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 河东先生集 卷第七
宋 柳开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校钞本
卷第八

河东先生集巻苐七

           门人张 景 编

   上窦僖察判书

后二月五日开再拜谨奉书于执事今之所谓进士

者天下㡬百人凡所能中有司之选者其道有三非

材非力非智即不得从其列斯三者能用其一皆为

取名之良者矣材者为上力者为次智者为下于三

之中茍复能参用其二者即誉之与位劳不失矣有

能兼是者由来鲜哉夫所谓材者文章也力者权𫝑

也智者朋党也文章之用固如金石权𫝑之要疾如

风雷朋党之附密如胶漆士或学深而行广辞古而

道周昭明足以不昧其光执确足以能守其莭是来

取名也有司果肯遗其材之异乎士或门崇而地峻

父贵而兄𩔰荣辱足以擅动于世上下足以尽㱕于

已是来取名也有司果敢拒其力之大乎士或颜茍

而心谀迹勤而言媚趋足以巧结于众偷贱足以

曲屈于气是来取名也有司果能免其智之谋乎若

是者果道之有其三矣然以材而得之者有誉而无

谤以力而得之者有谤而无誉以智而得之者谤与

誉也俱泯然无所闻矣何哉材以众伏力以众怒智

以众和其所以于其已也亦各从其所以尚也能以

材之取其名者其为行也常故日经乆而誉増业复

脩而位高故曰上矣如金石矣能以力之取其名者

其为行也暴故始或盛而终衰事虽成而徳败故曰

次矣如风雷矣能以智之取其名者其为行也安故

时既平而道常进莫知而退销故曰下矣如胶漆矣

友朋间凡进于有司者开常以是言告之其取名之

者彼于得失也无能逃脱于此或三者之中俱无一

也见其来而𥝠惧焉𨳩本在魏东郊著书以教门弟

子愿有终焉之志不幸迩来父兄以家贫令求禄以

飬生交朋以时亨勉趋仕以专道故束带冠髪编脩

简䇿𣣔陪士君子之下有兾望于名焉退而自度其

已之于时也正在此常惧者耳谓其材也即文章不

合于俗尚谓其力也即权势下列于民仵谓其智也

即朋党绝踈于世务如是求而望淂也可不艰哉或

谓子可従人以访诸用决其得且失矣开遂北走是

来愿伏门下以兾执事之知进退之间唯执事之命

耳故以是书敢为贽业之先客也开再拜

   上窦僖察判第二书

后二月十七日𨳩再拜言于执事昔楚人有大玉将

求厚价以售之者懐之日乆世莫能识其宝也知秦

有公子尚奇货者来造之以玉愿纳焉秦公子曰吾


甚贵子之玉以吾家苦贫不足当子之直也然与吾


游者有大冨家可沽之矣吾为子贾于其人焉楚人

従之冨之家果豊其直以取其玉他日命工成器以

出于世世咸谓非常者也皆曰斯璞实楚人有之有


公子能识之某冨之家乃得之于今所以见贵于时


矣昔非公子之力也即楚人虽有而不得售于世冨

家虽存而不得市其宝矣开窃敢比焉虽非奇能

博之材𣣔求异乎常流者即𨳩有之矣于世是所难

得其知也闻执事之贤故逺以来兾执事若秦公子

之识而垂力也执事茍未能自以售其人即执事言

于他能贵士者可取也如后日之使开有所称于世

行义或立于一时文章或垂于万代众之人必曰柳

开之材之能实如是矣其所以知者必曰执事也致

其某人得之出于门下其功或有是茍非某执事者

即柳𨳩虽异于人而安得遂其志乎某之人虽𣣔其

贤而安得知其人乎若是者与楚人之玉亦无殊矣

其所以称者执事必当其首也此事非其妄言执事

度之足以信其实与伪矣古之时或能举材荐贤者

于今言之谁不知之其曰有某士也今亦若古耳其

有玩好闲家得一稀见之物尚贵而惜之或访其来

则必常称曰某之人遗某某之人贾某况其得于士

㢤有反不言者未之有也是其知而举之者甚于取

而得之者也又其当今之文士才子虽国家崇异此

道碌碌散满于天下或有巳得名者或有未得名者

观其徒即繁求其人即少若较其杰出者不过五六

人耳范师回李天钧郭杲之宋素臣孙文通李守之

之軰或文或才皆谓众不能及者也众称此数君子

之中曰某人者是某之能知其才也某之能重其文

也某之力与举之也某之力与推之也且与执事或

谈之岂有异于此言㢤是其或能力于此数君子者

诚为羙也况其此数子之中受知与恩于执事之门

下者过半矣其间宋素臣孙文通是故仆射公之门

生也范师回之文行兄事于执事非执事知其人彼

何肯如是㢤李守之执事㧞于孤贱之中举其材能

使𫉬科第也若此举材得贤之名执事之门半天下

矣执事苟能固其诚执其义有所贤抱所能者谁不

延颈而望叠迹而来矣𨳩非自尊之论其与此数君

子亦有一日之长可容厕其间矣敢望执事以一言

而见知以万力而㧞举也不是虚矣不是二三其求

矣执事之心果肯若前芳而不弃于材即𨳩之志不

误其此来也事蹙时迫辞㫖恳切馀其面闻死罪死

罪开再拜

   上叔父评事论葬书

谨奉所见恳恳之诚以言葬事开观古之人动作必

有所谋去短即长啚其是而已矣非以因而不革为

之可也三代不相沿袭帝王之道其所取用于行之

者也下至士大夫之家庶人之徒亦各有其利而従

之矣𨳩于葬事之间窃谓従于新茔不如㱕之旧域

也旧域祖葬之地也家本起之于彼今将啚于新而

弃于旧是若遗其本而取其末者也能固本者存不

能固本者亡古之道也茍本固而不衰其为末也必

蕃而大矣且旧域在叔父视之为当世之茔也在开軰

视之为二世之茔也亲亲之义代各不同当世之与

二世其为踈渐之理明矣若今葬之于新茔是见弃

其旧域也不逺矣何者旧域至开軰已视为二世之

茔至开軰之下为后者视之为三世也三世之为亲

者于开軰又加逺矣其为开軰之后者即取其近为

亲也纵同茔而葬之亦以踈而略矣况使不同其地

而葬之不知其逺近之为乎以今视之即见其为开

軰之后者之情也且今若具葬于新茔以每岁芟除

之时必多赴于今葬之所赴于旧域之地者必少矣

能赴而往之必无专严于今葬者之新茔为此也

为开軰之后者少见而长袭之弃其旧域也必矣咫

尺之近弃其上而不亲之岂得为孝乎将天地之福

其世者难矣夫移葬不㱕于旧域者有矣或従仕于

千万里之外去郷遥逺阻越江山家贫子㓜不能力

而㱕之因其家所而葬之如此者不可责其然也今

幸不在于是事之中将不㱕于旧域葬之也其故开

不知其所出也将曰以阴阳家为利而従之即开以

従阴阳家而求其利是弃其祖而求利于身也果

为利乎弃其祖为不孝求其利于身为不公不孝之

与不公茍一在于人阴阳岂果利其不孝与不公者

乎𨳩将不为利矣不若以孝诚以求利之之利也苟

信其阴阳者之言也是若断其根而𣣔茂其枝叶者

矣未之有也若有复以祧庙代𥙊而比之不可也且

其祧庙代𥙊自有其次第谓不得其四时之祀也非

若其茔域者也茍谓茔域之若祧庙代𥙊可行之即

弃其茔域睹而不頋至于発掘毁露皆可縦人为之

不可罪也其理不为利便者昭然可知也甚矣又若

谓阴阳家以求吉地而葬之彼之旧域谓无其地可

以求吉也即开谓之地故无其吉也亦无其㓙也在

乎徳之吉㓙也文公所谓善人葬之于不善之地岂

果不善其子孙乎是也开以地茍此不能为吉而彼

能为吉也是果如是即地为不常之物矣岂能厚载

九州与万物乎周公孔子皆不云有是也惟曰葬之

而巳耳圣人作事咸欲利于人茍地有吉㓙而不使

后世知而人求以利之即周公孔子𣣔利于人者道

不足为大矣呜呼斯皆诞妄者之为也君子不由之

矣乞以𨳩之此言谕于内外之有识者以议之苟有

于道而长于开者即请定而行之矣

   上主司李学士书

二月日郷贡进士柳𨳩再拜献书于执事夫世有君

子小人则有毁誉毁誉茍不以其道则君子小人是

非不为当矣大凡善与不善各従其𩔖而作也毁之

为道不善者也誉之为道善者也故君子为善也多

誉人小人为不善也多毁人誉人者楽人之有得毁

人者楽人之有失是以君子与小人相反焉为行茍

同于君子必誉之矣既君子以誉之则小人必毁之

也毁之也者何哉以其性不合而气使然也为行苟

同于小人则小人必不毁之矣既小人不毁之则君

子不为誉也君子之不为誉者以其合于小人而善

不可见于时也盖君子之誉者必为善之徒也小人

之不毁者必为不善之徒也是以大君子不纳小人

之毁于人者以此章明其善与不善且君子誉人之

善小人必为之随而毁者盖于古即以嫉其道于今

即以争其名是以古今不能无毁于善者也若君子

之下世无其小人即誉之下毁㡬乎息矣有天地来

未见独有君子而绝无其小人也呜呼将奈斯者乎

必若小人未能世无之即有誉者或为其毁而致失

也君子不可不虑于心矣𨳩之于今正在此之忧

中耳自去年秋应举在京师间士大夫或以𢙣文见

誉者多矣度明公之所亦甚知也是以小子行事之

间不复列于此书者以开所纳文中有东郊野夫及

𥙷亡先生二传可以观而审之为人也誉之声従

既有矣毁之者果不能无之也窃聴近日嚣嚣成风

兴谤之徒十或一二誉𨳩者斯既君子毁开者斯必

小人度明公必不以小人之毁而易君子之誉𨳩也

然自有礼部歳贡士来岁岁群进于有司也有材者

必有誉有誉者必有成既而材斯异誉斯至成斯见

未有一人能免其小人之群毁也故明公之所深察

者也开之大王父讳㻮唐光化中赵公讳光司贡士

也寔来应举赵将以榜末处之遽有移书于赵公始

得一书乃迁其名而进一䓁以至于前后得榜书二

十六通赵公每得一书而必一进名是岁也赵下二

十七人故我先君名止于苐二茍是时书未止于二

十六人之毁也即必冠乎首矣我先君后果作相于

唐而有力扶大难之美䧟乎身而君子到于今称之

贵赵公特逹之能如是也开虽不敢望踵于先人而

明公岂肯使赵专羙也况古圣贤人未有不为小人

之毁者在周则周公有流言之谤在鲁则孔子有桓

魋之毁在齐则孟轲有臧仓之訾在汉则杨雄有投

阁之祸开之道学圣贤人而然未臻其极若其取于

小人之毁也不能免如圣贤人之有矣在开思之复甚

于古圣贤人之得毁也且周孔杨孟之徒致其小人

之毁也止以其道耳开之于今兼以其名是以甚于

古圣贤人也明公得不念之㢤苟明公不以二三小

人之毁而移听于开即开之名出于明公门下也万

万敢自贺曰必矣开再拜

   请家兄明法改科书

先王之为业诚至矣其进于有司也勤而数无㓛矣

不利而可易之也冝矣为法之任能习而明之者岂

仁人君子之谓乎士之𣣔进其身而求禄位者不由

此而可也夫法者为治之末者也乱世之事也皇者

用道徳帝者用仁义王者用礼楽霸者用忠信亡者

能用道徳仁义礼乐忠信即复取法以制其衰壌

焉将用之峻则民叛而生逆将用之缓则民奸而起

贼俱为败覆之道也圣帝明王不取也圣帝明王不

用法以为政矣先生之明而为业也将求其用也用

先生之业者必非圣帝明王也是先生不以圣帝明


王之道而不能治天下者矣古者人之为学也大以


广其道小以𨳩其政教而化之利而奍之皆施于民


也茍不用于时不及于民即自用而及于身矣先生


之习于法而时茍不用之即将为用也岂可于身以


用其道乎是法之为业也于身与天下国家皆不可


者也呜呼未知先生始之志学于是科也是従于人


之言𣣔易其力而速其成耶急于禄而轻于求耶何


不思于此乎且执法者为贱吏之役也国家虽设而


取人亦明知其不可为上者也故试有司而得中者

不得偕名于礼籍附而下之所以示其帝王之贱者

也夫不禁而去者不忘于古人防奸理乱之道也然

国家列而存之士之习于孔子之道为其上下者皆

不为之矣是法之用于国为其衰代之政习于身非

上士之业明矣今之取爵位者上可以陈皇王之事

述道徳之任试于贤良诏是也次可以习章句之能

备政事之材取进士举是也下可以通经义之精服

诵习之劳应礼传科是也力不足于贤良即于进士

力不足于进士即于礼传况志之所为无有不成者

也茍都不能之即可以叙利害伸谋画射䇿于国门

取万一禆于国家之事犹可以立名取位循阶历级

而升于贵𩔰矣将明法之以求其爵位者不足得而

荣之岂不失也况先生材志硕茂行义淳朴大有文

章以盈于编䇿也而反屈辱于一衰代贱吏之业凡

知于先生者得不为先生惜之乎况𨳩是其弟者也

如此在𨳩观之先生岂复由礼传之为乎平视于一

进士以取其名无忝也又何不知其舍进士举而上

试贤良以行诏之不能耶天下贤士国家或得之于

朝或遗之于野得之者即功夸当世失之者即名垂

后代皆文章之士也未闻有一习法令者而能厕其

中矣先生茍舍法而为文得乃夸其功遗乃垂其名

俱为羙者也古圣贤人𣣔人皆入其善不𣣔䧟于不

善䧟于不善者惧祸其性命者也法者惟𣣔祸其不

善者也是违古圣贤人爱民之意也违之不利于有

司亦理冝矣先生固冝易之而求于外者合于道也

何在专专守是而不移其功乎先生茍不从开之言

而世之有识者将谓先生非儒士也曰法吏者也

   报弟仲甫书

自汝别于吾迨于今将岁周矣朝夕以思于汝吾心

之悬悬也则生吾身而与汝未尝有是㢤虽得汝柬

书縦日万至吾前未若一见汝之面也非有江山之

阻使吾不暂安于懐有名利来故有睽阔谁不以通

好问察动静用慰于心举丗皆然非独吾于汝也则

每覧汝之辞意而转増吾之悲复何尝能解吾心之

郁陶于汝之遑遑于天下非汝之所困也乃吾之所

过也与言往思不觉涕下𣣔出诸口先疚乎心汝之

困也非汝为之盖吾之不徳致汝之至于困也岂非

吾之过乎将用寛汝之不足吾自得责其过以告于

汝前使汝谅其吾之不为不知耳且夫人事之间必

存先后上下以叙罔黩于道乃古圣贤人相授以教

于世者也夫臣以君为先用其义以临下君以臣为

后信其忠以事上则政教行而礼法中矣子以父为

先重其慈以敦爱父以子为后取其孝以正奍则道

徳明而风化流矣弟以兄为先因其友以资仁兄以

弟为后奉其恭以尽诚则小人平而悖逆息矣然后

可安于天地之中可立于古今之际君臣之所以忠

义父子之所以孝慈兄弟之所以恭友者皆不一其

事也但以忠义孝慈友恭搃名之耳故吾今与汝穷

弃民仵虽𣣔尽心于事君则将何为而能至㢤又吾

今与汝欢侍偏失虽𣣔尽心于事父则深哀子已孤

矣独于恭友之际得不力求其至以虑于失乎躬行

其道以尽于心乎则汝以吾为先固吾当为汝之先

耳若今日致汝取困于众人之中则吾为汝之先少

有过乎吾当授汝以道则吾不能婉従汝志指设其

方觐汝于朝夕接汝于左右使汝外请于他人乆旅

于上国吾虽得夫子之㫖不见汝以训谕之此岂不

谓吾之过欤又当誉汝以名则吾愚而朴直而讦不

能狎恱于时流軰不能趋竞于势利家将举之于口

惧见诬于今将垂之于书惧见欺于后虽汝有材寔

而不敢称之虽汝有道徳而不能明之此又岂不谓

吾之过欤又吾当重汝以位则吾道不符于今志将

取于古泛然㳺其寂寞之源安然守其逺大之𡍼愧

取媚于人罔见知于众病厄郊野力弗自兴吾之身

尚如是况能及于汝乎此又岂不谓吾之过欤又吾

当豊汝以财则吾惟仁义是言文章是习茍重于利

乃先圣人之所病耳虽穷饿至死岂敢及之乎使汝

乞句以度日困病以经时吾且若此安有力而救于

汝也此又岂不谓吾之过欤熟而思之则吾为汝之

先过在此也诚言及是厚负其责前之所论且无一

焉不独知过于汝使汝遑遑然也亦将受责于人也

亦将贻羞于巳也则吾每覧汝之辞意胡能安而居

焉茍能安而居则若冠帯之土木偶耳岂有友爱之

情乎夷狄之所不为也𬽦怨之所亦不为也於乎吾

与汝无能而柰之耳天地若否其徳SKchar神若非其灵

则吾与汝无能而奈之耳古人福善之言诚为妄也

天地何徳以使吾与汝尊之哉SKchar神何徳以使吾与

汝信之哉吾将责天地SKchar神是吾与汝命也时也是

天地SKchar神欺也诬也吾愤SKchar摅吾言曷辜故报汝以

是书

河东先生集卷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