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集卷第十二 欧阳文忠公文集 外集卷第十三
宋 欧阳脩 撰 宋 胡柯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外集卷第十四

外集卷第十三   欧阳文忠公集六十三

  记

   河南府重脩使院记

郡府统理民务调发赋税稽功㑹事事无不举代君

理物政教系之汉承秦馀精意牧民之官置部刺史

以督察出御史以监掌之太守二千石莫不尽诚率

下奉上李唐酌用旧典使天下以大权小故有州有

府刺史专守理所大镇观察旁郡后増置胥吏史以

緫治诸州绳寛刺善理务详焉府之有使院也厥惟

尚矣皇朝政教清明制度适中虽镇守自占緫领委

于均输惟使幕置吏用而不革洛都天下之仪表提

封万井隶县十九王事浩穰百倍他邑而典史之局

甚陋不称彭城相居守之明年若曰政教之废兴出

于是官吏之缓猛系于是义不可忽始谋新之乃度

地于府之西偏斥大其旧居列司存整桉牒以图经

乆之制夏某月工徒告成制作虽壮不逾矩官司虽

冗执其方君子谓是举也得为政之本焉鸟有端其

本而末不正者哉冝乎书厥㫖以示方来且志岁月

   河南府重修净垢院记

河南自古天子之都王公戚里冨商大姓处其地喜

于事佛者往往割脂田沐邑货布之赢奉祠宇为庄

严故浮图氏之居与侯家主第之楼台屋瓦髙下相

望于洛水之南北若奕棋然及汴建庙社称京师河

南空而不都贵人大贾废散浮图之奉养亦衰岁坏

月隳其居多不克完与夫游台钓池并为榛芜者十

有八九净垢院在洛北废最甚无刻识一作不知谁

氏之为独榜其梁曰长兴四年建丞相彭城钱公来

镇洛之明年祷雨九龙祠下过之叹其空 且呼主

藏者给缗钱二十万洛阳知县李宋卿干而辑焉于

是规其广而小之即其旧而新之即旧焉所以速于

集工损小焉所以易于完修一作易坏𥙷阙三十六

间工既毕宋卿𩓑刻于石以纪夫修旧起废由彭城

公赐也且志其复兴之之一无此字岁月云从事欧阳脩

遂为一无二字

   陈氏荣郷亭记

什邡汉其县户若千可征役者家若干任里胥给吏一

事又若干其豪又若干县大以饶吏与民尤骜恶猾

骄善货法为蠹孽中州之人凡仕宦之蜀者皆逺客

孤寓思归以苟满岁脱过失得去为幸居官既不久

又不究知其俗常不暇刔剔已辄易去而县之大吏

皆𪧐老其事根坚穴深为其长者非甚明锐难卒攻

破故一县之政吏常把持而上下之然其特不喜秀

才儒者以能接见官府知已短长以谗之为已病也

每儒服持谒向县门者吏辄坐门下嘲咻踞骂辱之

俾惭以去甚则阴用里人无赖苦之罗中以法期必

破坏之而后已民既素饶乐郷里不急禄仕又苦吏

之所为故未尝有儒其业与服以游者甚好学者不

过专一经工歌诗优游自养为郷丈人而已比年蜀

之士人以进士举试有司者稍稍増多而什邡独绝

少陈君什邡之郷丈人有贤子曰岩夫岩夫㓜喜读

书为进士力学甚有志然亦未尝敢儒其衣冠以谒

县门出入闾闬必郷其服郷人莫知其所为也巳而

州下天子诏书索郷举秀才岩夫始改衣诣门应诏

一作吏方相惊然莫能为也既州试之送礼部将行

陈君戒且约曰嘻吾知恶进士之病已而不知可以

为荣君行逹得选于有司吾将有以旌志之使荣吾

郷以劝也于是呼工理材若将构筑者明年岩夫中

丙科以归陈君成是亭与郷人宴其下县之吏悔且

叹曰陈氏有善子而吾郷有才进士岂不荣邪岩夫

𥘉为伊阙县主簿时予为西京留守推官尝语予如

此欲予之志之也岩夫为县吏材而有内行不求闻

知于上官而上官荐用下吏之能者岁无员数然卒

亦不及噫岩夫为郷进士而郷人始不知之卒能荣

之为下吏有可进之𫝑而不肯一鬻所长以干其上

其守道自修可知矣陈君有子如此亦贤丈人也予

既友岩夫恨不一豋是亭往拜陈君之下且以识彼

邦之长者也又嘉岩夫之果能荣是郷也因以命名

其亭且志之也某年月欧阳脩记

   明因大师塔记

明因大师道诠姓卫氏并州文水县民家子生于太

平兴国辛已之岁终于明道癸酉之正月寿五十有

三年始为童子辞家人入洛阳妙觉禅院依真行大

师恵璇学浮图法咸平五年始去氏削髪入憎籍后

二十四年赐紫衣遂主其众又四年赐号明因兼领

右街教门事凡为憎三十有一年卒之明年其徒以

骨葬城南龙门山下始道诠未死时予过其庐问其

年几何曰五十有二矣问其何许人也曰本太原农

家也因与语曰诗唐风言晋本唐之俗其民被尧之

徳化且诗多以俭刺然其勤生以俭啬朴厚而纯固

最得古之遗风今能言其土风乎其民俗何若信若

诗之所谓乎诗去今馀千岁矣犹若诗之时乎其亦

随世而迁变也曰树麻而衣陶瓦而食筑土而室甘

辛苦薄滋味岁耕日积有馀则窖而藏之率千百年

不辄发其勤且俭诚有古之遗风至今而不变也又

言为儿时闻长老语晋自春秋为盛国至唐基并以

兴世为北亰及朱氏有中土后唐𠋣并为雄亦卒以

王既而晋祖又以王汉又以王遭时之故相次出三

天子刘崇父子又自为国故民熟兵鬬饷军死战劳

苦几百年不得息既而圣人出四方次第平一日兵

临城门系⿰纟⿱𢆶匹 -- 继元以归并民然后被政教弃兵专农休

息劳苦为太平之幸人并平后二岁我始生㓜又依

浮图生不见干戈长不执耒耜衣不麻食不瓦室不

土力不穑而休乃并人之又幸者也今老矣且病即

死无恨予爱其语朴而详他日复过其庐莫见也访

之曰死矣为之恻然及其葬其徒有求予志其始终

者因并书其常语予者志岁月云尔

   丛翠亭记

九州皆有名山以为镇而洛阳天下中周营一作

都自古常一作以王者制度临四方冝其山川之𫝑

雄深伟丽以壮万邦之所瞻由都城而南以东山之

近者阙塞万安轘辕缑氏以连嵩室一作首尾盘屈

逾百里从城中因髙以望之众山靡迤或见或否惟

嵩最逺最一作独出其崭岩耸秀抜立诸峰上而不

可掩蔽盖其名在祀典与四岳俱僃天子巡狩望𥙊

其秩甚尊则其髙大殊杰当然城中可以望而见者

若巡检署之居洛北者为尤髙巡检使内殿崇班李

君始入其署即相其西南隅而増筑之治一作亭于

上敞其南北向以望焉见山之连者峰者岫者骆驿

二字或从系聮亘卑相附髙相摩亭然起崪然止来而向

去而背頺崖怪壑若奔若蹲若鬬若𠋣世所传嵩阳

三十六峰者皆可以坐而数之因取其苍翠丛列之

状遂以丛翠名其亭亭成李君与賔客以酒食登而

落之其古所谓居髙明而逺眺望者欤既而欲纪其

始造之岁月因求脩辞而刻之云

   非非堂记

权衡之平物动则轻重差其扵静也锱铢不失水之

鉴物动则不能有睹其于静也毫髪可辨在乎人耳

司听目司视动则乱于聦明其于静也闻见必审处

身者不为外物眩晃而动则其心静心静则智识明

是是非非无所施而不中夫是是近乎謟非非近乎

讪不幸而过寜讪无謟是者君子之常是之何加一

以观之未若非非之为正也予居洛之明年既新㕔

事有文纪于壁末营其西偏作堂户北向植丛竹辟

户于其南纳日月之光设一几一榻架书数百卷朝

夕居其中以其静也闭目澄心览今照古思虑无所

不至焉故其堂以非非为名云

   游大字院记

六月之庚金伏火见往往暑虹昼明惊雷破柱郁云

蒸雨斜风酷𤍠非有清胜不可以消烦炎故与诸君

子有普明后园之游春笋解箨夏潦涨渠引流穿林

命席当水红薇始开影照波上折花弄流衔觞对弈

非有清吟啸歌不足以开欢情故与诸君子有避暑

之咏太素最少饮诗独先成坐者欣然⿰纟⿱𢆶匹 -- 继之日斜酒

欢不能遍以诗冩独留名于壁而去他日语且道之

拂尘视壁某人题也同共索旧句掲之于版以致一

时之胜而为后㑹之寻云

   李秀才东园亭记

脩友李公佐有亭在其居之东园今年春以书抵洛

命脩志之李氏世家随随春秋时称汉东大国鲁桓

之后楚始盛随近之常与为鬬国相胜败然怪其山

川土地既无髙深壮厚之𫝑封域之广与郧蓼相介

才一二百里非有古强诸侯制度而为大国何也其

春秋世未尝通中国盟㑹朝聘僖二年方见于经以

伐见书哀之元年始约列诸侯一㑹而罢其后乃希

见僻居荆夷盖于蒲骚郧蓼小国之间特大而巳故

于今虽名藩镇而实下州山泽之产无美材土地之

贡无上物朝廷逹官大人自闽陬岭徼出而显者往

往皆是而随近在天子千里内几一一无此字百年间未

出一士岂其庳贫薄陋自古然也予少以江南就食

居之能道其风土地既瘠枯民给一作生不舒愉虽

丰年大族厚聚之家未尝有树林池沼之乐以为岁

时休暇之嬉独城南李氏为著姓家多藏书训子孙

以学予为童子与李氏诸儿戏其家见李氏方治东

园往求美草一一手植周视封树日日去来园间甚

勤李氏寿终公佐嗣家又构亭其间益脩先人之所

为予亦壮不复 其家已而去客汉沔游亰师乆而

乃归复行成南公佐引予登亭上周寻童子时所见

则树之孽者抱昔之抱者枿草之茁者丛荄之甲者

今果矣问其游儿则有子如予童子之岁矣相与逆

数昔时则于今七闰矣然忽忽如前日事因叹嗟俳

徊不能去噫予方仕宦奔走不知再至城南登此亭

复几闰幸而再至则东园之物又几变也计亭之梁

木其蠹瓦甓其一作溜石物其泐乎随虽陋非予郷

然予之长也岂能忘情于随哉公佐好学有行郷里

推之与予友葢明道二年十月十二日也

   樊侯庙灾记

郑之盗有入樊侯庙刳神𧰼之腹者既而大风雨雹

近郑之田麦苗皆死人咸骇曰侯怒而为之也余谓

樊侯本以屠狗立军功佐沛公至成皇帝位为列侯

邑食舞阳剖符传封与汉长乆礼所谓有功徳于民

则祀之者欤舞阳距郑既不逺又汉楚常苦战荥阳

京索间亦侯平生提戈斩级所立功处故庙而食之

冝矣方侯之参乘沛公事危鸿门振目一顾使羽失

气其勇力足有过人者故后世言雄武称樊将军冝

其聦明正直有遗灵矣然当盗之倳刃腹中独不能

保其心腹肾肠哉而反贻怒扵无罪之民以骋其恣

睢何哉岂生能万人敌而死不能庇一躬邪岂其灵

不神于御盗而反神于平民以骇其耳目邪风霆雨

雹天之所以震耀威罚有司者而侯又得以滥用之

邪盖闻阴阳之气怒则薄而为风霆其不和之甚者

凝结而为雹方今岁且乆旱伏阴不兴壮阳刚燥疑

有不和而凝结者岂其适㑹民之自灾也邪不然则

喑呜叱吒使风驰霆击则侯之威灵𭧂矣哉

   东斋记

官署之东有阁以燕休或曰斋谓夫闲居平心以养

思虑若于此而斋戒也故曰斋河南主簿张应之居

县署亦理一作小斋河南虽赤县然征赋之民一作

户才七八千田利之入率无一锺之亩人稀土不膏

腴则少争讼幸而岁不大凶亦无逋租凡主簿之所

职者甚简少故未尝忧吏责而得优游以嬉应之又

素病羸冝其有以间居而平心者也应之虽病然力

自为学常曰我之疾气留而不行血滞而流逆故其

病咳血然每体之不康则或取六经百氏若一作

人述作之文章诵之爱其深博闳逹雄一作冨伟丽

之说则必茫乎以思畅乎以平释然不知一作疾之

在体因多取古书文字贮斋中少休则探以览焉夫

世之善医者必多畜金石百草之物以善其疾须其

⿰目𡨋眩而后瘳应之独能安居是斋以养思虑又以圣

人之道和平其心而忘厥疾真古之三字一作可谓乐善者

欤傍有小池竹树环之应之时时引客坐其间饮酒

言笑终日一作终日言笑不倦而某尝从应之于此因书于

其壁三字一作于壁而记云

   伐树记

署之东园乆茀不治脩至始辟之粪瘠漑枯为𬞞圃

十数畦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春阳既浮萌者将动

园之守启曰园有樗焉其根壮而叶大根壮则梗地

脉耗阳气而新植者不得滋叶大则阴翳蒙碍而新

植者不得畅以茂又其材拳曲臃肿踈轻而不坚不

足养是冝伐因尽薪之明日圃之守又曰圃之南有

杏焉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其下之地最壤腴

杏故特不得𬞞是亦冝薪脩曰噫今杏方春且华将

待其实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因勿伐既

而悟且叹曰吁庄周之说曰樗栎以不材终其天年

⿰氵𭝠 -- 𣾰以有用而见伤天今樗诚不材矣然一旦悉翦

弃杏之 最坚宻美泽可用反见存岂才不才各遭

其时之可否邪他日客有过脩者仆夫曵薪过堂下

因指而语客以所疑客曰是何怪邪夫以无用处无

用庄周之贵也以无用而贼有用乌能免哉彼杏之

有华实也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幸矣若桂⿰氵𭝠 -- 𣾰之不

能逃乎斤斧者葢有利之者在死𫝑不得以生也与

乎杏实异矣今樗之臃肿不材而以壮大害物其见

伐诚冝尔与夫才者死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凡物

幸之与不幸视其处之而已客既去脩然其言而记

   戕竹记

洛最多竹樊圃棋错包箨榯笋之赢岁尚十数万缗

坐安侯一作利宁肯为渭川下然其治水庸任土物

简历芟养率湏谨严家必有小斋闲馆在亏蔽间賔

欲赏辄腰舆以入不问辟强恬无怪譲也以是名其

俗为好事壬申之秋人吏率持镰斧亡公私谁何且

戕且桴不竭不止守都出令有敢隠一毫为私不与

公上急病服王官为慢齿王民为悖如是累日地榛

园秃下亡有啬色少见于颜间者由是知其民之急

上噫古者伐山林纳材苇惟是地物之美必登王府

以经于用不供谓之畔废不时谓之𭧂殄今土字广

斥赋入委叠上益笃俭非有广居盛囿之侈县官材

用顾不衍溢朽蠹而一有非常敛取无艺意者营饰

像庙过差乎书不云不作无益害有益又曰君子节

用而爱人天子有司所当朝夕谋虑守官与道不可

以忽也推𩔖而广之则竹事犹末

   养鱼记

折檐之前有𨻶地方四五丈直对非非堂脩竹环绕

䕃映未尝植物因洿以为池不方不圆任其地形不

甃不筑全其自然纵锸以浚之汲井以盈之湛乎汪

洋晶乎清明微风而波无波而平若星若月精彩下

入予偃息其上潜形于毫芒循漪沿岸渺然有江湖

千里之想斯足以舒忧隘而娱穷独也乃求渔者之

𦊙市数十鱼童子养之乎其中童子以为斗斛之水

不能广其容葢活其小者而弃其大者怪而问之且

以是对嗟乎其童子无乃嚚昏而无识矣乎予观巨

鱼枯涸在旁不得其所而群小鱼游𭟼乎浅狭之间

有若自足焉感之而作养鱼记

   游鯈亭记

禹之所治大水七岷山导江其一也江出荆州合沅

湘合汉沔以输之海其为汪洋诞漫蛟龙水物之所

慿风涛晦⿱冝八 -- 𡨋之变怪壮哉是为四字一作是为壮㦲勇者之观

也吾兄晦叔为人慷慨喜义勇而有大志能读前史

识其盛衰之迹听其言豁如也因于位卑无所用以

老然其胸中亦已壮矣夫壮者之乐非豋崇髙之丘

临万里之流不足以为适今吾兄家荆州临大江舍

汪洋诞漫壮㢤勇者之所观而方䂓地为池方不数

丈治亭其上反以为乐何哉葢其击壷而歌解衣而

饮陶乎不以汪洋为大不以方丈为局则其心岂不

浩然㦲夫视冨贵而不动处卑困而浩然其心者

真勇者也然则水波之涟漪游鱼之上下其为适

也与夫庄周所谓恵施游于濠梁之乐何以异乌用

蛟鱼变怪之为壮㢤故名其亭曰游鯈亭景祐五年

四月二日舟中记

   浙川县兴化寺廊记

兴化寺新修行廊四行惣六十四间匠者某人用工

之力凡若干土木圬墁陶瓦铁石之费匠工佣食之

资凡若干营而主其事者憎延遇延遇自言馀杭人

少弃父母称出家子之郓州拜浮图人师其说年十

九尚书祠部给牒称僧遂行四方淳化三年止此寺

得维摩院废基筑室自为师教弟子以居居二十有

三年授弟子恵聦而老焉又十八年年七十有一矣

乃敛其衣盂之具𠩄一作馀示惠聦而叹曰吾生干

徳之癸亥明年而甲子一复而又将甲焉弃杭即浙

四十有三岁去坟墓不𡘜其郊闻吴歈不怀其土吾

岂无郷闾亲戚之仁与爱而乐此土耶吾惟浮图之

说畏且信以忘其生不知乆乎此也今老矣凡吾之

有衣食之馀生无郷闾宗族之赒没不待岁时烝尝

之具盍𭕒吾之素信者而用焉毕吾无恨也于是庀

工度材营此廊廊成明道二年之某月也寺始建于

仁寿四年号法相寺太平兴国中改曰兴化屋垣

甚壮广由仁寿至明道实四百四十有四年之间凡

几坏几易未尝有志刻虽其始造之因亦莫详焉至

延遇为此役始求志之予因嘉廷遇之能果其学也

惠聦自少师之虽老益坚不坏又竭其所有期与俱

就所信而尽焉夫世之学者知患不至不知患不能

果此果于自信者也年月日记

   湘潭县修药师院佛殿记

湘潭县药师院新修佛殿者县民李迁之所为也迁

之贾江湖岁一贾其入数千万迁之谋曰夫民力役

以生者也用力劳者其得厚用力媮者其得薄以其

得之丰约必视其用力之多少而必当然后各食其

力而无惭焉士非我匹若工农则吾等也夫琢磨

煎链调筋柔革此工之尽力也斤斸锄夷畎畒树

艺此农之尽力也然后所食皆不过其劳今我则不

然徒幸物之废兴而上下其价权时轻重而操其奇

赢游嬉以浮于江湖用力至逸以安而得则过之我

有惭于彼焉凡诚我契而不我欺平我斗斛权衡而

不我逾出入关市而不我虞我何能焉是皆在上而

为政者以庇我也何以报焉闻浮屠之为善其法曰

有能舍已之有以崇饰尊严我则能阴相之凡有所

欲皆如志乃曰盍用我之有所得于此施以报焉且

为善也于是得此寺废殿而新之又如其法作释迦

佛十六罗汉塑像皆备凡用钱二十万自景祐二年

十二月癸酉讫三年二月甲寅以成其秋㑹予赴夷

陵自真州假其舟行次浔阳见买一石砻而载于舟

问其所欲用之因具言其所为且曰欲归而记其始

造岁月也视其色若欲得予记而不敢言也因善其

以贾为生而能知夫力少而得厚以为幸又知在上

者庇巳而思有以报顾其所为之心又趋为善皆可

喜也乃为之作记问其寺始造之由及其岁月皆不

能道也九月十六日记

   偃虹堤记

有自岳阳至者以滕侯之书洞庭之图来告曰愿有

所记予发书按图自岳阳门西距金鸡之右其外隠

然隆髙以长者曰偃虹堤问其作而名者曰吾滕侯

之所为也问其所以作之利害曰洞庭天下之至险

而岳阳荆潭黔蜀四㑹之冲也昔舟之往来湖中者

至无所寓则皆泊南津其有事于州者逺且劳而又

常有风波之恐覆溺之虞今舟之至者皆泊堤下有

事于州者近而且无患问其大小之制用人之力曰

长一千尺髙三十尺厚加二尺而杀其上得厚三分

之二用民力万有五千五百工而不逾时以成问其

始作之谋曰州以事上转运使转运使择其吏之能

者行视可否凡三反复而又上于朝廷决之三司然

后曰可而皆不能易吾侯之议也曰此君子之作也

可以书矣盖虑于民也深则谋其始也精故能用力

少而为功多夫以百歩之堤御天下至险不测之虞

恵其民而及于荆潭黔蜀凡往来湖中无逺迩之人

皆蒙其利焉且岳阳四㑹之冲舟之来而止者日凡

有几使堤土石幸乆不朽则滕侯之恵利于人物可

以数计哉夫事不患于不成而患于易坏葢作者未

始不欲其乆存而⿰纟⿱𢆶匹 -- 继者常至于殆废自古贤智之士

为其民捍患兴利其遗迹往往而在使其⿰纟⿱𢆶匹 -- 继者皆如

始作之心则民到于今受其赐天下岂有遗利乎此

滕侯之所以虑而欲有纪于后也滕侯志大材髙名

闻当世方朝廷用兵急人之时常显用之而功未及

就退守一州无所用心略施其馀以利及物夫虑熟

谋审力不劳而功倍作事可以为后法一冝书不苟

一时之誉思为利于无穷而告来者不以废二冝书

岳之民人与湖中之往来者皆欲为滕侯纪三冝书

以三冝书不可以不书乃为之书庆历六年 月

 日记

   大明水记

世𫝊陆羽茶经其论水云山水上江水次井水下又

云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上瀑涌湍漱勿食食乆令

人有颈疾江水取去人逺者井取汲多者其说止于

此而未尝品第天下之水味也至张又新为煎茶水

记始云刘伯刍谓水之冝茶者有七等又载羽为李

秀卿论水次第有二十种今考二说与羽茶经皆不

合谓山水上乳泉石池又上江水次而井水下伯刍

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江为第一惠山石泉为第二虎丘石井第三

丹阳寺井第四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大明寺井第五而松江第六淮

水第七与羽说皆相反秀卿所说二十水庐山康王

谷水第一无锡 --(右上‘日’字下一横长出,类似‘旦’字的‘日’与‘一’相连)恵山石泉第二蕲州兰谿石下水第

三扇子峡虾蟆口水第四虎丘寺井水第五庐山招

贤寺下方桥潭水第六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江南零水第七洪州

西山瀑布第八桐柏淮源第九庐山龙池山顶水第

十丹阳寺井第十一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大明寺井第十二汉江中

零水第十三玉虗洞香谿水第十四武关西水第十

五松江水第十六天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郴州圆

泉第十八严陵滩水第十九雪水第二十如虾蟆口

水西山瀑布天台千丈瀑布皆戒人勿食食之生疾

其馀江水居山水上井水居江水上皆与羽经相反

疑羽不当二说以自异使诚羽说何足信也得非又

新妄附益之邪其述羽辨南零岸时怪诞甚妄也水

味有美恶而已欲求天下之水一二而次第之者妄

说也故其为说前后不同如此然此井为水之美者

也羽之论水恶渟浸而喜泉源故井取汲者江虽长

然众水杂聚故次山水惟此说近物理云

   孙氏碑阴记

皇祐三年夏元规以龙圗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

为陕西都转运使道出南京遇疾留河上予时往问

之元规疾少间出其皇祖少师之铭而谓予曰此太

子太傅杜公所书也吾家世徳杜公之父荣公实铭

之惟吾二家皆为当世盛族五代之乱播于呉越而

不显然其同禄仕通㛰姻子孙之好至今而不绝也

自吴越国除衣冠之族皆北予以不幸少孤既壮而

从禄养其为御史諌官以言事谪守处州始得过故

郷识其耆老而求杜氏之铭不可得也今十有五年

而始𫉬于斯自荣公之铭孙氏三世百年至于小子

幸成祖考忠义之训今得进𬒳荣显于朝廷而列于

侍从杜公以道徳名望相明天子荷天之福眉寿于

家惟吾二家之盛衰与时治乱而上下故屈于彼而

伸于此其世徳遗文由后有人克保不坠故晦于昔

而显于今将刻铭于碑表之墓隧以昭示来世子孙

其以为如何子曰呜呼为善之效无不报然其迟速

不必问一作也故不在身者则在其子孙或晦于当

时者必显于后世其孙氏杜氏之谓乎刻之金石以

遗家之子孙而劝天下之为善者不亦冝哉

   三琴记

吾家三琴其一传为张越琴其一传为楼则琴其一

传为雷氏琴其制作皆精而有法然皆不知是否要

在其声如何不问其古今何人作也琴面皆有横文

如蛇腹世之识琴者以此为古琴盖其⿰氵𭝠 -- 𣾰过百年始

有断文用以为验尔其一金晖其一石晖其一玉晖

金晖者张越琴也石晖者楼则琴也玉晖者雷氏琴

也金晖其声畅而逺石晖其声清实而缓玉晖其声

和而有馀今人有其一已足为宝而余兼有之然惟

石晖者老人之所冝也世人多用金玉𧉻瑟晖此数

物者夜置之烛下炫耀有光老人目昏视晖难凖惟

石无光置之烛下黒白分明故为老者之所冝也余

自少不喜郑卫独爱琴声尤爱小流水曲平生患难

南北奔驰琴曲率皆废忘独流水一曲夣寝不忘今

老矣犹时时能作之其他不过数小调弄足以自娯

琴曲不必多学要于自适琴亦不必多藏然业已有

之亦不必以患多而弃也嘉祐七年上已后一日以

疾在告学书信笔作欧阳氏三琴记

   𠮷州学记续添

庆历三年天子开天章阁召政事之臣八人赐之坐

问治天下其要有㡬施于今者冝何先使书于纸以

对八人者皆震恐失措俯伏顿首言此事大非愚臣

能及惟陛下幸诏臣等于是退而具述为条列明

年正月始诏州郡吏以赏罚劝桑农三月又诏天下

皆立学惟三代仁政之本始于井田而成于学校记

曰国有学遂有序党有庠家有塾其极盛之时大僃

之制也凡学本扵人性磨揉迁革使趍扵善至扵风

俗成而颂声兴葢其功法施之各有次第其教于人

者勤而入于人者渐勤则不倦渐则迟乆而深夫以

不倦之意待迟乆而成功者三王之用心也故其为

法必乆而后至太平而为国皆至六七百年而未已

此其效也三代学制甚详而后世罕克以举举或不

知而本末不僃又欲扵速不待其成而怠故学之道

常废而仅存惟天子明圣深原三代致治之本要在

冨而教之故先之农桑而⿰纟⿱𢆶匹 -- 继以学校将以衣食饥寒

之民而皆知孝慈礼譲是以诏书再下吏民感恱奔

走执事者以后为羞其年十月吉州之学成州即先

夫子庙为学舍于城西而未备今知州事殿中丞李

侯寛之至也谋与州人迁而大之事方上请而诏下

学遂以成李侯治吉敏而有方其作学也吉之士率

其𥝠钱一百五十万以助用人之力积二万一千工

而人不以为劳其良材坚甓之用凡二十二万三千

五百而人不以为多学有堂筵斋讲有蔵书之阁有

賔客之位有游息之亭严严翼翼壮伟闳耀而人不

以为侈既成而来学者常三百馀人予世家于吉滥

官于朝廷进不能赞明天子之盛美退不能与诸生

揖譲乎其中惟幸𠮷之学教者知学本扵勤渐迟乆

而不倦以治毋废慢天子之诏使予他日因得归荣

故郷而谒于学门将见吉之士皆道徳明秀可为公

卿过其市而贾者不鬻其淫⿺辶商其野而耕者不争垅

畒入其里闾而长㓜和孝慈扵其家行其道涂而少

者扶羸老壮者代其负荷于路然后乐学之道成而

得从郷先生席于众賔之后听郷乐之歌饮射壷之

酒以诗颂天子太平之功而周览学舍思咏李侯之

遗爱不亦美㢤故扵其始成也刻辞于石以立诸其

 右吉州学记乃承平时印本与石本异其说在居

 士集第三十九卷后


外集卷第十三

净垢院记处其处上有聚字十有八无有空且空下元缺一字恕本

作空且茀洛阳洛上有命字损小无损三十六三上有凡字既毕

遂为无二

 恕本此记彭城公并作长城公

荣郷亭记什邡县隶汉州诸本皆以邡为方非以茍满岁一作月字未尝

此下一有敢字君行逹君疑作若 恕本作若行幸可知矣矣作之下

明因塔记千百年千作明道二年七月十四日记

丛翠亭记周营恕本同注作宫常以同注作皆嵩室同注作少室最独

无最治亭同注作为亭连者一作节者而刻之此下一有云字

大字院记某人题某人作乃

东园亭记脩友脩作为大为作僖二二下有十字始约

乃希乃作㡬一无一未出作未闻出少以以作风土

给生给作丰年年作往求作佳益脩脩作不复

元缺一字恕本作不复㳺㡬闰闰下有也字其溜其作石物无物友盖

善字友作善二年文薮作三年也作

樊侯庙记庙而食庙上有亦字肾肠哉无㢤贻怒一作移怒

骋其恣睢无此五字有司有上有冝字不兴不作壮阳刚燥

作以干阳气使风使上有能字

东斋记之东东字作视字以燕以作诵之诵上有以字雄冨

在体宋文粹此下有也字傍有小池宋文粹傍字上有斋字而某二字作予

于其壁同正

伐树记其根其作庇之庇上有奇字七尺尺作杏之之下本缺

一字恕本作木死𫝑死上有其字

𢦤竹记恕本记作志侯利同正文作侯

游鯈亭记是为同正文作是为心者无者

浙川记浙作之资资作所馀所作甲子子下再有今甲子三字

恵聦自无此三字虽老无虽

药师院佛殿记之贾之作以生以下有为字以其无以

作磨然后所食后作以庇我以上有有字浮屠之之下有人

能教人四字我之有无有所欲用之之作因具言因下有得字

问其所欲用之因具言其所为文薮作问其所欲用迁之具言之所为汪

逹云脩佛殿者乃李迁之始造岁月文薮作始造之岁月可喜文薮作可嘉十六

无十字有夷陵令欧阳某七字

偃虹堤记恕本作卧虹按文忠公祖讳偃今家集以偃作卧疑避讳也所记记作

金鸡之右右作长一千尺髙三十尺恕本作长三百尺高十有三尺

万有五千五百工作四千有五百工百歩之堤百作五十皆𮐃其

无此四字不以废作以不废

大明水记取汲者一作取汲多者秀卿秀作谓山水谓上有羽字

谓山水上乳泉石池又上江水次而井水下文纂乳泉字上

有而字汪逹云比有而字乃与下句相𩔖虎丘石井井作招贤招字本疑恕本同

玉虗二字作壷天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文纂无水字汪逹云此篇瀑布

下无水字皆戒人皆下有羽字食之之作岸时时有本疑恕本同此井

为水为作

孙氏碑来世子孙无孙不必问问作遗家作遗二家复有庐陵

欧阳某记五字

三琴记皆不知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