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 欧阳行周文集 卷第六
唐 欧阳詹 撰 景平湖葛氏传朴堂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七

 欧阳行周文集卷第六

  杂着

   德胜颂二章并序

 唐贞元八年歳庚午阴阳家流曰岁在午人马食土人

 之所食也榖马之所食也草今言食土明岁无嘉榖而

 野无青草则运数于兹合㐫灾之大者于是天寻旧歩

 地转𢘆轴交紏回薄将有结常沴自春三月至于夏五

 月或赫日杲杲或密云溶溶为燋灼为霖䨙似不日而

 至皇帝𪧐布大和人神鸟兽鱼鳖咸若腾欢心扬台灵

 欣欣熙熙休气中积浃磅礴浮苍苍濳相戛磨力强者

 胜九阳构旱而莫展六阴作潦而不就氛祲霭为庆云

 烈景皦为祥光油油熏熏宛复如春块不破而两足条

 无声而风畅日者眚气欲凝淑气犹竞彼虽罔得为祸

 此亦未能为福徘徊相持时泽不降五稼含萌而待艺

 百芳蓄颖以思坼至是土膏融甘液宣(⿱艹石)决渟泉如开

 涌烟丰本增岐芃芃绵绵无硗𥕂与良沃获一十于百

 千剩蔬云矗以萎圃馀粮岳峙而栖亩夫体病不能害

 心心平必能制体古人曰人者天地之心也既和且平

 则天地之病又焉得成欤况奔走游泳之物曰灵曰祗

 之𩔖皆吁歈怡逸于其中乎宜其疗乾元之宿疹愈坤

 元之常疾以至于交㤗如斯之盛邪古先帝王至圣则

 尧至仁则汤有𥠖甿以称理历水旱而莫御岂不以道

 未全洽而徳尚凉哉皇帝非徒能御之又易之为大庆

 殊祥其于道徳可谓充塞洋溢光今而迈古矣元元蚩

 蚩呜呜哑哑歌圣代者动夭殷地以夜继昼而其词未

 弘辄为颂二章用贻于康衢庶事明而声畅流乎无穷

 而以徳胜目篇颂曰

 岁在午天灾于常昔人食土今我饫𥹭匪徒我饫𥹭鳏

 寡千箱盛矣乎吾皇之徳变眚为祥休哉徳𠔃

 岁在午天灾斯属昔马食土今厌菽犬豕𥹭肉盛矣乎

 吾皇之徳转祸为福休哉徳𠔃

   有所恨二章拜序

 有所恨由故人马绅死而兴也予待试京师六年与马

 生相知者四秋性与情相合也衣与食相同也予及第

 归觐故林自别来无忆不至于𬓛怀无想不至于姿容

 愿一促𰯌惄如也昨既至止马生且疾而巫者忌以见

 人曰不见有愈见则害遂忍即见庶以求见忍者五日

 马生云亡噫故人也昔越万里犹求见焉惑乎一言蔽

 乎一垣而死生以之死生之道千秋之离也五日之面

 半旬之欢也尚可半旬之欢不就而卒有千秋之离一

 恨也又与生别掺执都门生脱紫罗半臂曰即日相去

 秦呉聊以为忆予贫也素乏衣服无暇藏箧笥聮绵在

 身二年间同弊帛以弃所以鲜而轻著故而不留者予

 实未衰马其方少尔斯谓日相与也所留何止在兹乎

 今人既往所赠又造次而亡之二恨也申二恨为有所

 恨二章云

 相思君子吁嗟万里亦既至止SKchar不观止本不信巫谓

 巫言是履在门五日如待之死有所恨𠔃

 相思遗衣为忆以贻亦既受持曷不保持本不欺友谓

 友情是违隔生之赠造次将之有所恨𠔃

   上董相公东风二首并序启

 某启某业文者相公昔领大司成则饮相公训人成俗之

 教中为大司乐则煦相公合莫移风之徳及筹庙略则浃

 相公调元厚生之化竟未能歌谣芬馥纪叙茂实下居暗

 室有愧明神昨以赴调东周又聆相公此方镇安之美陪

 舆人诵作东风诗二首既咏诸途辄尘左右干犯明白不

 任战惧

   东风二章

 东风美陇西公也贞元十二年相国东都守陇西董公牧

 于浚浚军自剿淮夷二孽灵曜希烈矜功多悖师用匪律

 人亦由残陇西公和为谋舆仁为化车既去凶渠黎甿以

 ⿱⺾⿰𩵋禾 -- 苏东风解凝发蛰之不若作东风诗二章首美去凶渠也

 其卒章美苏甿也

 东风叶时匪沃匪飘莫雪凝川莫阴冱郊朝不徯夕乃销

 东风之行地上𠔃上德临慝匪戮匪枭莫𭧂在戎莫丑在

 阶以踣以殱夕不徯朝陇西公来浚都𠔃

 东风叶时匪凿匪穮莫蛰在泉莫枯在条宵不徯晨乃繇

 东风之行地上𠔃上德为政匪食音寺匪招莫顾于家莫

 流于辽以饱以回晨不徯宵陇西公来浚都𠔃

   南阳孝子传并论

 贞元九年某旅行虢州税于村店有一党先止焉老翁一

 人丈夫一人妇人一人孩㓜两三人丈夫岀绢两疋卖其

 囊褁衣服非称有其绢者视绢有字乃故人郑师俭手题

 其名焉问所得曰来自襄阳至临汉之北郊有闵吾父年

 老而所乘驴弱者遗此绢使与驴博驴问得姓名乎曰其

 人扶护亲丧回上京不知姓名也某既占郑书又知郑侍

 君灵榇自南当由彼而还也意其必郑焉不复问焉各遵

 所往贞元十一年𫉬与郑遇因道所见郑歔欷为言之曰

 豫章之回次南阳大泽见一贫翁乘驴驴甚瘠一丈夫肩

 负杂物可三十斤妻枹半岁婴孩童稚驱行两人山路初

 尽如行陂泽天乆霖雨泥水𭰹老翁瘠驴往往颠踣丈夫

 则常随之也每见驴倒掷其负(⿱艹石)泥若水无顾惜扶抱老

 翁泪辄盈目倒既数悲不自胜遂以所负寘诸驴而负

 父平田积雨潦淖到胫不至店舍竟无憩歇父在子上殊

 自安畅子在父下亦尽欢心父与子笑子与父笑如同乘

 高车连辔逸骑怡怡焉欣欣焉与之行止者三日日无易

 日时爱其事父母能竭其力也又痛自欲竭所有无其所

 赠绢一疋令与驴博驴代以载父其人将求驴者三店知

 欲分路却其绢曰无驴可博愿复本绢每爱其孝又贵以

 忠为度一绢博驴未就更与一绢自号而西足下之见岂

 斯人欤某以如其人所行是难也是亦皇唐纯孝一人焉

 行既可述遂依郑说为之传其间问其姓氏亦不知何许

 人实于南阳泽中见之还以为南阳孝子论曰

 孝子偕孝矣而赠绢非孝欤唯其有之是以似之郑公师

 俭孝子偕孝矣

   怀州应宏词试片言折狱论

 夫子说季路于人曰片言折狱者其由也与夫子之言盖

 非于季路之云也后之人不穷圣㫖以为夫子美于季路

 任一时之见轻而折狱者十有八九焉迂哉斯人也夫两

 讼之为狱狱折而有刑刑者侀也一成而不可变不其重

 欤古之帝王将刑一人循三槐历九𣗥讯群臣讯群吏讯

 万人亿兆绝议然后致法犹于朝于市于野昭然与众方

 弃之所以不易也君莫圣于尧加有舜禹稷契佐之莫明

 于舜而有夔龙缙云髙阳佐之莫哲于禹莫贤于汤莫察

 于文武莫敏于成康于时皆济济盈朝明明在位岂无独

 见而可臆断愼刑之道如斯不敢失明刑狱不可轻也凡

 至狱讼多在小人至于讼也皆欲已胜何则不胜罪戾随

 之(⿱艹石)是则君子时或妄讼于人未有小人而能自讼者片

 之为言偏也偏言一家之词偏词虽君子不足以信者矧

 非君子乎且先师曰人而无𢘆不可以作巫医巫以鬼

 占医以筋脉体无𢘆之人筋脉且不足以自体而况有言

 乎鬼神不足以为占而况视𦗟乎以斯折狱也小则肌肤

 必有抶扑之滥焉大则性命必有𫓧锁之𡨚焉夫子祖述

 尧舜宪章文武师老聃而崇周公此六人无欲轻伤于人

 者夫子岂好轻伤哉脱夫子实为片言言可以折狱也不

 㡬乎一言可以丧邦欤夫子之言非于季路贤者审之片

 言不可以折狱必然之理也

   自明诚论

 自性逹物曰诚自学逹诚曰明上圣述诚以启明其次自

 明以得诚苟非将圣未有不由明而致诚者文武周孔自

 性而诚者也无其性不可而及矣颜子游夏得诚自用者

 也有其明可得而至焉从古而还自明而诚者众矣尹喜

 自明诚而长生孙弘自明诚而为卿张子房自明诚而辅

 刘公孙鞅自明诚而佐嬴明之于诚犹玉待琢器用于是

 乎成故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器者隐于不琢

 而见于琢者也诚者隐于不明而见乎明者也无有琢玉

 而不成器用明而不至诚焉呜呼既明且诚施之身可以

 正百行而通神明处之家可以事父母而亲弟兄游于鄕

 可以睦闾里而宁讼争行于国可以辑群臣而子𥠖甿立

 于朝可以上下序㩀于天下可以教化平明之于诚所恨

 不诚也苟诚水火其罔害弥天地而必答岂止君臣鄕

 党之间乎父子兄弟之际乎大哉明诚也凡百君子有明

 也何不急夫诚先师有言曰生而知之者上所谓自性而

 诚者也又曰学而知之者次所谓自明而诚者也且仁远

 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夫然则自明而诚可致也苟致之

 也与自性而诚异派而同流矣知之者知之

   珍祥论

 汉武帝览交门之歌顾谓东方大夫曰古人列后巍巍荡

 荡者则予今日其庶㡬乎东方大夫曰何谓也曰远人率

 俾天降珍祥殷汤上感实𫉬白狼周成旁浃然致越裳放

 勋曰圣幸祀四方武乙不淑岀有震亡予享虞舜于九疑

 吊罢民乎盛唐登名山于华阴俯大川乎浔阳天淸地谧

 符应昭彰是旷迹交神致放勋之庆脩身远害免武乙之

 殃紫芝产于甘泉白麟呈于雍祠天马生于渥洼之域宝

 鼎岀于汾水之濵风云草木相继于时头飞鼻飮之长𣵀

 齿穿𦚾之鲵绝域款塞无月无之是多白狼之祉不少越

 裳之珍也比夫巍巍荡荡尔有何见而感焉东方大夫曰

 噫陛下误意巍巍荡荡欤非古所谓巍巍荡荡者夫巍巍

 者德之容荡荡者化之称非谓广游从于险阻幸仿佛于

 神祗录莫测于妖祥免偶然之压溺致傥来之贡赋𫉬无

 用之戎狄耳且此之数者理不可冯亦明也秦皇帝周施

 天下不为德我太宗不下阶闼不为微周懿死于牖下不

 为是虞舜崩于苍梧不为非虢叔得神丧其国西伯无神

 人以归龙降于庭夏道昧雉雊于鼎商祚辉苗民逆命尧

 以盛有缗来賔桀以衰以此观之即虐如秦皇虽车辙遍

 于宇内不如太宗端拱于堂上也弱如周懿虽终于帷席

 不如虞舜之𣳚于草莽也淫如虢叔虽𫉬灵祐不如西伯

 无所祷祈也邪如孔甲虽有嘉祥不如武丁之妖怪也酷

 如夏桀虽异人屈𰯌不如唐尧域中之解体也天道冲融

 变化无穷发祥布象时异始而同终神理閟宻吉凶罔测

 示形告兆亦同纪而异极有多瑞以表善有积庆以稔慝

 有无灾以厚毒有见眚以警德今多瑞多庆不知天之表

 善欤其稔慝欤无灾无眚不知神之厚毒欤其亦警德欤

 以是先王或不致珍祥而有天下或屡服蛮夷而覆宗社

 或有鸿灾巨眚国以宁或有灵踪异迹而身以倾珍祥之

 实乍凶乍吉妖怪之踪乍吉乍凶譬诸药工也其有活人

 之者亦有杀人之者焉譬诸酒醴也虽有败人之道固有

 成人之道焉武帝曰(⿱艹石)之何而信之曰唯德可以信之钦

 若上帝辑宁下民其表善也虽休勿休则百福是遒其稔

 慝也将覆不覆则转祸为福且人神之主天地之心也孰

 为妖怪神祗也孰为珍祥天地也者茍脩德以待人未有

 主人怡悦而客忿怒心善而形为恶也若有其德日睹妖

 怪其巍巍也若无其德日对珍祥其未荡荡也武帝矍然

 敛𰯌而言曰善矣哉微而体大珍祥不必利妖怪不必害

 而今而后以二者弃乎道德之外敕内府诏宗伯加东方

 大夫命一等而赠之束帛



 欧阳行周文集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