订一人垂衣万事龟镜厥后靡靡人因世移安得

刚者吾其与归堂堂蒋公古之遗直徳为鳯麟心则金

石见义而作直言靡思观者为栗未尝少卑坐兹寡谐

材不极用至今善人徒得君重国步中柅间关异州不

在其位莫如我忧閟棺海山因窆其域后人懐公视此

铭刻










浮溪集卷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