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二百二十七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二百二十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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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二百二十八卷目录

     礼记部杂录二

    经籍典第二百二十八卷

    礼记部杂录二

    图书编。尝闻《礼记》非全经,亦非醇乎经也。壮年细心 诵绎,渐通大义。盖古先圣王承天道,治人情,典制经 曲,虽不复睹其全,然亦未尝不因记载而获睹其绪 馀焉。虽多杂乎汉儒之补缀,而圣贤之邃言奥旨,炳 然如赤日行空,岂皭火能淆其明哉?或曰:“礼乐不可 斯须离,缺者补之,杂者剔之,不亦赖于后之人乎?”曰: 礼乐通乎造化,作述赖乎圣明,未易言也。近于四十 七篇,各因其类以相属,分为八款,庶诵习者易为力 耳。若夫订证遗经,则自有精通《礼》《乐》者在。右读礼记序 按图

    《书编》多集前人之论,而不著其姓名,故附之“杂录。”

    尝玩《易系》,“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此礼之所自来,而先圣法天以制礼乎?故皋陶谓“五 礼为天秩”,《中庸》谓“亲亲尊贤之等杀,礼所生也。”孔子 所定礼乐,莫可考矣。世传三礼,如《礼记》一书,得非古 礼之遗乎?当夏商之衰,孔子尚叹杞宋之文献不足 征矣。今于千百年后,犹得见古人之遗礼,亦何幸也! 想汉庭经师,转相与撰次所闻,故高堂生、后苍辈记 述,秦灰之后,获存什一于千百,皆不可知。然其初积 二百馀篇,至大戴删为八十五篇,小戴复删为四十 九篇。今赖其传述,得以好古而敏求焉。然其撰述于 高后者,文辞意义,果无所增损,二戴所删定,果一无 阙失错乱乎?但记者融滞浅深弗齐,“而纯疵自不可 掩。然精义良法,渊源所自,要皆古先圣贤之绪馀,决 非汉儒所能创始,以肇后世之宗也。”善学者得先圣 遗意于掇拾猥烬之馀,而此心无体之礼,得征之古 礼以定准则,间有庞辞赘语,略之可矣。礼一也,《周礼》 《仪礼》《礼记》既各一其编集,则其作述志意各有攸当, 何必以经传纲目分“属之也。”矧《礼记》自有纲目存焉, 析之虽三百三千,不足尽其详,总之只一理而已矣。 何也?天则蕴之德性,典则著之训谟,统同之中固有 散殊者在,而散殊之内未尝无统一者寓也。予尝病 其篇章浩博,未易会归,因各以其类别之为八。《曲礼 内则》,《少仪》《玉藻》,一也;哀公问《燕居》《闲居》,《檀弓》、曾子问, 二也;《礼运》《礼器大传》,《缁衣》《表记》,《坊记》,三也;《乐记》,四也; 《冠义》,《昏义》,《乡饮酒义》,《射义》,《聘义》,《投壶》,五也;《丧大记》,《丧 小记》,《服问》《闲传》《三年问》,《问丧》,《奔丧》,《丧服四制》,《杂记》,六 也;《祭法》《祭义》,《祭统》,《郊特牲》,七也;《王制》《月令》《学记》,《王世 子》,《明堂位》,《经解》,《儒行》《深衣》,八也;盖亦取其意义相近 者,统归一类,不特便于诵习检阅,而先圣制作本旨, 亦易以领会,且俾学者精神并归一款,不至涣散已 尔。若夫原次篇目,曷敢紊乱之哉。

    “礼,犹体也,体不备,君子谓之不成人。”《曲礼》篇,先儒取 以冠《礼记》者,岂徒记古人之虚文哉?盖《曲礼》三千,其 体备于一身者,委曲详悉,不如此不足以曲尽其必 至之情也。夫人德性中,森然天则毕具,如心神之思 虑,经纬百端,如耳目口体之视听言动,亲疏贵贱之 交际事,使天人幽明之对越骏奔,以及衣服饮食,升 降进退,大而死生常变,小而洒扫应对,至纤至悉,至 广至赜,皆出于天理人情之自然也。只举动稍越乎 礼,而曲折之未当,则耳目无所加,手足无所措,赧然 不可以为人矣。何也?此心自乱其天然之条理,而行 道间当其回旋转折,稍不循其涂辙,则一步不可行 也。然致曲者,岂徒取诸周身之仪度而安排布置于 其间哉!篇首曰:“无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此礼 之所以自然曲尽,而散殊中自有统同者在。况以此 求之,四十七篇何一而匪一,敬之曲成哉!《内则》记闺 门之轨范,即《曲礼》行于家庭之间也;《少仪》记小学之 支流馀裔,即《曲礼》行于仪节之小也;《玉藻》记天子诸 侯之服冕笏佩诸制,即《曲礼》行于朝宁之表也。故三 篇统属《曲礼》一类,皆人身随时随处,所以曲致其自 然之敬也。人见《曲礼》若此乎严肃,未免谓圣人有意 以敛束乎天下之身心,不知先王亦因人心之敬有 不容自已者,故著之章程,为万世法耳。学者诵习此 类而有得焉。不特古礼仪文节度一一可循,然由此 心之无不敬,以发见于四体,周旋折旋,中规中矩,自 与天则吻合,讵止肌肤有会,筋骸有束已哉?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以为动作礼仪威仪之则,所谓 命也,即所谓礼也。在天谓之天则,在物谓之物则。圣 人承天道,治人情,不过乎物则而已。虽礼之曲折,千 变万化,与时皆宜,孰知物则自有不可过者在乎?观哀公问大礼如何,又问人道谁为大,故孔子曰:“古之 为政,爱人为大。所以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 即首篇无不敬之意也。中间虽由大昏以及仁人孝 子,不过乎事亲如事天,事天如事亲,而礼于是乎至 矣。《燕居》记孔子以礼教子张、子贡、子游。然礼所以制 中,而礼有九,大飨有四,未易言也。《闲居记》“孔子以礼 教子夏,然必达礼乐之原,以致五至而行三无,未易 窥也。《檀弓》记夫礼之曲而中也,《曾子问》记夫礼之变 而通也。”夫孔子雅言不越执礼,而百王典礼,赖以折 衷。此类六篇,皆孔门问答之语,其中微辞奥义,渊乎 莫测,约言之,不过乎物焉耳。苟学非物格知至,则不 能神明其本原,洞晰其变化,拘拘乎仪文之末,欲动 容周旋中礼也,难矣哉。

    礼原于太一,合天地、四时、阴阳、日月、五行万物,而浑 乎一体。惟人者天地之心、鬼神之会,万物之所体也。 但本诸天者谓之运,备诸人者谓之器,虽云“道本运 而无所积,器则滞而有所拘,然天道其运乎?人道其 器乎?”运非精,器非粗,天人合一器即运之有体者是 也。《礼运》记帝王礼乐之因革及阴阳造化之流通,于 以原夫礼之所由起,《礼器》记“学礼者成德器之美,行 礼者明用器之制”,而一器二义不可泥也。《大传》言人 道有三,《无非》记祖宗仁亲之大义;《缁衣》记“在上之人, 为下民之则”;《效表记》记君子之德,有表仪之著见;《坊 记》则谓礼禁乱之所由生,犹坊止水之所自来,盖取 以礼坊民之义也。此六篇大约统论天地、帝王以及 人之所以体备乎礼者,谓非《曲礼》之大原哉?学礼者 必器以乘运,而究竟乎人道之大始,斯可以“系民好, 树民表”,而礼之大坊于兹乎定矣。

    阴阳之气充塞乎天地,和敬之德贯彻乎人心。宣之 为声乐,其天地人之声教乎?凝之为象礼,其天地人 之象教乎?然非礼自礼,乐自乐也,人心之和畅发之 为德音,而乐之肃肃清明即“礼”也;人心之庄敬发之 为德容,而礼之“雍雍温柔”即乐也。何也?一阴一阳之 谓道,天地之阴阳不能离,孰谓礼乐之可离哉?《乐记》 具载《礼记》中,正礼乐不相离之意也。但详玩《乐记》,自 由人心生,以至手舞足蹈,不过乐声乐舞、音容节奏 已尔,其于声气之元,制器之法,俱未之及焉。然于礼 乐相须,同节同和,主盈主减,谆谆乎皆古先圣人之 遗意。且谓“人生而静,天之性也,乐主反情以归性”,而 精义具存,文亦醇雅不杂。惟于此潜神默会,真识夫 阴阳礼乐,通一无间,则声律身度,凡五音六律,自合 乎天地之中和,庶古乐之全经在吾心矣。于乐制乎 何有。

    先圣制礼,各有义存焉。然其数可陈,其义难知,苟徒 熟习其仪文度数,而不达其义,则亦不过宗祝有司 之事已尔。“是故冠者,礼之始也。圣王重冠,所以明成 人之道也。昏礼者,礼之本也,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 宗庙,下以继后世也。《乡饮酒礼》,明君子之相接,尊让 洁敬,所以使民知尊长养老,以成教也。射必行乡饮 酒之礼,所以明长幼之序,而各射己之鹄,各绎己之 志也。《燕礼》者,所以明君臣之义,而旅行献酬,皆有差 等,不敢紊也。《聘礼》,所以明贵贱而联邦交也。投壶则 又射之细者耳。”此类以“义”名篇,其礼文制度咸载诸 《仪礼》,兹各陈其义以释之,虽谓《仪礼》为经,义为传,亦 可矣,惟“射”于《仪礼》不相涉,然射侯者,射为诸侯也,此 果射之义乎?若郑氏释《昏义》,以夫人嫔、世妇、御妻悉 归之后宫,而谓天子之昏,且为之分夕,诬经甚矣。学 礼者其慎辨诸!

    子之于亲,无所不用其至。孟子谓“养生不足以当大 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故必诚必信。凡棺椁衣衾之 设,擗踊哭泣之节,亲疏冠服之等,皆丧礼当慎重者, 故《周官》以丧礼哀死亡也。《丧大记》记礼之行于大丧 者。《丧服小记》记丧事之小者,然释《丧服传》也。《丧服问》 记始丧及丧服之制,《间传》记丧服轻重之宜。《三年问》 记丧必三年之义;《问丧》记悲、哀、敛、袒、免、杖之节;《奔丧》 记在外闻丧而奔之礼;《丧服四制》,记丧服之制必有 仁、义、礼、智四者,而后可以当送终之大事。《杂记》虽以 记丧为主,然兼言三患五耻。观取盗之事,故谓之 “杂”也。要之此类十篇,悉丧中之《曲礼》也。夫圣人制礼, 文必称情,一本乎哀恸迫切之衷,而为之品节云尔。 惟读其文,绎其义,始见作者之意,皆人子真情,不容 自已者。其如行不著,习不察,何哉?

    《周礼》大宗伯专职理幽,故祭祀之典,教著十伦,礼重 五经。至云“惟圣人为能飨帝,惟孝子为能飨亲。”祭典 岂易言哉!《祭法》记祭祀之法也,凡禘、郊、祖、宗、庙、祧、坛、 𫮃,靡不具列。《祭义》记祭祀之义也,凡疏数敬怠,反始 报魄,靡不详明。虽法见于外,义存于中,而有其法必 有其义,故相次以名篇。《祭统》记祭祀之本,有法有义, 统之则本于心。故曰“外则尽物,内则尽志”,此祭之心 也。《郊特牲》虽记祭天之礼,而杂冠与昏当各以类附, 但即郊礼之杂他篇者,可例推矣。郊社宗庙,三才之道也,非识天地之心与性命之理,欲飨帝飨亲以接 三才之奥也,难矣。惟于此类,研穷古人记礼之精蕴, 不徒举其法,且析其意,会其统,则不待对越在天,而 其心常若与神明交,幽明感通,理之必然矣。

    《易》曰“嘉会以合礼”,又曰:“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岂仪 节云乎哉?凡帝王之创设天地之时令,学制经解,何 一非礼?何一而非吾之所当会通者?彼《王制》虽记于 汉太常博士弟子未必尽合乎王者之制,而历代法 制亦赖以流传;《月令》虽记于秦吕不韦未必真合乎 古明堂之法,而十二月所行之政令亦藉以记载。学 记虽无当于《大学》,然古者建学造士之轨范,亦得有 所据。《文王世子》虽中杂周公践祚之语,而文武为世 子,与周公教世子,皆至教所在。明堂位虽适以彰鲁 国之僭,而君臣上下,尊卑前后,各有定位,亦因以存 焉。《经解》中云:“霸王之器,恐非孔子所道,而六经之教, 实分别不爽。”《儒行》其条十有五,旨意重复,必非孔子 之言,而古儒之重行,是或一道也。若《深衣》,则纯记其 制焉。此类八篇,篇各一义。果有志典礼,须博识兼收, 萃众美而观会通焉,古礼庶几其可以复矣。

    问:“孔子谓‘人之生也直’,又谓‘斯民也三代直道而行 者也’,孟子谓‘直养而无害’。且《易》云‘直方大’,《书》云‘寅直 清’,《诗》云‘其直如矢’,均之乎以直为尚也。礼独有取于 曲焉,何哉?”曰:“子独不闻直而无礼则绞乎?彼子为父 隐,父为子隐,曲亦甚矣,孔子何为谓直在其中也?真 信得父子相隐,直在其中,则曲礼不待辨矣。譬之梓” 匠轮舆,必以规矩成其方圆。然规无圆之形也,苟为 不曲,安能成其圆乎?矩无方之形也,苟为不曲,安能 成其方乎?子无局乎方圆之器,惟执规矩以运明巧, 斯曲成万物而不遗矣。

    问:凡学《礼记》者,莫不病其纰缪庞杂之太多也。子析 其类,得不思以祛其杂欤?曰:他书之阙误难识,《礼记》 之错杂易知矧!人皆知之矣,何必决去之为快耶?想 秦法太严,汉惠始弛其禁,文、景时诸儒尚只以口耳 相为授受,难必字句之不讹也。然各篇匪出一人,虽 本圣人之意,实皆汉儒之文。见有浅深,故理有通塞; “笔有工拙,故辞有纯疵。”况敷衍波澜太多,未免华而 失实,可尽律以圣门之记述哉?虽然,圣经久湮,蝌蚪 残阙,得似经者,皆经也,况其传流,各有自来也。但师 门各守章句,或古礼中杂以时制而莫之察,或古文 参以今文而莫之辨,传久失真,岂一朝一夕之故哉? 二戴虽明《礼》,然非深于圣人之学者,或删述间杂以 己意,亦不可知。愚谓篇章皆汉儒之组织,礼制必先 圣之流传,依今文求古礼,得意忘言,何必讹舛之尽 祛,而后深于礼哉?

    礼也者,所以约束人之身心,使一循乎天理,中正之 则者也。无本不立,无文不行,一敬焉尽之矣。《礼记》四 十九篇,虽其中多孔门师弟问答语,要皆古礼之遗, 或亦不免为汉儒杂乱,而其不可易者自有在也。然 必首《曲礼》二篇,岂无谓哉?《曲礼》之为教也,凡升降进 退,食息起居,应对唯诺,至纤至悉,莫不有一定之规 矩存焉。自天子至庶人,自幼学至期颐,未有一人能 越斯礼,亦未有一息能越乎斯礼者也。故曰:“道德仁 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 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宧学事师,非礼不 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 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是以君子恭”敬樽节退让以 明礼。甚矣,礼之切于人也!后之人犹以此为仪文度 数之末节,何哉?盍思人之所以为人,自吾心之念虑 以达诸一身,随所应接,各有条理。三千三百夫,固天 然自有之等杀也,所以谓礼犹体也,体不备,君子谓 之不成人。《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 遄死?”极言人不可无礼也。且学者习斯礼,亦各不齐。 有见于礼可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则谓礼以治 躬,检束不可不严,不免矫强拘迫之劳;有见于至礼 不让,至敬无文,则谓礼以治心,仪节非其所尚,不免 乎疏略简亢箕踞跛倚之病。是皆不知正心修身,直 内方外,其礼本一致也。观孔子尝谓“恭而无礼则劳, 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是礼 本自然,而劳葸乱、绞,则非礼矣。又谓“非礼勿视,非礼 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即四“勿”字,其所以克己复 礼,何尝无勉然之功哉!况礼谓之复,于以复还吾性 之所固有,匪由外铄我者,知此斯可与语礼也,斯可 与语《礼记》之全经也。说者又谓孔子大林放之问,以 知本也。《曲礼》谓非礼文不可,而曲则仪节烦矣。不知 《曲礼》正俭戚之意也。所以首云“毋不敬”,“俨若思安定 辞”,安民哉,孰谓敬非礼之本哉?惟“毋不敬”,则“穆穆缉 熙”,“翼翼昭事”,而俨若思安定辞,其模写居敬样子,可 谓最亲切矣。凡修己、安人、安百姓,一以贯之,而程子 谓一言可以蔽三千三百“之全经者,此也。”信斯言也, 将以礼为外乎?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其心之所以齐 庄而中正者,固纯乎天则而不逾。将以礼为内乎?坐如尸,立如斋,其身之所以整齐而严肃者,一安乎天 则而不过。是以动容周旋中礼,非盛德之至不能。苟 动不以礼,虽知及仁守庄莅未善也,尚可以为仪文 末节而少之耶?或又以为天理在人心,原有大中至 正之则,率履之间,自与礼合,虽《曲礼》《少仪》《内则》诸篇 亦不能于人心有加也。是又不知规矩准绳之制,岂 能于人心之明巧有所加乎?世之欲为方员平直者, 不能不藉矩规准绳,以运其明巧于不已。周旋曲折 之礼,岂能于人心之条理有所加乎?而后世之周旋 中规、折旋中矩者,不能不由《曲礼》以达其条理于不 穷。但规矩非圣人之明巧不能制,而《曲礼》非圣人之 天理中正孰能定之,使世之人莫不由之哉!可见是 礼也,圣人不过先得我心之同,然自《曲礼》以下诸篇, 要皆反复以发明斯礼至曲之蕴耳。圣人制之,庶民 由之,无贵贱,无古今,日用乎《曲礼》,不见其繁且劳,此 所以为圣人“《易》简”之学。曲礼总论

    孟春青阳左个。仲春青阳太庙,季春青阳右个。孟夏 明堂左个。仲夏明堂太庙,季夏明堂右个。中央土太 庙太室,孟秋《总章》左个。仲秋总章太庙,季秋《总章》右 个。孟冬元堂左个。仲冬元堂太庙,季冬元堂右个。十二 月听朔之处

    “论古帝王之制,必有文献可证,斯可以信今而传后 也。孔子欲言夏、商之礼,而杞、宋不足征,正以文献为 不足耳。孟子欲言周制,而诸侯已去其籍,其详不可 得而闻焉。”可见《王制》之书古无有也。其作始于汉文 帝令博士诸生采辑古典而附益之也,何疑哉!今观 其书,言爵位则采《孟子》之文,言官则采《左氏》之文,言 巡狩则采《书》之文,其馀杂以《公》《谷》等说,纵使于诸经 传一无所悖,尚不可以语周之成书也,况其杂乱抵 牾,不可胜言耶!夫孟子以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 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彼则分子男为二位,而 不及天子。孟子以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 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彼则不言君之位而 惟五等,此其等位既以异矣,其馀则皆《孟子》之全文 也。又以大国、次国、小国无异制,而皆有上士七十二 人,若诸侯上士七十二人,则中士、下士又当何如?吾 恐一国之内安足以禄养之也?谓“四海之内九州,州 方千里,州建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 里之国百有二十,凡”二百一十国;并九州计之,则为 千七百七十三国。周制诸侯已不可知矣,其见于《春 秋》者,并附庸不过百八十国,见于《左氏传》,不过倍加 之尔。借谓僻陋小国,未尝尽见于经,而又或见侵于 强大,恐亦未必如其所定之数也。天子之县内,方百 里之国九,七十里之国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国六十 有三,“凡九十有三国。”古者畿内不以封建,诸侯虽有 公卿采地,而谓之百里,七十里计九十有三国也,有 是事哉?谓天子使其大夫为三监,监于方伯之国,国 三人,古亦何尝有三监之名乎?惟周封武庚于啇,虑 其煽乱,乃命管叔、蔡叔、霍叔监之,安得谓国各有三 监,而谓其为古之制乎?此亦因《周礼》“有立其监”之语 而推演之,亦安必其为天子立监之定命也?又谓天 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无事而不田曰“不敬。”夫田狩 之举,虽乘农隙以讲武,然天子一日二日有万几,劳 民不暇,果何时得无事也?文王不敢荒于游田,至于 日昃不遑暇食,而谓之无事不田曰“不敬。”而且以不 敬归之干豆宾客君庖之需,吾又不知蒐田猕狩之 礼,果何为而设此也?谓“诸侯礿则不禘,禘则不尝。”夫 禘之为祭,大祭也。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乃谓之禘, 《春秋》书皆讥其僭也,何得为诸侯之祭乎?若指虞夏 之制固如是,恐亦不至以天子之祭为诸侯之祭也。 然则古制之善,虽赖此以存者不少,孰知皆孔子之 无征也,孟“子之不闻也”,则又安必其为古制哉?况所 记与诸经传多相背驰,而必欲执此为古制,亦何以 信其然也耶?至杂之为《礼经》,而谓为孔子所定之礼, 则谬实甚矣。王制

    《月令》一书,其所记时令之正,政事之善,虽传之后世, 有不可得而废者。然以为周公作,则自蔡伯喈始也; 以为吕不韦作,则自陆德明始也。尝以二氏之言质 之,将以为周公耶?“孟夏令太尉”,则太尉乃秦官,非周 人之司马也;“季夏令百县”,则郡县为秦制,非周人之 乡遂也;“季秋受来岁之朔日”,则建亥为秦正,非周人 之建子也,而蔡之说其果然欤?将以为吕不韦耶?则 参衣赭衣之世,何取于《孟春》之布德?坑儒焚书之世, 何取于仲春之释菜?罢侯置守之世,何取于季夏之 封侯?况始皇十二年,不韦已死矣,至十六年,秦始兼 并天下,以十月为岁首,而陆之说其果然欤?然则是 书始于何代,作于何人也?曰补葺而订证之者,汉儒 力也。夷考其世,太尉之职,郡县之制,汉实因之;布德 之诏,释菜之礼,汉实有之。岁朔始于建亥,诸子分王 受封,汉初实行之。谓其出于汉儒之补葺者,此也。但 其中有可訾议者,不容不辩。彼四时所主之帝,所祀之处,所祭之物,天子所居之室,所乘之车,所驾之马, 所载之旗,与夫衣玉食谷牲器,何其拘琐鄙陋一至 此也!是故东方之帝必曰太昊者,出于邹衍五行之 说。后儒推其相生,以德始于木,故太昊主春。夏,火也, 炎帝以火继木,故主夏。中央,土也,黄帝以土继火,故 主中央。秋,金也,少昊以金继土,故主秋。冬,水也,颛帝 以水继金,故主冬。古者盛德之君亦多矣,何特于此 数君专主四时?又安知木德必始于太昊也?且黄帝、 少昊,父子也,父子之间,必主土金之相继也耶?德莫 备于尧舜,又何四时之配祀乃不得与也?《曲礼》之五 祀,曰“户、灶、中、溜、门、行”是矣。祭法加为七祀,古无有也。 惟见于汉儒之记礼,乃于春则祀户,夏则祀灶,中央 则祀溜,秋祀门,冬祀行,又以阴阳出入盛衰言之,而 所祀各一其处,何哉?且肝木,心火,脾土,肺金,肾水,此 五脏属五行,不可易者也。今乃春祭先脾,夏祭先肺, 季夏祭先心,秋祭先肝,冬祭先肾。郑氏曰:“此以五脏 之上下次之。”春为阳中于脏值脾,故脾为尊。据五脏, 肺最居上,何为不尊?肺而四时所祭之物,果合其序 否也?王者南面听天下,向离而治,自有常居。何至“春 居青阳,夏居明堂,秋居总章,冬居元堂,又列太庙左 右,以配十有二月,而使每月迁徙,往来无定所哉?”天 子所乘之车,不过五辂,或祀天,或即位,或田猎之事, 取其所宜则有之。若车马旗章衣玉,必欲四时各一 其色,所食各一其味,所用各一其器,不亦失之太拘 忌耶?噫汉去古未远。故诸儒之得于传闻者尚多。古 人善政。但以己意证订附会。不免为见闻所局。而可 訾议者亦不少耳。善观《月令》者。能别纯疵。而于古人 顺时之意。实可会而通矣。月令辨

    《礼记》曰:“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于天下,故赐鲁世祭 以天子之礼乐。”或曰:“此鲁惠公时,周平王命史角赐 以郊庙之礼,故史角留于鲁。”要之鲁用天子礼乐,谓 其出于天子之赐者,皆非也。夫武王末受命,至成王 时,周公制礼作乐,而教典大明,人咸知名分所在,不 敢僭逾,乃公力也。岂有周公方薨,成王遽以天子礼 乐赐鲁,即大坏周公之典礼乎?诚如是,则周公谥当 何称,葬用何礼,必王而后可也。然庙谥曰“公”,葬礼亦 公,天子礼乐何用哉?成王非庸君,伯禽非庸臣,毕公、 召公非庸相,必不为此悖礼乱常之事,以启后世僭 窃,而导之以乱阶也。或疑非成王时是矣,谓平王赐 惠公也,亦岂然哉?其意以治朝贤君,则典礼不紊,而 衰世庸主则赏赐滥行,故疑在平王之世,独不思周 辙虽东鲁在当时不过为次国耳,大国如齐楚晋宋, 敌国如郑卫陈蔡。设周平王以私意厚鲁,而各国岂 肯嘿然而已乎?又肯以上世无功德而甘处弱鲁后 乎?以晋文之霸襄王,藉其功以反正,至《请隧》则曰:“王 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惠公于 平王何有哉?”“然则孰赐之也?”曰:“未尝有赐之者,鲁自 为之也。孔子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 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 矣。此圣人所以正名分,惧乱贼而作《春秋》也。惟名分 一有不正,礼乐征伐不出于天子,故诸侯僭拟相仍, 冠履倒置,而《春秋》书禘、书郊,正以见鲁之僭用礼乐 云尔。厥后乘大辂,载弓矢,作丘甲,设两观,并用天子 礼乐,其势乃至此极。岂惟鲁哉?晋用六军,僭天子之 军也。晋人曰:“以寡人之未禘祀,僭天子之祭也。”甚者 吴楚乃僭称王而无所顾忌矣。苟不明《春秋》书郊书 禘之旨,而直以鲁之礼乐有所赐为荣,则晋之六军 禘祀亦有所赐乎?此所以谓成王、平王之赐,二说皆 非也。或者又以《鲁颂》有云:“龙旗承祀,六辔耳耳。《春秋》 匪懈,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然则鲁人之所 以颂美僖公者亦非欤?曰:鲁僭郊禘已非一日,后人 又皆安常习故,莫觉其非,以为君之功德而颂美之 矣。借曰出于天子所赐,其于僖公功德何与也?观《春 秋》书“公会齐侯于淮”,以见僖公服楚之役,而《颂》乃谓 “淮夷卒获”,则诗人之颂果可尽信否乎噫孔子于《诗》 之《鲁颂》则存而不删,《春秋》于鲁之郊禘咸笔而不削, 惟合《诗》与《春秋》并观之,则汉儒记《礼》之谬,不待辨而 见之矣。鲁僭礼乐

    天子握命讨之权,诸侯无专征之义。诸侯专征,大无 道之世也。谓诸侯赐弓矢,得专征伐,孰为此说耶?毛 苌释《诗》,孔安国释《书》,郑康成释《礼》,杜预释《左氏》,皆有 是说焉。诸儒皆有是说,宜必有所见矣。孰知是说一 倡,适以启僭乱之萌哉?“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臣如有 作福作威,则害家亡国之道也。凡人臣行一爵赏,施 一刑罚,不由上命,则有专作威福之罪。况征伐大事, 天子重权,诸侯方得弓矢之赐,即可专之乎?诸侯专 之,则非有道之天子矣。天子有道,则人不得而专也。 稽《诗》《书》之训,可辨矣。仲康之世,夏少衰矣,如“嗣侯之 征”,引《和书》谓之“嗣征”,史官嫌其若嗣侯之专征,必曰 “嗣侯承王命”徂征有周之盛,𤞤狁猖獗矣。周王为《出 车》之诗,命将以讨𤞤狁;而南仲之令众也,乃谓自天也;秦人之赭衣徒隶也,汉世之胥靡旦舂也,本非正 在用刑之数,则安可以刑馀之轻者而证古制大典 也哉?且夫舜命皋陶作士,而授以制刑之则,类皆差 五刑而三其服,即五服而三其就,凡所以测浅深,綦 严密,无不曲尽。而概谓“示耻可以去杀”,固无惑乎后 世之不信也。于是结绳理暴秦之绪,《干戚》解平城之 围,遂为迂左者之口实。抑不思有太古之民,则《结绳》 虽简,岂不足以立信。有舜禹之德,则《干戚》非武,亦岂 有不能屈服强梗之理哉。是画象者可以昭愧畏而 非以致其愧畏也。欲知画象之为刑助,其必循本以 观乃有得哉。

    三宅《三俊说         》“前人” :

    周公作立政三言,三宅、三俊。孔安国曰:“大罪宥之四 裔,次九州之外,次中国之外。意如五宅之有三居然, 是其所谓三宅也。正、直、刚、柔三德如《洪范》所陈,是其 所谓三俊也。”然《立政》一书,颛为用人而作,虽以司寇 谨罚,终竟其文,要其叮咛庶狱,特居准人职事之一 尔。三代本末有叙,凡其施置,率常先德后刑,安有未 矢之赐,即可出征,则当时王室弱而诸侯强,欲弓矢 之赐也何难哉?得赐弓矢之国,即可专征。《春秋》之战 皆义战,而敌国亦可以相征矣。此所以诸儒之说倡, 而后世恃强跋扈,皆得借口实而启僭乱之萌也,岂 小小哉?或曰:《史记》“崇侯虎谮西伯于纣,纣囚西伯于 羑里,后纣赦西伯,赐之弓矢斧钺,得专征伐,于是伐 崇,作丰”,何也?曰:崇固当伐而命之伐者,必纣有是命 也。向使纣无是命,文王一得弓矢之赐,即敢擅伐崇 密,以修谮己之怨,而纣岂能容之乎?或曰:“《左氏》尝载 管仲之言曰:‘昔召康公命太公,且曰:‘五侯九伯,汝实 征之’。此言又何也?曰:‘太公之贤,使有王命,得征伐五 侯九伯可也,何尝使’’”太公得以专之乎?若晋文侯之 子孙,恃其先世得弓矢之赐,齐太公之子孙,恃有康 公之言,皆可以专征诸侯。是乃周成王、平王教之僭 而导之乱,孔子“有道无道”之言,亦不足信也。已通于 帝王大纲纪者,慎毋惑于诸儒之说。诸侯专征 “尝诵孔子《闲居篇》,辞若与《论语》不类,绎其旨,渊乎微 矣。可以神明,未可以意识测;可以默体,未可以言说 尽也。及体会久之,乃知圣训虽浩无涯涘,而流派脉 络,实出一源。是故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而 礼、而乐、而哀,亦罔不至焉。然则诗、礼、乐、哀之皆至,谓 其一原于志也,非欤?乐主声也而无声,礼主体也而 无体,丧主服也而无服,可谓至矣。究其所起,无声之 乐,气志不违;无体之礼,威仪迟迟;无服之丧,内恕孔 悲。”是五至悉起于气志,谓其原于志也非欤?天无私 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可谓 无之至矣。然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 云,而奉三无私,一出于清明在躬,志“气如神”,谓其德 参天地者,一源于如神之志也,非欤可见。志根于心, 发言为《诗》,履之为礼,乐之为乐,悲之为哀,总之为性 情之德一也,虽曰礼也乐也哀也,皆以无为至,而三 无不越五至外也。天地日月,其覆载照临,至公无私, 而奉三无私之神志,与天地日月同归于无也明矣。 则是无也,岂无无亦无之谓乎?噫神本无方,如春夏 秋冬之运于天,如神气风霆之载于地,弥漫六合,化 生百物,孰得而私议之哉?气志在人,至于如神,不可 测识拟议,非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无可无不可”者, 其谁能之?然揆厥所自,一根乎志学,于兹益信。虽然, 匹夫不可夺志,一念颛精,且能贯金石,通鬼神,矧至 圣于志之所至,精神融结,如鸟覆卵化翼飞不可窥 测,此所以谓之如神,而圣不可知也。故曰:“哀乐相生, 正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 闻也。虽志气塞乎天地,惟其无私,所以谓之无;惟其 无也,此所以谓之极至无以加也。”讵知是无也,在孩 提不学不虑,在圣人不思不勉,一毫人力不与哉?非 无乐也,乐在其中,不知手舞而足蹈也,何声之有?非 无礼也,忘于礼者之于礼也无不中,何体之有?非无 丧也,墟墓兴哀,道墐死伤,为我心恻,何服之有?要皆 本于如神之志,充塞天地,不期至而自至也,特患志 之有未至耳。惟志至焉,则五至三无,如鼓答桴,如钟 应梃,一出乎天性自然,即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发皆 中节之和是也,谓之“未发。”不睹不闻而非有也,故乐 无声,礼无体,丧无服也,谓之“发皆中节”,莫见莫显而 非无也,故诗礼乐哀之相生,不可得而睹闻也。真志 学者,惟戒惧乎不睹不闻,吾慎吾独,而中和位育乃 其所自至者。极之为天载,无声无臭,而《中庸》赞其至 也。视彼专“志以求《虚无》”者,奚啻天渊。所以学莫先于 《辨志》。五至三无

    天高地下,庶物化生,类聚群分,不可数计。韩退之《原 人》,以鸟兽总归人类,人最灵秀,不过庶类中之一耳, 虽参赞天地,惟至诚能之。《礼运》篇乃谓“人者天地之 心,五行之端,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是人人皆天 地之心矣。果天道阴阳专指气言,地道柔刚专指质言,人道仁义专指心言乎哉?盖太极两仪分为五行, “五行滋为五味,感为五声,形为五色”,而色声臭味又 区别万殊,人在天地间,未有不食味别声,被色而生, 而别有所为人也。然其所以为天地之心者,岂离色 声食味外别有所谓心乎?何也?心不在焉,视不见,听 不闻,食不知味,与草木禽兽夫复何异?是故人之为 人,莫不具腑脏肢体以成身,具灵明“知识以成心。形 色天性,浑然皆心,而其灵则发于耳目口也。凡有血 气者,同得万物之味以为食,而辨其味者,非人乎?五 味不可胜穷,苟匪人焉,味亦莫知其甘旨,不过充腹 之需已矣。同得万物之色以为视,而辨其色者,非人 乎?五色不可胜穷,苟匪人焉,色亦莫知其美恶,不过 娱目之具已矣。”同得万物之声以为听,而辨其声者, 非人乎?五声不可胜穷,苟匪人焉,声亦莫知其邪正, 不过悦耳之资已矣。即此观之,人之为人而异于庶 类者,为其有是心也,然亦止为人之心耳,谓为天地 之心,何欤?夫人之心,非块然血肉之谓也。天地灵明 之气,充满宇宙,惟人独禀其精英,寂然廓然,浩无涯 涘,随感随应,惟变所适,方寸灵觉,与六合神明浑沦 无间。故“人之听声存乎耳,所以能听者,天地之聪也; 视色存乎目,所以能视者,天地之明也。食味存乎口, 所以能嗜而化为精神者,天地之变化也。”是心之灵 觉,寓于形气,流通两间,卷舒阴阳,往来今古,巨囊寰 宇,微透毫芒,广博渊深,莫测其底,止一人如是,人人 皆然;一世之人如是,世世皆然。此所以人为天地之 心也,宜乎“人人皆为天地之心”矣。其如人本大而咸 自小,何哉?“五色令人目盲,五声令人耳聋,五味令人 口爽,众欲交攻令人驰骛奔轶,不可救药。间有知自 检饬而操存之者,收视返听,节食持斋,未能自见本 心,洞晰天地,虽坐忘坐驰”,彼善于此,莫能究竟根源, 卒与草木同朽腐,然则天地之心,竟澌灭殆尽乎?彼 声色臭味,人纵欲绝之,终有不能绝者。讵知声投乎 耳,耳本无声,惟不为声所引焉,则虽听,以人之心实 天听也。色过乎目,目本无色,惟不为色所诱焉,则虽 视,以人之心实天视也。味入于口,口本无味,惟不为 味所夺焉,则虽嗜以人之心,实天地为之变化而滋 养之也。斯人也,浩气充塞,天地,道心吻合乾坤,列为 三才,参为三极,天地且赖以位也,非天地之心而何? 可见心不离乎声色臭味,实超然声色臭味之外,此 心之所以为心也。人虽产于天地,灵于万物,实天地 万物之主宰,此人之所以为人也。人可因声闻食色, 牿亡天地之心哉。人者天地之心

    古人于射义必设侯以命中,即《诗·猗嗟》章所谓“终日 射侯”,《宾筵》章所谓“大侯既抗”是也。汉儒记作《射义》,乃 曰:“射侯者,射为诸侯也。”侯取诸侯之义,已失之矣。郑 康成因之,注《周官·司裘》曰:“谓之侯者,天子中之则能 服诸侯,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不亦愈失而愈 远哉!夫天子之于诸侯,其初皆其兄弟子侄,其后继 世,或祖父之列,其在异姓,必皆功德之后,而为甥舅 之国。故天子待之,不曰伯父叔父,则曰“伯舅”叔舅所 以亲之敬之,宾之友之,而后责以臣顺,岂《大射》取射 诸侯之义,而待以禽兽之类哉?周苌弘尝以诸侯不 朝,乃设狸首射之。狸者,不来也,将以警不来者。晋人 怒杀苌弘而愈不服,况无故而不以人道待诸侯耶? 且天子中之则能服诸侯,盖天子固已服诸侯矣,奚 必射之中而后服也?使万一不中,则不能服诸侯矣, 奚可哉?天子建万国,亲诸侯,使之世世守而勿失,乃 谓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则虽无功德,而但于 大射一中,便得列土而封建乎?郑氏之说,盖亦祖《射 义》而不知其非者也。《射义》曰:“射中则得为诸侯,不中 则不得为诸侯。”观其下文,犹以诸侯贡士于天子,天 子使射中者得与于祭,则君有庆而益地。不中者不 得与于祭,则君有让而削地。得为诸侯者,以有庆也; 不得为诸侯者,以有让也。即天子之赏罚诸侯,惟在 射之中否。揆之《书》云:“五载一巡狩,群后四朝。敷奏以 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孟子》云:“入其疆土,地辟贤俊 用则有庆;土地荒芜,掊克在位则有让。”已不相合。况 郑氏因其说,诸侯以下射中则得为诸侯,尤不可也。 昔晋侯、齐侯相与投壶,晋人谓寡君中,此则为诸侯 师;齐人谓寡君中,此则与君代兴。皆中之。识者谓晋 人失辞,晋固为诸侯师矣,何待中壶为隽耶?自是齐 人与晋干戈相寻,投壶之语启之耳。以此知古人射 侯,必不取诸侯之义,天子诸侯中之,必不如郑氏之 说明矣。《射义》一篇,虽中多古典,而其大义已乖,何可 以垂训也?况射特六艺之一耳,稷、契、伊、周未闻其能 射也。羿、逄、蒙由基之徒,皆射绝天下,果得为诸侯者, 皆若人乎?今而曰“诸侯岁”贡士于天子,天子试之,其 容体比于礼,节奏比于乐,中多得与于祭。不然则不 得与选士以祭。殆其然者,但礼乐不实有于内,而徒 行于弓矢之间,恐古之选士有不然者。惟《周礼》乡大

    夫献贤能之书,退而以乡射五物询众庶则有之,何
    考证
    至如射义进爵绌地,尽由于射也耶?或曰:“古者不以

    射取士,何”谓“侯以明之乎?”曰:《书》谓“钦四邻”,庶顽谗说, 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 盖以四邻之臣,若不在庶顽之重罪者,则犹可。“拭 而勿弃”之,侯以明其艺,挞以记其过,书以识其非,庶 几与之并生。可见试以射又挞其过,侯与挞并施,而 据此为古之人选士之法也,可乎哉?汉儒据此以证 二《礼》,信哉!愈失而愈远也已。射义

    “天子听男教,后听女教;天子理阳道,后治阴德;天子 听外治,后听内职。故天子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 与阳,相须而成,此不易之理也。”《昏义》曰:“古者天子后 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 天下之内治。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 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据本文亦无可疑,但后 儒谓“夫人、嫔、世妇、御妻”,即天子六宫中有名位之妾 媵?夫以天子之尊,臣妾天下,岂百二十人之足多哉? 但以理揆之,一人御众女,为古帝王定制,其不可疑 甚明柰何郑康成又注为“当夕”之说,谓“后当一夕三, 夫人当一夕,九嫔当一夕二十七,世妇当三夕八十 一,御妻当九夕,每十五日而一周。”是说也,何其谬妄, 一至此极哉?夫《易》之《剥》:“六五贯鱼,以宫人宠”,非谓天 子自后以下,所以备数宫中者,不无其人。但大昏之 义,载为定数,非徒当夕之说,甚悖于理。而以一人御 众女,古帝王必不以此立教也。况内之夫人、九嫔、世 妇、御妻,与外之公卿、大夫、元士,其数一一相配,虽以 名义言之,不应如此之舛,而有名位者既定为百二 十人,则其馀服役又不知当有几千百人矣。或以《昏 义》本文既无可疑,而世儒之说又不可信,将以何者 而折衷之哉?盖天子统六官,后统六宫,特以阴阳内 外而别言之耳。苟真知世儒与康成所说之非,则有 三公,必有三夫人;有九卿,必有九嫔,有二十七大夫, 必有“二十七世妇;有八十一元士,必有八十一御妻。 合一朝之外治,不外乎六官,而莫非天子之所统;合 廷臣之内职,不外乎六宫,而孰非后之所统哉?”即后 臣百僚,皆天子之命臣,其妻莫非天子之命妇。合百 官朝于天子,所以辅天子明章天下之男教;合百官 之命妇朝于后宫,亦以助后明章天下之妇顺也。使 天下之百官悉敬承天子之男教,则外和而国治矣。 使百官之命妇,悉敬承后之妇顺,有不内和而家理 者哉?以此言之,则又何必夫人嫔与世妇御妻,必为 天子宫中有名位之妾媵而后可也。尝读《书》有“不迩 声色”之训,《中庸》有“去谗远色”之言,是圣人于色荒,惟 恐防之不早,乃于昏义以此垂训万世。吾不信也。噫 即此推。其馀汉儒释经而经亡。可胜慨哉。昏义 古今论三代封建之制,惟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伯 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其大略可据者如此,质之《武城》 “列爵惟五、分土惟三”之说相吻合。“天子地方千里”,质 之《商颂》“邦畿千里”之说无间然也。《王制》封建之法,则 一循乎《孟子》,然曰:“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州建百 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之国百有二 十,凡二百一十国。天子之县内,方百里之国九,七十 里之国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国六十有三,凡九十三 国。”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国。天子之元士,诸侯之附庸, 不与,以应周千八百诸侯之数,定为画一之法,斩然 不易,何拘泥不通至此也?夫以九州之地,容千八百 诸侯,犹有近似者,若如《周礼大司徒》“建国之制,则诸 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四百里,诸伯三百里,诸 子二百里,诸男百里。”《职方氏》:“凡千里封公。以方五百 里则四公,方四百里则六侯,方三百里则十一伯,方 二百里则二十五子,方百里则百男,以周知天下。”夫 以千里之地封公者四,是四公各得二百五十里,六 侯各得一百六十六里,十一伯各得八十九里,二十 五子各得四十里,百男各得十里,而男之国果止十 里?《职方氏》果与《大司徒》之说不相妨乎?以《职方》言之, 虽海内之地止封六公、九侯、二十二伯、五十子、二百 男,地犹不足,而周之诸侯果止于二百八十馀国而 已乎?若以《大司徒》之制言之,春秋时有年表,可考者 止二“十二国耳。为公者三,为侯者八,为伯者五,为子 者五,为男者一。”是二十二国已去七千三百里矣,而 周果二十馀国而已乎?是皆不通之说也,柰何后儒 必欲以《周礼大司徒》《职方氏》所载与《王制》《孟子》之说 强而合之?有曰:“于天子言千里者,兼军赋而言之;于 诸侯言百里、七十里、五十里者,独举军制”而言也;于 天子言“万乘”者,以赋法通率也;于诸侯言“千乘”者,兼 军赋而言也;于诸公言“五百里”,诸侯言“四百里”,伯言 “三百里”,子言“二百里”者,包山川土田,附庸于疆理也; 于诸男言“百里”者,独举出军赋之封疆也,似乎不相 倍矣。然公侯之封,如此其广,则析海内九千里之地, 不足以容数十国,而名山大川方数百里者,果可以 一国包之封疆之内焉否乎?有曰:“《周礼》封疆方五百 里,径只百二十五里;方四百里者,径只百里;方三百里者,径只七十五里;方二百里者,径只五十里;方百 里者,径只二十五里。”似与《王制》孟子不相倍矣。然侯、 伯、子之地虽已吻合,而公之地多二十五里,男之地 仅得五十里之半,况二十五里果可以为国君乎?有 曰天子畿内方千里者,开方实万里也。然则公侯方 百里者,开方则千里矣,岂长则百里,阔则一里之谓 乎?是皆求之不得其说,故牵合傅会,必欲强而通之, 而《数说》之龃龉不相合如故也噫?以义揆之,岂《数说》 尽非耶?盖今之去古,时已远矣,制已不可详矣。九州 之地,截东南以补西北,万里之幅𢄙犹相等也。必曰 “公五百里,侯伯三四百里”,则以今之地封三四十国 而不足矣,有是理哉?惟《孟子》“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 里,子男五十里”,庶几近之。是故封疆虽有定制,而山 川土田附庸之锡,则不在定数之中。如《鲁颂》曰:“乃命 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曰:“泰山岩岩,鲁 邦所瞻。奄有龟蒙,遂荒大东。”如《大雅》曰:“王锡韩侯,其 追其貊,奄受北国”,曰:“告于文人,锡山川土田。”可见山 川、土田、附庸则又天子展亲报功之特典,而不可以 定制拘之矣。设使天子尽以九州之地封建诸侯而 无馀,则巡狩述职有当庆而益以地者。果削彼国之 地以益此国,亦不论土地远近为何如哉?立国之初, 封建以定继世,而王者欲以分封子弟,必须灭他国 而后可哉?观周襄王以阳樊、温、原、攒茅之田锡晋文, 原人不服,乃至兴师伐之,亦以世守其地,不肯遽从 他人,而山川土田犹有不属诸侯封疆之内者在也。 要之九州广狭本有不齐,山川阻隔势亦靡定,安得 尽如《周礼》画疆分界若此其整齐耶?孟子论井田曰: “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予于封建 亦云然。惟善考古者,无泥于旧说而后可。封建疑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