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汇编 祥刑典 第一百六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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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卷目录

     盗贼部杂传十一

      唐

      高骈毕师铎 秦彦 吕用之 诸葛殷 吴尧卿

    祥刑典第一百七卷

    盗贼部杂传十一

    唐书高骈传骈字千里南平郡王崇文孙也家世禁卫幼颇修饰折节为文学与诸儒交硁硁谭治道两军中人更称誉之事朱叔明为司马有二雕并飞骈

    曰:“我且贵,当中之。”一发贯二雕焉。众大惊,号“落雕侍 御。”后历右神策军都虞候。党项叛,率禁兵万人戍长 武。是时诸将无功,唯骈数用奇,杀获甚多。懿宗嘉之, 徙屯泰州,即拜刺史兼防御使。取河、渭二州,略定凤 林关,降虏万馀人。咸通中,帝将复安南,拜骈为都护, 召还京师,见灵台殿。于是容管经略使张茵不讨贼, 更以茵兵授骈。骈过江,约监军李维周继进,维周拥 众壁海门,骈次峰州,大破南诏蛮,收所获赡军。维周 忌之,匿捷书不奏,朝廷不知骈问百馀日,诏问状,维 周劾骈玩敌不进,更命右武卫将军王晏权往代骈。 俄而骈拔安南,斩蛮帅段酋迁,降附诸洞二万计。晏 权方挟维周发海门,檄骈北归,而骈遣王惠赞传酋 迁首京师,见艟舻甚盛,乃晏权等。惠赞惧,夺其书,匿 岛中,间关至京师。天子览书,御宣政殿,群臣皆贺,大 赦天下。进骈检校刑部尚书,仍镇安南,以都护府为 静海军,授骈节度,兼诸道行营招讨使。始筑安南城, 由安南至广州,江漕梗险,多巨石,骈募工劖治,由是 舟济安行,储饷毕给。又使者岁至,乃凿道五所,置兵 护送。其径青石者,或传马援所不能治。既攻之,有震 碎其石,乃得通,因名道曰“天威”云。加检校尚书右仆 射。骈之战,其从孙浔常先锋冒矢石以劝士。骈徙节 天平,荐浔自代,诏拜交州节度使。僖宗立,即其军加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南诏寇巂州,掠成都,徙骈剑南 西川节度,乘传诣军,及剑门,下令开城,纵民出入。左 右谏:“寇在近,脱大掠,不可悔。”骈曰:“属吾在安南破贼 三十万,骠信闻我至,尚敢邪?”当是时,蛮攻雅州,壁卢 山间,骈至,亟解去。骈即移檄骠信,勒兵从之。骠信大 惧,送质子入朝,约不敢寇。蜀有突将,分左右二厢,厢 有虞候,诘火督盗贼;有兵马虞候,主调发。骈罢其一, 各置一虞候。又以蜀兵孱,诏蛮新定,人未安业,罢突 将月禀并餐钱。约曰:“府库完,当如旧。”又团练兵战者, 厚其衣禀,不团练者,但掌文书,仓库衣禀减焉。骈曰: “皆王卒。命均之。”战士失望。于时天平、昭义、义成戍军 合蜀兵凡六万,骈之自将出屯也,突将乱,乘门以入, 骈匿于圊求不得。天平军闻变,其校张桀以士五百 格战不胜。监军慰抚之,皆曰:“州虽更蛮乱,户口尚完, 府库方实,公削军禀以自养,不堪其虐,故乱。”监军惧, 讲解之,取役夫数百名叛卒,藉斩其首,乃定。骈徐出, 以金帛厚赏士,开府库悉还其衣禀。然密籍所给姓 名,夜遣牙将击杀之,夷其族,虽孕者不贳,投尸于江。 有一妇方踞而乳子,将就刑,媪伤之,疑其畏死,谓曰: “以子丐我,一诣曹司也。”妇蹶起曰:“我知之,且饱吾子, 不可使以饥就戮也。”见刑者拜曰:“渠有节度使,夺战 士食,一日忿怒,淫刑以逞,国家法令何有也?我死当 诉于天,使此贼阖门如今日冤也。”逮死,神色晏然。蜀 人闻者为垂泣。骈复录突将戍还者丸名贮器中,意 不怿则探之,或十或五。授将李敬全斩决。亲吏王殷 说骈曰:“突将在行者,初不知谋,公当赦之。”骈悦,投丸 池中,人乃安。蜀之土恶,成都城岁坏,骈易以砖甓,陴 堞完新,负城丘陵悉垦平之,以便农桑。讫功,筮之,得 《大畜》。骈曰:“畜者,养也。济以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吉孰 大焉!文宜去下存上。”因名《大元》城。进检校司徒,封燕 国公,徙荆南节度。梁缵者,本以昭义兵西戍,骈表隶 麾下。王仙芝之败,残党过江,帝以骈治郓,威化大行, 且仙芝党皆郓人,故授骈镇海节度使。骈遣将张潾 与缵分兵穷讨,降其骁帅毕师铎数十人,贼走岭表。 帝美其功,加诸道行营都统、盐铁转运等使。又诏骈 料官军、义营乡“团,归其老弱伤夷,裁制军食,刺史以 下,小罪辄罚,大罪以闻。”贼更推黄巢南陷广州,骈、建 遣潾以兵五千屯郴,扼贼西路,留后王重任以兵八 千并海进援循、潮,自将万人,繇大庾击贼广州。且请 “起荆南王铎兵三万壁桂、永,以邕管兵五千壁端州, 则贼无遗类。”帝纳其策,而骈卒不行。俄徙淮南节度 副大使。骈缮完城垒,募军及土客,得锐士七万,乃传 檄召天下兵共讨贼,威震一时,天子倚以为重。广明 初,潾破贼大云仓,诈降巢,巢不意其袭,遂大奔,引残党壁上饶,然众亡几。会疫疠起,人死亡,潾进击之,巢 大惧,以金啖潾,腾书于骈,丐归命。骈信之,许为求节 度。当此时,昭义、武宁、义武兵数万赴淮南。骈欲专己 功,即奏贼已破,不须大兵。有诏班师。巢知兵罢,即绝 骈请战,击杀潾,乘胜度江,攻天长。始,巢在广州,求天 平节度,宰相卢携善骈,以有讨贼功,不肯赦巢。与郑 敏争于朝,故巢怨不得节度。而骈闻议不一,亦不平。 至是,欲纵贼以耸朝廷,然后立功。毕师铎谏曰:“朝廷 所恃,谁易于公?制贼要害,莫先淮南。今不据要津以 灭贼,使得北度,必乱中原。”骈矍然,下令将出师。嬖将 吕用之畏师铎有功,谏曰:“公勋业极矣,贼未殄,朝廷 且有口语。况贼平挟震主之威,安所税驾?不如观衅 求福,为不朽资也。”骈入其计,托疾未可以出屯,严兵 保境。巢据滁、和,去广陵才数百里,乃求援陈、许。巢逼 扬州,众十五万。骈将曹全晸以兵五千战不利,壁泗 州以待援,骈兵终不出。贼北趋河、洛,天子遣使者促 骈讨贼,冠盖相望也。俄而两京陷,天子犹冀骈立功, 眷寄未衰。诏刺史若诸将有功,自监察御史至常侍, 许墨制除授。寻进检校太尉、东面都统、京西、京北神 策军诸道兵马等使。会二雉雊署寝,占者曰:“军府将 空。”骈恶之,悉兵出营东塘,舟二千艘,戈铠完锐,日讨 金鼓,以侈士志。与浙西节度使周宝檄欲连和而西, 宝大喜。有谓宝:“彼欲并江东,为孙策三分计”,宝未之 信。俄而骈请宝至军议事,宝怒,辞疾不出,衅隙遂构。 骈屯东塘百日,托以宝及浙东刘汉宏将为不利,乃 还以应其变。帝知骈无出兵意,天下益殆,乃以王铎 代为都统,以崔安潜副之。诏韦昭度领诸道盐铁转 运使,加骈侍中,增实户一百,封渤海郡王。骈失兵柄 利权,攘袂大诟,即上书谩言不恭,诋铎“乃败军将,而 安潜狼贪,有如桡败,诒千古之悔。”又引更始刮席,子 婴轵道事以激帝。帝怒,下诏切责。当此时,王室微,不 绝如带。骈都统三年,无尺寸功,幸国颠沛,大料兵阴 图割据,一旦失势,威望顿尽,故肆为丑悖,胁邀天子, 冀复故权。而吴人顾云以文辞缘泽其奸,偃然无所 忌畏。又请帝南幸江淮,会平贼。骈闻,缩气怅怅,部下 多叛去,郁郁无聊,乃笃意求神仙,以军事属用之。用 之者,鄱阳人,世为商侩,往来广陵,得诸贾之驩。既孤, 依舅家,盗私其室,亡命九华山。事方士牛弘徽,得《役 鬼术》,卖药广陵市。始诣骈亲将俞公楚验其术,因得 见骈,署幕府,稍补右职。用之既少贱,具知闾里利病, 吏得失,颇班班言政事,以将左道,骈愈器之。乃广树 朋党,刺知骈动息,持金帛还结左右,日为诞妄以动 骈。又荐狂人诸葛殷、张守一为长年方并署牙将初 殷将见用之绐曰:“上帝以公为人臣虑机事。”“废,使 神人来备羽翼,且当以职縻之。”明日,殷以褐衣见,辩 诈无穷,骈大惊,号葛将军,其阴狡过用之远甚。有大 贾,居第华壮,殷求之不得,谓骈曰:“城中且有妖,当筑 坛禳却之。”因指贾居。骈敕吏即日驱徙殷入居之。骈 造迎仙等楼,皆度高八十尺,饰以金珠璖玉,侍女衣 羽衣,新声度曲,以儗钧天,薰斋其上,祈与仙接。用之 自谓与仙真通对,骈叱咤风雨,或望空顾揖再拜,语 言俚近,左右或窃议,辄杀之,后无敢出口者。萧胜纳 贿,用之求盐城监,骈不肯。用之曰:“仙人言盐城有宝 剑,须真人取之。唯胜可往。”骈许诺。数月,胜献铜匕首, 用之曰:“此北帝所佩也,得之者兵不敢犯。”骈宝秘之, 常持以坐起。用之惮其术穷,且见诘,乃刻青石手板 为龙蛇隐起,文曰:“帝赐骈”,使人潜植机上。骈得之大 喜,为寓鹄廷中,设机关,触人则飞动。骈衣羽服,乘之 作仙去状。用之惧有擿其奸者,乃曰:“仙人当下,但患 学者真气亏沮耳。”骈始弃人间事,绝妾媵,虽将吏不 得见。客至,先遣薰濯,诣方士祓除,谓之“解秽”,少选即 引去。自是内外无敢言者,惟梁缵屡为骈言,骈不听。 缵惧,解所领兵,骈还其军于昭义,缵不复事矣。用之 既自任,淫刑重赋,人人思乱,乃擢废吏百馀,号察子 厚,禀食令居衢哄间,凡民私阋隐语莫不知,道路箝 口,诛所恶者数百族。又募卒二万为左右镆邪军,与 守一分,总置官属如骈府。用之每出入,驺御至千人, 建大第,军胥营署皆备。建百尺楼,托云“占星”,实窥伺 城中之有变者。左右姬侍百馀,皆娟秀光丽,善歌舞, 巾束带以侍,月二十宴,其费仰于民不足,至苛留 度支运物,诱人上变,则许入赀产赎罪。俞公楚数规 戒其失,不听。姚归礼谋杀之,弗克。用之因谮二人于 骈,使以骁雄兵三千督盗于外,密使兵袭之,举师歼 焉。骈从子澞密疏用之罪,谏骈曰:“不除之,高氏且无 种。”骈怒,命左右扶出,以状授用之。用之诬澞贷,贳不 能满,故妄言,因出澞笔验之。骈敕吏禁澞出入,俄署 舒州刺史,未几,为下所逐,用之构之也,骈使人杀澞。 嗣襄王煴之乱,骈上书劝进,伪假骈中书令、诸道兵 马都统、江淮盐铁转运使,以用之为岭南节度使。骈 久觖望,至是大喜,贡赋不绝。用之始开府,置官属,礼 与骈均矣。以郑杞、董仅、吴迈为腹心,骈之亲信皆逼使附己,政事未尝关决骈,骈内悔,欲收其权,不能也。 用之问计于杞仅,谋请骈斋于其第,密缢之,绐为升 天事,不克。光启三年,蔡贼孙儒兵略定远,声言涉淮, 寿州刺史张翱奔告骈,命毕师铎率骑三百戍高邮。 师铎者,故仙芝党,以善骑射称。骈败巢于浙西,用其 力,故宠待绝等。用之厚啖以利,欲其谐附,然不肯情。 师铎有妾美,用之请见,不可,狙其出观焉,怒而弃之, 内忿惧,为子结婚于高邮将张神剑,阴以为援。朱全 忠方攻秦宗权,骈虑其奔突,使师铎率兵逾都梁山, 不见贼还。师铎见骈府宿将多以谗死,忧甚,用之益 加礼。师铎愈恐,谋于神剑,神剑不然其言,而猜嫌日 结。用之亦虑其变,内欲除之,亟请罢屯。其母密擿师 铎使去,曰:“毋顾家室。”师铎忧未知所出,而骈子怒用 之专恣,觊师铎与诸将发其奸,遣使谓师铎曰:“用之 欲因此行图,君既授《书》《神剑》矣,君其备之。”师铎惊,军 中稍稍传言,诸将介而见,请杀神剑并其军,驱市人 以济乱。师铎曰:“不可。我若重扰百姓,复一用之也。郑 汉璋素与我善,兵精士强,以用之,用事常不平,今若 告之谋,彼必喜,则事济矣。”众然之。神剑未知,方椎牛 酿酒,且将犒师,师铎潜师夜出,士皆绛缯抹首,且行 且掠。汉璋闻,以麾下出迎师铎,谂以计,大喜,留其妻 守淮口,帅兵及亡命数千至高邮,见神剑,诘其变,神 剑辞不知。师铎语稍侵,神剑瞋目曰:“大夫何晚计!彼 一妖人,前假岭南节,不肯行志图淮海,令君既夺魄, 彼一日得志,吾能握刀头北面事之邪?吾前未量君 意,故不出口,尚何疑?”汉璋喜,取酒割臂血而盟,推师 铎为大丞相,作誓告神。乃移檄州县,以诛吕用之、张 守一、诸葛殷为名。神剑以高邮兵诸校倪详逮,并以 天长子弟会唐宏为先锋,骆元真主骑,赵简主徒,王 郎为殿,得胜兵三千。将发,神剑中悔缪曰:“公兵虽精, 然城坚旬日不下,则粮乏,众心摇矣。”神剑请按军高 邮,为公声援,而督粮道师铎曰:“民禀尚多,何患资储? 城中携离无斗志,何事声援?君意不行,孰敢违?”汉璋 内忌神剑,恐不为己下,劝许其计,约城破,玉帛子女 共之。其四月,兵傅城,营其下,城中骇乱。用之分兵守, 且自督战,令曰:“斩一级赏金一饼。”士多山东人,坚悍, 颇用命。师铎惧,退舍自固。用之稍堙塞诸门。骈登延 和阁,闻嚣甚,左右告之故,大惊,召用之问状,徐曰:“师 铎众思归,为门卫所轧,随已处置,不尔,烦元女一符 耳。”骈曰:“吾觉尔之诞多矣,善自为之,勿使吾为周宝 也。”时宝已为下所逐,出奔云。用之惭,不复有言。师铎 见城未下,颇惧,求救于宣州秦彦约,事平,迎以代骈。 骈数责用之曰:“始吾以心腹任君,君御下无方,卒误 我。今百姓饥馑,不可虐用,当遣大将赍吾书谕之使 罢兵。”用之疑诸将不为用,以其党许戡奉书往。始师 铎意骈令宿将劳军,因得口陈用之罪。及戡至,大怒 曰:“梁缵韩问安在?若何庸来,即斩之。”乃系书射城内, 用之不发即火之。它日,以甲士百人入谒,骈惊匿内 寝,少选乃出,叱曰:“得非反耶?”命左右驱出。用之至南 门,举策曰:“吾不复入是矣。”始与骈贰师铎壁扬子,发 民庐舍,治攻具。用之又索居人马及丁壮骁将,以长 刀拥胁乘城,昼夜不得息,又疑为间,数易区处,家有 馌饷皆相失,至饥死者相枕藉。骈召大将古锷赍师 铎母书及其子出谕,师铎遣子还,曰:“不敢负恩,朝斩 凶人,夕还屯,愿以妻子为质。”骈恐用之屠其家,乃收 置署中。会秦彦遣秦稠率兵与师铎合,攻益急,守陴 者夜焚南栅以应于外,师铎入,守将张全迺战死,用 之距三桥,杀伤相当。骈从子杰率牙兵将执用之以 畀师铎,左镆邪兵复断其后,用之惧,乃出奔。骈召梁 缵谢曰:“初不用子计,以及此,庸何追!”授以兵,使保子 城。迟明,师铎纵火大掠,骈乃命彻备改服,须其入。师 铎见延和阁,骈待之如宾,即署师铎节度副使,汉璋 神剑以次授署,秦稠封府库以待师铎,去丞相号。于 时守卫未谨,骈爱将申及说骈曰:“逆人兵少弛,愿奉 公夜出,发诸镇兵,还刷大耻,贼不足平也。若不决,则 及将不得侍公。”因泣下。骈恇怯,不能用其策,及乃匿 去。师铎诛,用之支党数十,使孙约迎秦彦。彦者,徐州 人,本名立,隶伍籍。乾符中,以盗系狱。且死,梦謼曰:“秦 彦而从我”去寤而视,械破,因得亡命,即名彦。聚徒百 人,杀下邳令,取其赀入黄巢党中。既败,与许勍降骈 累表和州刺史。中和初,宣歙观察使窦潏病,彦袭而 代之。师铎之召彦也,或计曰:“足下向诛妖人,群下乐 从,今军府已安,宜还政高公。足下身典兵,权在掌握, 四邻闻之,不失大义,诸将未敢谋也。若令彦为帅,兵 非足下有也。且秦稠封府库,势已相疑,足下如厚德 彦,宜以金玉子女报之,勿听度江。假足下能下彦”,杨 行密夕闻而朝必至。师铎不决,以告汉璋,汉璋曰:“善。” 师铎出骈囚南第。稠麾下求无厌,烧贡奉楼数十楹, 取珍宝。始,骈自乾符以来,贡献不入天子,赀货山积, 私置郊祀元会,供帐什器,殚极功巧,至是为乱兵所 剽略尽。师铎徙骈东第,禽诸葛殷,腰下得金数斤,百姓交唾拔须发无遗。再缢,乃绝仇家。其目云,市人 投瓦砾击尸,俄而成冢。骈出金遗守者,师铎知之,加 兵苛督,复入囚署中,子弟十馀人同幽之。顾云入见, 骈犹自若曰:“吾复居此,天时人事,必有在意。”师铎复 推立之。用之既出,以兵攻淮口,未下,郑汉璋击之,遂 奔天长。初,用之诈为骈书,召兵于庐,寿,城陷,而杨行 密兵万人次天长,用之自归,张神剑求赂于师铎,辞 以彦未至。神剑怒,与别将高霸将攻师铎。彦之来,召 池州刺史赵锽守宣,自将入扬州,称节度使,以师铎 为行军司马,居用之第,不得在牙中,师铎怏怏失志。 行密与神剑等连和,自江北至槐家桥,栅垒相联。彦 登城望之,色沮,乃授郑汉璋、唐宏等兵屯门,樵苏道 绝,食且乏。稠及师铎以劲卒八千出战,大败,稠死之, 士奔溺死者十八。彦大出金,求救于张雄,雄引兵至 东塘,得金,不战去。彦使师铎率兵三万阵城下,汉璋 为前锋,宏次之,骆元真、樊约又次之,师铎、王朗以骑 为左右翼。既成列,久之,行密乃出,委辎重于壁,以羸 兵守之,伏精卒数千其旁。行密先犯元真,短兵接,伪 北,师铎诸军奔其壁,争取金玉赀粮,伏噪而出。行密 引轻兵蹑其尾,俘杀旁午,横尸十里,师铎等奔还,元 真战死。师铎雅倚元真骁敢,能拒敌,既失之,惋沮弥 日,不复议出战矣。骈久囚拘,供亿窘狭,群奴彻延和 阁阑楯为薪,煮革带以食。骈召幕府卢涗曰:“予粗立 功,比求清净,非与此世争利害。今而及此,神道何望 邪?”涕下不能已。师铎既败,虑骈内应,有女巫王奉仙 谓师铎曰:“扬州灾,有大人死,可以厌。”彦曰:“非高公邪?” 命左右陈赏等往杀之。侍者白有贼,骈曰:“此必秦彦 来。”正色须之。众入,骈骂曰:“军事有监军及诸将在,何 遽尔?”众辟易。有奋而击骈者,曳廷下,数之曰:“公负天 子恩,陷人涂炭,罪多矣,尚何云?”骈未暇答,仰首如有 所伺,即斩之。左右奴客遁归行密,行密举军缟素,大 临而祭,独用之缞服哭三日。彦屡败,军气摧丧,与师 铎抱膝相视,无它略。更问奉仙,赏罚轻重皆自出。彦 遣汉璋击神剑,破之,神剑奔高邮。汉璋欲穷追,会大 雨还。行密以城尚坚,师且老,议解去。用之裨将晨伏 兵西壕,伺守者,休代引而登,杀数十人于门以招外 兵,守军亦厌苦,皆委兵溃。师铎与其家及彦奔东塘, 人争出,相腾藉死壕壍几满,王朗踣而殒。行密既入, 杀梁缵于牙门,以不死。高氏难韩问,闻之,赴井死,居 人癯惙奄奄,兵不忍加暴,反斥馀粮救之。彦、师铎与 唐宏、倪详焚白砂,将度江,会秦宗权使孙儒引兵三 万袭扬州,次天长,彦等与之合,还攻行密,取行密辎 重、牛羊数千计。儒以食乏,乃屠高邮据之。张神剑奔 还,行密授之馆,而高邮戍兵七百溃而来。行密疑有 谋,悉击杀之,因杀神剑。用之始诈行密曰:“庑下有瘗 金五千斤,事平愿备一日乏。”行密掘地无埋金,但得 铜人三尺,身桎梏,钉刺其口,刻骈名于背,盖用蛊猒 骈也。行密责其罪,并张守一斩于三桥,妻子皆死,著 其罪于路。儒攻城未得志,虑彦、师铎有异谋,稍并其 兵,唐宏度不免,即告儒曰:“师铎密遣人至汴。”儒大恐。 明日,召彦、师铎、汉璋会军中,彦、师铎先至,壮士捽之 至儒所,儒质彦反骈罪,斩之。至师铎,呼曰:“丈夫成则 王,败则虏,君何多责为?吾尝将数万兵,不死常人手, 得公之剑,瞑目矣。”儒骂曰:“庸贼欲污我手邪!”趣斩之。 汉璋至,奋臂击杀数人,乃死,身首糜散。儒使宏主骑 兵,厚赐之。文德元年,儒谍知行密粮乏,自高邮袭之。 行密拔其众,还庐州,儒遂据扬州。骈之死,裹以故毡, 与子弟七人一坎而瘗。行密擢骈孙愈为副使,令主 丧事。未克葬,愈暴死,至是故吏邝师虔收葬之。扬州 雄富冠天下,自师铎、行密、儒迭攻迭守,焚市落,剽民 人,兵饥相仍,其地遂空。

    《旧唐书高骈传》:“骈字千里,幽州人。祖崇文,元和初功 臣,封南平王,自有传。父承明,神策虞候。骈家世仕禁 军,幼而朗拔,好为文,多与儒者游,喜言理道,两军中 贵翕然称重,乃縻之勇爵。累历神策都虞候。会党项 羌叛,令率禁兵万人戍长武城。时诸将御羌无功,唯 骈伺隙用兵,出无不捷,懿宗深嘉之。西蕃寇边,移镇” 秦州,寻授秦州刺史、本州经略使。先是,李琢为安南 都护,贪于货贿,虐赋夷獠,人多怨叛,遂结蛮军,合势 攻安南,陷之。自是累年亟命将帅,未能收复。五年,移 骈为安南都护。至则匡合五管之兵,期年之内,招怀 溪洞,诛其首恶,一战而蛮卒遁去,收复交州郡邑。又 以广州馈运艰涩,骈视其水路,自交至广,多有巨石 梗途,乃购募工徒,作法去之。由是舟楫无滞,安南储 备不乏,至今赖之。天子嘉其才,迁检校工部尚书、郓 州刺史、天平军节度观察等使。治郓之政,民吏歌之。 南诏蛮寇巂州,渡泸肆掠,乃以骈为成都尹、剑南西 川节度观察等使。蜀土散恶,成都比无垣墉,骈乃计 每岁完葺之费,甃之以砖甓,雉堞由是完坚传檄云 南,以兵压境,讲信修好,不敢入寇。进位捡校尚书右 仆射、江陵尹、荆南节度观察等使。乾符四年,进位捡校司空、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浙江西道观察等使, 进封燕国公。时草贼王仙芝陷荆、襄,宋威率诸道帅 讨逐其众,离散过江表。天子以骈前镇郓,军民畏服。 仙芝徒党郓人也,故授骈京口节钺,以招怀之。寻授 诸道兵马都统、江淮盐铁转运等使。骈令其将张潾、 梁缵分兵讨贼,前后累捷,降其首领数十人,贼南趋 岭表,天子嘉之。六年冬,进位检校司徒、扬州大都督 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兵马都统、盐铁 转运使如故。骈至淮南,缮完城垒,招募军旅,土客之 军七万。乃传檄征天下兵,威望大振,朝廷深倚赖之。 进位检校太尉、同平章事。既而黄巢贼合仙芝残党, 复陷湖南、浙西州郡,众号百万。巢据广州,求天平节 钺,朝廷议欲以南海节钺授之。宰相卢携与骈素善, 以骈前在浙西,已立讨贼之效,今方集诸道之师于 淮甸,不宜舍贼以弱士心。郑畋议且宜假贼方镇以 纾难,二人争论于朝,以言词不逊,由是两罢之。骈方 持兵柄,闻朝议异同,心颇不平之。广明元年夏,黄巢 之党自岭表北趋江、淮,由采石渡江。张潾勒兵天长, 欲击之。骈怨朝议有不附己者,欲贼纵横河、洛,令朝 廷耸振,则从而诛之。大将毕师铎曰:“妖贼百万,所经 镇戍,若蹈无人之境。今朝廷所恃者都统,破贼要害 之地,唯江淮为首。彼众我寡,若不据津要以击之,俾 北渡长淮,何以扼束?中原陷覆必矣。”骈骇然曰:“君言 是也。”即令出军。有爱将吕用之者,以左道媚骈,骈颇 用其言。用之惧师铎等立功,即夺己权,从容谓骈曰: “相公勋业高矣。妖贼未殄,朝廷已有间言,贼若荡平, 则威望震主,功居不赏,公安税驾耶?为公良画,莫若 观衅自求多福。”骈深然之,乃止。诸将但握兵保境而 已。其年冬,贼陷河洛,中使促骈讨贼,冠盖相望,骈终 逗遛不行。既而两京覆没,卢携死,骈大阅军师,欲兼 并两浙,为孙策三分之计。天子在蜀,亟命出师。中和 二年五月,雉雊于扬州廨舍。占者云:“野鸟入室,军府 将空。”骈心恶之。其月,尽出兵于东塘,结垒而处,每日 教阅,如赴难之势。仍与浙西周宝书,请同入援京师。 宝大喜,即点阅将赴之,遣人侦之,知其非实。骈在东 塘凡百日,复还广陵,盖禳雉雊之异也。僖宗知骈无 赴难意,乃以宰臣王铎为京城四面诸道行营兵马 都统,崔安潜副之,韦昭度领江淮盐铁转运使,增骈 阶爵,使务并停。骈既失兵柄,又落利权,攘袂大诟,累 上章论列,语词不逊。其末章曰:“臣伏奉诏命,令臣自 省,更勿依违者。臣仰天诉地,血泪交流,如剑戟攒心, 若汤火在己。只如黄巢大寇,围逼天长小城,四旬有 馀,竟至败走。臣散征诸道兵甲,尽出家财赏给,而诸” 道多不发兵,财物即为己有。纵然遣使征得,敕旨不 许过淮。其时黄巢残凶,才及二万,经过数千里,军镇 尽若无人。只如潼关已东,止有一径,其为险固,甚于 “井陉。岂有狂寇奔冲,略无阻碍,即百二之地,固是虚 言,神策六军,此时安在?陛下苍黄西去,内官奔命东 来,黎庶尽被杀伤,衣冠悉遭屠戮。今”则园陵开毁,宗 庙荆榛,远近痛伤,遐迩嗟怨。虽然,奸臣未悟,陛下犹 迷,不思宗庙之焚烧,不痛园陵之开毁,臣之痛也,实 在于斯。此事见之多年,不独知于今日。况自萑蒲盗 起,朝廷征用至多,上至帅臣,下及裨将,以臣所料,悉 可坐擒。用此为谋,安能办事?陛下今用王铎,尽主兵 权,诚知狂寇必歼,枭巢即覆。臣读《礼》至宣尼射于矍 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使子路出延射,曰:“溃军之将, 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入于射也。严诫如斯,图 功也,岂宜容易?陛下安忍委败军之将,陷一儒臣?崔 安潜到处贪残,只如西川,可为验矣。委之副贰,讵可 平戎?况天下兵骄,在处僭越,岂二儒士能戢强兵?万 一乖“张,将何救助?愿陛下下念黎庶,上为宗祧,无使 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耻。臣但虑寇生东 土,刘氏复兴,即轵道之灾,岂独往日。乞陛下稍留神 虑,以安宗社。今贤才在野,憸人满朝,致陛下为亡国 之君,此等计将安出?伏乞戮卖官鬻爵之辈,征鲠直 公正之人,委之重难,置之左右,克复宫阙,莫尚于斯。 若此时谤诽忠臣,沉埋烈士,匡复社宗,未见有期。臣 受国恩深,不觉语切,无任忧惧之至。”诏报骈曰:“省表 具悉。卿一门忠孝,三代勋庸,铭于景锺,焕在青史。卿 承祖父之训,袭弓冶之基,起自禁军,从微至著。始则 囊锥露颖,稍有知音;寻则天骥呈才,急于试效。自泰 州经略使授交趾,节旄联翩,宠荣汗漫,富贵未尝断 绝。仅二十年,卿报国之功,亦可悉数。最显赫者,安南 拒蛮,至今海隅尚守。次则汶阳之日,政声洽平。洎临 成都,胁归骠信,三载之内,亦无侵陵。创筑罗城,大新 锦里,其为雄壮,实少比俦。渚宫不暇于施为,便当移 镇;建邺才闻于安静,旋即渡江。自到广陵,并锺多垒, 即亦招降草寇,救援临淮。”大约昭灼功勋,不大于此 数者。朝廷累加渥泽,靡吝徽章,位极三公,兵环大镇。 铜盐重务,绾握约及七年;都统雄藩,辐圆几于万里。 朕瞻如太华,倚若长城,凡有奏论,无不依允,其为托赖,岂愧神明。自黄巢肆毒咸京,卿并不离隋苑,岂金 陵苑水,能遮鹅鹳之雄;风伯雨师,终阻帆樯之利。自 闻归止,宁免郁陶。卿既安住芜城,郑畋以春初入觐, 遂命上相,亲领师徒,因落卿都统之名,固亦不乖事 例。仍加封实,贵表优恩。何迺疑忿太深,指陈过当。移 时省读,深用震嗟,聊举诸条,粗申报复。卿表云:“自是 陛下不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负陛下者。”朕拔卿汶上, 超领剑南;荆、润、维扬,联居四镇。绾利则牢盆在手,主 兵则都统当权,直至京北京南,神策诸镇,悉在指挥 之下,可知董制之雄。而乃贵作司徒,荣为太尉,以为 不用,何名为用乎?卿又云:“若欲俯念旧勋,伫观后效, 何不以王铎权位,与臣主持,必能纠率诸侯,诛锄群 盗者。”朕缘久付卿兵柄,不能剪灭元凶,自天长漏网, 过淮不出,一兵袭逐,奄残京国,首尾三年,广陵之师, 未离封部。忠臣积望,勇士兴讥,所以擢用元臣,诛夷 巨寇,心期貔武,便扫欃枪。卿初委张潾,请放却诸道 兵士,辛勤召置,容易放还。潾果败亡,巢益颠越。卿前 年初夏,逞发神机,与京中朝贵书题云:“得灵仙教导, 芒种之后,贼必荡平。”寻闻围逼天长,必谓死在卿手。 岂知鱼跳鼎釜,狐脱网罗,遽过长淮,竟为大憝。都统 既不能御遏,诸将更何以枝梧?果致连犯关河,继倾 都邑。从来倚仗之意,一旦控告无门,凝睇东南,惟增 凄恻。及朕蒙尘入蜀,宗庙污于贼庭,天下人心,无不 雪涕。既知历数犹在,讴谣未移,则怀忠拗怒之臣,贮 救难除奸之志,便须果决,安可因循?况恩厚者其报 深,位重者其心急。此际天下义举,皆望淮海率先,岂 知近辅儒臣,先为首唱。而穷边勇将,誓志平戌,关东 寂寥,不见干羽。洎乎初秋览表,方云仲夏发兵,便诏 军前,并移汶上。喜闻兵势,渴见旌幢。寻称宣润阻艰, 难从天讨。谢元破苻坚于淝水,裴度平元济于淮西, 未必儒臣,不如武将。卿又云:“若不斥逐邪佞,亲近忠 良,臣既不能保家,陛下岂能安国?忽当今日,弃若寒 灰”者,未委谁是忠良,谁为邪佞?终日宠荣富贵,何尝 不保其家;无人捍御寇戎,所以不安其国。岂有位兼 将相,使带铜盐,自谓寒灰,真同浪语。卿又云:“不痛园 陵之开毁,不念宗庙之焚烧”,臣实痛之,实在兹也。且 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也;鲸鲵漏于网外,抑有其由。 卿手握强兵,身居大镇,不能遮围擒戮,致令脱漏猖 狂,虽则上系天时,抑亦旁由人事。朕自到西蜀,不离 一室之中,屏弃笙歌,杜绝游猎,蔬食适口,布服被身。 焚香以望园陵,雪涕以思宗庙。省躬罪己,不敢遑安。 奸臣未悟之言,谁人肯认;陛下犹迷之语,朕不敢当。” 卿又云:“自来所用将帅,上至帅臣,下及裨将,以臣所 料,悉可坐擒。用此为谋,安能集事者。且十室之邑,犹 有忠信;天下至大,岂无英雄。况守固城池,悉严兵甲, 纵非尽美,安得平欺。”卿尚不能缚黄巢于天长,安能 坐擒诸将?只如拓拔思恭诸葛爽辈,安能坐擒耶?勿 务大言,不堪垂训。卿又云:“王铎是败军之将,兼微引 矍相射义”者。昔曹沫三败,终复鲁仇;孟明再奔,竟雪 秦耻。近代汾阳尚父咸宁太师,亦曾不利鼓鼙,寻则 功成锺鼎,安知王铎不立大勋。卿又云:“无使百代有 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耻。”但虑寇生东土,刘氏复 兴,即轵道之灾,岂独往日者。我国家景祚方远,天命 未穷,海内人心,尚乐唐德。朕不荒酒色,不亏刑名,不 结怨于生灵,不贪财于㝢县。自知运历,必保延洪。况 巡省已来,祯祥荐降;西蜀半年之内,声名又以备全。 塞北、日南,悉来朝贡;黠戛、善阐,并至梯航。但虑天宝、 建中,未如今日;清宫复国,必有近期。卿云“刘氏复兴”, 不知谁为其首?遽言“刮席之耻”,比朕于刘盆子“耶,仍 忧轵道之灾。”方朕于秦子婴也,虽称直行,何太罔诬。 三复斯言,尤深骇异。卿又云:“贤才在野,憸人满朝,致 陛下为亡国之君,此子等计将安出?伏乞戮卖官鬻 爵之辈,征鲠直公正之臣者。”且唐虞之世,未必尽是 忠良,今岩野之间,安得不遗贤彦。朕每令铨择,亦遣 访求,其于选将料兵,安人救物,“但属收复之业,讲求 理化之基,自有长才,同匡大计。卖官鬻爵之士,中外 必不有之,勿听狂辞,以资游说。且朕远违宫阙,寄寓 巴邛,所失恩者甚多,尚不兴怨。卿落一都统,何足介 怀。况天步未倾,皇纲尚整,三灵不昧,百度犹存。但守 君臣之轨仪,正上下之名分,宜遵教约,未可隳凌。朕 虽冲人,安得轻侮。但以知卿岁久,许卿分深。贵存终 始之恩,勿贮猜嫌之虑。所宜深省,无更过言。”骈始以 兵权,欲临藩镇,吞并江南,一朝失之,威望顿减,阴谋 自阻,故累表坚论,欲其复故。明年四月,王铎与诸道 之师败贼关中,收复京城。骈闻之,悔恨万状,而部下 多叛,计无所出,乃托求神仙,屏绝戎政。军中可否,取 决于吕用之。光启初,僖宗再幸山南,李煴僭号,伪授 骈中书令、诸道兵马都统、江淮盐铁转运等使。骈方 怨望,而甘于伪署,称藩纳贿,不绝于途,宴安自得,日 以神仙为事。吕用之又荐暨工诸葛殷、张守一,有长 年之术,骈并署为牙将,于府第别建道院,院有迎仙楼、延和阁,高八十尺,饰以珠玑金钿,侍女数百,皆羽 衣霓服,和声度曲,拟之钧天,日与用之。守一三人授 道家法,箓谈论于其间,宾佐罕见其面。府第有隋炀 帝所造门屋数间,俗号“中书门”,最为宏壮。光启元年 无故自坏。明年,淮南饥,蝗自西来,行而不飞,浮水缘 城而入。府第。道院竹木,一夕如翦,经像幢节,皆啮去 其首,扑之不能止,旬日之内,蝗自食啖而尽。其年九 月,雨鱼。是月十日夜,大星陨于延和阁前,其声如雷, 火光烁地。“自二年十一月雨雪阴晦,至三年二月不 解。比岁不稔,食物踊贵,道殣相望,饥骸蔽地。”是月,浙 西周宝为三军所逐,骈喜,以为妖异当之。三月,蔡贼 过淮口,骈令毕师铎出军御之。师铎与高邮镇将张 神剑、郑汉璋等,率行营兵反攻扬州。四月,城陷,师铎 囚骈于道院,召宣州观察使秦彦为广陵帅。既而蔡 贼杨行密自寿州率兵三万,乘虚攻城,城中米斗五 十千,饿死大半。骈家属并在道院,秦彦供给甚薄,薪 蒸亦阙。奴仆彻延和阁栏槛煮革带食之,互相篡啖。 骈召从事卢涗谓之曰:“予三朝为国,粗立功名,比摆 脱尘埃,自求清净,非与人世争利。一旦至此,神道其 何望耶!”掩涕不能已。初,师铎之入城也,爱将申及谓 骈曰:“逆党人数不多,即日弛于防禁,愿奉令公潜出 广陵,依投支郡,以图雪耻,贼不足平也。若持疑不决, 及旦夕不得在公左右。”骈怯惧,不能行其谋。九月,师 铎出城战败,虑骈为贼内应。又有尼奉仙,自言通神, 谓师铎曰:“扬州灾,当有大人死应之,自此善也。”秦彦 曰:“大人非高令公耶?”即令师铎以兵攻道院,侍者白 骈曰:“有贼攻门。”曰:“此秦彦来。”整衣候之。俄而乱卒升 阶,曳骈数之曰:“公上负天子恩,下陷扬州民,淮南涂 炭,公之罪也。”骈未暇言,首已堕地矣。骈既死,左右奴 客逾垣而遁,入行密军。行密闻之,举军缟素,绕城大 哭者竟日,仍焚纸奠酒,信宿不已。骈与儿侄死于道 院,都《一坎》瘗之,裹之以毡。行密入城,以骈孙俞为判 官,令主丧事,葬送未行而俞卒后故吏旷师虔收葬 之。初,师铎入城,吕用之、张守一出奔杨行密,诈言所 居有金。行密入城,掘其家地下,得铜人,长三尺馀,身 被桎梏,钉其心,刻“高骈”二字于胸,盖以魅道猒胜蛊 惑其心,以至族灭。毕师铎者,曹州冤胊人。乾符初,与 里人王仙芝啸聚为盗,相与陷曹郓、荆、襄。师铎善骑 射,其徒目为鹞子,仙芝死,来降。高骈初败黄巢于浙 西,皆师铎、梁缵之效也,颇宠待之。骈末年惑于吕用 之,旧将俞公楚、姚归礼皆为用之谗构见杀,师铎意 不自安,有爱妾复为用之所夺。光启三年三月,蔡贼 杨行密逼淮口,骈令师铎率三百骑戍高邮,戍将张 神剑亦怒用之,两人谋自安之计,用之伺知,亟请召 还。师铎母在广陵,遣信令师铎遁去。或谓师铎曰:“请 杀神剑,并高邮之兵趋府,令公必杀。”用之为解。又曰: “不如投徐州,则身存而家保。”师铎曰:“非计也。吕用之 诳惑主帅,涂炭生民,七八年来鬼怨人怒。今日之事, 安知天不假予诛妖乱而康淮甸耶?”又曰:“郑汉璋是 我归顺时副使,常切齿于用之。今率精兵在淮口,闻 吾此举,即乐从也。”乃趋淮口,与汉璋合,得兵千人。又 相与至高邮,问计于张神剑。神剑曰:“公见事晚耶?用 之一妖物耳,前受襄王伪命,作镇广州,迟留不行,志 图淮海,节镇令公已夺其魄。彼一旦成事,焉能北面 事妖物耶!”即割臂血为盟,推师铎为盟主,称大丞相, 移檄郡县,以诛用之“守一”为名,乃署其卒长唐宏、王 朗、格元真、倪详、逯本、赵简等,分董其卒三千人。四月, 趋广陵,营于大明寺,扬州大骇。吕用之分兵城守。高 骈登延和阁,闻鼓噪声,怪之。用之曰:“师铎兵士,回戈 止遏不得,适已随宜处置,公幸勿忧。苟不听,徒劳元 女一符耳!”师铎陈兵数日,用之屡出战,师铎忧其不 克,求救于宣州秦彦曰:“苟得广陵,则迎公为帅。”彦令 牙将秦稠率兵三千助之。师铎门客毕慕颜自城中 出曰:“人心已离,破之必矣。”秦稠军至,兵威渐振。骈闻 甚忧,谓用之曰:“吾以心腹仗尔,不能驾驭此辈,误我 何多?百姓遭罹饥馑,不可虐用,吾自枉手札喻师铎, 可令大将一人自行。”用之即以其党许戡送骈书,师 铎怒曰:“梁缵、韩问何在,令尔来耶!”即斩之。用之选劲 兵自卫,一日至道院,骈叱去之。乃令犹子杰握牙兵, 令师铎母作书,遣大将古锷与师铎子出城喻之。师 铎令子还白曰:“不敢负令公恩德,正为淮南除弊,但 斩用之守一。”即日退还高邮。秦稠攻西南隅,城中应 之,即日城陷,吕用之由参佐门遁走。骈闻师铎至,改 服俟之,与师铎交拜,如宾主之仪,即日署为节度副 使,汉璋、神剑皆署职事,秦稠点阅府库,监守之,仍密 召彦于宣州。或谓师铎曰:“公昨举兵诛二妖物,故人 情乐从。今军府已安,以事理论之,公宜还政高公,自 典兵马,戎权在手,取舍自由,藩邻闻之,不失大义。议 者皆言秦稠破城之日,已召秦彦,彦若为帅,兵权非 足下有也。公感其援,但以金玉报之,阻其渡江,最为 上策。若秦彦作帅,则杨行密朝闻夕至;如高公复帅外寇必自卷怀。”师铎犹豫未决,而秦彦军至。五月,彦 为节度使,署师铎为行军司马,移居牙外,心颇不悦。 是月,杨行密引军攻扬州,彦兵拒战,继败。八月,师铎 与郑汉璋出军万人击行密,皆大败而还,自是不复 出。九月,师铎杀高骈。十月,秦彦、师铎突围而遁。十一 月,秦彦、师铎引蔡贼孙儒之兵三万围扬州,行密求 救于汴,朱全忠遣大将李璠率师淮口,以为声援。孙 儒以广陵未下而汴卒来,又虑秦彦、师铎异志,四年 正月,孙儒斩秦彦、师铎于高邮之南,郑汉璋亦死焉。 秦彦者,徐州人,本名立,为卒,隶徐州。乾符中,坐盗系 狱,将死,梦人谓之曰:“尔可随我。”及寤械破,乃得逸去, 因改名彦。乃聚徒百人,杀下邳令,取其资装入黄巢 军。巢兵败于淮南,乃与许勍俱降。高骈累奏授和州 刺史。中和二年,宣歙观察使窦潏病,彦以兵袭取之, 遂代潏为观察使,朝廷因而命之。光启三年,扬州牙 将毕师铎囚其帅,高骈惧外寇来侵,乃迎彦为帅。彦 召池州刺史赵锽知宣州事,自率众入扬州。师铎推 彦为帅。五月,寿州刺史杨行密率兵攻彦,遣其将张 神剑令统兵屯湾头山光寺。行密屯大云寺,北跨长 冈,前临大道,自扬子江北至槐家桥,栅垒相联。秦彦 登城望之,惧形于色,令秦稠、师铎率劲卒八千出斗, 为行密所掩,尽没,稠死之。彦急求援于苏州刺史张 雄,雄率兵赴之,屯于东塘。重围半年,城中刍粮并尽, 草根木实、市肆药物、皮囊革带,食之亦尽。外军掠人 而卖,人五十千,死者十六七,纵存者鬼形鸟面,气息 奄然。张雄多军粮,相约交市,城中以宝贝市米,金一 斤,通犀带一,得米五升。雄军得货,不战而去。九月,毕 师铎出战,又败。自是日与秦彦相对嗟惋,问“神尼奉” 仙何以获济,尼曰:“走为上计也。”十月,彦与师铎突围 投孙儒,并为所杀。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自 师铎、秦彦之后,孙儒、行密继踵相攻,四五年间,连兵 不息,庐舍焚荡,民户丧亡,广陵之雄富扫地矣。 《广陵妖乱志》:高骈末年,惑于神仙之说,吕用之、张守 一、诸葛殷等皆言能役使鬼神,变化黄白,骈酷信之, 遂委以政事。用之等援引朋党,恣为不法。其后亦虑 多言者有所漏泄,因谓骈曰:“高真上圣,要降非难,所 患者学道之人,真气稍亏,灵贶遂绝。”骈闻之,以为信 然,乃谢绝人事,屏弃妾媵,宾客将吏,无复见之。有不 得已之故,则遣人洗浴斋戒,诣紫极宫道士,辟除不 祥,谓之解秽,然后见之。拜起才终,已复引出。自此内 外拥隔,纪纲日紊。用之等因大行威福,旁若无人。岁 月既深,根蒂遂固。用之自谓磻溪真君,张守一是赤 松子,诸葛殷称将军。有一萧胜者,谓之秦穆公驸马, 皆云上仙遣来,为令公道侣。其鄙诞不经,率皆如此。 江阳县前一地祇小庙,用之贫贱时,常与妻寓止巫 舍,凡所动静,祷而后行。及得志,谓为冥助,遂修崇之。 回廊曲室,妆楼寝殿,百有馀间。土木工饰,尽江南之 选。每军旅大事,则以少牢祀之。用之、守一,皆云神遇。 骈,凡有密请,即遣二人致意焉。中和元年,用之以神 仙好楼居,请于公廨邸北跨河为“迎仙楼。”其斤斧之 声,昼夜不绝。费数万缗,半岁方就。自成至败,竟不一 游,扃𫔎俨然,以至灰烬。是冬,又起延和阁于大厅之 西,凡七间,高八丈,皆饰以珠玉,绮窗绣户,殆非人工。 每旦焚名香,列异宝,以祈王母之降。及师铎乱,人有 登之者,于藻并垂莲之上见二十八字云:“延和高阁 上干云,小语犹疑太乙闻。烧尽降真无一事,开门迎 得毕将军。”此近诗妖也。用之公然云:“与上仙来往。”每 对骈,或叱咄风云,顾揖空中。谓见群仙来往过于外, 骈随而拜之。用之指画纷纭,略无愧色。左右稍有异 论,则死不旋踵矣。见者莫测其由,但搏膺不敢出口。 用之忽云:“后土夫人灵仇,遣使就某借兵马,并李筌 所撰《太白阴经》。”骈遽下两县,索百姓苇席数千领,画 作甲马之状,遣用之于庙庭烧之。又以五彩笺写《太 白阴经》十道,置于神座之侧。又于夫人帐中塑一绿 衣年少,谓之韦郎。庙成,有人于西庑栋上题一长句 诗曰:“四海干戈尚未宁,谩劳淮海写仪形。九天元女 犹无信,后土夫人岂有灵。一带好云侵鬓绿,两行巍 岫拂眉青。韦郎年少耽闲事,案上休看《太白经》。”好事 者竞相传诵。是岁,诏于广陵立骈生祠,并刻石颂,差 州人采碑材于宣城,及至扬子县用之。一夜遣人密 以健牯五十,牵至州南,凿垣架濠,移入城内。及明,栅 缉如故。因令扬子县申府:“昨夜碑石不知所在。”遂悬 购之。至晚,云“被神人移置街市。”骈大惊,乃于其旁立 一大木柱,上以金书云:“不因人力,自然而至。”即令两 都出兵仗鼓乐,迎入碧筠亭。至三桥拥闹之处,故埋 石以碍之。伪云“人牛拽不动。”骈乃朱篆数字,帖于碑 上,须臾去石乃行。观者互相谓曰:“碑动也。”识者恶之。 明日,扬子有一村妪诣知府判官陈牒云:夜来里胥 借耕牛牵碑,误损其足。远近闻之,莫不绝倒。比至失 守,师铎之众,竟自坏墉而进。常与丞相郑公不叶,用 之知之,忽曰:“适得《上仙书》,宰执之间有阴图令公者使一侠士来,夜当至。”骈惊悸不已,问计于用之,用之 曰:“张先生少年时,尝学斯术于深井里。聂夫人近日, 不知肯更为之否?若有,但请此人当之,无不虀粉者。” 骈立召守一语之,对曰:“老夫久不为此戏,手足生疏, 然为令公有何不可?”及期,衣妇人衣,匿于别室。守一 寝于骈卧内,至夜分,掷一铜铁于阶砌之上,铿然有 声,遂出皮囊中彘血洒于庭户檐宇间,如格斗之状。 明日,骈泣谢,守一曰:“蒙仙公再生之恩,真枯骨重肉 矣。”乃躬辇金玉及通天犀带,以酬其劳。又有萧胜者, 亦用之党也,纳五百金赂于用之。用之曰:“尔何欲?”曰: “欲得知盐城监耳。”乃见骈,为求知盐城监。骈以当任 者有绩,与夺之间,颇有难色。用之曰:“用胜为盐城者, 不为胜也。昨得《上仙书》,云有一宝剑在盐城井中,须 一灵官取之,以胜上仙,左右人,欲遣去耳。”骈俛仰许 之。胜至监数月,遂匣一铜匕首献于骈。用之稽首曰: “此北帝所佩者也,得之则百里之内,五兵不敢犯。”骈 甚异之,遂饰以宝玉,常置坐隅。时广陵久雨,用之谓 骈曰:“此地当有火灾,郭邑之间,悉合灰烬。近日遣金 山下毒龙以少雨濡之,自此虽无大段烧爇,亦未免 小小惊动也。”于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纵火,荒祠坏宇, 无复存者。骈尝授道家秘法,用之守一无增焉。因刻 一青石,如手板状,隐起龙蛇,近成文字。玉皇授白云 先生高骈,潜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骈见之,不胜 惊喜。用之曰:“玉皇以令公焚修功著,特有是命,计其 鸾鹤,不久当降。某等此际谪限已满,便应得陪幢节, 同归真境也。他日瑶池席上,亦是人间一故事。”言毕, 欢笑不已,遂相与登延和阁,命酒肴极欢而罢。后于 道院庭中刻木为鹤,大如小驷,羁辔中设机棙,人或 逼之,奋然飞动。骈尝羽服跨之,仰视空阔,有飘然之 思矣。自是严斋醮,飞炼金丹,费耗资财,动逾万计。日 居月诸,竟无其验。

    吕用之,鄱阳安仁里细民也。性桀黠,略知文字。父璜, 以货茗为业,来往于淮、浙间。时四方无事,广陵为歌 钟之地,富商大贾,动逾百数。璜明敏,善酒律,多与群 商游。用之年十二三,其父挈行,既慧悟,事诸贾皆得 欢心,时或整履摇箑,匿家与奴婢等。居数岁,璜卒于 家。乾符初,群盗攻剽州里,遂他适。用之既孤且贫,其 舅徐鲁仁周给之。岁馀,通于鲁仁室,为鲁仁所逐,因 事九华山道士牛弘徽。弘徽自谓得道者也,用之降 志师之,传其驱役考召之术。弘徽既死,用之复客于 广陵,遂縠巾布褐,用符药以易衣食。岁馀,丞相刘公 节制淮左,有蛊道寘法者,逮捕甚急,用之惧,遂南渡。 时高骈镇京口,召致方伎之士,求轻举不死之道。用 之以其术通于客次,逾月不召。诣渤海亲人俞公楚, 公楚奇之,过为儒服,目之曰“江西吕巡官。”因间荐于 渤海。及召试,公楚与左右附会其术得验。寻署观察 推官,仍为制其名,因字之曰“无可”,言无可无不可也。 自是出入无禁,初专方药香火之事。明年,渤海移镇, 用之固请戎服,遂署右职。用之素负贩,久客广陵,公 私利病,无不详熟,鼎灶之暇,妄陈时政得失。渤海益 奇之,渐加委任。先是,渤海旧将有梁缵、陈拱、冯绶、董 仅、公楚归礼,日以疏退,渤海至是孤立矣。用之乃树 置私党,窥伺动息,有不可去者,则厚以金宝悦之。左 右群小,皆市井人,见利忘义,上下相蒙,大逞妖妄,仙 书神符,无日无之,更迭唱和,罔知愧耻。自是贿赂公 行,条章日紊,烦刑重赋,率意而为,道路怨嗟,各怀乱 计。用之惧其窃发之变,因请置巡察使,采听府城密 事。渤海遂承制授御史大夫,充诸军都巡察使。于是 召募府县先负罪停废胥吏阴狡凶狠者,得百许人, 厚其官佣,以备指使。各有十馀丁,纵横闾巷间,谓之 “察子。”至于士庶之家,呵妻怒子,密言隐语,莫不知之。 自是道路以目有异己者,纵谨静端默,亦不免其祸。 破灭者数百家,将校之中,累足屏气焉。

    高骈嬖吏诸葛殷,妖人吕用之之党也。初自鄱阳将 诣广陵,用之先谓骈曰:“玉皇以令公久为人臣,机务 稍旷,获谴于时,君辄遣左右一尊神为令公道中羽 翼,不久当降。令公善遇。欲其不去,亦可以人间优职 縻之。”明日,殷果来,遂巾褐见骈于碧云亭。妖形鬼态, 辩诈蜂起,谓可以坐召神仙,立变寒暑,骈莫测也。俾 神灵遇之,谓之诸葛将军也。每从容酒席间,听其鬼 怪之说,则尽日忘倦。自是累迁盐铁剧职,聚财数十 万,缗其凶邪阴狡,用之蔑如也。有大贾周师儒者,其 居处花木楼榭之奇,为广陵甲第,殷欲之而师儒拒 焉。一日,殷谓骈曰:“府城之内当有妖起,使其得志,非 水旱兵戈之匹也。”骈曰:“为之奈何?”殷曰:“当就其下建 斋坛,请灵官镇之。”殷即指师儒之第为处,骈命军候 驱出其家。是日,雨雪骤降,泥淖方盛,执事者鞭挞迫 蹙,师儒携挈老幼,匍匐道路,观者莫不愕然。殷迁其 族而家焉。殷足先患风疽,至是而甚,每一躁痒,命一 青衣交手爬搔,流血方止。骈性严洁,甥侄辈皆不得 侍坐,惟与殷款曲,未尝不废寝忘餐。或促膝密坐,同杯共器。遇其风疽忽发,即恣意搔扪,指爪之间,脓血 沾染。骈与之饮啖,曾无难色。左右或以为言,骈曰:“神 仙多以此试人,汝辈莫介意也。”骈前有一犬子,每闻 殷腥秽之气,则来近之。骈怪其驯狎,殷笑曰:“某常在 大罗宫玉皇前见之,别来数百年,犹复相识。”其虚诞 率多如此。高虞常谓人曰:“争知不是吾灭族冤家也。” 殷性躁虐,知扬州,院来两月,官吏数百人鞭背殆半。 光启二年,伪朝授殷兼御史中丞,加金紫。及城陷,窜 至湾头,为逻者所擒,腰下获黄金数斤,通天犀带两 条。既缚入城,百姓聚观,交唾其面,寻撮其鬓发,顷刻 都尽。狱具,刑于下马桥南,杖至百馀,绞而未绝。会师 铎母自子城归家,经过法所,遂扶起避之,复苏于桥 下。执朴者寻以巨木踣之,驺殿过,决罚如初。始,殷之 遇也,骄暴之名,寻布于远近。其族人竞以谦损戒殷, 殷曰:“男子患于不得遂志,既得之,当须富贵自处,人 生宁有两遍死者。”至是果再行法。及弃尸道左,为仇 人剜其目,断其舌,儿童辈以瓦砾投之,须臾成峰。 《吴尧卿》者,家于广陵,初佣保于逆旅,善书计,因出入 府庭,遂闻于缙绅。始为盐铁小吏,性敏辩,事之利病, 皆心记口调,悦人耳目。故丞相李蔚以其能,首任之。 高骈因署尧卿知酒州院,兼利国监,寻奏为刺史。制 命未行,会军变,复归广陵。顷之,知浙西院,数月而罢。 又知扬州院兼榷籴使。伪朝授尧卿御史大夫。尧卿 托附权势,不问贵贱,苟有岐路,纵厮养辈,必敛衽以 金玉饵之。微似失势,虽素约为死交,则相对终日,不 复与言,趋利背义如此。权贵无不以贿赂交结之,故 不离淮、泗,僭窃朱紫,尘污官省。三数年间,盗用盐铁 钱六十万缗。时王棨知两使务局,下尧卿狱,将穷其 事,为诸葛殷所保持,获全。及城陷,军人识是尧卿者, 咸请啖之,毕师铎不许。夜令尧卿以他服而遁。至楚 州遇变,为仇人所杀,弃尸衢中。其妻以纸絮苇棺敛 之。未及就圹,好事者题其上云:“信物一角,附至阿鼻 地狱。请去斜封,送上阎罗王。”时人以为笑端。

    予读温公《通鉴》,载高千里为张、吕迷惑事,则甚疑之, 以为千里本才士,且有将略,乃受左道,愚弄不异儿 童,岂耄年丧志而然耶?及考他书,始知是记出于罗 隐。隐尝不礼于千里,作此快之。其间增饰之诬,固自 不免,温公乃信之不疑。如李蘩《邺侯家传》,词多虚美, 则又尽载无遗。其杨右相冰山之说,亦《开元遗事》之 伪也。人谓史迁好奇多变,温公亦未免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