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 水心先生文集 卷第十一
宋 叶适 撰 景乌程刘氏嘉业堂藏明正统戊辰刊本
卷第十二

水心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前集

 记        章贡𥠖谅编集

   郭氏种德庵记

余同年友琼州刺史郭宗之既没十年子森卿用举

者五人知崇阳县磊卿锁主簿㕔中乙科皆㑹余容

成之阳始余与宗之别长沙宗之卒而余有大戚不

暇哭又不能吊相对惭惋而巳故访其家事甚详森

卿曰先人葬莲堂莲堂之山吾数世坟墓所藏也并

墓之庐吾先人手所建也郭氏自镇将传祀三百约

而乆劳而安至曽大父正信均淑一县所取平也大

父施舍惠助一郷所𠋣成也而后先人士以文显吏

以善最然而端直寡偶不视时向背缩敛自爱不𠋣

𫝑进趋毎曰吾欲先世流泽常在子孙使坟墓永有

䕃托尔奚以多为故庐上之题我兄弟以种德为之

名者先人之志也余闻而叹曰𠃔哉夫家非徳不兴

徳非种不成虽一人之家未尝不与天地同其长乆

所以不能者天地种之而人毁之也人之所就未豪

未而以丘山之心承之为益几何然则谦者种之盈

者毁之也我可以得彼岂可以丧一夫攘臂万人裂

其肘矣然则让者种之争者毁之也义勇而先利怯

而后君子也小人反是然则廉者种之贪者毁之也

冥升疾走辔必失御必蹙徐行安歩神乃泰气乃舒

然则退者种之进者毁之也为其厚不为其薄治于

巳不治于人宁散无积寜俭无忲皆所以种而不敢

毁也朝种暮获市人之德也时种歳获农夫之德也

种不求获不敢毁不敢成圣贤之德也冲汉之际万

理炳然种者常福毁者常祸天地之德也郭氏其知

所以种矣知所以种则知徳矣嘉定八年十一月

  信州重修学记

余记教授㕔之明年施君应龙大修学君用学法肄

士士𥘉不便巳而出论语孟子书交问更质指中庸

大学为之归益以司马氏通鉴士乃附恱有跃于心

相率请曰先生惠教以逺者使变而至道厚矣然惟

此学始元丰馀十纪摧剥行尽身且不庇教于何立

君患之复召郑著余鳯约歳损食命工先木相次信

二守东方两使属县长助各有差使杨梦庚郑连诸

葛褒撤像殿之壊十六饰加彤朱作论堂棂星门崇

大于旧偃植之敝尺以上悉易以成材上瓦下砖楹

间之门牖无不重整𥙊之豆笾冠佩章甫无不新设

噫亦劳甚矣始余以师之室庐非师之责也今并弟

子之室庐亦师之责矣古今固异事也及其成功一

而巳渠古之是今之非哉施君于是则可以教矣昔

孔子叹材难而舜止五臣周之乱臣仅九人焉孟子

亦言由尧舜至于孔子见闻之际彰彰乎莫之企及

也道之凝聚显发此最其盛者然而夲之为中庸固

天所以降命乎我尔要之为大学固物所以㑹通乎

我尔性合而中物至于和独圣贤哉乃千万人同有

也何孔孟所称稀阔而不多欤由孔孟至于今又加

乆矣其可称者何寥沉而不⿰纟⿱𢆶匹 -- 继欤呜呼安得不博𩔖

广伦以明之毕躬殚力以奉之欤此师友之教问学

之讲所以穷无穷极无极也虽然有一于此方周衰

不复取士冻饿甚者几不活矣孔孟不以其不取而

不教也孔孟之徒不以其不取而不学也道在焉故

也后世取士矣师视其取而后教之士视其取而后

学之夫道不以取而后存也故愈㣲然则教其所不

取施君勉诸学其所不取信之士勉诸嘉定九年正月

   长溪修学记

县𥘉设学不置粮士虽居不能食也先令黄君龟明

自岀新意分𨤲𭣣拾良苦然后始得食而学屋百楹

又破漏倾侧几壊几堕则虽食将不能居今令江君

嗣祖治多暇日径来坐直舎斤锯不烦𭛠徒不嚣而

坏者忽成堕者忽𨺚则居与食皆遂矣其为士者叹

曰自庆历后为令何啻数十独二君有功于学赖以

乆存而江君勇于为民凡可以自力而利其人者不

待告请常先事率作无怠古人所谓心诚求之非縁

饰学校以美其名也故相与谋而谂记于余至五六

要必得乃止曰吾欲使后读是记者思其令不忍忘

尔惟长溪弥亘山海最巨邑宦游满天下廉村薛氏

举进士为闽越首赤岸尤盛往年迎蜀人师先生于

金台寺事之如古游夏之俦其言论风指皆世守之

先生殁即寺建祠正岁(⿱艹石)讳日必奠谒成礼冠者童

子皆在丙子逾一周敬恭不衰盖其俗朴而专和而

靖其士缛于文而厚于质既能思其师而不忍忘固

宜思其令而不忍忘也夫师之不忘以道令之不忘

以政三代逺矣令有政而不由学孔孟逺矣师有道

而不知统也学非一日之积也道岂一世而成哉理

无形也因⿰氵閠 -- 润泽浃洽而后著此兊之所以贵讲习也

其始(⿱艹石)可越其乆乃不可测其大至于无能名皆由

恱来也江君盍掲先生而祠于学以慰其父兄之思

择士之知伦𩔖统纪者主其子弟以⿰纟⿱𢆶匹 -- 继先生之道使

习而愈恱乆而愈成是先生因令而愈不忘也是令

与先生交相为不忘也嘉定九年十一月

   温州社稷记

社土也稷糓也非土不生非榖不育国始建则壝以

祀示民有命也风云雷雨随地而兴禾𮮐菽麦随种

而生神明之所由出至严至敬不敢忽也怪淫诬诞

说起乞哀于老佛听𭛠于鬼魅巨而龙罔㣲而鳝

蝪执水旱之柄擅丰㓙之权视社稷无为也呜呼岂

民悖而不知礼哉乃长吏导之非其义也盖温州之

社稷昔者莫能详矣某自童年见其坛陛颓缺旁无

四墉敝屋三楹饮慱嬉遨聚焉𥙊且至徐薙茀蔓草

燔燎甫毕巳丛生过其旧矣地气一不应浮屠之普

觉行庙之祠山湫渊之玉函莆杓椒丘之三王海神

奔走拜伏咒诵呶杂社稷顾漠然无预也夫莫尊于

地莫察于地众灵群望环拱效职者也何急彼而慢

此哉故曰非其义也嘉定四年守杨简始加甓士上

于是灌莽尤盛刺壮城卒专修平之十年守巩嵘伉

其大门改造斋房筑墙百五十堵具凡佩服器用之

须杨公谓守莫先于社稷巩公曰吾寝处漏不𥙷它

观游无用也二公知以义导其民矣夫山水之高深

像设之诡特众灵群望托之以为神也社稷无有然

则民之耳目虽新于一时而不能乆于异日矣古人

必𣗳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郑康成曰后土田

正之所依也周人以栗宰我曰使民战栗以为𢙢惧

不自安非亲地之道也永嘉之木莫宜于䂊樟豫雷

出地𡚒也樟章之也皆羙甚之名也数十百年其大

百围其崇干霄民无敢不肃也然后知古之治其国

者社稷之臣今之守其地者社稷之守十二月

   季子庙记

𥘉赵公彦橚为晋陵县听民讼多族姻也所为讼者

赀产割裂也子夲贷易也什伯必取铢两不舍壹于

法而恩义绝贰以情而廉耻䘮赵公曰噫殆将非亲

戚骨肉耶奚不讼而犹讼也顾城阴寂寥有屋丛彗

中太半摧塌曰季子庙也又叹曰彼薄千里之吴不

王而食于此邑人故忘之耶徒争之为病不让之为

贵今故忘之耶宜不讼而犹讼也即市头改筑题曰

有呉延陵季子之祠与僚佐奠谒尽敬二十馀年矣

人心感动之深浅视牒诉损益有考也而竹幽水清

过者祓涤季子存矣夫余尝疑泰伯既遁于蛮染其

俗以自晦则子孙之于文献礼乐非有先君王之旧

闻也季子何以能知群圣贤之德业历见中国卿大

夫所言皆中其过岂非命丗杰识也哉至于父兄好

勇轻死约不传其子而必传其弟则道固巳行于家

矣肯嗣呉而治为文王可也何愿于子臧盖其志逺

矣大矣让所以畜徳也毫𨤲之让足以灭丘山之争

国犹未离乎争也不幸有毫厘之争则灭德矣斯季

子不为欤孟子曰无辞让之心非人也非人者形具

而人非者之谓也又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苟

非其人箪食豆𦎟见于色嗟夫孟子信以不让为非

人而又以为非其人不能让乎何前后异指也由后

而言非其人不能让能之者泰伯至季子五人而巳

是绝天下也由前而言人皆能譲天下皆季子也晋

陵其邑人也有不能乎不察而巳矣当以孟子前之

言为正嘉定十一年

   宋吏部侍郎邹公墓亭记

余友胡卫道知常州书来曰邹公冢在此学官弟子

荐省必时礼也家浸逺而赀落𥙊不亭守无庐山中

松柏皆尽然而敬不专于家者我其责欤教授赵𬘭

实始作亭我命尉朱起章治旁庐舎予间民衣食以

居而汛除焉墓四隅树之木俟以长而芘蔽焉(⿱艹石)

则视其家无逺矣𭛠甫就业巳毕虽然我欲永乆如

一日而后此勤惰不齐奈何思其气𩔖一而终始能

不慢者惟学之士庶几故又使司户朱中守序其意

以请幸子词而托之也公名浩字志完章子厚独相

日任諌列子厚迷国罪无匹明最大者二后废立

之际尤大者臣子不忍言也公既以死争而子厚将

遂杀公袓问皆坐贬旅次不容榻㑹其即败仅免尔

小人犹伪撰公䟽激怒 宫闱故虽元祐党籍巳赦

而公三窜谪屈伸荣辱之变未尝不以正也 朝廷

虽謇切郷党常和乐识虑虽逹权操舍常据经学术

虽敏辨讲肄常钝黙修之身及家未尝无夲末次第

也諌必行人臣之荣遇也然道之难全而非节不著

喜闻过人主之盛德也然事之难明而非节不显绍

圣迄宣和諌官五御史一皆豪杰有重名者也记曰

释奠必有合也有国故则否呜呼公可以为故矣学

之士仰缀一瓦俯缉半甓而楹桷自新也雪干霜枝

苍鳞翠甲而樵牧自绝也出以公之道而仕处以公

之道而止而进退自明也卫道托于学之士也深而

士之报宜厚矣卫道名卫越州人

   永嘉县社稷记

𣈆析永宁县置永嘉郡更名县曰永嘉在隋唐间其

社稷歩积之三千二百八十六中容八坛圗籍转相

授所从来逺矣淳熙后歩失者二千有馀坛陛沦没

即于佛祠令不能正也嗟夫岂其邑小其民寡不足

与正耶将其事缓其效迂正不正皆无益损而致然

也山阴胡衍领县二日骇怅愧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艹石)负在巳按旧

图就南𥙷北还得故歩垣千尺砖之用政和仪崇五

坛坛石皆青表之门道敞之房宇嘉定十一年秋告

新社成礼然则果于行义可以为勇复于巳失可以

为难先有司之所后可以为敬参而具者贤也君辞

避不肯当独推言之曰古民人社稷常并称有其实

也后民人社稷虽并称名而巳矣实则教之耕稼而

养抑霖⿰氵閠 -- 润槁皆神力也名则视其耕稼而取俄旱忽

水非神祸哉州之取緫其凡犹𥨸民誉县之取烦其

目惟聚民怨县社之名仅存者幸也古之立国左祖

右社严事如一朝市均等无相离也后世或逺或近

率意而为尔自𣈆唐置社僻在大城尽处今蕃庶尚

草莱雑昔稀旷人迹绝矣野庐老圃盍以𭔃葵韭华

榱巨栋曷托檐䕃焉永嘉之社名几不存可畏也夫

治术同异吏宜考详地𫝑偏隔人且自恕令姑罪之

免奚彼敢议哉众又谓君思深之至此也几于仁君

役民甚简不妄劳费责输以时不苟贷假然则审其

取者养民之始正其名者致实之渐也故并记之九月

   南安军三先生祠堂记

南安者昔周子二程相与讲习其地群圣人之道赖

以复明学者纪焉信安刘侯行父始即学东偏劵市

考室奠祠之如学𥘉侯既造设㕔饰以两序加楼其

上又移试院位于胜方而益其旧役费皆倍祠数十

然自以为不足录惟曰惧三君子之奉有失其治南

安剧贼遁散兵不用常讼稀减刑甚省𪧐负捐假敛

不急民物冨乐略如承平然自以为不能化惟曰忧

三君子之教不行于是为其士者思乆侯之爱与祠

并也以记来请余观著令汉而后诸大儒得祀孔子

庙庭者三君子过之逺矣而乃未之及或官职所临

县州所生与所讲习祠或因于学或别于学夫道非

系于地而尊道者犹敬其所从始特时事之宜非曰

礼当然也必著令而通祀斯称矣然则三君子亦何

以过诸大儒哉盖道之所以晻郁于后者天与人殊

而人与巳殊道非其道而学非其学也理不尽徒胶

昔以病今心不明姑舍巳以辨物勤苦而种皆文藻

之末卤莽而获皆枝叶之馀杨雄韩愈犹然况其下

乎自周子二程以来天之命我者属乎不离也我之

事天者吻乎有合也舜文王之道即巳之道颜渊孟

轲之学即巳之学也辞华不黜而自落功利不抑而

自退其夲立矣两迷者𡵨也四逹者路也邪不乱正

烛火暗室也旭日方旦也幽不掩明大经大法未尝

不炳然具见而何塞路之有此其所以过之逺也𮗜

于是而进余所进也安于是而止余亦止之嘉定十

二年七月

   台州州学三老先生祠堂记

学者聚道之地而仕所由出也或畔道从利苟荣其

身欲复之于学弗可受矣况可祠乎台州之学得祠

者三人罗提刑适陈侍𭅺公辅陈詹事良翰提刑用

不究故事不显余闻邹浩言熙豊外贵人视民甚蒿

莱芟燎恨不力也是时能慷慨建白保赤子以对天

命惟江都令罗适弋阳令董敦逸二人而邹公独谓

罗公见而得之然则推于所不见其不畔道审矣方

靖康忧𢙢惩艾巳泮岂不尚合侍𭅺发明四肢心腹

之论无过此矣竟失指逺去然后彷徨宗周卒成分

裂之祸及 隆兴英睿愤激大𫝑宜(⿱艹石)遽振詹事力

守绝和不弃地之䇿最专一也使坚忍待之虏自当

荡析岂遗种至今哉虽绍兴复用而巳与大臣异议

终不留虽乾道再入而既为近习擅事迄自退二公

任諌诤位从官立朝夲末天下诵之岂惟不畔道而

固行道道虽难行而亦不苟荣其身而止也士在天

地间无他职业一徇于道一由于学而巳道有伸有

屈生死之也学无仕无巳始终之也集义而行道之

序也致命而止学之成也后丗地或千里无学其君

子以意行道晚进阔逺不知所从变暦后名一功著

一善往往复之于学矣今其秀人羙士群萃而校处

朝夕瞻顾拂拭像服如三老之存春秋盥荐饔醴芳

苾如三老之飨而又仰其大节府其细行无不皆可

师也为聚道之助不既多乎或疑侍𭅺不右程公学

(⿱艹石)少异然按程公亲为孔文仲排劾而与孔公并

党籍史记晏婴非孔子而弟子称善与人交两贤哉

嘉定十二年八月

   宝婺观记

观即八咏楼也道土陈守正职𥙷治历十年乃具夫

山峙以近则迫而易穷川浩以逺则荡而难限皆游

观之病也金华虽高千仞旁走三县靡迤回环示自

意深入也其馀漫陇伏冈林茂野蕃(⿱艹石)(⿱艹石)(⿱艹石)

马纵牧于平原锦出绣没不可控抟两溪广长㑹清

合凉匪厉伊方徐纳于江南山绵绵果𬞞之区柘桑

之园日月风雨借其姿态雾烟氛霭相为吐吞而光

气灵响之答于耳目异矣四顾百里不荡不迫有临

望之羙无游观之病浙以东兹楼称最焉昔沈约始

建而地以文显意士之游者必有得于斯而余不能

知也近丗大儒吕公出而人以理著四方英俊歳常

数百千人无不登兹楼其得之孰浅深高下则余虽

或知而亦不能尽也山水至善之所存也游于是者

密悟为善之机反冲藏约而内守通变逹化而外应

寛施忘其𥚹吝朗豁消其暗鄙德成性安而动乐静

寿之功验矣其或不然豪怒使酒激而为狂感物悲

愤郁而离忧巧讽咏益其轻肆谬题品示其诞拙是

游观虽不以病夫人而人反以病夫游观也可无畏

哉嗟夫吕公殁乆同时并游俱逝余亦老不复至矣

故因守正系其语使后之游者有考也观𥘉立于唐

史曰须女之舎也遂以名州太守洪迈请锡嘉字故

曰宝婺天象邈矣星辰之𨇠次难言哉然而禬禳每

效福嘏频集邦人奉承无敢不肃岂非地胜故耶守

正与其徒尤不当以人而病夫游观也

   宜兴县修学记

戴君桷宰宜兴既𥙷弟子贠食于学视学舎壮整者

惟高尹商老宣化堂罗令仲舒东序堂亦倾敝馀或

缺或毁顾其士陈梦印章悉夫买旁县材㨂工优作

叠二年复修堂庙设大门门左右挟前崇门棂对立

西序宗子小学凡职列之次故所无皆具然后使沉

梦龙来言曰噫可记矣荆溪禹贡中江也渚洑澄澈

云木萦带君山最雄秀嵌洞尤怪伟盖自楚汉为东

南称首近苏公去万里蜀周览天下择阳羡而居其

䟽展隩丽兼之矣方周孝侯童𫘤纵𭧂至比以异物

一旦感⿲氵身攵杀虎斩蛟从陆士衡兄弟前死不却顾大

节尚生存或疑非地力之劲挺不能也熙宁更用经

义士𥘉昧溺于时开封礼部有邵集英亲䇿有余选

皆第一京师之大四海之广一邑而擅魁特者三或

疑非地禀之文华不能也夫发于劲挺孰(⿱艹石)纳于中

和华其文辞孰若厚其根本根本学也中和道也地

安能预哉阙党互郷地耻其人也鲁多儒卫君子人

羙其地也今夫邑之翘材颖质将进于道必约以性

通以心肝脾胃肾无恣其情念虑思索无挠其灵则

偏气不胜而中和全矣将深于学必测之古证之今

上该千丗旁括百家异流殊方如出一贯则枝叶为

轻而本根重矣学与道㑹人与徳合登高丘可以奄

鲁俯长流可以观逝则山川虽冨同游于覆载之内

义理至乐独行于物欲之外矣岂非令长修学之夲

意哉罨画之溪犹浴沂也善拳之窦亦舞雩也非骚

人墨士专而有也嘉定十三年十月

   潼州府修城记

自李顺灭蜀安乐到今汉唐不逮也然民离于兵乆

而膂力积销弱地离于兵乆而预防益简薄及奸豪

窥度则不足支仓猝有事之用近张福叛逐制置戕

緫领剽杀纵横吏或死或逃无敢抗者巳残利遂将

及潼川李公𡌴𥘉命为牧即疾驰至与提刑曹公叔

逺集义壮倩西军贼所从县镇加警隍堞之毁塞亟

治投木隔炮凡可以壊贼之具𪧐设昼夜激厉上下

同意誓必死守贼觇伺逡巡知决不可犯竟取他道

而去嗟夫不独保一郡也乃捍护成都一路功伐隐

然非智素讲勇立㫁安能接二百年生飬使不失哉

既修城门西牛头高峭腾突按图志相里贵据其上

攻城㡬破二公谋曰城幸而得山天遗我也可委于

敌而外求险耶于是追改往谬跨巅连趾通合为一

枝西溪之渠循山而南逹于武江弥霖骤潦无奔湍

蚀流焉城尽甃巨石创瓮城县门敌窗蔽膝并应程

法东西行来炜耀赩翕猘酋沮气狼子随魄时公兄

壁镇遂寜亦修城复夏鲁奇旧迹役费倍数十非修

也筑新城也夫改往谬于未及复旧迹于垂坠非艰

危之际所能行也公弟兄行乎哉且其生兵速练阙

械速𥙷所以支仓猝有事之用而为乆长无事之备

者将非素讲立㫁而然欤绍兴后竭巴益奉邉将吴

曦因以反剑𨵿栈阁真缩手矣宜(⿱艹石)耕塞下令戍士

足食内地择要害自为守其伦理渐次必由二城始

夫李执政近臣曹亦东南之望也一日㑹于朝以虑

一州者为蜀虑以虑蜀者为天下虑可也嘉定十四

年三月

   连州开楞伽峡记

湟水㑹众流东南束两崖湍怒激跃𫝑倾百里舟行

必逾峡矣然后喜无患夫山水之险亦所在而有此

固其著名者耶嘉㤗二年崖坠壅水高者数十文下

者百馀尺雨不时霁则谿谷倒注横溢航楫不通估

货不行嘉定庚辰太守杨侯㮤始至歳过大潦城邑

吞没漫为湖海四顾叹曰州素薄监司未有意将孰

弭兹祸转运判官刘侯强学闻而矍然亟举两司八

百万实其费是冬遂命司法李华郡人张浩大议䟽

凿华巧思强力侯专任不疑易者劝趋难者募应小

石繂运大石镵落上以火攻下以堰取馀𨼆石黯黯

平流中尚数处工不知所为华创巨灵凿贯木百钧

捣之糜碎春且半石之为水害者尽平舟自番禺来

城下群川众壑各得所归老稚聚观喜极或泣曰连

始复为郡矣按书随山浚川所以合天人同愿勤功

茂伐最为繁悉而逺莫能详也及梁山颓阤重人乃

以为国君当自贬损不敢言脩治其他仆陵摧阜骇

闻异见史氏所录盖多有之而终不言某能开导某

能攻除以还其旧者岂其逸而不传耶抑敬而不敢

(⿱艹石)重人之所谓耶虽然以今峡视之舍而不治则

一州废矣夫忽人患而不加恤慢天灾而苟自恣二

过孰愈今夫杨侯惨怛而仁刘侯果毅而明而又得

属如李君奔走毕力以出连人于𡍼炭之苦此岂非

天人之所同愿欤未几侯迁提举常平二公方萃处

余庆其能为所部捍患致利民必𬒳赐矣嘉定十四

年七月

   茶陵军减苗置寨记

茶陵中县十比衡阳三四绍兴𥘉以其旁午广䖍诸

郡寇贼所见伏故建军陞使示有蕃卫而强其县所

以安利一路也嘉定𥘉又以其直韶州千里无官司

仇杀不忌寇贼辄发故裂三郷别置酃邑戍及水口

蕃卫尤密遂废军罢使而弱其县亦所以安利一路

也虽然安利一路视令材何如不在县强弱今昔异

规未知孰是而茶陵则有二患兵移于新邑无卫民

不安赋移于新邑重输民不利经数令至卢君子及

君虽有字飬之方制御之略顾事巳壊欲挽回得哉

余友赵蹈中转漕湖南察而怜之蹈中明果肃怛右

良锄奸捕劾罗天锡等罪不道以上论如律取其租

石三千八百𥙷茶陵之缺正足卖财物贯三万四千

立古云巡检永食七十人然后畒之増税者尽除夫

之荷粮者悉免官急借而先期者偿之户穷乏而殿

负者贷之营圃𥘉成弓矢𥘉张习教有晨部分有容

上下感悦闘讼稀省炎帝庙孔子学及尉署乆敝加

整治功坚旧潦衢淖巷沟而𨺚之街石粲然刷比岁

焚劫之丑还百年冨盛之乐蹈中爱君材有馀又荐

于 朝力无不尽民既幸其私我相率来告曰必记

是不忘夫始议必详横恩难再(⿱艹石)分遣丞佐迭受民

词不亦简而易行乎奚别置为业巳析裂饷挽失供

不并请乎奚后患为士兵捍其境耕而后食茶陵顷

五千无遗莱旷土可寻乎奚仰哺为禹弼成五服因

物自然安得巨亿之财为一县地哉夲蹈中意欲以

独厚茶陵者遍恵所部耶嘉定十四年九月

   栎斋藏书记

余友卫君湜清整而𥙿淡泊而详酷嗜书山聚林列

起栎斋以藏之与弟兄群子习业于中夫其地有江

湖旷逸之思圃有花石奇诡之观居有台馆温凉之

适皆略不道而独以蔵书言者志在于学而不求安

也又其自以为栎者真无用于丗矣非退托而云也

按孔安国皇名坟帝名典尧舜在焉然书称(⿱艹石)稽古

四人髙辛而上无预也说命曰学于古训乃有获不

说所谓古何时也六世之籍不存矣以子华子考

之不可训明甚然则所谓古者唐虞以后尔故孔子

于羲昊之前亦缺弗讲(⿱艹石)夫讨礼而尊天子正乐以

黜诸侯大夫春秋修而不作诗书因其旧无所更定

丗儒往往未能明也司马迁创夲纪丗家史法变壊

遂不可复老荘推虚无冲漠正道隳裂遂不可合孙

吴以狙诈祖兵制申商以险刻先治道(⿱艹石)夫言语之

缛为辞章千名百体不胜浮矣韩欧虽挈之于古然

而益趋于文也经传之流为注䟽俚笺臆解不胜妄

矣程张虽订之于理然而未㡬于性也凡此皆出孔

氏后节目最大余所甚疑而君所藏皆具有焉盖君

之力良难而任良重矣问学之要除之又除之至于

不容除尽之又尽之至于不容尽故称钧石必以铢

㑹亿万必以一读虽广不眩也记虽博不杂也日融

月释心形俱化声色玩好如委灰焉然后退于栎而

进于道矣固宜漏众羙而以书言也宝装绮籍不敢

触手金匮石室犹存其人滋外欤非内欤嘉定十五

年二月

   湖州胜赏楼记

凡城邑据江海陂泽之胜皆即以为赏盍物常聚于

大矣吴兴三面切太湖渉足稍峻伟浸可几席尽也

然四水㑹于霅溪镜波篮浪梁梠动揺而靓妆𥙆服

之倒影互为散合众流放于荷叶浦沉清浮渌凫鹄

栖止而绮荷文蓼之罗生无有际畔特岭聮亘巧石

绵络颇抑湖之重势而蔽遮其寒风故其人意安而

气和舸经舫纬艇绘艓缕细声窈眇豪唱激越宛转

一州间随地而胜随胜而赏无不得所求具区虽大

不暇观也夫岂娱于耳目之狭者易徇而迪于心志

之广者难亲耶亦其神灵爽异所独钟彼虽大而此

不小也国风废王道息柳恽以江南曲名于时古之

采𬞟莒盈而釡熟荐于大宗礼至敬也主于少女教

至行也恽之采𬞟徒咏而巳其思荡其志淫岂召南

夲指哉然而词人艺士争共夸述郡之胜赏由是而

治敞堂奥馆益盛于今太守赵君既新白𬞟亭复楼

于侧其言曰清风水遁碧澜山隐兼之者斯楼也力

能见湖而不为者民方与我游于丽密之内我不敢

与民纵于青冥之外也虽然以道讲民见湖可哉白

居易论谢柳乐山水多高情不闻善政按史恽守吴

兴前后十年其政清静吏民所懐病去而乞留千馀

人居易偶不详也政在平平在乆加以不倦瘠土可

使沃穷阎可使冨况蒲鱼豊衍明山媚水素称胜绝

乎君𥘉至损税直増学廪(“㐭”换为“面”)亲不葬女不嫁废疾无医

死无敛棺皆助之𢙢不及可谓有志矣惜其暂不得

乆近恵而未及逺利也故录以次恽君名希苍字汉

嘉定十五年三月

水心先生文集卷之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