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余杭杨詹⽒⼆次叩阍原呈 中华文库
具呈人杨詹氏,浙江杭州府余杭县人,遗抱告姚士法,同治十三年八月X日量,九月二十日递,为无辜惨罹死罪,复审仍存锻炼,沥诉沉冤,叩求奏请提交刑部彻底根究事:
窃氏夫杨乃武,年三十六岁,向系读书授徒糊口。上年十月初九日有葛毕氏毒死本夫葛品连身死一事,葛毕氏诬指氏夫因奸谋害,由县解省审讯,刑逼氏夫诬服。氏于抚宪、臬宪及府审呈诉冤情;氏夫胞姐叶杨氏遣抱赴都察院控诉,经都察院咨回原省复审在案。兹因原同官意存回护,氏夫含菟待毙,不得不再行呈诉实情。
先是葛毕氏许葛品连为妻,继欲赖婚,葛品连系属邻里,来恳氏夫理论,始得完娶,葛毕氏已怀恨。十一年四月间,因葛品连租赁氏夫之屋,隔壁居住,知葛毕氏嫌葛品连家贫年大,时闻诟谇,不安于室。葛品连日在豆腐店佣工,葛毕氏在家常有本县差役及里书何春芳等往来,踪迹可疑。氏家与伊仅隔一壁,殊嫌不便。氏夫曾嘱葛品连劝戒伊妻,葛品连直述氏夫所言,痛加训贵,葛毕氏益恨。氏夫令伊迁居,迟久不搬,氏夫不得已上年六月间投地保杨仁,押令移徙,葛毕氏怨氏夫而去。上年十月初九日闻葛品连猝死后,有本县差役们在葛家私议二日,十一日始经葛品连之改嫁母沈喻氏报县验讯。县主拘拿葛毕氏到案审讯,葛毕氏即诬攀氏夫因奸谋害。县主当传氏夫到案,氏夫即将押令迁居各前嫌面诉,县主并不凭情细究,反谓氏夫狡猾,氏夫出言抵撞,县主怒。衙役阮得因来氏家讹索银钱,不遂所欲,又向本官潜诉。县主即据葛毕氏所供通详,将氏夫举人斥革刑讯。于刑逼氏夫时,曾提葛毕氏对质。葛毕氏忽发天良,供称实非杨某谋害。县主并不从此追问究系何人谋害,反怒斥葛毕氏翻供,当即用刑,致葛毕氏畏惧不敢吐实,仍诬指氏夫。县官遂不复问,将葛毕氏及氏夫亲押解省。始县主由省回余,经过东乡仓前镇,于爱仁堂药铺内嘱店伙钱宝生到县。钱宝生进署,县主在花堂接见,逾时复令出署,次早闻钱宝生已将承认氏夫向伊买砒供结送县。县主即令回家,一面将供结送府。府署问官即以钱宝生供结为凭,屡将氏夫杖责,夹棍踏杠,跪练天平架,诸刑无不用到。氏夫气绝复苏者,不下十数次。问官偏听县主,竟凭葛毕氏等供写造供词,通令供认。氏夫系识字之人,并不给阅看,又不令自行画供,于氏夫极刑昏绝时,将氏夫一指染墨,盖印供状,即以此为氏夫亲供确据,此氏夫含冤之实在情形也。嗣经都察院咨回复审,同官虽知案系冤抑,因皆自顾考成,仍复含糊了结。似此酷虐奇冤实有出于情理之外者。
查县令通详原文,据葛喻氏呈报,十月初九日伊子葛品连身死,内称查讯葛毕氏,言语支吾,未肯吐实。但伊子口中流血,恐有谋毒情事,叩请县讯。又查府宪定案时,所据葛毕氏供,称毒死葛品连后,葛喻氏言向葛毕氏盘出听从氏夫谋害情由,投保报验各情事。伏思葛毕氏所供如果确实,是葛喻氏呈报之先,业已盘出氏夫因奸谋害情节,正应指控氏夫,以冀报仇,岂有于呈报之时,仅称葛毕氏言语支吾,恐有谋害情事,反肯隐匿不言之理?
从前题结所叙县主详据葛喻氏之词,是否如此,无从知悉;而葛喻氏报县验讯,只有一呈。葛毕氏之供与葛喻氏之呈,矛盾若此,当此问官并不究讯,不可解者一也。
又查县主通详原文,于验户后带葛毕氏回府,据供同治十一年九月间有同居杨乃武与伊通奸,次年六月间迁居别处,杨乃武不复往来;十月初五日复至伊家叙旧,给与药末一包;嘱将伊夫毒毙等情。伏思氏夫果与葛毕氏通奸,方以隔壁居住为便,岂有押令迁居之理?且自六月间迁居后直至十月初五日始行见面,而毒毙葛品连之谋,氏夫与葛毕氏未见之先,谋何由生?且葛毕氏是否允谋亦尚未可知,岂有先已携带药末前往之理?又葛毕氏果与氏夫恋奸情热,甘心谋害本夫,亲昵逾恒,岂有甫经到案,尚未受刑,即肯攀害氏夫之理?从前题结所叙县主于验尸后带葛毕氏回署所据之供,是否如此,氏亦无从知悉,当时县主不加驳究,不可解者二也。
又查府宪定案时所据葛毕氏供称八月二十四日氏夫与伊玩笑,被葛品连撞见责打,禁绝往来;九月二十日氏夫往探前情,起意谋害等语。伏思氏夫于八月间在省乡试,八月底回余杭,乌得有八月二十四日之事?访得八月二十四日葛品连回家时,撞见里书何春芳与葛毕氏玩笑,将葛毕氏责打,葛毕氏忿激剪发,誓欲为尼。是日葛品连家门前有孟兰盆会,因此邻里共见共闻,是八月二十四日之事,确凿可查。氏夫本无八月二十四日之事,更何有九月二十日之事?又钱宝生送县供词内称十月初三日氏夫向伊买砒:葛毕氏供称十月初五日给伊础末各等语。伏思氏夫子九月十五日中式后,措资上省,料理参谒、领宴事宜。因氏母家南乡詹宅有十月初四日除灵拜服,初五日公议立继之事,氏夫于十月初二日傍晚由省雇船,初三日早抵家,即乘与往南乡詹宅,初六日事毕回至冢中。是初三日氏夫身在南乡詹宅,何从在东乡仓前镇买砒?初五日氏夫尚在詹宅,又何从给与葛毕氏砒末?当时同在詹宅亲友,闻氏夫受诬,曾递公呈;氏夫堂弟恭治,亦将诬陷各情星诉县署,县主既不查察明白,又不禀详,不可解者三也。
葛喻氏系为子报仇之人,现在复审,氏当堂听得伊供称:“杨乃武谋害情事,妇人并不晓得”等语。是伊自报县以至复审,始终不知何人谋害,未肯诬指氏夫;则葛毕氏所供葛喻氏当面盘出之语,确系捏称,显而易见。葛毕氏于其姑尚且捏称,何况于氏夫!乃县主及问官皆偏听葛毕氏一面之词,并未将葛喻氏现在复审所供切实追问,亦不提出葛毕氏当堂对质,不可解者四也。
王心培系葛毕氏邻证,现在复审,氏当堂听得伊供称:“初不见杨乃武往葛家,亦不晓得葛品连撞见杨乃武再责打葛毕氏之事”。前题所叙王心培之供,是否与现在亲口所供符合,氏亦无从知悉。惟现在既有此供,何以同官又不提葛毕氏确究?不可解者五也。
何春芳系住城中澄清巷内,现在到案,氏当堂听得伊供:“并不认得葛品连夫妇”等语。伏思葛品连夫妇前与氏家为隔壁居住时,常见何春芳到葛毕氏处,至葛家迁居澄清巷,何春芳尤系近邻,万无素不相识之理。乃问官闻伊此语,即不复再问,不可解者六也。
钱宝生乃卖砒要证,理应当堂审问,何以县主在花厅接见?且应将钱宝生解省与氏夫对质,方无疑窦,何以放令回家,仅取供结由县送府?府署问官何以不提钱宝生到省,但凭县主所送供结即为买砒实据,刑逼氏夫定案?现在复审,甫经府宪亲提,县主方令到案,岂知钱宝生不肯到案。据云:“从前县主要我承认,我因并无此事,不肯承认,县主先加恐吓,又复再三许我如肯承认,即放回家,保我无事,并指天立暂,今日何又传我到案”等情,闻者莫不诧异。现又不知如何哄骗,钱宝生始允上省。既经到案,何以向官仍不令氏夫与钱宝生对质?不可解者七也。
氏夫身有暗记,如果葛毕氏与夫通奸,葛毕氏定必晓得,一经询问,虚实不难立见。氏因呈明本省各宪在案;乃问官反问氏云“尔夫暗记在何处?”岂要氏当堂说出,俾众耳共闻,可传递消息于葛毕氏耶?乃竟不肯提出葛毕氏一问,不可解者八也。
以上各情,原思于现在复审时一一剖诉,不料问官竟不容氏置队,总以案已具题,各顾考成,不肯再为翻案。忍心害理,莫此为甚。伏思此案再由本省问官审讯,势必回护前非,仍照原审议结,不过氏与氏夫又享受一番刑楚,而沉冤终无由昭雪。氏与叶杨氏并氏之两个孩子,均经禁押公所,呼吁无从,不得不沥诉冤情,再抄呈本县通详原文,遗抱叩求青天大人恩准具奏请旨提交刑部详加审讯,究出正凶,以成信漱而雪冤诬,感戴生成,永无既极,不胜急迫待命之至。
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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