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三百七十三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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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四卷目录

     史记部纪事

     史记部杂录

    经籍典第三百七十四卷

    史记部纪事

    《史记龟策传》:“褚先生曰:‘臣以通经术,受业博士,以高 第为郎,幸得宿卫,出入宫殿中,十有馀年,窃好’”《太史 公传》。

    《汉书杨敞传》:“敞子忠,忠弟恽,恽母,司马迁女也。恽始 读外祖太史公记,颇为《春秋》,以材能称。好交英俊诸 儒,名显朝廷。”

    《西京杂记》:“司马迁发愤作《史记》百三十篇,先达称为 良史之才。”其以伯夷居列传之首,以为善而无报也。 为《项羽本纪》以踞高位者,非关有德也。及其序屈原、 贾谊,辞旨抑扬,悲而不伤,亦近代之伟才。

    汉承周史官,至武帝,置太史公。太史公司马谈世为 太史。子迁年十三,使乘传行天下,求古诸侯《史记》,续 孔氏古文序世事,作传百三十卷,五十万字。谈死,子 迁以世官复为太史公,位在丞相下。天下上计,先上 太史公,副上丞相。太史公序事,如古《春秋》法。司马氏 本古周史佚后也,作《景帝本纪》,极言其短及武帝之 过,帝怒而削去之。后坐举李陵,陵降匈奴,下迁蚕室, 有怨言,下狱死。宣帝以其官为令,行太史公文书事 而已,不复用其子孙。

    《后汉书杨终传》:“终拜校书郎,受诏删太史公书为十 馀万言。”

    《三国志魏书王肃传》:“‘肃以常侍领秘书监,帝问司马 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著《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 齿’。对曰:‘司马迁记事不虚美,不隐恶。刘向、扬雄服其 善叙事,有良史之才,谓之实录。汉武帝闻其述《史记》, 取孝景及己《本纪》览之,于是大怒,削而投之于今’。”此 两纪有录无书,后遭李陵事,遂下迁蚕室。此为隐切, 在孝武而不在于史迁也。

    《蜀书张裔传》:“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也。治《公羊春秋》, 博涉《史》汉。汝南许文休入蜀,谓裔干理敏捷,是中夏 锺元常之伦也。”

    《晋书张辅传》:“辅历梁州刺史,尝论班固、司马迁云:‘迁 之著述,辞约而事举,叙三千年事唯五十万言,班固 叙二百年事乃八十万言,烦省不同,不如迁一也。良 史述事,善足以奖劝,恶足以监诫,人道之常。中流小 事,亦无取焉,而班皆书之,不如二也。毁贬晁错,伤忠 臣之道,不如三也。迁既造创,固又因循,难易益不同’” 矣。又迁为苏秦、张仪、范雎、蔡泽作传,逞辞流离,亦足 以明其大才。故述辩士则辞藻华靡,叙实录则隐核 名检,此所以迁称《良史》也。

    《孝友传》:“刘殷有七子,五子各授一经,一子授太史公, 一子授《汉书》。一门之内,七业俱兴,北州之学,殷门为 盛。”

    《宋书裴松之传》:“松之子骃,南中郎参军,注司马迁《史 记》,行于世。”

    《南齐书文学崔慰祖传》:慰祖与从弟纬书云:“常欲更 注迁、固二史,采《史》《汉》所漏二百馀事在厨簏,可检写 之,以存大意。”

    《梁书曹景宗传》:“景宗字子震,颇爱史书。每读穰苴、《乐 毅传》,辄放卷叹息曰:‘丈夫当如是’。”

    《文学传》:“袁峻字孝高,天监六年,直文德学士省,抄《史 记》《汉书》各为二十卷。”

    《陈书陆琼传》:“第三子从典,仕隋,除著作佐郎。右仆射 杨素奏从典续司马迁《史记》,迄于隋,其书未就。” 《苏州府志》:“陆庆,字士季,从同郡顾野王学《司马史》,仕 陈,桂阳府左常侍。”

    《隋书李密传》:“密父宽,柱国、蒲山郡公,号为名将。密师 事国子助教包恺,受《史记》,励精忘倦,恺门徒皆出其 下。”

    《儒林传》:“包恺从王仲通受《史记》,尤称精究。”

    《唐书王𬘭传》:“𬘭字方庆,以字显。起越王府参军,受司 马迁、班固二史于记室任希古,希古它迁就,卒其业。”

    按旧唐书方庆年十六就希古受史记汉书希古迁太子舍人随之卒业

    《郗士美传》:“父纯,字高卿,举进士拔萃,制策皆高第。士 美年十二,通《史记》《汉书》,皆能成诵。”

    《孝友传》:“陆南金祖士季,从同郡顾野王学司马史,仕 隋为越王侗记室兼侍读,贞观初学士。”

    《儒学传》:“尹愔父思贞,字季弱,《续史记》未就,梦天官麟 台交辟,寤而会亲族叙诀,二日卒,年四十。”

    《旧唐书刘伯庄传》:“龙朔中,兼授崇贤馆学士,撰《史记音义》《史记地名》各二十卷,行于代。”

    《儒学传》:高子贡弱冠游太学,遍涉六经,尤精《史记》。 《龙城录》:沈休文有《龙山史记注》,即张昶著。昶,后汉末 大儒,世亦不称誉。余少时在江南,李育之来访,余求 借此文,后为火所焚,更不复得,岂斯文天欲秘耶? 《宋史·王涉传》:涉为国子监说书,改直讲,校《史记 刘敞传》,“敞进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拱而言曰:‘舜 至侧微也,尧禅之以位,天神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 道,惟孝友之德,光于上下耳’。”帝竦体改容,知其以义 理讽也。

    《温益传》:时执政倡言,帝当为哲宗服兄弟之服。曾肇 在迩英读《史记舜纪》,因言:“昔尧舜同出黄帝,世数已 远,然舜为尧丧三年者,以尝臣尧故也。”益意附执政 进曰:“《史记》世次不足信,尧舜非同出。”迁吏部尚书。 《薛昂传》:昂陞大司成,寡学术,士子有用《史记》西汉语, 辄黜之。在哲宗时,常请罢史学,哲宗斥为俗佞。 《陈公辅传》:“公辅为吏部员外郎,疏言:《史》《汉》载成败安 危存亡理乱,为圣君贤相忠臣义士之龟鉴。安石使 学者不读《史》《汉》,使公卿大夫皆师安石之言,宜其无 气节忠义也。”

    《高斯得传》:“迁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朝廷行自实田, 斯得言:按《史记》,秦始皇三十一年,令民自实田。主上 临御适三十一年,而异日书之史册,自实之名,正与 秦同。丞相谢方叔大愧,即为之罢。”

    《娄机传》:机所著有《班马字类》,人多藏焉。

    《溤去非传》:父椅,家居授徒,著《孔子弟子传》《读史记》等 书。

    《儒林传》:“徐梦莘弟得之,字思叔,淳熙十年进士,著《史 记年纪》。”

    《文苑传》:“崔遵度七岁受经于叔父宪,尝以《春秋》编年, 史、汉纪传之例问于宪,宪曰:‘此儿他日成令名矣’。” 《挥麈后录》:“姚宏弟宽,字令威,问学详博,注《史记》。” 《金史·萧贡传》:“贡好学,读书至老不倦,有注《史记》一百 卷。”

    《文艺传》:“李汾,元光间游大梁,为史馆书写。汾既为之, 殊不自聊。赵秉文为学士,雷渊、李献能皆在院,刊修 之际,汾在旁正襟危坐,读太史公《左丘明》一篇,或数 百言,音吐洪畅,旁若无人。”

    《明外史儒林传》:“柯维骐惟嗜读书,著《史记考要》行于 世。”

    归有光为古文,原本经术,好《太史公书》,得其神理。

    史记部杂录

    《颜氏家训》:“应劭《风俗通》有云:‘太史公记高渐离变名 易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而作苦。闻其家堂 上有客击筑,伎痒不能无出言’。案:伎痒者,怀其伎而 腹痒也。是以潘岳《射雉赋》亦云:‘徒心烦而伎痒’。今《史 记》并作‘徘徊’,或作‘彷徨,不能无出言’,是为俗传写误 尔。”

    太史公论英布曰:“祸之兴自爱姬,生于妒媚,以至灭 国。”又《汉书外戚传》亦云:“成结宠妾妒媚之诛。”此二“媚” 并当作“媢。”媢亦妒也,义见《礼记三苍》。且《五宗世家》亦 云:“常山宪王后妒媢。”王充《论衡》云:“妒夫媢妇生,则忿 怒斗讼。”益知媢是妒之别名。原英布之诛,为意贲赫 耳,不得言媚。

    《史记始皇本纪》:“二十八年,丞相隗林、丞相王绾等议 于海上。”诸本皆作山林之林。开皇二年五月,长安民 掘得秦时铁称权,旁有铜涂镌铭二所。其一所曰:“廿 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 乃诏丞相状绾法度量”云云,凡四十字。其一所凡五 十八字,一字磨灭,见有五十七字,了了分明,其书兼 为古隶。余被敕写读之,与内史令李德林对见,此称 权今在官库,其丞相状字,乃为状貌之状,爿旁作犬, 则知俗作隗林,非也,当为隗状耳。

    六一题跋“右汉《孙叔敖碑》,云名饶,字叔敖。而《史记》不 著其名,而见于他书者,亦皆曰叔敖而已,微斯碑,后 世遂不复知其名饶也。此碑世亦罕传,余以集录二 十年间求之,博且勤乃得之。然则世之未见此碑者, 犹不知为名饶也,谓余集古为无益可乎?”

    《东坡志林》:“《史记》:司马穰苴,齐景公时人也。其事至伟, 而《左氏》不载,余尝疑之。《战国策》云:‘司马穰苴,为政者 也,闵王杀之,大臣不亲’。则其去景公也远矣。太史取 《战国策》而作《史记》,当以《战国策》为信。凡《史记》所书大 事而《左氏》无有者,皆可疑,如程婴、杵臼之类是也。《穰 苴》之书不可诬,抑不在春秋之世矣?当徐考之。” 《邻几杂志》,司马迁误以子我为“宰我”,又以燕简公欲 去诸大夫而立其宠人作“宠姬。”

    《闻见后录》:陈叔易言:“王荆公得东坡《表忠观碑》本,顾坐客曰:‘似何人之文自’?又曰:‘似司马迁’自又曰:‘似迁 何等文自’?又曰:‘《三王世家》也’。”予以为不然,司马迁死, 其书亡《景帝》、武帝二纪,《礼书》《乐书》《汉兴以来将相年 表》《日者龟策传》《三王世家》。至元成间,褚先生者补作 《武帝纪》《三王世家》《龟策》《日者传》,当时以其言鄙陋,失 迁本意。荆公岂不知此,而以今《三王世家》为迁之书 耶?顾议者多以司马迁怒武帝,故于《本纪》但著绝海 求神仙、大宛取马、用兵祠祭等事以为谤者,非也。 太史公曰:“子贡在,七十子之徒最饶,使孔子之名布 扬于天下者,子贡后先之也。”予谓非是。太史公既被 刑,《报益州刺史任安书》:“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岂于 子贡之饶有感焉?如孔子之圣,何资于饶乎?”

    太史公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遂至于会稽大湟,上 姑苏,望五湖,西瞻蜀之岷山及离堆,而作河渠。《书》,吴、 蜀之水为江,秦之水为河。其书“江”、“淮”等不当通曰河。 懒真子、田敬仲、田稚孟、田湣、田须无、田无宇、田开、田 乞、田常,“五世之后并为正卿”,谓田无宇也。“八世之后 莫之与京”,谓田常也。自齐桓公十四年陈公子完来 奔,岁在己酉。至简公四年田常弑其君,凡一百九十 二年,其事始验。《史记》但云《田敬仲完世家》,不谓之齐, 不与其篡也,与《庄子胠箧篇》同义。

    《补笔谈》:“班固论司马迁为《史记》,是非颇谬于圣人,论 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 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贫贱,此其蔽也。”予按,后汉 王充曰:“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班固 所论,乃所谓谤也。此正是迁之微意。凡《史记》次序说 论,皆有所指,不徒为之。班固乃讥迁是非颇谬于圣 人论甚不慊。

    《却扫编》:杜岐公少时节《史记》一编,字如蝇头,字字端 楷,首尾如一。又极详备,如《禹本纪》九州所贡名品,略 具。苏子瞻作《李氏山房记》言“余犹及见老儒先生自 言其少时欲求《史记》《汉书》而不可得,幸而得之,皆手 自书,日夜诵读,惟恐不及正此类耶。”

    《西溪丛语》:《史记·秦始皇本纪》云:“上会稽祭大禹,望于 南海,有立石刻颂秦德。”《越绝书》云:“始皇以二十七年 来游会稽,以正月甲戌到越,留舍都亭,取钱唐浙江 岑石,石长丈四尺,南北面广一尺,东西面广一尺六 寸,刻文于大越东山上,其道九曲,去越二十里。”《水经》 云:“秦始皇登会稽山,刻石纪功,尚在山侧。”孙畅之《述 征记》云:“丞相李斯所篆也。”《梁书》,“竟陵王子良为会稽 太守,范云为主簿。云以山上有始皇刻石,三句一韵, 多作两句读之,并不得韵;又字皆大篆,人多不详。云 夜取《史记》读之,明日登山,读之如流。”张守节云:“会稽 山,刻李斯书,其字四寸,画如小指,圆镌。今文字整顿, 是小篆字。上会稽东山,自秦望山之”巅,并黄茅,无树 木。其山侧有三石笋,中有水一泓,别无他石,石笋并 无字。复自小迳别至一山,俗名鹅鼻山。又云越王栖 于会稽宫,娥避于此,又云娥避山。山顶有石如屋大, 中开,插一碑于其中,文皆为风雨所剥,隐约就碑可 见缺画,如禹庙没字碑之类,不知其石果岑石欤,非 始皇之力不能插于石中。此山险绝,罕有至者,得一 《采药》者则至之耳,非伪碑也。或云大篆,或云小篆,皆 不可考。

    《容斋随笔》:《史记》所纪帝王世次,最为不可考信。且以 稷、契论之,“二人皆帝喾子,同仕于唐、虞。契之后为商, 自契至成汤凡十三世,历五百馀年。稷之后为周,自 稷至武王凡十五世,历千一百馀年。王季盖与汤为 兄弟,而世之相去六百年既已可疑,则周之先十五 世,须每世皆在位七八十年,又皆暮年所生嗣君”乃 合此数,则其所享寿,皆过百年乃可,其为漫诞不稽, 无足疑者。《国语》所载太子晋之言曰:“自后稷之始基 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皆不然也。

    《史记有若传》云:“孔子没,弟子以若状似孔子,立以为 师。他日进问曰:‘昔夫子当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 雨。弟子问何以知之,夫子曰:‘《诗》不云乎:‘月离于毕,俾 滂沱矣’。昨暮月不宿毕乎’?他日月宿毕,竟不雨。商瞿 年长无子,孔子曰:‘瞿年四十后当有五丈夫子。己而 果然。敢问何以知此?有若无以应,弟子起曰:‘有子避 之。此非子之座也’’’。”予谓此两事殆近于星历卜祝之 学,何足以为圣人,而谓孔子言之乎?有若不能知,何 所加损,而弟子遽以是斥退之乎?《孟子》称子夏、子张、 子游以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曾子不可,但 言江汉秋阳不可尚而已,未尝深诋也。《论语》记诸善 言,以有子之言为第二章,在曾子之前,使有避坐之 事,弟子肯如是哉?《檀弓》载有子闻曾子“丧欲速贫,死 欲速朽”两语,以为非君子之言,又以为夫子有为言 之。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则其为门弟子 所敬久矣。太史公之书,于是为失矣。且门人所传者 道也,岂应以貌状之似而师之耶?世所图七十二贤 画象,其画有若,遂与《孔子》略等,此又可笑也。

    秦楚之际,楚怀王以牧羊小儿为项氏所立,首尾才三年。以事考之,东坡所谓天下之贤主也。项梁之死, 王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羽不敢争。见宋义论兵事, 即以为上将军,而羽乃为次将。择诸将入关,羽怨秦, 奋势愿与沛公西。王以羽慓悍祸贼,不许,独遣沛公, 羽不敢违。及秦既亡,羽使人还报王,王曰:“如约,令沛” 公王关中。此数者皆能自制命,非碌碌孱王受令于 强臣者,故终不能全于项氏。然遣将救赵灭秦,至于 有天下,皆出其手。太史公作《史记》,当为之立本纪,继 于秦后,待其亡则次以汉高祖可也。而乃立《项羽本 纪》,义帝之事特附见焉,是直以羽为代秦也,其失多 矣。高祖尝下诏,以秦皇帝、楚隐王亡后,为置守冢,并 及魏、齐、赵三王。而义帝乃高祖故君,独缺不问,岂《简 策》脱佚乎?

    太史公《陈涉世家》:“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 可乎?”又曰:“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 举大名耳。”叠用“七死”字,《汉书》因之。《汉沟洫志》:贾让《治 河策》云:“河从河内北至黎阳,为石堤激。使东抵东郡 平刚,又为石堤使;西北抵𥟖阳观下,又为石堤;东北 抵东郡津北,又为石堤使;西北抵魏郡昭阳,又为石” 堤激,使东北百馀里间,河再西三东,凡五用石堤字, 而不为冗复,非后人笔墨畦径所能到也。按此文义似是再西

    五东六北五用石堤字原本“五东” 讹“三东六北” ,落去“六” 字,“北” 又讹作“凡” ,此必写刻之讹。今仍照原本附此,以备参考。

    《汉书·爰盎传》:“南方卑湿,君能日饮亡何。”颜师古注云: “无何,言更无馀事。”而《史记盎传》作“日饮母苛”,盖言南 方不宜多饮耳。今人多用“亡何”字。

    龚遂为渤海太守,宣帝召之议曹,王生愿从,遂不忍 逆。及引入宫,王生随后呼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渤 海宜曰:‘皆圣主之德,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上果 问以治状,遂对如王生言。天子悦其有让,笑曰:“君安 得长者之言而称之?”遂曰:“乃臣议曹教戒臣也。”上遂 拜水衡都尉,以王生为丞。予谓遂之治郡,功效著明, 宣帝不以为赏,而顾悦其佞词乎?宜其起王成、胶东 之伪也。褚先生于《史记》中,又载:武帝时,召北海太守 有文学卒史。王先生自请与太守俱。太守入宫,王先 生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北海,令无盗贼,君对曰:‘何 哉’?”守曰:“选择贤才各任之,以其能赏异等,罚不肖。”王 先生曰:“是自誉自伐功不可也。愿君对言非臣之力, 尽陛下神灵威武所变化也。”太守如其言。武帝大笑 曰:“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之?安所受之?”对曰:“受之文学 卒史。”于是以太守为水衡都尉,王先生为丞。二事不 应相类如此,疑即龚遂,而褚误书也。

    《容斋续笔》:《史记龟策传》:“今上即位,博开艺能之路,悉 延百端之学,通一伎之士,咸得自效。数年之间,太卜 大集。会上欲击匈奴,西攘大宛,南收百越,卜筮至预 见表象,先图其利。及猛将推锋执节,获胜于彼。而蓍 龟时日,亦有力于此。上尤加意,赏赐至或数千万。如 丘子明之属,富溢贵宠,倾于朝廷。至以卜筮射覆道” 巫蛊,时或颇中。素有眦睚不快,因公行诛,恣意所伤, 以破族灭门者,不可胜数。百僚伤恐,皆曰《龟策》能言。 后事觉奸穷,亦诛三族。《汉书音义》以为史迁没后十 篇阙,有录无书。元成之间,褚先生补阙,言辞鄙陋,《日 者龟策列传》在焉,故后人颇薄其书。然此卷首言“今 上即位”,则是史迁指武帝,其载巫蛊之冤如是,今之 论议者,略不及之,《资治通鉴》亦弃不取,使丘子明之 恶不复著见。此由武帝博采异端,驯致斯祸。傥心术 趋于正当不如是之酷也。

    《史记》称宰我为齐临淄大夫,与田常作难,以夷其族, 孔子耻之。苏子由作《古史精》为辨之,以为子我者,阚 止也,与田常争齐政,为常所杀,以其字亦曰子我,故 战国之书误以为宰予。此论既出,圣门高弟,得免非 义之谤。东坡又引李斯《谏书》,谓田常阴取齐国,杀宰 予于庭,是其不从田常,故为所杀也。予又考之,子路 之死,孔子曰:“由也死矣。”又曰:“天祝予哭于中庭,使人 覆醢。”其悲之如是,不应宰我遇祸,略无一言。《孟子》所 载三子论圣人贤于尧舜等语,疑是夫子没后所谈, 不然,师在而各出意见议之,无复质正,恐非也。然则 宰我不死于田常,更可证矣。而《淮南子》又有一说云: 将相摄威擅势,私门成党,而使道不行,故使陈成、田 常、鸱夷子皮得成其难,使吕氏绝祀。子皮,谓范蠡也。 蠡浮海变姓名游齐,时简公之难已十馀年矣。《说苑》 亦云:田常与宰我争,宰我将攻之。䲭夷子皮告田常, 遂残宰我。此说尤为无稽。是以蠡为助,田氏为齐祸, 其不分贤逆如此。

    “魏文侯以卜子夏为师。”按《史记》所书,子夏少孔子四 十四岁。孔子卒时,子夏年二十八矣。是时周敬王四 十一年,后一年元王立,历贞定王、哀王、考王至威烈 王二十三年,魏始为侯。去孔子卒时七十五年,文侯 为大夫,二十二年而为侯,又十六年而卒。姑以始侯 之岁计之,则子夏已百三岁矣,乃为文侯师,岂其然 乎《容齐三笔》:《史记》褚先生所书:魏文侯时,西门豹为邺 令,问民所疾苦,长老曰:“‘吾为河伯娶妇,以故贫’。豹问 其故,对曰:‘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敛百姓钱,得数百万, 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分其馀钱持归’。” 巫行视小家,女好者即聘娶,为治斋宫河上,粉饰女 浮之河中而没。其人家有好女者,“多持女远逃亡,以 故城中益空无人。”豹曰:“‘至娶妇时,吾亦往送’。遂投大 巫妪及三弟子并三老于河,乃罢去。从是以后,不敢 复言为河伯娶妇。”予按此事盖出于一时杂传记,疑 未必有实。而《六国表》,秦灵公八年,初以君主妻河。言 “初”者,自此年而始,不知止于何时。注家无说。司马贞 《史记索隐》乃云:“初以君主妻河”,谓初以此年取他女 为君主。君主犹公主也。妻河谓嫁之河伯,故魏俗犹 为河伯娶妇,盖其遗风。然则此事秦、魏皆有之矣。 汉高祖父曰太公,母曰媪,见于史者,如是而已。皇甫 谧、王符始撰为《奇语》云:“太公名执嘉,又名燸,媪姓王 氏。”唐洪文馆学士司马贞作《史记索隐》云:“母温氏,是 时打”得班固泗水亭长古石碑文,其字分明作温,云 “母温氏。”与贾膺复、徐彦伯、魏奉古等执对反复,深叹 古人未闻,聊记异见。予窃谓固果有此明证,何不载 之于《汉纪》,疑亦后世好事者如皇甫之徒所增加耳。 又尝岭外见康州龙媪庙碑,亦云姓温氏,则指媪为 温者不一也。唐小说《纂异记》载《三史》,王生醉入高祖 庙,见高祖云:“朕之中外”,《泗州亭长碑》昭然具载。外族 温氏,盖不根诞妄之说。

    《容斋四笔》,大儒立言著论,要当使后人无复拟议,乃 为至当。如王氏《中说》,谓陈寿有志于史,依大议而削 异端,使寿不美于史,迁、固之罪也。又曰:“史之失自迁、 固始也,词繁而志寡。”王氏之意,直以寿之书过于汉 史矣,岂其然乎?元经续诗,书犹有存者,不知能出迁、 固之右乎?苏子由作古史,谓太史公易编年之法为 《本纪》《世家》《列传》,后世莫能易之。然其人浅近而不学, 疏略而轻信,故因迁之旧,列为《古史》。今其书固在,能 尽矫前人之失乎?指司马子长为“浅近不学”,贬之已 甚。后之学者,不敢谓然。

    《容斋五笔》:太史公书不待称说,若云褒赞其高古简 妙处,殆是摹写星月之光辉,多见其不知量也。然予 每展读至《魏世家》苏秦《平原君鲁仲连传》,未尝不惊 呼击节,不自知其所以然。魏公子无忌与王论韩事 曰:“韩必德魏,爱魏,重魏,畏魏,韩必不敢反魏。”十馀语 之间,五用魏字。苏秦说赵肃侯曰:“择交而得则民安”; 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 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平 原君使楚客毛遂,愿行。君曰:“先生处胜之门下,几年 于此矣?”曰:“三年于此矣。”君曰:“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 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 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遂力请行,面折楚王,再言:“吾 君在前,叱者何也?”至,左手持盘皿,而右手招十九人 干堂下,其英姿雄风,千载而下,尚可想见,使人畏而 仰之。卒定从而归,至于赵,平原君曰:“胜不敢复相士。 胜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数,今乃于毛先生而失之。 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赵重于九鼎大吕,毛先生以三 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胜不敢复相士。”秦围赵,鲁仲 连见平原君曰:“事将奈何?”君曰:“胜也何敢言事魏客, 新垣衍令赵帝秦,今其人在是,胜也何敢言事!”仲连 曰:“吾始以君为天下之贤公子也,吾今然后知君非 天下之贤公子也。客安在?”平原往见衍曰:“东国有鲁 仲连先生者,胜请为绍介,交之于将军。”衍曰:“吾闻鲁 仲连先生,齐国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职,吾不 愿见鲁仲连先生。”及见衍,衍曰:“吾视居此围城之中 者,皆有求于平原君者也。今吾观先生之玉貌,非有 求于平原君者也。”又曰:“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乃今日 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是三者重沓熟复,如骏马下 驻千丈坡,其文势正尔,风行于上而水波,真天下之 至文也。

    《芥隐笔记》:《史记》,季布言:“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以一人 毁去臣。乃祖韩非子,鲁丹曰:‘夫以一言善我,必以一 言罪我’。”

    《史记·赵世家》:“赵简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谏。舍死,简子 每听朝,不悦,大夫请罪。简子曰:‘大夫无罪。吾闻千羊 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 之鄂,鄂是以亡也。又《商君传》:“商君曰:‘我治秦孰与五 羖大夫贤’?”赵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 诺,诺不如一士之鄂。”鄂必出于此。

    《左氏》:晋重耳谓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 对曰:“我二十五矣,又如是而嫁,则将就木焉。”《史记晋 世家》:“重耳谓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乃嫁’。”其妻 笑曰:“犁二十五年,我冢上柏大矣。虽然,妾待子。” 《左氏闵元年》:毕万以是始赏,天启之矣。《史记。晋世家》: 以是始赏,天开之矣。

    《缃素杂记·楚世家》云:“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为高辛氏火正,命曰 祝融。其后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 正,为祝融。”按《左氏春秋传》载蔡墨论社稷五祀:木正 曰勾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元冥,土正 曰后土。杜氏注云:“正,官长也。木生勾曲而有芒角,其 祝重焉。祝融,明貌,其祝黎焉。该为金正,修及熙为水 正,勾龙为土正。”又按蔡墨云:“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 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使重为勾芒,该为蓐收, 修及熙为元冥。世不失职,遂济穷桑。此其三祀也。颛 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 此其二祀也。”《左传》以重为少皞氏之叔,以黎为颛顼 氏之子,则重与黎二人也。而太史公乃以重、黎为一 人,而谓重黎为颛顼之曾孙,与《左氏》所载不同。盖太 史公去上古之世为差远,则所传容有谬戾,不若《左 氏》之为近,故所载为详且悉也。又况高辛氏承颛顼 高阳氏之后,高阳氏,黄帝之孙;高辛氏,黄帝之曾孙。 世次差近,故颛顼之子黎,所以为高辛氏之火正也。 若以黎为颛顼之曾孙,则与高辛氏世次相远,岂复 为其火正乎?按《律历志》云:“火正黎司地。”《幽通赋》云:“黎 醇耀于高辛”,皆其证也。又许慎注《淮南子》云:“祝融,颛 顼之孙,老童之子吴回也,一名𥟖,为高辛氏火正。”一 云老童,即卷章也。按:《楚世家》云:“黎先为祝融,其后吴 回代”之,则许慎之说又误矣。

    《齐东野语》:“班孟坚《汉书》,大抵沿袭《史记》,至于季布、萧 何、袁盎、张骞、卫霍、李广等赞,率因《史记》旧文,稍增损 之,或有全用其语者,前作后述,其体当然。至如《司马 相如传赞》,乃固所自为,而《史记》乃全载其语,而作太 史公曰,何耶?又迁在武帝时,雄生汉末,亦安得谓扬 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哉?”诸家注释,皆不及 之。又《公孙弘传》载平帝元始中,诏赐弘子孙爵,徐广 注谓后人写此以续卷后。然则相如之赞,亦后人剿 入,而误以为太史公无疑。至若《管仲传》云“后百馀年 有晏子”,《孙武传》云“后百馀岁有孙膑”,《屈原传》云“后百 馀年有贾生”,皆以其近似类推之耳。至于《优孟传》云 “其后二百馀年秦有优旃”,而《淳于髡传》亦云“其后百 馀年楚有优孟”,何耶?殊不思优孟在楚庄王时,淳于 髡在齐威王时,楚庄乃春秋之世,齐威乃战国之时, 谓前百馀年楚有优孟可也。今乃错谬若此,且先传 髡而后叙孟,其次序晓然,谓之非误,可乎?

    尊俎馀功,《张汤传》赞。淳曰:“班固《目录》,冯商,长安人。成 帝时,待诏金马门,受诏续太史公书十馀篇。”颜师古 曰:“刘歆《七略》云:‘商与孟、柳俱待诏,颇序列传,未卒,会 病死’。然则《史记》亦有冯商之文,不独褚先生也。” 《林下偶谈》:“太史公《循吏传》文简而高,意淡而远,班孟 坚《循吏传》皆不及也。”

    曩见曹器远侍郎,称“止斋最爱《史记》诸传赞,如《贾谊 传赞》,尤喜为人诵之。盖语简而意含蓄,咀嚼尽有味 也。”

    《野客丛谈》:“被甲上马,以示可用。人知马援不知其事, 先见于廉颇。葬母,择万家之地,人知韩信不知其事, 先见于秦太后。日暮涂远,倒行逆施,人知主父偃,不 知其事,先见于伍子胥。高鸟尽,良弓藏,人知韩信不 知其事,先见于范蠡。饮醇酒,弄妇女,人知陈平不知 其事,先见于信陵君。败军之将,不可语勇,人知广武” 君,以此对韩信,不知范蠡,以此语越人,不知佞人为 谁人知唐太宗,以此斥宇文士及,不知魏帝,以此语 高观。按《史记伍子胥传》《前汉主父偃传》皆曰:“日暮途 远,吾故倒行逆旅之于道也。”误以“施”字为“旅”字,多“于 道”二字。《史记。主父偃传》作“倒行暴施之。”

    《抱朴子》谓《前汉书》及《史记》皆云齐人少翁为文成将 军,武帝所幸。李夫人死,少翁能令武帝见之。余考《史 记武帝本纪》及《封禅书》,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 方术夜致王夫人貌。又考《汉书外戚传》,少翁夜致李 夫人。《史记》谓王夫人,《汉书》谓李夫人,二说自不同。《抱 朴子》谓二书皆云李夫人,谬矣。徐广注《封禅书》谓《外 戚传》曰“赵之王夫人”,潘岳《悼亡诗》曰“独无李氏灵,彷 佛睹尔容”,又以为李夫人,其不同如此。王子年《拾遗 记》则又曰李少君致李夫人于纱幕中,不言少翁而 言李少君。

    《汉书·兒宽传》曰:张汤为廷尉,廷尉府尽用文法吏,宽 以儒生在其间,见谓不习事,不署曹,除为从史,之北 地视畜。数年,还至府,上畜簿。会廷尉时有疑奏,掾史 莫知所为。宽为言意,掾史因使为奏。奏成,读之皆服, 以白廷尉汤。汤大惊,召宽与语,乃奇其材,以为掾,上 宽所作奏,即时得可。异日,汤见上,问曰:“前奏非俗吏 所及,谁为之者?”汤言兒宽。上曰:“吾固闻之久矣。”汤由 是乡学,以宽为奏谳掾,以古法义决疑狱,甚重之。《汉 书》载宽事如此之详。《史记》但曰以试第次,补廷尉史。 是时张汤方乡学,以为奏谳掾以古法议决疑大狱, 而爱幸汤,汤以为长者,数誉之。才此数句而已,不见 所谓“在廷尉不署曹”之说,不见北地视畜数年之说不见;还至府,为汤作疑奏之说,不见上疑奏“即时赐 可”之说。兒宽平生善处有此数事,似此曲折,皆不一 见。以至上问尚书,开六辅渠议封禅事,《汉书》历载而 《史记》皆不书,何其太略也!以《史记》而考兒宽行事,不 几泯没乎?大抵史迁失之,略,如《丙魏》等传皆然。 或问《新唐书》与《史记》所以异,余告之曰:“不辨可也。”《唐 书》如近世许道軰辈画山水,是真画也。太史公如郭 忠恕画天外数峰,略有笔墨,然而使人见而心服者, 在笔墨之外也。

    《丹铅总录》:朱晦翁谓孔子言:“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 今观太史公作《伯夷传》,“满身是怨”,此言殊不公。今试 取《伯夷传》读之,始言天道报应差爽,以世俗共见闻 者叹之也;中言各从所好,决择死生轻重,以君子之 正论折之也。一篇之中,错综震荡,极文之变,而议论 不诡于圣人,可谓良史矣。宋人不达其体,是以不得 迁之意而轻为立论。真西山《文章正宗》云。此传姑以 文取,其言又谬。若道理有戾,即不成文,文与道岂二 事乎?益见其不知文也。本朝又有人补订《伯夷传》者, 异哉!

    《太平清话》:吾友徐孟孺欲删《史记》中褚先生所补,元 美公云:“汉人之语几何,而足下忍去之也。”

    “狂夫之言。左丘明身为国史,躬览载籍,凡子产、管仲 及诸国卿佐家传,并梦卜纵横家书,总为三十篇,括 囊二百四十二年之事,既为《春秋内传》,又分纂周、鲁、 齐、晋、郑、楚、吴、越八国事,起周穆王,终鲁悼公,作《国语》 为《春秋外传》,合为二十一篇,大约如夏驭《春秋》《晋春 秋》纪晏子、吕不韦、虞卿、陆贾之《春秋》而已,非有意于” 发明孔子也。说者谓其先《经》以始事,后经以终义,依 经以辨理,错经以合义,则枉却《左传》也。

    《焦氏笔乘商君传》读鞅《开塞书》,谓与其行事相类,卒 受恶名,有以也。索隐曰:“开谓刑严峻则政化开,塞谓 布恩惠则政化塞。”司马贞盖未见鞅书,臆为之说耳。 开塞乃其第七篇,谓道塞久矣,今欲开之,必刑九而 赏一。刑用于将过,则大邪不生,赏施于告奸,则细过 不失。大邪不生,细过不失,则国治矣。由此观之,鞅之 术无他,特恃告讦而已。故其治不告奸者与降敌同 罚,告奸者与杀敌同赏。此秦俗所以日坏,至于父子 相夷,而鞅亦不能自脱也。又云:“使商无得籴,农无得 粜。农无粜则窳惰之农勉,商无籴则多岁不与乐。”夫 积而不粜,不耕者诚困矣,力田者亦何利哉?鞅大都 以诱耕督战为本,不自知其敝耳。开塞书 《史记》:桑榖共生。榖音构,树名,皮可为纸。故《王羲之传》 云:“秃千兔之翰,聚无一毫之斤;穷万榖之皮,敛无半 分之骨。”榖。谷。谷。今多混。桑谷

    王应麟曰:“《秦本纪》载穆公以五羖羊皮赎百里奚,《商 鞅传》又载穆公举之牛口之下。”《史记》所传,自相矛盾 如此。按《吕氏春秋》云:“百里奚未遇时,饭牛于秦。傅鬻 以五羊之皮,公孙枝得之,献诸穆公,请属事焉。公曰: ‘买之五羊之皮而属事,无乃为天下笑乎’?枝曰:‘信贤 而任之,君之明;让贤而下之,臣之智也。境内将服,夫’” 谁暇笑哉?遂用之,谋无不当,举必有功。据此,则奚饭 牛,而秦以五羊皮赎之,正举于牛口之下也,何矛盾 哉?纪传自相矛盾

    《史记》“汉文帝二年十一月晦,日有食之。十二月望日 又食。”下“日”当作“月”,刊本误耳。徐广以为“望日又食”,《汉 书》及《五行传》皆无此文,一本作“月食。”然月食史所不 纪,此不通天文故也。盖日食必于朔,月食必于望。时 以晦既日食,望又月食,不半月而天变两见,故于望 日下诏书修省。而诏止云:“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则 因感月食之变,而益谨日食之戒故也。景帝后三年 十月,日月皆食,云十月而不系以日,则此月朔望分 食,非一日事也。是后十二月晦,雷。徐广云:“䨓一作昼, 字又作图”,实所未详。不知即“雷”字,此以发声非时,故 特纪异耳。“雷”,《集韵》原作“䨓”,《通志》云:“回,古‘䨓’”字,后人加 雨作䨓,回象雷形。古尊罍多作云回。今人不通字学, 而欲读古书,难矣哉!徐广注误

    《齐世家》:“即墨大夫,毁言日至;阿大夫,誉言日闻。”而不 载毁誉者为谁?按《列女传》:威王即位,诸侯并侵之,其 佞臣周破胡,专权擅势,嫉贤妒能。即墨大夫贤而毁 之,阿大夫不肖,反日誉之。虞姬谓王曰:“破胡谀谗之 佞臣也,不可不退。”乃破胡其人耳。佞臣不可不退 《史记》载孙叔敖优孟事甚详。按叔敖浮光,期思县人 也。期思今废为镇。费补之云:予得汉延熹中碑书,是 事微有不同。云病甚,临卒,将无棺椁,令其子曰:“优孟 曾许千金,贷吾孟楚之乐,长与相君相善,虽言千金, 实不负也。”卒后数年,庄王置酒以为乐,优孟乃言孙 君相楚之功,即慷慨高歌,涕泣数行。王心感动,觉悟 问孟,孟具列对。即求其子而加封焉。子辞:“父有命如 楚,不忘亡臣社稷功,而欲有赏,必于潘国。下湿墝埆, 人所不贪。”遂封潘卿。潘即固始也,而所载《歌绝奇》曰: “贪吏而不可为而可为,廉吏而可为而不可为。贪吏而不可为者,当时有污名而可为者,子孙以家成;廉 吏而可为者,当时有清名而不可为”者,子孙困穷,披 褐而卖薪,贪吏常苦富,廉吏常苦贫。独不见楚相孙 叔敖,廉洁不受钱。味其语,愤世嫉邪,含思哀怨,过于 恸哭,比之《史记》所书远胜,听者安得不感动也!欧阳 公《集古录》谓《微斯碑》,世遂不复知。叔敖名饶,又谓碑 亦罕传。余以《集录》二十馀年间求之,乃得之云。孙叔敖 陈仁子曰:“汉初不知尊孟子迁也,以孟、荀同传,已为 不伦,更以驺子、淳于髡等杂之,何卑孟邪?”按史法有 牵连得书者,有借客形主者。太史公叹孟子所如不 合,而驺子、淳于髡之流棼棼焉。尊礼于世,正以见碔。 轻售而璞玉不剖,汗血空良而驽马竞逐,其寄嘅 深矣。仁子反见,谓为“卑孟”,是不知文章之宾主故也。 陈仁子不知文章宾主

    《范睢传》:睢入秦,变姓名为张禄学者,盖不知秦先时 自有张禄也。初,孟尝君柄齐,悦张禄先生之教,奉之 黄金百斤,文织百纯,禄辞而不受。他日谓孟尝君曰: “夫秦,四塞国也,游宦者不得入焉。愿君为吾为丈尺 之书,寄我于秦王,我往而遇乎,固君之入也;往而不 遇乎,虽人求间谋,固不遇矣。”孟尝君曰:“敬闻命。”因为 之书,寄之秦王,往而大遇。考之田文之卒,在范睢未 入秦之先,则张禄之入秦,居范睢之前久矣。睢入秦 而踵名张禄,岂禄尝有闻于诸侯,秦将令睢冒其名 以诳邻国耶?张禄

    太史公殁于武帝末年,而《贾谊传》言“贾嘉最好学,至 孝昭时列为九卿。”《相如传》引扬雄“为靡丽之赋,劝百 风一,犹驰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则其文为后人 所殽乱者多矣。古书丧真,可为叹息。史记多为后人殽乱 《刺客传》叙聂政事,极其形容,殆自抒其愤激云耳。于 《年表》则书“盗杀韩相侠累”,盖太史公之权衡审矣。又 如列孔子于《世家》,老子于《列传》,而且与申、韩相埒,亦 曷尝先黄、老而后《六经》哉?然则后人之讥迁者,悉眯 语也。史公权衡

    史公会稡,众说成书,时月先后,不能尽合。如韩、魏时 处战国,而《滑稽传》云“其君陪楚庄王葬马”,扁鹊医虢 公,而《传》云“与赵简子同时。”又迁序汉,专据陆贾。如郦 生之初谒沛公,高祖之长歌鸿鹄,文句既殊,事理尽 异。又韩王名信都,而去都留信使,其名姓全同淮阴。 前辈讥其疏漏,盖不尽无也。史公疏漏

    程伊川云:“子长著作,微情妙旨,寄之文字蹊径之外; 孟坚之文,情旨尽露于文字蹊径之中。读子长文,必 越浮言者始得其意,超文字者乃解其宗。班氏之文 章,亦称博雅,但一览之馀,情辞俱尽。”此班、马之分也。 评《史》《汉》者独此语为核。张辅以文字多寡为优劣,此 何足以论班、马哉!伊川评班马

    太史公《匈奴传赞》曰:“孔氏著《春秋》,隐桓之间则彰,至 定、哀之际则微。为其切当世之文,而罔褒讳之词也。 子长深不满武帝,而难于显言,故看此二语,可谓微 而彰矣。”班掾《元帝赞》称其“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被 歌声,分刌节度,穷极幻眇。”《成帝赞》:“善修容仪,临朝渊 嘿,尊严若神,可谓穆穆天子之容。”此皆称其所长,则 所短不言而自见,最得史臣之体。匈奴传赞

    《史记》:“沐猴而冠。”沐猴,猴名,出罽宾国,见《汉书》。郭义恭 《广志》曰:“沐猴,即狝猴也”,不知者多以沐浴之沐解之。 沐猴

    近世谈文,率宗《史记》,然子长精神结构,茫然未解,第 袭其语耳。此史公之盗臣,谓之受业弟子可乎?向读 荆公短文数首,真可与其论赞相颉颃。读《刺客传》云: “曹沫将而亡人之城,又劫天下盟主,管仲因勿倍以 市信,一时可也。”予独怪智伯国士,豫让岂顾不用其 策耶?让诚国士也,曾不能逆策三晋,救智伯之亡,一 死区区,尚足校哉?其亦不欺其意者也。聂政售于严 仲子,荆轲豢于燕太子丹,此两人者,污隐困约之时, 自贵其身,不妄愿知,亦曰有待焉。彼挟道德以待世 者,何如哉?《伍子胥庙铭》云:“予观子胥,出死亡逋窜之 中,以客寄之一身,卒以说吴,折不测之楚,仇报耻雪, 名振天下,岂不壮哉!及危疑之际,能”自慷慨不顾,万 死毕谏于所事,此其志与夫自恕以偷一时之利者 异也。孔子论古之士大夫,若管夷吾、臧文仲之属,苟 志于善而有补于当世者,咸不废也。然则子胥之义 又曷可少耶?康定二年,予过所谓胥山者,周行庙庭, 叹吴亡千有馀年,事之兴坏废革者,不可胜数,独子 胥之祠不徙不绝,何“其盛也!岂独神之事?吴之所兴, 盖亦子胥之节有以动后世,而爱犹在于吴也。后九 年,乐安蒋公为杭使,其州人力而新之,余与为铭。”此 等文,观其笔力曲折,真脱胎换骨手也。荆公学史记 《井观琐言》。《史记游侠传》曰:“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久 孤于世,岂若卑论侪俗,与世浮沉而取荣名哉!”观是 数语,太史公浅陋大率如此。然汉儒自董、贾之外,多 是此等见识。《史记》奇崛处,多出《战国策》浅俚处多是 褚少孙所补,后人辄以咎子长,亦失考之过《左传》法度森严,辞气古雅,而整暇不迫。马迁才豪,故 叙事无伦理,又杂以俚语,不可为训。

    魏其《武安》等传,乃太史公所亲见,故叙其争构之事 最详。

    朱子谓:《史记》疑当时不曾得删改脱稿。今考之信然。 如《吴起传》,鲁人或恶吴起,其中曰:“起之鲁,学兵法,以 事鲁君,鲁君疑之。”且鲁,卫兄弟之国也,而君用起,则 是弃卫。鲁人恶起于其君,即不应面称鲁君。或曰“是 盖鲁人私恶起,而鲁君闻之耳。”政使如此,则鲁人自 言,亦不应汎称之鲁事鲁君也。此等处亦多是其未 曾修改之验。《郭解传》始言解“为人短小,精悍,不饮酒”, 中间复出解“为人短小,不饮酒”八字,《郦生传》始述生 入见沛公之事矣。及《朱建传》复云“初沛公引兵过陈 留,郦生踵军门”云云,而所记各异。此疑太史公以所 闻不同而并著之,如《国语》所记勾践灭吴,《战国策》所 记中山阴姬之事耳。然彼杂书,旁探泛采,自不相妨。 此参合众说,檃括为传,不当彼此互异其辞。疑褚先 生或后人所附益,则不可知。

    《史记序篇》多用四言韵语,班史因之。《范史》无序篇,故 每篇论断之外,别有四言赞。小司马作《史记索隐》,乃 仿《范史》而补其赞,不亦赘哉!

    《林下偶谈》:“张守节为《史记正义》云:‘《班书》与《史记》同者 五十馀卷,少加异者,不弱即劣。《史记》五十一万六千 五百言,序二千四百一十三年事。《汉书》八十一万言, 序二百二十五年事。迁又引父致意班书,父修而固 蔽之,优劣可知矣’。”余谓此言止论才,未论识也。《尧舜 典》,当时史官作也。形容尧舜盛德,发挥尧舜心术,铺 序尧舜政教,不过千馀言,而坦然明白,整整有次第, 详悉无纤遗,后世史官曾能窥其藩哉?曾子固谓不 特当时史官不可及,凡当时执笔而随者,意其亦皆 圣贤之徒也。要之论后世史才,以迁为胜,然视古巳 霄壤矣。按《班固序传》称叔皮“惟圣人之道,然后尽心 焉”,尊其父至矣。谓之蔽其父者,非也。

    司马贞云:“《史记》十二纪象岁一周,《八书》法天时,《八节》 《十表》仿《刚柔》,十日、三十,《世家》比月有三旬,《七十列传》 取悬车之暮齿,百三十篇象闰馀而成岁。”张守节亦 云:“而独以《列传》七十象一行七十二日,言七十者举 全数,馀二日象闰数也。”余按迁书本无此语,盖后人 穿凿臆说也。亦可谓谬矣。

    书蕉《史记。宋世家》:“武王克商,微子肉袒面缚,左牵羊, 右把茅。”然则微子有四手乎?不然,何以既面缚,而又 有牵羊把茅之手乎?史云:微子抱祭器归周,又岂待 周师至而后面缚乎?究言之,抱祭器归周,亦必无之 事。刘敞曰:“古者同姓虽危不去国。”论云:“去之者,去纣 都也。”斯仁耳。

    《史记年表》:“秦始皇以君主妻河。”盖君之女曰君主,犹 公主也。妻河,沉河水,即河伯娶妻故事,盖戎俗也。吕 东莱作“大事不达君主之义,改主为生”,失之远矣。 《日知录》:秦楚之际,兵所出入之涂,曲折变化,唯太史 公序之如指掌。以山川郡国不易明,故曰东,曰西,曰 南,曰北,一言之下,而形势了然。以关塞江河为一方 界限,故于项羽则曰“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曰“羽 乃悉引兵渡河。”曰“羽将诸侯兵三十馀万,行略地至 河南,曰羽渡淮。”曰“羽遂引东欲渡乌江。”于高帝则曰 “出成皋玉门北渡河”,曰“引兵渡河复取成皋。”盖自古 史书兵事地形之详,未有过此者。太史公胸中固有 一天下大势,非后代书生之所能几也。

    古人作史,有不待论断,而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指者, 惟太史公能之。《平准书》末载卜式语,《王翦传》末载客 语,《荆轲传》末载鲁勾践语,《晁错传》末载邓公与景帝 语,《武安侯田鼢传》末载武帝语,皆《史记》于序事中寓 论断法也。后人知此法者鲜矣,惟班孟坚间一有之。 如《霍光传》载任宣与霍禹语,见光多作威福;《黄霸传》 载张敞奏,见祥瑞多不以实,通传皆褒,独此寓贬,可 谓得太史公之法者矣。

    《史记秦始皇本纪》末云:“宣公初志闰月。”然则宣公以 前皆无闰,每三十年多一年,与诸国之史皆不合矣。 则秦之所用者何正耶?

    子长作,《史记》在武帝太初中。《高祖功臣年表》平阳侯 下云,“元鼎三年,今侯宗元年。”今侯者,作《史记》时见为 侯也。下又云,“征和二年,侯宗坐太子死,国除”,则后人 所续也。卷中书征和者二,后元者一,惠、景间侯者《年 表》书征和者一,“后元”者二,建元以来侯者《年表》书征 和者二。《汉兴将相年表》有天汉、太始、征和、后元以至 昭、宣、元成诸号,历书亦同。《楚元王世家》书地节二年, 《齐悼惠王世家》书建始三年者二,《曹相国世家》书征 和二年,《贾谊传》贾嘉至孝昭时列为九卿,《田叔传》《匈 奴传》《卫将军传》末有戾太子巫蛊事,《司马相如传赞》 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皆后人所续也。 《河渠书》东海引巨定,《汉书沟洫志》因之。东海疑是北 海之误。按《地理志》齐郡县十二,其五曰巨定。下云,“马车渎水首受巨定,东北至琅槐入海。”又千乘郡博昌 下云,“博水东北至巨定,入马车渎。”而《孝武纪》曰:“征和 四年春正月,行幸东莱,临大海。三月,上耕于巨定,还 幸泰山,修封禅。”计其道里,亦当在齐,去东海远矣。 凡世家多本之《左氏传》,其与《传》不同者,皆当以《左氏》 为正。《齐世家》“吾太公望子久矣”,此是妄为之说。周之 太王,齐之太公,吴之太伯,有国之始祖,谓之太祖,其 义一也。

    《赵世家》,“赵简子除三年之丧期而已。”此因《左传》“降于 丧食”之文而误为之解,本无其事。

    敬侯十一年,魏、韩、赵共灭晋,分其地。成侯十六年,与 韩、魏分晋,封晋君以端氏。此文重出。

    田敬仲。《完世家》,敬仲之如齐,以陈氏为田氏。此亦太 史公之误。《春秋传》未有称田者,至战国时始为田耳。 《仲尼弟子传》:“公孙龙,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岁。”按《汉 书注》,公孙龙,赵人,为坚白异同之说者,与平原君同 时,去夫子近二百年,殆非也。且云少孔子五十三岁, 则当田常代鲁之年,仅十三四岁尔。而曰“子张、子石 请行。”岂甘罗外黄舍人儿之比乎?

    《商君传》以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此必“安 邑”字误。其下文曰:“魏惠王使使割河西之地,献于秦 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乃是自安邑徙都之 事耳。安邑、魏都,其王在焉,岂得围而便降?《秦本纪》:昭 王二十一年,魏献安邑。若已降于五十年之前,何烦 再献乎?

    《虞卿传》,“楼昌”、楼缓恐是一人;虞卿进说,亦是一事。记 者或以为赵王不听,或以为听之,太史公两收之而 不觉其重尔。

    燕王遗乐闲书,恐即乐毅事,而传者误以为其子。然 以二事相校,在乐毅当日,惠王信谗易将,不得不奔, 其后往来复通,燕亦未失故君之礼。若乐闲不过以 言之不听而遂怼君绝君,虽遗之书而不顾,此小丈 夫之悻悻者矣。

    《屈原传》,“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卒以 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似屈原放流于怀王之时。又 云:“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 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则实在顷襄之时矣。“放流”一 节,当在此文之下,太史公信笔书之,失其次序尔。 随何说“英布”当书“九江王”,不当书淮南王。归汉之后, 始立为淮南王也。盖采之诸书,其称未一。

    《淮阴侯传》,先云“范阳辨士蒯通”,后云“齐人蒯通”,一传 互异。《韩王信说汉王语》,乃淮阴侯韩信语也,以同姓 名而误。

    《秦始皇纪》:五百石以下,不临迁,勿夺爵。五百石以下, 秩𢌿任浅,故但迁而不夺爵。其六百石以上之不临 者,亦迁而不夺爵也。史文简古,兼二事为一条。 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其时已秋,岁将尽矣,今年 不验则不验矣,山鬼岂能知来年之事哉?退言曰:“祖 龙者,人之先也。”谓称祖乃亡者之辞,无与我也。皆恶 言死之意。

    “始皇崩于沙丘,乃又从井陉抵九原,然后从直道以 至咸阳,回绕三四千里而归”者,盖始皇先使蒙恬通 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若径归咸阳, 不果行游,恐人疑揣,故载辒辌而北行,但欲以欺天 下,虽君父之尸臭腐车中而不顾,亦残忍无人心极 矣。

    《项羽纪》:“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言虻之大者,能搏 牛而不能破虱。喻巨鹿城小而坚,秦不能卒破 鸿门之会。沛公但称项羽为将军,而樊哙则称大王, 其时羽未王也。张良曰:“谁为大王画此计者?”其时沛 公亦未王也。此皆臣下尊奉之辞,史家因而书之。今 百世之下,辞气宛然如见。又如黄歇《上秦昭王书》:先 帝文王、武王,其时秦亦未帝,必以书法裁之,此不达 古者矣。

    背关怀楚,谓舍关中形胜之地而都彭城。如师古之 解,乃背约,非背关也。古人谓倍为二,秦得百二,言百 倍也。齐得十二,言十倍也。

    《孝文纪》:“天下人民未有嗛志”,与《乐毅传》“先王以为慊 于志”同,皆厌足之意。《荀子》:“惆然不慊。”又曰:“由俗谓之 道,尽嗛也。”又曰:“向万物之美而不能嗛也。”又曰:“不自 嗛其行者,言滥过。”《战国策》“齐桓公夜半不嗛。”又曰:“膳 啖之嗛于口。”并是“慊”字而误从口。《大学》:“此之谓自谦”, 亦“慊”字而误从言。《吕氏春秋》:“苟可以傔剂貌辨者,吾” 无辞为也,亦“慊”字而误从人。

    三年,复晋阳中都民三岁。《正义》曰:“晋阳故城在汾州 平遥县西南,此当言中都故城在汾州平遥县西南”, 言晋阳,误也。然此注已见卷首《中都》下。

    文帝前后死,窦氏妾也。诸侯皆同姓,谓无甥舅之国 可娶。《索隐解》非。

    “十一月晦,日有食之。”《汉书》多有食晦者,盖署朔参差 之失。其云“十二月望日又食”,此当作“月”耳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谓先共祝诅,已而 欺负,乃相告言也。故诏令若此者勿听治。注并非 《孝武纪》。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 二数。一元曰建元,二元以长星曰元光,三元以郊得 一角兽曰元狩”,云是建元、元光之号,皆自后追为之。 而武帝即位之初,亦但如文、景之元,尚未有年号也。 《天官书》“疾其对国”,谓所对之国,如《汉书五行志》所谓: “岁在寿星,其冲降娄。”《左氏传》襄二十八年:“岁弃其次, 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杜氏解谓失 次于北,祸冲在南者也。

    四始者候之日,谓岁始也,冬至日也,腊明日也,立春 日也。《正义》专指正月旦,非也。

    “星陨如雨”,乃宋闵公之五年。言襄公者,史文之误。《正 义》以僖公十五年“陨石于宋五”注之,非也。

    《封禅书》,“成山斗入海。”谓斜曲入之如斗柄然,古人语 也。《匈奴传》:“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以予之。”又 云:“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

    “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胜日谓五行相克之日也。《索 隐》非。

    天子病鼎湖甚,“湖”当作“胡。”鼎胡,宫名。《汉书·扬雄传》:“南 至宜春鼎胡,御宿昆吾”是也。《三辅黄图》:“宜春宫在 长安城东南杜县东,近下杜。御宿苑在长安城南御 宿川”,则鼎胡当在其中间也。

    “故卒起,幸甘泉而行右内史界。”《索隐》以在今之阌乡, 绝远,且无行宫。

    “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按此即谓武帝, 服虔以为高祖,非。

    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死于海上,非死于泰山下也。 《索隐》所引《新论》之言殊谬。

    《河渠书》引洛水至商颜下,服虔曰:“颜音崖,崖当作岸。” 《汉书古今人表》“屠岸贾”作“屠颜贾”,是也。师古注谓“山 领象人之颜额”者,非。其指商山者尤非。刘攽已辨之。 《卫世家》,“顷侯厚赂周夷王,夷王命卫为侯。”是顷侯以 前之称伯者,乃伯子、男之伯也。《索隐》以为方伯之伯, 虽有《诗序》“旄丘责卫伯”之文可据,然非太史公意也。 且古亦无以方伯之伯而系谥者。郑氏笺曰:卫康 叔封爵称侯。今曰伯者,时为州伯。《周礼》“九命作伯。”周 公、召公,二伯也,其谥则曰文公、康公。

    《楚世家》,“武王使随人请王室尊吾号,王弗听,还报楚, 楚王怒,乃自立为楚武王。”“乃自立”一句,为楚武王为 一句,盖言自立为王后谥为武王耳。古文简,故连属 言之。如《管蔡世家》,楚公子围弑其王郏敖,而自立为 灵王。《卫世家》《郑世家》皆云,楚公子弃疾弑灵王,自立 为平王。《司马穰苴》传至常曾孙和,因自立为齐威王。 又如《韩世家》,晋作六卿,而韩厥在一卿之位,号为献 子,与此文势正同。刘炫云:“号为武,武非谥也。”此说凿 矣。项梁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尉佗自立为南越 武帝,此后世事尔。

    “西起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之兵必至。”此“两国”,即谓 秦、齐也。《索隐》以为韩、魏,非也。

    《越世家》:“乃发习流二千。”习流,谓士卒中之善泅者,别 为一军。《索隐》乃曰:“流放之罪人。”非也。庾信《哀江南赋》, “彼锯牙而钩爪,又巡江而习流。”

    “不”者,且得罪,言欲兵之。

    《赵世家》:“吾有所见,子晰也。”晰者,分明之意。《易·大有象 传》:“明辨,晢也。”即此字。音折,又音制。《索隐》误以为郑子 晰之晰。 《魏世家》:“王之使者出过,而恶安陵氏于秦。”安陵氏,魏 之别封。盖魏王之使过安陵,有所不快,而毁之于秦 也。

    《孔子世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按《玉篇》彳部,彽,除 饥切。彽徊,犹徘徊也。然则此字本当作彽徊,省为“低 回”耳。今读为“高低”之低,失之。《楚辞九章抽思》:“低佪夷 犹,宿北姑兮。”低一作俳。

    《绛侯世家》:“此不足君所乎”,谓此岂不满君意乎?盖必 绛侯辞色之间,露其不平之意,故帝有此言,而绛侯 免冠谢也。

    建德代侯。坐酎金不善,元鼎五年有罪国除。当云“元 鼎五年坐酹金不善国除。”衍“有罪”二字。

    《梁孝王世家》,“乘布车”,谓微服而行,使人不知耳。无降 服自比丧人之意。

    《伯夷传》“其重若彼”,谓俗人之重富贵也;“其轻若此”谓 清士之轻富贵也。

    《管晏传》:“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 见义不为无勇者邪?”此言晏子之勇于为义也。古人 著书,引成语而反其意者多矣。《左传僖九年》:“君子曰: ‘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 息有焉’。”言荀息之能不玷其言也。后人持论过高,以 荀息赞献公立少为失言,以晏子不讨崔杼为无勇, 非《左氏》、太史公之旨。

    《孙膑传》:“重射”,谓以千金射也。《索隐》解以为好射,非“批亢捣虚”,《索隐》曰:“亢言敌人相亢拒也。”非也。此与《刘 敬传》“扼其肮”之“肮”同。张晏曰:“喉咙也。”下文所谓“据其 街路”是也。以敌人所不及备,故谓之虚。

    《苏秦传》:“前有楼阙。”“轩辕”当作轩县。《周礼》小胥正乐县 之位,王宫县,诸侯轩县。注:谓:轩县者,阙其南面 殊而走。《说文系传》曰:“断绝分析曰殊。”谓断支体而未 及死。《淮南王传》:“太子即自刭,不殊。”

    《樗里子传》“今伐蒲,入于魏、卫,必折而从之。”此文误,当 依《索隐》所引《战国策》文为正。

    《甘茂传》:“其居于秦,累世重矣。”谓历事惠王、武王、昭王。 《孟子荀卿传》:“始也滥耳。”滥者,汜而无节之谓,犹《庄子》 之“洸洋自恣也。”注引滥觞之义以为初者,非。

    倘亦有牛鼎之意乎?谓伊尹负鼎,百里奚饭牛之意, 借此说以干时,非有仲尼、孟子守正不阿之论也。 《孟尝君传》婴卒,谥为靖郭君,以号为谥,犹之以氏为 姓者,皆汉初时人语也。《吕不韦传》“谥为帝太后”,与此 同。王褒赋“幸得谥为洞箫兮”,亦是作号字用。

    《平原君传》:“非以君为有功也,而以国人无勋”,当作一 句读。言非国人无功而不封,君独有功而封也。 《信陵君传》“如姬资之三年”,谓以资财求客报仇, 徒豪举耳,谓特貌为豪杰,举动非真,欲求有用之士 也。

    《蔡泽传》:“岂道德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岂” 下当有“非”字。

    《乐毅传》“室有语,不相尽,以告邻里。”谓一室之中有不 和之语,乃不自相规劝而告之邻里,此谓情之薄矣。 《正义》谓必告者,非。

    《鲁仲连传》,“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赙襚。” 谓二国贫小,生死之礼不备。《索隐》谓君弱臣强者,非。 楚攻齐之南阳,南阳者,泰山之阳。孟子一战胜齐,遂 有南阳。

    《贾生传》:“斡弃周鼎兮,而宝康瓠。”应劭曰:“斡音筦。筦,转 也。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索隐》曰:“斡音乌活反。斡,转 也。义同而音异。今《说文》云:‘斡,蠡柄也。从斗,倝声’。”扬雄、 杜林说皆以为轺车输斡,乌括切。按倝字,古案切,《说 文》既云倝声,则不得为乌括切矣。颜师古《匡谬正俗》 云:“《声类》《字林》并音管。”贾谊《鵩鸟赋》云:“‘斡流而还’。张华” 《励志诗》云:“大仪斡运。”皆为转也。《楚辞》云:“筦维焉系。”此 义与斡同,字即为筦,故知“斡”、“管”二音不殊。近代流俗 音乌括切,非也。《汉书食货志》:“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 之货。”师古曰:“斡谓主领也,读与管同。”

    《张敖传》“要之置”,置驿也。如《曹相国世家》“取祁善置”,《田 横传》“至尸乡厩置”之置,《汉书。冯奉世传》“燔烧置亭”, 《淮阴侯传》“容容无所倚”,“容容”即颙颙字。

    《卢绾传》,“匈奴以为东胡卢王,封之为东胡王”也。以其 姓卢,故曰“东胡卢王。”

    《田荣传》:“荣弟横收齐散兵,得数万人,反击项羽于城 阳。”《正义》以为濮州雷泽县,非也。《汉书》城阳郡治莒。《史 记。吕后纪》言齐王乃上城阳之郡。《孝文纪》言以齐剧 郡立朱虚侯章为城阳王。而《淮阴侯传》言击杀龙且 于潍水上,齐王广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阳,皆此地。按 《战国策》貂勃对襄王曰:“昔王不能守王之社稷,走而” 之城阳之山中。安平君以敝卒七千禽敌,反千里之 齐。当是时,阖城阳而王,天下莫之能止。然为栈道木 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之山中。王乃复反,子临百姓, 则古《齐》时已名城阳矣。

    无不善画者莫能图。谓以横兄弟之贤而不能存。《齐 陆贾传》:“尉佗迺蹶然起坐谢陆生。”坐者,跪也。

    “数见不鲜”,意必秦时人语,犹今人所谓“常来之客不 杀鸡”也。贾乃引此,以为父之于子亦不欲久慁,当时 之薄俗可知矣。

    《袁盎传》:“调为陇西都尉。”此今日调官字所本。调有更 易之意,犹琴瑟之更张乃调也。如淳训为选,未尽。 《扁鹊传》“医之所病病道少”,言医之所患,患用其道者 少,即下文“六者”是也。

    《仓公传》:“臣意年尽三年,年三十九岁也。”按徐广《注》,高 后八年,意年二十六,当作“年尽十三年,年三十九岁 也。”脱“十”字。《孝文本纪》:十三年,除肉刑。

    《武安传》,“与长孺共一老秃翁。”谓尔我皆垂暮之年,无 所顾惜,当直言以决此事也。《索隐》以为共治一老秃 翁者,非。

    因匈奴犯塞而有卫、霍之功,故序《匈奴》于《卫将军骠 骑传》之前。

    《南越尉佗传》:“发兵守要害处。”按《汉书西南夷传》注:师 古曰:“要害者,在我为要,于敌为害也。”此解未尽。“要害” 谓攻守必争之地,我可以害彼,彼可以害我,谓之害 人身,亦有要害。《素问》,岐伯对黄帝曰:“脉有要害。”《后汉 书来歙传》:“中臣要害。”

    《司马相如传》:“其为祸也,不亦难矣。”衍“亦”字。

    《汲黯传》:“愚民安知”为一句。

    《郑当时传》,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谓奏事有涉项王者,必斥其名曰“项籍”也。

    《酷吏传》:“尸亡去归葬,言其家人窃载尸而逃也。”谓尸 能自飞去,怪矣。

    《游侠传》:“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 者亲属,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延陵谓季札,以其遍 游上国,与名卿相结,解千金之剑而系冢树,有侠士 之风也。

    《货殖传》:“廉吏久久更富,廉贾归富。”又曰:“贪贾三之,廉 贾五之。”夫放于利而行,多怨。廉者知取知予,无求多 于人,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是以取之虽少,而久久 更富。廉者之所得乃有其五也。注非。

    洛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说文》:“街四通道。”《盐铁论》: “燕之涿、蓟,赵之邯郸,魏之温、轵,韩之荥阳,齐之临淄, 楚之宛丘,郑之阳翟,二周之三川,皆为天下名都,居 五诸侯之衢,跨街冲之路。”

    “尽椎埋去就,与时俯仰。”“椎埋”当是“推移”二字之误。 太史公《自序》:“申吕肖矣”,“肖”乃“削”字,脱其旁耳,与《孟子》 “鲁之削也滋甚”义同。徐广注以为“痟”者,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