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三百七十五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三百七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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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三百七十六卷目录

     汉书部总论

      唐颜师古汉书注汉书叙例

      刘知几史通汉书家

      宋洪迈容斋随笔汉母后 田千秋郅恽 戾太子 灌夫任安 单于朝

      汉 昭顺二帝 三女后之贤

      宋子全书西汉总论二十九则

      明凌稚隆汉书评林汉书总评三十五则

      顾充历朝捷录西汉总论

    经籍典第三百七十六卷

    汉书部总论

    唐颜师古汉书注

    《汉书叙例》

    储君,体上哲之姿,膺守器之重,俯降三善,博综九流。 观炎汉之馀风,究其终始;懿孟坚之述作,嘉其宏赡。 以为“服膺曩说,疏紊尚多;苏晋众家,剖断盖鲜;蔡氏 《纂要》,尤为抵牾。自兹以降,蔑足有云。怅前代之未周, 愍将来之多惑,顾召幽仄,俾竭刍荛,匡正暌违,激扬 郁滞。将以博喻胄齿,远覃邦国,弘敷锦带,启导青衿”, 曲禀宏规,备蒙嘉惠,增荣改观,重价流声。斗筲之材, 徒思罄力;驽蹇之足,终惭远致。岁在重光,律中《大吕》, 是谓《涂月》,其书始就。不耻狂简,辄用上闻,粗陈指例, 式存扬榷。

    《汉书》旧无注解,惟服虔、应劭等各为音义,自别施行。 至典午中朝,爰有晋灼,集为一部,凡十四卷。又颇以 意增益,时辩前人当否,号曰《汉书集注》。属永嘉丧乱, 金行播迁,此书虽存,不至江左。是以爰自东晋,迄于 梁、陈,南方学者,皆弗之见。有臣瓒者,莫知氏族,考其 时代,亦在晋初。又总集诸家音义,稍以己之所见,续 厕其末,举驳前说,喜引《竹书》,自谓甄明,非无差爽。凡 二十四卷,分为两帙。今之《集解音义》,则是其书。而后 人见者不知臣瓒所作,乃谓之应劭等《集解》。王氏《七 志》、阮氏《七录》并题云然,斯不审耳。学者又斟酌瓒姓, 附着安施,或云傅族,既无明文,未足取信。蔡谟全取 臣瓒一部散入《汉书》,自此以来,始有注本。但意浮功 浅,不加檃括,属辑乖舛,错乱实多。或乃离析本文,隔 其辞句,穿凿妄起,职此之由,与未注之前大不同矣。 谟亦有两三处错意,然于学者竟无弘益。

    《汉书》旧文,多有古字,解说之后,屡经迁易。后人习读, 以意刊改,传写既多,弥更浅俗。今则曲核古本,归其 真正,一往难识者,皆从而释之。

    古今异言,方俗殊语,末学肤受,或未能通,意有所疑, 辄就增损,流遁忘返,秽滥实多。今皆删削,克复其旧。 诸表列位,虽有科条,文字繁多,遂致舛杂。前后失次, 上下乖方,昭穆参差,名实亏废。今则寻文究例,普更 刊整,澄荡愆违,审定阡陌,就其区域,更为局界,非止 寻读易晓,庶令传写无疑。

    《礼乐》歌诗,各依当时律吕,修短有节,不可格以恒例。 读者茫昧,无复识其断章;解者支离,又乃错其句韵。 遂使一代文采,空蕴精奇,累叶钻求,罕能通习。今并 随其曲折,剖判义理,历然易晓,更无疑滞,可得讽诵, 开心顺耳。

    “凡旧注是者,具而存之,以示不隐。其有指趣略举,结 束未伸,衍而通之,使皆备悉。至于诡文僻见,越理乱 真,匡而矫之,以祛惑蔽。”若汎说非当,芜辞竞逐,苟出 异端,徒为烦冗,祇秽篇籍,盖无取焉。旧所阙漏,未尝 解说,普更详释,无不洽通。上考典谟,旁究《苍》《雅》,非苟 臆说,皆有援据。六艺残缺,莫睹全文各自名家,扬镳 分路。是以向歆、班马、仲舒、子云,所引诸经,或有殊异, 与近代儒者训义弗同,不可追驳前贤,妄指瑕颣,曲 从后说,苟会局涂。今则各依本文,敷畅厥指,非不考 练,理固宜然。亦犹康成注《礼》,与其书《易》相背;元凯解 《传》,无系毛郑《诗》文,以类而言,其意可了。爰自陈、项,以 讫哀、平,年载既多,综缉斯广。所以记、传表志,时有不 同。当由笔削未休,尚遗秕稗。亦为后人传授,先后错 杂,随手率意,遂有乖张。今皆穷波讨源,构会甄释, 字或难识,间有借音,义指所由,不可暂阙。若更求诸 别卷,恐终废于披览。今则各于其下,随即翻音。至如 常用可知不涉疑昧者,众所共晓,无烦翰墨。

    唐刘知几史通

    《汉书家》

    《汉书》家者,其先出于班固。马迁,撰《史记》终于今,上自《太初》已下,阙而不录。班彪因之,演成《后记》,以续前篇。 至子固乃断自高祖,尽于王莽,为十二纪、十志、八表、 七十列传,勒成一史,目为《汉书》。昔虞、夏之典,商周之 诰,孔氏所撰,皆谓之“书。”夫以“书”为名,亦稽古之伟称, 寻其创造,皆准子长,但不为世家,改“书”曰“志”而已。自 东汉巳后,作者相仍,皆袭其名号,无所变革。唯东观 曰“记”,三国曰“志。”然称谓虽别,而体制皆同,历观自古, 史之所载也。《尚书》记周事,终秦缪;《春秋》述鲁史,止定 哀记年,下逮于魏亡;《史记》唯论于汉。始如《汉书》者,究 西都之首末,穷刘氏之废兴,包举一代,撰成一书,言 皆精练,事甚该密,故学者寻讨,易为其功,自尔迄今, 无改斯道。于是考兹六家,商榷千载,盖史之流品,亦 穷之于此矣。而朴散淳销,时移世异,《尚书》等四家,其 体久废,所可祖述者,唯《左氏》及《汉书》二家而已。

    宋洪迈容斋随笔

    《汉母后》

    汉母后预政,不必临朝及少主,虽长君亦然。文帝系 周勃、薄太后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军于北军,不以此 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邪?”帝谢曰:“吏方验而出之。” 遂赦勃。吴楚反,诛。景帝欲续之,窦太后曰:“吴王,老人 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乱天下,奈何续其后?”不许 吴,许立楚后郅都害临江王,窦太后怒。会匈奴中都 以汉法,帝曰:“都忠臣。”欲释之。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 乎?”于是斩都。武帝用王臧、赵绾。太皇、窦太后不悦儒 术,绾请毋奏事东宫,太后怒,求得二人奸利事以责 上。上下绾、臧吏,杀之。窦婴、田鼢廷辩,王太后大怒,不 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且帝宁能为石人邪!”帝 不直鼢,特为太后故杀婴。韩嫣得幸于上,江都王为 太后泣,请得入宿卫比嫣。后繇此衔嫣,嫣以奸闻,后 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成帝幸张放,太后以 为言,帝涕泣而遣之。

    《田千秋郅恽》

    汉武帝杀戾太子,田千秋讼太子冤,曰:“子弄父兵,当 何罪?”帝大感悟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 不然,公当遂为吾辅佐。”遂拜为丞相。光武废郭后,郅 恽言曰:“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 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 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帝曰:“恽善恕己量主。”遂以郭 氏为中山王太后,卒以寿终。此二人者,可谓善处人 骨肉之间,谏不费词,婉而能入者矣。

    《戾太子》

    戾太子死,武帝追悔,为之族江充家,黄门苏文助充 谮太子,至于焚杀之。李寿加兵刃于太子,亦以他事 族。田千秋以一言至为丞相,又作思子宫,为“归来、望 思”之台。然其孤孙囚系于郡邸,独不能释之,以至于 掖庭令养视而不问也。岂非汉法至严,既坐太子以 反逆之罪,虽心知其冤,而有所不赦者乎?

    《灌夫任安》

    窦婴为丞相,田鼢为太尉,同日免。鼢后为丞相,而婴 不用,无势诸公稍自引而怠骜,唯灌夫独否。卫青为 大将军,霍去病才为校尉,已而皆为大司马。青日衰, 去病日益贵。青故人门下多去事去病,惟任安不肯 去。灌夫、任安可谓贤而知义矣,然皆以他事,卒不免 于族诛,事不可料如此。

    《单于朝汉》

    汉宣帝黄龙元年正月,匈奴单于来朝,二月归国,十 二月帝崩。元帝竟宁元年正月又来朝,五月帝崩。故 哀帝时单于愿朝,时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 人,自黄龙、竟宁时,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既不 许矣,俄以扬雄之言,复许之。然元寿二年正月单于 朝,六月帝崩,事之偶然符合有如此者。

    《汉昭顺二帝》

    汉昭帝年十四,能察霍光之忠,知燕王上书之诈,诛 桑弘羊、上官桀,后世称其明。然和帝时,窦宪兄弟专 权,太后临朝,共图杀害,帝阴知其谋,而与内外臣僚 莫由亲接,独知中常侍郑众不事豪党,遂与定议诛 宪。时亦年十四,其刚决不下昭帝,但《范史》发明不出, 故后世无称焉。顺帝时,梁商马大将军辅政,商以小 黄门曹节用事于中,遣子冀与交友,而宦官忌其宠, 反欲害之。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与左右连谋,共 谮商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议废立,请收商等按 罪。”帝曰:“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无是,但 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遂出矫诏,收缚腾、贲。 帝震怒,收逵等杀之。此事尤与昭帝相类。霍光忠于 国,而“为子禹覆其宗”,梁商忠于国,而“为子冀覆其宗”, 又相似。但顺帝复以政付冀,其明非昭帝比,故不为 人所称。

    《三女后之贤》

    王莽女,为汉平帝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会。莽 敬惮伤哀,欲嫁之,后不肯。及莽败,后曰:“何面目以见

    汉家!”自投火中而死。杨坚女为周宣帝后,知其父有
    考证
    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愈甚。坚内甚

    愧之,欲夺其志,后誓不许,乃止。李昪女为吴太子琏 妃。昪既篡吴,封为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 而辞。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为其父者,安所置 愧乎?

    朱子全书

    《西汉总论》

    大乱之后易治,战国嬴秦汉初是也。

    周太繁密,秦人尽扫了,所以贾谊谓“秦专用苟简自 恣之行。”太史公、董仲舒论汉事,皆欲用夏之忠。不知 汉初承秦扫去许多繁文,已自质了。

    或问:“高祖为义帝发丧是诈,后如何却成事?”曰:“只缘 当时人和诈,也无如《五霸》假之,亦是诸侯皆不能假 故也。”

    问:“‘养虎自遗患事’。张良当时若放过,大事去矣。如何?” 曰:“若只计利害,即无事可言者。当时若放过未取,亦 不出三年耳。”问:“机会之来,间不容发。况沛公素无以 系豪杰之心,放过即事未可知。”曰:“若要做此事,先来 便莫与项羽讲解。既已约和,即不可为矣。大抵张良 多阴谋,如入关之初,赂秦将之为贾人者,此类甚多。” 问:“伊川却许以有儒者气象,岂以出处之际可观耶?” 曰:“为韩报仇事,亦是是为君父报仇。”

    或问:“太史公书项籍垓下之败,实是韩信布得阵好, 是以一败而竟毙。”曰:“不特此耳。自韩信左取燕齐赵 魏,右取九江英布收大司马周殷,而羽渐困于中,而 手足日翦;则不待垓下之败,而其大势盖已不可胜 汉矣。”

    伯丰因问善家令言尊太公事。曰:“此等处,高祖自是 理会不得。但他见太公拥彗,心却不安。然如尊太公 事,亦古所未有耳。”

    尝欲写出萧何、韩信初见高祖时一段,“邓禹初见光 武时”一段,“武侯初见先主时”一段,将这数段语及王 朴《平边策》编为一卷。

    唐子西云:“自汉而下,惟有子房、孔明耳。而子房尚黄 老,孔明喜申韩,也说得好。子房分明是得老子之术, 其处己谋人皆是。孔明手写申韩之书以授后主,而 治国以严,皆此意也。”问:“邵子云:‘智哉留侯!善藏其用’。 如何?”曰:“‘只烧绝栈道’,其意自在韩而不在汉。及韩灭 无所归,乃始归汉,则其事可见矣。”

    问:“南轩尝对上论韩信诸葛之兵异。”曰:“韩都是诡诈 无状。”

    叔孙通《绵蕝》之仪,其效至于群臣震恐,无敢喧哗失 礼者,比之三代燕享群臣气象,便大不同,盖只是秦 人尊君卑臣之法。

    “齐、鲁二生之不至”,亦是见得如此,未必能传孔、孟之 道。只是深知叔孙通之为人,不肯从他耳。

    汉之四皓,元稹尝有诗讥之,意谓楚汉分争却不出, 只为吕氏以币招之,便出来,只定得一个惠帝,结裹 小了。然观四皓,恐不是儒者,只是智谋之士。

    伯丰问:“四皓是如何人品?”曰:“是时人才都没理会,学 术权谋混为一区,如安期生、蒯通盖公之徒,皆合做 一处。四皓想只是个权谋之士。观其对高祖言语,如 愿为太子,死亦胁之之意。”又问:“高祖欲易太子,想是 知惠帝人才不能负荷。”曰:“固是。然便立如意,亦了不 得。盖题目不正,诸将大臣不心服。到后来吕氏横做” 了八年,人心方愤闷不平,故大臣诛诸吕之际,因得 以诛少帝。史谓“大臣阴谋,以少帝非惠帝子”,意亦可 见少帝毕竟是吕氏党,不容不诛耳。

    《三代以下》,汉之文帝,可谓“恭俭之主。”

    文帝学申、韩,刑名黄、老,清静亦甚杂,但是天资素高, 故所为多近厚。至景帝以刻薄之资,又辅以惨刻之 学,故所为不如文帝。班固谓“汉言文景帝者,亦只是 养民。”一节略同。亦如周云“成康”,康亦无大好处。 文帝晓事,景帝不晓事。

    问:文帝问陈平钱谷刑狱之数,而平不对,乃述所谓 宰相之职,或以为钱谷刑狱一得其理,则阴阳和,万 物遂,而斯民得其所矣。宰相之职莫大于是,惜乎平 之不知此也。曰:“平之所言,乃宰相之体,此之所论,亦 是一说,但欲执此以废彼,则非也。要之,相得人,则百 官得其职,择一户部尚书,则钱谷何患不治?而刑部” 得人,则狱事亦清平矣。昔文侯与田子方饮,文侯曰: “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 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今君审于音,臣恐其聋于 官也。”陈平之意亦犹是尔。盖知音不知人,则瞽者之 职尔。知人则音虽不知,而所谓乐者固无失也。本朝 韩魏公为相,或谓公之德业无愧古人,但文章有所 不逮。公曰:“某为相,欧阳永叔为翰林学士,天下之文 章,莫大乎是。”由今观之,要说他自不识,安能知欧阳 永叔也?得他偶然自知,亦奈他何?

    问:“周亚夫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不知是否?”曰: “此军法。”又问:“大凡为将之道,首当使军中尊君亲上若徒知有将,而不知有君,则将皆亚夫,固无害也。设 有奸将,一萌非意,则军中之人,岂容不知有君?”曰:“若 说到反时,更无说。凡天子命将,既付以一军,只当守 法。且如朝廷下州县取一件公事,亦须知州、知县肯” 放。方可发去。不然岂可辄易也。

    问不疑诬金事,徐节孝以金还人。曰:“初也须与他至 诚说是无看如何,他人解便休。若是硬执,只得还他。 若皆不与之解,说人才诬便还,则是以不善与人而 自为善,其心有病矣。”

    文帝便是善人,武帝却有狂底气象。陆子静《省试策》 说武帝强文帝,其论虽偏,亦有此理。文帝资质虽美, 然安于此而已。其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行”,题目 只如此。先王之道,情愿不要去做,只循循自守。武帝 病痛固多,然天资高,志向大,足以有为,使合下便得 个真儒辅佐,岂不大有可观?惜乎无真儒辅佐,不能 “胜其多欲之私”,做从那边去了。

    文帝虽只此,然亦不是胸中无底。观与贾谊夜半前 席之事,则其论说甚多。谊盖皆与帝背者,帝只是应 将去。谊虽说得如厝火薪下之类,如此之急,帝观之 亦未见如此。又云:“彼自见得当时之治,亦且得安静 不可挠。”

    武帝做事好。《好名目》如欲逞兵立威,必曰“高皇帝 遗我平城之忧。”若果以此为耻,则须修文德以来之, 何用穷兵黩武,驱中国生民于沙漠之外,以尝锋镝 之惨?

    问:“霍光废昌邑,是否?”曰:“是。使太甲终不明伊尹,如之 何?”曰:“亦有道理。”

    或问:“霍光不负社稷,而终有许后之事;马援以口过 戒子孙,而他日有裹尸之祸。”先生曰:“《采葑》《采菲》,无以 下体。取人之善,为己师法,不当如此论也。”

    问宣帝杂王、伯之说。曰:“须晓得如何是王,如何是伯, 方可论此。宣帝也不识王、伯,只是把宽慈底便唤做 王,严酷底便唤做伯。明道王伯札子说得后,自古论 王、伯,至此无馀蕴矣。”

    “《韩延寿传》云:‘以期会为大事’。某旧读《汉书》,合下便喜 他这一句。”直卿曰:“‘敬事而信’,也是这意。”曰:“然。”

    正淳论二疏,不合徒享爵位而去,又不合不荐引刚 直之士,代己辅导太子。先生曰:“疏广父子,亦不必苛 贵之。虽未尽出处之正,然在当时亲见元帝懦弱,不 可辅导他,只得去,亦是避祸而已。观渠自云:‘不去,惧 贻后悔’,亦自是省事恬退底。世间自有此等人。他性 自恬退,又见得如此,只得去。若不去,萧望之便是样” 子,望之即刚直之士。又问:“如何不以告宣帝?”或思所 以救之。曰:“若是恁地,越不能得去,便做告与宣帝,教 宣帝待如何?”

    先生因言:“尝见一人云:‘匡衡做的相业全然不是,只 是所上疏议论甚好,恐是收得好怀挟’。”又云:“如《答淮 阳王求史迁书》,其辞甚好。”又曰:“如宣元间诏令及一 切戒诸侯王诏令皆好。不知是何人做?汉初时却无 此议论,汉初却未曾讲贯得恁地。”又曰:“匡衡说《诗关 睢》等处甚好,亦是有所师授,讲究得到。”以上语类二十八条 曹参在汉初,功臣中人品尽粗疏,后来却能避正堂 舍。盖公治齐相汉,与民休息,亦非常人做得。其所见 似亦尽高,所可惜者,未闻圣人之道,而止于是耳。答李 伯谏文集

    汉书评林

    《汉书总评》

    范晔曰:“司马迁、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载籍之作,大义 粲然著矣。议者咸称二子有良史之才。迁文直而事 核,固文赡而事详。若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 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信哉其能成 名也!彪固讥迁,以为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议论常 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 贱守节,愈矣。”固伤迁博物洽闻,不能以智免极刑,然 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呜呼,古人所以致 论于目睫也。

    傅元曰:“孟坚《汉书》实命世奇作。”

    魏徵曰:“迁卒后,著述者多,浅鄙不足继。至班彪缀《后 传》数十篇。彪卒,明帝命其子固续成其志,以为唐、虞、 三代世有其籍。史迁以汉世继于百王之末,非其义 也。故断自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为十二纪、八表、 十志、六十九传,二十馀年,始奏表及纪、传,其十志未 就。固卒后,始命曹大家续成之。自是世有着述,皆拟” 班、马,以为正史。

    刘知几曰:“或问迁叙三千年史五十万言,固叙二百 年史八十万言,是固不如迁也。”予曰:“不然。迁虽叙三 千年事,其间详备者,汉兴七十馀载而已。若史迁撰 《汉书》,将恐多言费辞,有逾班固,安得以此而定其优 劣乎?”

    柳宗元曰:“汉当文帝时,贾生明儒术,武帝雅好焉,而 公孙弘、董仲舒、司马迁、相如之徒作,《风雅》益盛,敷德天下,自天子至公卿大夫、士庶人咸通焉。于是宣于 诏策,达于奏议,讽于辞赋,传于歌谣,由文帝迄于哀、 平,王莽之诛,四方之文章盖烂然矣。史臣班孟坚修 其书,拔其尤者充于简册,则二百三十年间列辟之” 达道,名臣之大范,贤能之志业,黔黎之风美列焉。 晁补之曰:“班固续司马迁《史记》,撰十二帝纪,八年表、 十本志,七十列传,起高祖终于王莽之诛,二百三十 九年,凡八十馀万。子固既死,书颇散乱。章帝令其妹 曹世叔妻昭就东观缉校,内八表、《天文志》皆其所补 也。唐太宗子承乾令颜师古考众说为”之注。范晔讥 固饰主阙,盖亦不然。其赞多微文,顾读者弗察耳。刘 知几又诋其《古今人物表》无益于汉史。此论诚然,但 非固之罪也。至谓受金鬻笔,固虽谄附匪人,亦何至 是欤!识者以固书皆因司马迁、王商、扬雄、向歆旧文 润色之,故其文章首尾皆善,而中间颇冗琐,良由商 之才视数子微劣耳。固之《自序》称“述者”,岂亦谓有所 本欤?

    又曰:“颜师古解《汉书》所以得忠臣之名者,以其尽之 矣。《汉书》未经颜氏之前凡几家,一经颜氏之后,后人 不能易其说,纵有措辞易说之者,如明月晓星,不能 有其明也。”

    郑樵曰:“古者修《书》出于一人之手,成于一家之学,班、 马之徒是也。”

    吕本中曰:“班固叙事,详密有次第,专学《左氏》。”

    洪迈曰:“班固著《汉书》,制作之工,如英、茎、咸、《韶》,音节超 诣,后之为史者,莫能及其仿佛。” 范祖禹曰:“司马迁、班固以良史之才,博学善叙事,不 虚美隐恶,故传之简牍,千馀年而不磨灭。”

    罗璧曰:“班固《西汉书》,典雅详整,无愧马迁,后世有作, 莫能及矣。固其良史之才乎!”

    陈傅良曰:“《西汉书》,汉尚书郎扶风班固孟坚撰,唐秘 书监京兆颜师古注。本传称‘字籀’,恐当名籀而以字 行也。固父徐令彪叔皮以司马氏《史记》太初以后阙 而不录,故作《后传》数十篇。固以所续未详,复撰前纪, 缀集所闻,以为《汉书》。起高祖,终孝平王莽之诛,二百 三十年,为纪、表、志、传,凡百篇。自永平受诏,至建初中” 乃成,惟《八表》并《天文志》,固未意而卒。和帝诏昭就东 观藏书踵成之。今《中兴书目》以为章帝时,非也。固坐 窦宪死,永元初,不在章帝时。师古以太子承乾之命, 总先儒注解服虔、应劭而下二十馀人,删繁补略,裁 以己说,遂成一家。世号杜征南、颜秘监为“左氏班史 忠臣。”

    杨万里曰:“太白诗,仙翁剑客之语;少陵诗,雅士骚人 之词。比之文,太白则《史记》,少陵则《汉书》也。”

    黄庭坚曰:“每相聚,辄读《前汉书》数叶,甚佳。人胸中久 不用古人浇灌之,则尘俗生其间,照镜则面目可憎, 对人亦语言无味也。”

    方孝孺曰:“汉数百年间,王侯将相多矣,司马迁、班固 刑馀卑贱之人,当世所戏慢而侮讪者,今彼之尊荣 盛大,咸不能自存,而迁、固之言与经训并传,《语》云:‘诚 不以富,亦祗以异’。其斯之谓与!”

    王祎曰:“纪、表、志、传之制,马迁创始,班固继作,纲领昭 昭,条理凿凿。三代而下,史才如二子者,可谓特起拔 出,隽伟超卓。后之作史者,世仍代袭,率莫外乎其矩 彟。论者以为迁、固之书,其与善也隐而彰,其惩恶也 直而宽,其贱夷也简而明,其防僭也微而严。是皆合 乎圣人意,而非庸史之敢与!”

    杨士奇曰:“前史文章,卓然高世,为世师法者,司马迁 《史记》、班固《前汉书》及欧阳修《五代史》而已。”

    王楙曰:“前辈论作史,诸王合自叙一处,如《陈书》《唐书》 之类,正得其例,然往往多混于诸传之中,其体盖祖 班固西汉之作。不知班《史》以诸王杂于诸传之间者, 盖今本尔。古本班史正自别作一处。”按《刘之遴传》:“鄱 阳嗣王范得班固所上《汉书》真本,《诸王传》杂在诸传 中,古本悉类《项传》前。”又谓:古本《汉书》称永平十六年 “五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上”,而今本无上书年月 日字。古本叙传号中篇,今本称为《叙传》。今本《叙传》载 班彪行事,而古本云班生,彪自有传。今本纪及表、志、 列传不相合为次,而古本相合为次,总成三十八卷。 今本《外戚传》在《西域传》后,而古本《外戚传》在《帝纪》下。 今本韩、彭、英、卢、吴述云:“信惟饿隶,布实黥徒,越亦狗 盗,苪尹江湖,云起龙骧,化为侯王。”而古本述云:“淮阴 毅毅,伏剑周章。邦之杰兮,实惟彭英,化为侯王,云起 龙腾。”古本第三十七卷解音释义,以助雅谈,而今本 无此卷,今本与古本不同如此。所谓《古本汉书》,乃萧 琛在宣城,有北僧南度,惟赍一葫芦中有《汉书叙传》。 僧曰三辅,耆老相传,以为班固真本。琛固求之,其书 多有异今者,纸墨亦古,文字多如龙举之例,非隶非 篆。琛甚秘之,乃以饷鄱阳王。见《萧琛传》。

    李梦阳曰:“作史之义,昭往训来,美恶具列,不劝不惩, 不之述也。其文贵约而该,约则览者易遍,该则首末弗遗。古史莫如《书》,《春秋》孔子删修,篇寡而字严;左氏 继之,辞义精详;迁、固博采,简帙省缩。后之作者,传叙 繁芜,事无断落,剜精铲采,着力字句之间,故其言枯 而体晦耳。”

    杨慎曰:“尝有人问于苏文忠公云:‘公之博洽可学乎’? 曰:‘可。吾尝读《前汉书》矣,盖数过而始尽之,如治道、人 物、地理、星官、官制、兵法、货财之类。每一过专求一事, 不待数过而事事精核矣。参伍错综,八面受敌,沛然 应之而莫御焉’。此言也,虞邵庵尝举以教人读书之 良法也。”

    陆粲曰。粲也。闻之君子曰:“班固死,天下不复有良史 矣。”魏晋而下。古意寖微。

    黄省曾曰:“孟坚之史,每传一人,则不特功德言语了 了无遗,模写如画,又且并其形态之状以铺张之。” 何良俊曰:“班孟坚书,虽无太史公之奇,然叙事典赡, 亦自成一家之言。世之言史者,并称《史》《汉》,盖以为《史 记》之后,更有《汉书》。”

    又曰:“班固《汉书》最好读,然须依卷帙先后字字读过, 久之使一代之事参错在胸前,便是不负班固矣。” 凌约言曰:“按朱晦翁云:‘太史公书疏爽,班固书密塞’。 程伊川云:‘子长著作,微情妙旨,寄之文字蹊径之外; 孟坚之文,情旨尽露于文字蹊径之中。读子长文,必 越浮言者始得其意,超文字者乃解其宗。班氏文章 亦’”称“博雅,但一览之馀,情词俱尽”,此班、马之分也。懿 哉二师之论!即班、马而在,亦俯首心服矣。

    又曰:“班、马两家,古今绝笔。譬之名将,子长之才,豪而 不羁,李广之射骑也;孟坚之才,赡而有体,程不识之 部伍也。”

    王世贞曰:“孟坚叙事,如霍光废《昌邑王奏事》,赵韩吏 迹,京房术数,虽不得如化工肖物,犹是顾凯之、陆探 微写生,东京以还,重可得乎?陈寿简质,差胜范晔,然 宛缛详至,大不及也。”

    陈文烛曰:“班史究西都之首末,穷刘氏之兴废,包举 一代,撰成一家,言皆精练,事甚该密。昔虞、夏之典,商 周之诰,孔子所撰,皆谓之《书》。孟坚以书为名,斯刘子 元所云稽古之伟制乎?寻其创造,皆准子长。自太初 以后,其所引用,又刘氏《新序》《说苑》《七略》之辞,犹迁之 《世本》《国策》诸书也,岂惟范晔,即荀仲豫、袁彦伯之二” 《记》,皆难匹者也。

    又曰:“余读《李陵传》,其文骫骳,皆得其意,至与卫律等 语,如在当时,所云‘丈夫不能再辱’”,李陵答苏武、太史 公报任少卿之旨尽矣。太史附陵事于李广之后,而 恨陇西之名败,至孟坚悉发之,如扬子云、东方曼倩 诸传,使子长为之,又何加焉?

    卢舜治曰:“孟坚所掇拾以成一代之书者,不过历朝 之诏令,诸名臣之奏疏尔,非子长网罗数千年之事, 纵横数十家之籍者比。然其游扬布成一家,言举其 章章尤著者,若东方朔之诙谐,疏广之高洁,丙魏之 持国,霍光之托孤,陈遵之游侠,赵充国之屯田,苏武 之奉使,甘陈之攘夷,言人人殊,各底其极,真如《咸》《英》”、 《韶》濩之奏,听之者心融;青黄黼黻之彩,观之者目骇。 又曰:孟坚九岁能属文诵诗赋。王充见之,拊其背曰: “此儿必记汉事。”及长博贯载籍,为名高东平策领奏 记,显宗诏诣校书。遂潜精积思二十年而《汉书》乃成。 昔范仲蔚以比良迁董兼丽,庆云赞之,诚有味其言 也。

    又曰:或有以尚浮华事剽窃以谤诽班氏之史者,予 应之曰:“当西京之时,若相如、枚皋、王褒、邹阳之属,乃 以丽赋炫人,甘言罔上,至于孟坚之文,十二帝纪以 纪年,八表以正历,十志以类事,七十列传以著人,使 百代而下,史官不能易其法,学者不能舍其书。六经 之后,赖有史官一家言,犹衣裳之有冠冕,水木之有 本源,而概以浮华剽窃訾之,甚哉!知班氏之浅也!” 又曰:“昔宋景濂著《七儒解》一篇,其三曰‘有文史之儒, 盖谓上自羲轩,下迄近代,载籍之繁,浩如烟海,莫不 撷其元精,嚅其芳腴,搜其阙逸,略其粗滓,约其枝蔓, 引觚吐辞,顷刻万言而不之止,司马迁、班固是也。即 其所论,虽曰浮文胜质,纤巧斲朴,不可’”以入道。不及 道德事功之儒,而较长絜大,则优于彼游侠旷达、智 数章句四科之儒,亦霄壤矣。业儒术者不可不知。 王维桢曰:“古今文章家各擅奇响,六家《左氏》之文,以 葩而奇;庄生之文,以元而奇;屈原之文,以幽而奇;《战 国策》之文,以雄而奇;太史公之文,以愤而奇;孟坚之 文,以整而奇。”

    徐中行曰:“古称通天地人曰儒,《汉书》有《天文五行志》 说,天莫辨乎此矣。有《地理志》《沟洫志》《诸蛮夷列传》说, 地莫辨乎此矣。有《古今人物表》说,人莫辨乎此矣。此 其自负亦不小小者,予故表而出之。”

    明顾充历代捷录

    《西汉总论》

    昔秦汤方燠,四海鼎沸,山东之豪,投袂而起,以逐秦
    考证
    鹿于中原。赤帝子无前人之迹,立锥之地。《约法》《三章》

    之政行而万民悦,《新城三老》之说用而四海从,猛士 如林,谋臣如雨。而帝知人善任,英雄陈力,以故擒魏 取代,仆赵胁燕,击齐灭楚,四百五十二年之业,不五 载而马上定之。素灵方断,赤火随炎,而天意所属,竟 归真主。然后流大汉之恺弟,荡亡秦之毒螫。萧何次 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戮丁 公之恩以厉不忠;先雍齿之侯以息偶语;求郡国之 贤以取真才;亲孔子之祠以培道脉。铁马金戈之天 下,虽不足以上咸五,下登三,而威加海内,以享皇帝 之贵,其规模已宏远矣。然分羹拥彗,非孝也;嫚人少 礼,非敬也;追羽固陵,非信也;溺爱戚姬,非义也;欲易 太子,非慈也;伪游云梦,非诚也;封三庶孽,非制也;葅 醢功臣,非仁也;被围白登,非智也;结亲冒顿,非正也。 盖智术虽足以鼓舞一世,而无学以磨治。故商山之 老茹芝而不出,海岛之士怀愤而愿死,亦以帝非纯 治之主也。惠帝以仁柔之质,童年嗣统,一以清净为 治,尊礼宰相,优厚亲王,民有孝弟力田者举之,法有 妨吏病民者省之,挟书律除之,可谓有人君之德。而 人彘之惨,亏损至德。惜夫!孝惠无子,吕牝鸣晨,往往 以他人子擅主大器,刘氏不绝如带,而分王诸吕,女 弟为侯。此在《纲目》千三百六十二年所未闻者,中原 之鹿,“几为吕氏羹矣。”向非齐襄外举,朱虚入卫,平勃 交驩,北军左袒,则非其种者,孰锄而去之乎?代王以 高帝侧室之子,大臣迎而立之,恭修元默,专务以德 化民,除肉刑,却良马,露台惜百金之费,后宫无曳地 之衣。求极言直谏之臣,除诽谤妖言之法,不斧钺不 朝之王,不桎梏受金之吏,且目黼黻而心田野,足轩 陛而口茅茨,故劝农之外无奇语,蠲租之外无异说, 而重民以厚本之政;烟火万里,方内有安宁之庆;禁 网疏阔,司刑无鬼哭之庭。德厚侔天地,利泽施四海, 民生其间,亦一时之三代也。孰非宽仁恭俭之所致 哉!其备夷也,每饭念李齐,拊髀思颇牧,按辔行细柳, 外虽和亲,而内不弃自治之策;匈奴三入而三拒之, 未尝穷兵出塞,又与薄伐𤞤狁至于太原者而一辙。 盖其天资甚美,故令德善政,相望于册,使得道学之 臣以佐之,十尧九舜,何足云也!惜大臣不过绛、灌、申 屠之徒,而微疵曲过,亦在不免。废淮南王而致“斗粟 尺布”之谣;信新垣平而有“玉杯改元”之失;作庙渭阳, 亲祠五帝。短丧废礼,溺于小仁,不能不为全美之累 焉。景帝承庶富之后,坐享晏安,克遵前业,节俭为心, 太仓之粟,红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钱,贯朽而不可校, 殷殷屯屯,人衍家富,而于刑狱之际,尤为用情,上下 无怨,民用和睦。故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猗与休与,第 任智囊之晁错而七国称戈,用苍鹰之郅都而“群贵 侧目。”皇后以无罪废而夫妇爱亏,太子以无罪易而 父子恩绝,周亚夫以无罪死而君臣道乖。故君子以 刻薄任数,诈力御下,病之而灾异相仍。皆以为忌刻 少恩所致,信非诬也。武帝即位之初,首策贤良方正 于大廷,得一代大儒为之首,于是罢黜申、韩、苏、张之 说,宪章六学,协历改正,缉礼裁乐,化俗移风,故号令 文章,焕然可述。使其味仲舒“勉强”之言,用申公“力行” 之语,纳汲黯“多欲”之戒,以奋其雄材大略,虽《诗》《书》所 称,何有加焉!惜其狭小汉家制度,而游宴征伐神仙 土木之事,交战沓形,射南山而鄠、杜之令寒心,止逆 旅而松谷之翁奋臂,帝之佚志,已肇于此。自后启衅 投好之辈,材智勇敢之臣,与时俱奋。公孙弘以曲学, 用李少君以却老,用栾大以神仙,用文成以致鬼,用 卫霍以征伐,用卜式以输财,用桑弘羊以言利,用张 汤以舞文,用张骞以远使用,而纷纷制作,卒成于数 人之手。由是祀五畤太乙,如东莱、太山,以期不死。起 柏梁台,作承露盘,以冀长生。凝神于蓬莱,蜕形于海 上。作蜚廉观,通天台,高宇云覆,千楹林错以招,来神 仙之一遇。睹犀甲则建朱厓,闻葡萄则通大宛,欲善 马则遣贰师,伐昆明则习水战。大将军五出师而匈 奴服,骠骑将军三出师而昆邪降,兵连而不解,馈运 而不休,天下皆坐剑枕戟,矫箭控弦,以从役而驱我 元元,时闻坞笛,遥听塞笳,以空幕南之王庭,自以为 威震百蛮,武畅四海,得志满意,无以加矣。卒之疮民 而蝗国,川血而山骸,犀皮玳瑁不足珍,蒟酱竹杖不 足贵,夷歌巴舞不足多,而中国亦以虚耗。虽法繁于 秋荼,利析于秋毫,百姓皆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 不足以填无限之欲壑,而天变盗兴,不可救药。乃作 《沈命法》,遣直指使,以牢笼天下,刍狗万民,而汉非文、 景之汉矣。好大而大不遂,喜功而功不成,泽竭政塞, 将谁之尤?且又以尧母名门,而俾赵虏乱父子,巫蛊 之祸,京师流血,僵尸数万,而悲怆思子之宫作。向非 轮台悔过,付托得人,其不为亡秦之续者,几何哉?大 将军光以仓卒之际,受命武帝,拥少帝之微,股肱汉 室,问民疾苦,振贷贫民,除田租,罢榷酤,可谓知时务 之要。时帝年十四,即能辨上官诈光之罪,俾魑魅詟于震霆,雨雪消于见𬀪,此非其明乎?使天假之以年, 而又得伊、吕之佐,则成、康不足侔矣。帝崩,光以太后 命迎立昌邑王。及其即位,自绝于天。在位二十七日, 而使者旁午征发,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乃以太后 废之,而迎立武帝曾孙应石立柳生之瑞。帝起闾阎, 稔知民瘼,综核名实,信赏必罚,慎刺史守相之官,严 二千石之选,求直言,除租赋,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 意。是以吏称其职,民安其业,威信北夷,单于慕义。帝 思股肱之美,构阁图形,以著中兴辅佐之猷。议者谓 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又谓其近于明,作有功,岂不信 然?然以刑馀为周、召,法律为《诗》《书》,治甘杂霸,开三大 衅,以为基祸之主,比之殷宗、周宣,似为少愧。而《凤凰》 之集凡六见,岂帝之好名,而为是粉饰太平之事云。 孝元初立,首业贫民,振困乏,罢宫馆,减兽马,征用儒 生,委之以政。虽文帝初政,未有过是者,然百度废弛, 赏罚倒置,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㧞山,恭、显构煽, 千岐万辙,蔽主耳目,使不聪明,虽杀其贤傅,仅得其 免冠谢而已。易欺难悟,威权不肃,是孝元之柔柔而 过者也。无怪乎灾异满天下,以成极乱之世,而汉业 衰矣。成帝继统,变异纷纭,在汉时为特甚,而五舅同 日封侯,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五侯渐 逼乘舆,王凤尤为专恣,君若赘旒,不一举手,是田氏 复见于今,六卿复起于汉也。帝不能见形察影,以彰 新德,而较猎长扬,斗鸡走马,俾宿卫之士执干戈而 守空宫,壸闱恣赵,祸水灭炎,皇后废黜,治道颠错。言 之可为于邑,而帝不悟,何与?哀帝恭行俭约,减省致 用,罢斥王氏,朝廷拭目,宜不下“堂而天下理也。”然所 用者多丁、傅之党,宠信谗谄,憎嫉忠良,上崇傅后,下 嬖董贤,弄臣为辅,栋干微桡。所为如此,而欲强主威 以则武、宣,是何异闭目而欲视,却步而求及前人乎? 哀帝既崩,太后尊宠王莽,迎立平帝。莽继四父,专操 国柄,改风俗,更制度,谄事母后,以市其权,延见吏民, 以致其意,而挈刘氏之天下,玩弄于掌股之上。自以 为“北化匈奴,东致海外,南怀黄支,而包藏不轨。”斯时 也,龚邴辞职而去,逄萌挂冠而逃,梅福弃家而隐。逆 窥莽志,若烛照数计而龟卜奈何?举天下之众,但知 助桀称功颂德者,四十八万四千五百七十二人,夸 谈雷吼,曾不敢一忤莽色。而加安汉公,加宰衡,加九 “锡,以遂其奸。噫莽以谦恭下士,豺狼之不噬也。汉臣 不察,为之抟其翼焉,则飞入城,择人而食,必致之理 也。由是毒天子,抱婴儿,不用寸兵尺铁,转刘为新,求 玉玺于汉家之老寡妇,而火德灰矣。紫色蛙声,馀分 闰位,向微刘崇翟义,孰为声逆罪于天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