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归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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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潜堂记

刘子,朔方人,生于云中之浑源山水之闲。髫龀从父祖仕宦大河之南。初知诵读,偶属为童子学。少长习时文,为科举计。然亦时时阅古今词章,窃读史书,览古今成败治乱,慨然有功名心。未冠计偕,试开封礼部,中之,及庭而绌。于是始大发愤,以著述自力,颇为先达诸公所知。又结交当世豪杰,未有不与以文字往还者。

旧有田淮水之阳,春夏在陈视耕获,秋冬必入汴避乱,且从诸公讲学。已而先大夫下世,遂经纪家事。然读书为文亦未尝少休。闲四方交游来,把酒论文,谈笑连日夕,或留之旬月不令去。

时虽少年,未遂其进取心,而会友著书亦自乐无歉。岂知一旦时移事变,流离兵革中,生资荡然,僮仆散尽,从行惟骨肉数口、旧书一囊。由铜壶过燕山,入武川。几一载,始得还鄕里。鄕帅高侯为筑室以居。

所居盖其故宅之址,四面皆见山。若南山西岩,吾祖旧游。东为柏山,代北名刹。西则玉泉、龙山,山西胜处。故朝岚夕霭,千态万状。其云烟吞吐,变化窗户闲。门外流水数支,每静夜微风,有声琅琅,使人神清不寐。

刘子每居室中,焚香一炷,置笔砚楮墨几上。书数卷,偃息啸歌。起望山光,寻味道腴,一云“卧味道腴”。为终日乐,虽弊衣恶食不知也。

闲尝自念,幸生而为儒,忝学圣人之道。其平昔所志,脩身治国平天下,穷理尽性至于命,进则以斯道济当时,退则以斯道觉后世。今当壮岁,遭此大变,更赖先人之灵,得返鄕里。幸而有居以自容,将默卷静学,以休息其心力。况世路方艰,未可为进取谋,因榜其堂曰“归潜”,且以张横渠《东》、《西》二《铭》书诸壁。客有过而诘之曰:“今吾子生当乱世,政英雄奋发之秋,大而可以分疆据土,奉王命为诸侯;下而可以附雄藩巨镇,驰骋才谋取富贵。或如终童请长缨,入越,羁其王献北阙下,以功名著。不然,当效苏季子、司马长卿以文词谈说干人主,六印驷马耀鄕俗。吾子奚独韬光晦迹,甘为弃物于一时,使平日所学眇不见锋焰,亦鄙陋之甚也。”刘子曰︰“嘻,若亦不闻君子之道乎?盖君子之道以时卷舒。得其时而不进为固,失其时而强进为狂。且先顾其内之所有何如,亦不在夫外也。吾平生苦学,岂将徒老焉?顾自鬻自求,贤者所耻,加之新罹蹇难,始欲自脩,且将扫除吾先祖邱墓。果其后日为时所用,亦安肯不致吾君、泽吾民?如或不然,虽终身潜可也。《易》曰:‘龙德而隐,遁世无闷。’传曰:‘君子若凤,治则见,乱则隐。’吾虽非圣贤,亦安敢不学乎?若非知吾之志者也。”客既去,遂书于堂以记之,且歌曰:

南山漠漠兮,浑水洋洋。桂椒葱蔚兮,松柏青苍。清泉涌其下兮,白石皦以如霜。兕豹跧伏兮,鸾凤翩其来翔。世溷浊而不照兮,蹇羝骋夫先路。荆榛蓊以蒙达兮,野纵横其豺虎。矧余志之敻迂兮,了罕罕而畴伍。归欤!归欤!其潜于南山之下。

又歌曰:

潜于农挚之侣兮,潜于渔望之徒兮,顾惟不肖,岂敢与俱兮!惟兹一堂,有琴有书兮,学其所不知,求进于圣途兮。潜乎!潜乎!亦可以为娱兮。嘻!

归潜堂铭并序  寂通居士陈时可秀玉

“潜”之为言隐也。古之所谓隐君子者,无江海而闲,不山林而幽,盖藏器待时,乐天知命,不潜而潜者也。吾京叔之文之行有不可掩者,而以“归潜”名所居堂,第恐欲潜而不得耳。且吾闻之《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应处而出非道,应出而处亦非道。语、默何异哉!夫鱼不厌深矣,龙德则不然,升潜以其时。孔子,圣之时者也,乃所愿则学孔子。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其论逸民则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艮》,止也。圣人彖是卦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庄周,阳挤阴助者也,至其举养生之道,亦引仲尼曰:“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柴立其中央。”岂有吾圣门弟子反专于潜之一字者邪?京叔以书求铭老夫,告京叔,能勿忘乎?谨为铭曰:

仲尼驻车蚁邱浆,宜僚陆沈于其旁。夫妻臣妾登屋梁,季路往视渠以亡。但见虚室依颓墙,古人潜德不欲彰。那用此字书其堂?况君年甫三十强!撑肠拄腹经传香,文气浑尔诗笔昌。户外屦满名飞扬,吾恐自此饶荐章。远来乞铭何可当?拈出圣语语颇长:用之则行舍则藏,无入而藏出而阳。得时忌作天际翔,勿以深眇贤庚桑。归欤归欤且和光,铭哉铭哉幸无忘。

定庵老人吴章德明

城上栖乌尾毕逋,归来小隐与时俱。
高山流水谁同听?明月清风德不孤。
富贵于人真暂热,文章照世足为娱。
庙堂一旦求遗逸,只恐终南是仕涂。

定斋居士李献卿钦止

落落奇男子,生有四方志。
万言长策六钧弓,三尺太阿秋水似。
不喜雕虫技,不作儿女悲。
长安市上曾纵酒,奴命五陵年少儿。
龙荒万里期一扫,踏碎轮台碛西岛。
便调金鼎佐无为,凤池坐数汾阳考。
世无礼乐二百年,追踪直拟三代前。
嘉生叶气越唐舜,坐令米斗三四钱。
谁知天地遽翻覆,沧海横流陷平陆。
又如烈火焚昆山,孰辨顽石与真玉?
平生事业安用为?携家径走南山陲。
布衣粝食混渔钓,妻孥粗足常熙熙。
数椽茅屋门横水,尽著光阴文字里。
有时俯仰尘土闲,扰扰干戈如鬬蚁。
我有一言君试听,乾坤万古真邮亭。
但教定宇天光发,区区世闲富贵何异蜾蠃与螟蛉?一云“区区世闲富与贵”,多“与”字,作二句读。

河东白华文举集句

天其未厌卯金刀,池上于今有凤毛。
有才不肯学干谒,便入林泉真自豪。
衣如飞鹑马如狗,野饭盈盘厌葱韭。
仰天大笑出门去,桃李春风一杯酒。
列卿太史尚书郎,五更待漏靴满霜。
何如一身无四壁,醉踏残花屐齿香。
人物尤难到今世,浮云柳絮无根蒂。
不须辛苦上龙门,秋水寒沙鱼得计。

西岗吕大鹏鹏举《中州集》云︰“密县人,自言宋名相申公之裔。”

扰扰人闲世,荧荧风烛光。
谁能逃厄数?况复入吾鄕!
岚秀充朝馁,冰弦响夜堂。
堂中幽独否?昆季足徜徉。

太原元好问裕之按︰此诗《遗山集》不录。

南山老桂几枝分?翰墨风流属两君。
𠔏说人闲好歆向,争教茅屋著机云。
备尝险阻聊乘化,力战纷华又策勲。
却恐声光埋不得,皇天久矣付斯文。

王官麻革信之

逃渔鱼深处,渔,一作渊。避弋鸿冥飞。
古来贤达士,亦复咏《采薇》。“咏”, 一作歌。
南山先庐在,兵尘怅暌违。
山空无人居,惟见草木肥。
翩然千年鹤,一朝复来归。
新筑临浑水,行径窈以微。
清流鸣前除,白云入晨扉。
回头陵谷迁,《河汾诸老诗集》作“回顾陵谷迁”。万事倏已非。
著书入理奥,得句穷天机。
前路政自迫,此道傥可几。
殷勤抱中璧,黾勉留馀晖。
第恐遁世志,还负习隐讥。
永怀泉石上,一作“泉上石”。一觞与君挥。
惜无凌风翰,遐举非所希。

尘土悠悠涴客襜,一堂千古入幽潜。
喧无车马云迎户,静有琴书月挂檐。
浑水清泠通竹过,南山苍翠与天兼。
遥知吟啸同云弟,剩有新诗洒壁缣。

仰山性英粹中

二陆归来乐有真,一堂栖隐静无尘。
诗书足以教稚子,鸡黍犹能劳故人。
瑟瑟松风三径晚,濛濛细雨满城春。
因君益觉行踪拙,又为浮名系此身。

东城李微子微

沧海成田后,携家返故鄕。
披榛寻旧址,借力构新堂。
山给窗扉翠,泉供枕簟凉。
故田依浑水,别业胜淮阳。
侍御遗风在,南山庆派长。
芝兰宜并秀,鸿雁自成行。
经史胸中业,龙蛇笔下章。
行当依日月,宁久事耕桑。
尚父终辞渭,阿衡定佐商。
飞潜无定迹,易道个中藏。

析津李惟寅舜臣

浩浩干戈里,怜君遂隐君。
云蒸秋簟冷,月落夜窗虚。
岁月杯中物,生涯几上书。
潜中有真趣,吾亦爱吾庐。

地僻心偏远,人闲物自幽。
功名真敝屣,轩冕等浮沤。
野鸟从喧寂,山云自去留。
一杯浊酒外,万事付休休。

蒲城薛元微之

肯构茅堂养道真,满前俗事罢纷纭。
磻溪夜钓波心月,汾曲春耕陇上云。
长笑熊罴劳应梦,肯教猿鹤怨《移文》。
斩新传得安心法,万壑松风枕上闻。

奔走红尘二十年,归来参破净名禅。
忙开鞠迳成嘉遁,静闭柴门草《太玄》。
千嶂云岚真辋谷,一川风月小壶天。
旱时若用商岩雨,应遍齐州九㸃烟。

故山泉石稳栖迟,纬国才名恐四驰。
节信情高方著论,渊明心远更能诗。
素琴黄卷真馀乐,明月清风无老时。
只恐葛龙潜不定,一声雷雨跃天地。

金城兰光庭仲文

几年踪迹寄兵尘,且喜归来见在身。
满眼云山犹可隐,一庭松菊未全贫。
定惭巧宦卢藏用,却爱成名郑子真。
祇恐池中非久处,伫看雷雨起天津。

渔阳赵著光祖

万里烟埃气尚炎,秋风携手赋“归潜”。
当时北望长劳梦,今日南山副具瞻。
鸿雁不飞闲月,鹡鸰无语静依檐。
遥思二犹如此,自愧区区未属厌。

河东张纬纬文

结庐高隐谢尘埃,浩气元从道学来。
北阙云烟无梦到,南山草木觉春回。
四时风月供吟笔,万古乾坤入酒杯。
却恐汉庭须羽翼,鹤书未许老岩隈。

太原高鸣雄飞按︰《遗山集》有《送高雄飞序》,《郝陵川集》有《答高雄飞书》。

高情谢氛坱,归隐南山隈。
颓然一茅屋,萧洒无纎埃。
胜概纷满前,怀抱长好开。
舒啸野云乱,浩歌空翠来。
瑶花晚夕静,相对挥清杯。
太虚风露下,幽兴何悠哉!
回首区中人,扰扰良可哀。

黄鹄入寥廓,龙性何能驯?
英英刘处士,天子不得臣。
卧老草堂月,吟尽南山春。
野饭足藜藿,幽兰充佩纫。
一杯石上酒,静见天地真。
万虑此都寂,孰知名与身。
灵运卧岩幽,子陵钓渚滨。
神超物不违,异世等达人。
我无豹姿,亦欲事隐沦。
空歌《紫芝曲》,早晚由东邻。

邢台刘德渊道济

南国堂堂二“凤雏”,年来归隐旧茅庐。
四围山水境何胜?一室琴书乐有馀。
长啸松林月明夜,行吟菜圃雨晴初。
荒芜庭院人休诮,天下终期一扫除。

洺水刘肃才卿

屠龙破千金,梦觉人已非。
二陆不可作,故山归采薇。
江湖鸿雁乐,原隰鹡鸰飞。
惆怅朱门客,思归不得归。

龙江张仲经按︰《遗山集》有《张仲经诗集序》,又《行斋赋》亦为仲经作。

羸骖短仆行夷犹,西京才子云二刘。
荒山穷僻厌岑寂,长裾遍谒东诸侯。
手中虽无丈八矛,胸蟠《河图》与天球。
有时吐出作灵瑞,坐令宇县还殷周。
忆昨长鲸吞古汴,千里还家异鄕县。
筑堂故址号“归潜”,要使新诗走群彦。
方今河朔藩镇雄,衣冠往往罗其中。
两贤胡为独不出,埋光铲彩为冥鸿。
朝亦潜,莫亦潜,东山不起吾何瞻?
山中为问谁相识,白鸟孤云自入帘。

燕山张师鲁明道

岐路荆榛万险夷,丈夫出处不磷缁。
莫夸荀氏八龙集,且羡陆家双凤仪。
尘世浪随春夏改,寸心惟有鬼神知。
蒲团泽几炉烟静,卧读黄庭乐圣基。

东明张特立文举

陵迁谷变海波翻,筑室渠能返故园。
夜雨对床闲链句,春风满座共开樽。
都无北阙功名想,且喜南山气象存。
才大到头潜不得,已传华萼出蓬门。

山东勾龙瀛英孺

世路艰难已饱经,归来一室晦虚名。
任他沧海掀天恶,喜我南山照眼明。
云气冷侵吟砚润,棣华香汎酒杯清。
故园未遂归休志,惭愧刘家好弟兄。

续录新增

浑源刘先生哀辞并引。  郝经

岁庚子,经甫逾童,获拜先生于馆舍,而遽南轫,阔越八九载。己酉春,先生往来燕赵闲,始得奉杖屦。格言、义训虽屡得闻,而顽钝椎鲁之资,杆𣗥而不入,是以尘心槁思,渴而未沃也。庚戌春,方负笈南迈,以遂抠衣之问,而凶讣掩至。继而其弟文季来,以先生易箦时所付一书四十篇曰《处言》见示,经再拜雪泣读之,其辞汪洋焕烂,高壮广厚,约而不缺,肆而不繁。其理则诣乎极而穷乎性命,于死生祸福之际尤为明析,非世之所谓文章、古所谓立言者也?于是感愚志之不卒,伤先生之不天,悯吾道之不竞,恨愤惋激,吐辞以哀之。呜唈扼吭,不复条贯。其辞曰:

浊河绝流大梁亡,日入地底阴磷光。百年秀孕隳大荒,文源湮汨甚滥觞。三五在北辉其芒,姑为维持为主张。砭沈痼开膏肓,护籍偾踣扶顚僵。碧云双凤方翺翔,忽弱一个危乎姜。当年振羽来朝阳,竹花蹴落桐花香。岐山山头唤文王,一鸣燕雀惊且狂。总角独步高昂昂,旁魄瑰奇古锦囊。飇然声价腾且骧,飞蒙茸兮走陆梁。挺特温润直以方,有虞圭璋夏琮璜。波澜老成肆汪洋,洞庭万顷澄秋霜。上稽韩柳下苏黄,探道索古追羲皇。一编《处言》含天章,立意造语攀荀扬。呜呼天道其何量?既与之德不与昌,既与之年不与长。浑源之山空苍苍,相台台下天荒凉。元气索莫真宰藏,南山家世两渺芒。有弟有弟涕陨裳,有识有泪如清漳。奠桂酒兮陈椒浆,魂兮来归摧肝肠。魂兮不来空所望,呜呼天道其何量?

追挽归潜刘先生  王恽

我自髡髦屡拜公,执经亲为发颛蒙。道从伊洛传心事,文擅韩欧振古风。四海南山青未了,一邱洹水恨何穷!泫然不为山阳笛,老屋吟看落月空。

补笺

通寂老人陈时可,字秀玉,燕人。金翰林学士,仕国朝为燕京路课税所官。补本卷第三页。

庸斋先生薛,字微之,华阴人,仕至河南府提学。有《易解》行于世。补本卷第八页。

高鸣字雄飞,岢岚人。历彰德路总管,召为翰林学士。至元五年至御史,迁吏部尚书,终于官。补本卷第九页。

以上三条,俱见《困学斋杂录》。

附录

《金史·文艺传》云:刘从益字云卿,浑源人。子祁字京叔,为太学生,甚有文名。值金末丧乱,作《归潜志》以纪金事,脩《金史》多采用写。又曰︰刘京叔《归潜志》与元裕之《壬辰杂编》二书,虽微有异同,而金末丧乱之事犹有足征者焉。

王文定公恽《浑源刘氏世德碑》云:祁字京叔,少颖异,为学能自刻励,有奇童目。弱冠举进士,庭试失意,即闭户读书,务穷远大,涵滀锻淬,一放意于古文,闲出古赋杂说数篇。李屏山、赵闲闲、杨吏部、雷御史、王滹南诸公见之曰:“异才也。”皆倒屣出迎,交口腾誉之。及与御史公退居于陈,相与讲明《六经》,直探圣贤心学,推于躬行践履。自是振落英华,收其真实,文章议论,粹然一出于正,士论咸谓得斯文命脉之传。壬辰,北还鄕里,躬耕自给。筑室,榜曰“归潜”。戊戌,诏试儒人,先生就试,魁南京。选充山西东路考试官。后征南行台拈合公闻其名,邀至相下,待以宾友,凡七年而没,享年四十有八。翰林承旨王磐志其墓。有《神川遁士集》二十二卷、《处言》四十三篇、《归潜志》三卷行于世。弟郁字文季,别号归愚,亦名士。其铭云:神川力学,洞圣心胸。明理贯道,匪文奚工。玉佩琼琚,大振辞锋。导家学之渊流,会百川而朝东。章甫适越,惜不时逢。以上原本。

王文𥳑公士傎《归潜志序》云:《归潜志》八卷,金人刘祁字京叔撰,盖纪载金源一代人物事迹,而国家盛衰兴亡之故亦因以见焉。《金史》于天兴二相传引京叔之言,致慨于贞祐南渡之后,宰执皆因循苟且,驯致亡国,语载此《志》第七卷中。又谓刘祁《归潜志》与元裕之《壬辰杂编》二书微有异同,金未丧乱之事有足征者。今《杂编》之书不传,而此《志》犹首尾完好,是可宝也。《志》称高祖南山翁者,名㧑,天会元年词赋进士。其子汲亦进士第,入翰林,为供奉。京叔父从益,尝为御史,终应奉翰林文字。史载《文艺传》,传末附书京叔并及此书。按︰金自崔立之乱,中原板荡,文献放失。赖二三君子有志史事者私相撰述。元开史局,搜罗掌故,京叔、裕之之书皆上,史馆攟摭为多焉。予尝叹辽以制科取士,其闲跻政府、登膴仕者甚众。而考之列传,自横帐、诸院、国舅别部三族之外,其行事不少概见,岂制科之所得尽无人与?抑史臣纪载之疏也?辽金立国,规模不甚相远,而金源人物、文章之盛独能颉顽宋元之闲,非数君子纪述之功,何以至是欤!幸编𥳑尚存,护惜而流通之,固吾党之责也。李翺有言,前汉事迹所以灼然传在人口者,以司马迁、班固叙述之工,故学者悦而习焉,其读之详也。一代之典章文物得其所托则传,不得其所托则沦于烟莽,而后世徒有文献无征之叹。文士之关于国家讵细故哉!是《志》也可以观矣。

钱曾《读书敏求记》云:《归潜志》十四卷,金浑源刘祁京叔著。京叔以布衣遨游士大夫闲,文章惊暴一时,为遗山诸公所推挹。筑堂曰“归潜”,因以名其书。所记金源逸事,后之脩史者足征焉。周雪客、黄俞邰《征刻书目》曰八卷,殆未见全书欤?以上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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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