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一百七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七十一卷
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一百七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一百七十一卷目录

     春秋部汇考五

      明赵汸春秋集传自序

      赵汸春秋师说自序

      赵汸春秋左氏传补注自序

      赵汸春秋属辞自序 宋濂序

      张以宁春秋春王正月考自序 经解序

      饶秉鉴春秋提要罗伦序

    经籍典第一百七十一卷

    春秋部汇考五

    明赵汸春秋集传十五卷

    按汸自序春秋圣人经世之书也昔者周之末世明王不兴诸侯倍畔蛮夷侵陵而莫之治也齐桓公出纠之以会盟齐之以征伐上以尊天王下以安中国

    而天下复归于正。晋文公承其遗烈,子孙继主夏盟 者百有馀年,王室赖之。故孔子称其功曰:“一匡天下, 民到于今受其赐。”及乎晋霸不竞,诸侯复散,大夫专 国,陪臣擅命,楚灭陈、蔡,宋灭曹、吴,入盟诸夏,则天下 之乱极矣。孔子生于斯时,道足以兴周,而患夫当世 诸侯莫能用之,盖尝叹曰:“苟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 乎?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始,盖有意于齐,晚 尤拳拳于鲁也。又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使仲尼 得君,复周公之法,脩桓、文之业,率天下诸侯以事周, 则文王之至德,吾无间然矣。是夫子之志也。君君、臣 臣、父父、子子,则六卿之晋、田氏之齐、三家之鲁、出公 之卫,可正也。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谨权量,审法度, 脩废官,则文武之政可举也。足食足兵而民信之,则 戎狄可膺而荆舒可惩也。当是之时,以夫子而合诸 侯,匡天下,犹运之掌也。既而道终不行,则又叹曰:“甚 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凤鸟不至,河不出 图,吾已矣夫!”此其心岂能一日而忘天下者?于是西 狩获麟,则夫子老矣。嘉瑞既应,而天下莫能宗予,虽 圣人亦无以见其志矣。乃即鲁史成文,断自隐公,加 之笔削,列霸者之功过,以明尊天王、内中国之义,贬 诸侯,讨大夫,诛其乱臣贼子,以正人心,示王法,盖天 之所命也。是岁之夏,齐陈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 请讨之,适当修书之际,夫岂欲托诸空言者哉?故曰: “圣人经世之书也。”书成一岁而孔子卒,当时高第弟 子,盖仅有得其传者,历战国、秦、汉以及近代说者殆 数十百家。其深知圣人制作之原者,邹孟氏而已矣。 盖夫孟氏之言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 秋》作。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 窃取之矣。”此孔门传《春秋》学者之微言也。周虽失政, 而先王《诗》《书》《礼》《乐》之教结于民心者未泯,故善有美 而恶有刺,人情犹不能忘于其上也。迨其极也,三纲 五常颠倒失序,而上下相忘,怨刺不作,则文、武、成、康 治教之迹始湮灭无馀矣。夫世变如此而《春秋》不作, 则人心将安所底止乎?故曰:“《诗》亡然后《春秋》作。”隐、桓 之世,王室日卑,齐伯肇兴,《春秋》之所由始也。定、哀之 世,中国日衰,晋伯攸废,《春秋》之所由终也。方天命在 周未改,而上无天子,下无方伯,桓、文之事,不可诬也, 是以圣人详焉,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古者列国皆 有史官,掌记一国之事。《春秋》,鲁史,策书也。事之得书 不得书,有周公遗法焉,太史氏掌之,非夫人之所得 议也。吾鲁司寇也,一旦取太史氏所职而修之,鲁之 君臣其能无惑志欤?然则将如之何?凡史所书,有笔 有削,史所不书,吾不加益也,故曰:“其文则史。”史主实 录而已。《春秋》志存拨乱,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赞 一辞,非史氏所及也,故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此制 作之原也。学者即是而求之,思过半矣。然自孟氏以 来,鲜有能推是说以论《春秋》者,盖其失有三:《传》始《左 氏》有见于史,其所发皆史例也,故常主史以释经,是 不知笔削之有义也。《公羊》《穀梁》有见于经,其所传者 犹有经之佚义焉,故据经以生义,是不知其文之则 史也。后世学者,三《传》则无所师承,故主《左氏》则非《公》 《榖》,主《公谷》则非《左氏》,二者莫能相一。其有兼取三《传》 者,则臆决无据,流遁失中;其厌于寻绎者,则欲尽舍 三《传》,直究遗经,分异乖离,莫知统纪。使圣人经世之 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则其来久矣。至永嘉陈君举 始用二家之说,参之《左氏》,以其所不书实其所书,以 其所书推见其所不书为得。学《春秋》之要,在三传后, 卓然名家。然其所蔽,则遂以《左氏》所录为鲁氏旧文, 而不知策书有体,夫子所据以加笔削者,左氏亦未 之见也。《左氏》书首所载不书之例,皆史法也,非笔削 之旨。《公羊》《穀梁》每难疑以不书发义,实与《左氏》异师 陈氏合而求之,失其本矣。故于《左氏》所录而经不书 者,皆以为夫子所削,则其不合于圣人者亦多矣。由 不考于孟氏,而昧夫制作之原故也。盖尝论而列之, 策书之例十有五,而笔削之义有八。策书之例十有 五:一曰君举必书,非君命不书;二曰“公即位不行其礼不书;三曰纳币逆夫人,夫人至夫人归”皆书之;四 曰君夫人薨,不成丧不书葬,不用夫人礼则书卒,君 见弑则讳而书薨;五曰“适子生则书”之,公子大夫在 位书“卒。”六曰公女嫁为诸侯夫人,纳币来逆,女归,娣 归、来媵致女卒葬、来归,皆书,为大夫妻书,“来逆”而已。 七曰时祀、时田,苟过时越礼则书之,军赋改作逾制, 亦书于策,此史氏之录乎内者也。八曰诸侯有命,告 则书,崩卒不赴则不书,祸福不告亦不书,虽及灭国, 灭不告败,胜不告,克“不书于策。”九曰“虽伯主之役,令 不及鲁,亦不书。”十曰凡诸侯之女行,惟王后书;适诸 侯,虽告不书。十一曰诸侯之大夫奔,有玉帛之使则 告,告则书,此史氏之录乎外者也。十二曰凡天子之 命无不书,王臣有事为诸侯,则以内辞书之。十三曰 大夫已命,书名氏;未命,书名微者名氏不书,书其事 而已;外微者,书人。十四曰:将尊师少称将,将卑师众 称师,将尊师众称某帅师。君将不言帅师。十五曰:凡 天灾物异无不书,外灾告则书之,此史氏之通录乎 内外者也。笔削之义有八:一曰存策书之大体,凡策 书之大体:曰天道,曰王事,曰土功,曰公即位,曰逆夫 人。夫人至世子生,曰公夫人。外如曰薨葬,曰“孙”;曰“夫 人”;“归”曰“‘内女’;卒葬”;曰“来归”;曰“大夫;公子卒”;曰“公大夫”; 出疆曰“盟会”;曰“出师”;曰“国受兵”;曰“祭祀”;“蒐狩越礼,军 赋改作逾制”;“外诸侯卒葬”,曰“两君之好”;曰“玉帛之使。” 凡此之类,其书于策者,皆不削也。《春秋》,鲁史也,策,书 之大体,吾不与易焉,以为犹《鲁春秋》也。二曰假笔削 以行权。《春秋》拨乱经世,而国史有恒体,无辞可以寄 文,于是有书有不书,以互显其义,书者笔之,不书者 削之。其笔削大凡有五:或略同以存异,“公行不书致” 之类也;或略“常”以明变,释,不朝正内女“归宁”之类也; 或略彼以见此,以来归为义则不书归,以出奔为义 则“杀之”不书之类也;或略“是”以著非,诸侯有罪,及勤 王复辟不书之类也,或略轻以明重,非有关于天下 之故,不悉书是也。三曰变文以示义。《春秋》虽有笔有 削,而所书者皆从主人之辞,然有事同而文异者,有 文同而事异者,则予夺无章而是非不著,于是有变 文之法焉,将使学者即其文之异同详略以求之,则 可别嫌疑,明是非矣。四曰辨名实之际,亦变文也。正 必书王,诸侯称爵,大夫称名氏,四夷大者称子,此《春 秋》之名也。诸侯不王而伯者兴,中国无伯而夷狄横, 大夫专兵而诸侯散,此《春秋》之实也。《春秋》之名实如 此,可无辨乎?于是有去名以全实者,征伐在诸侯,则 大夫将不称名氏;中国有霸,则楚君侵伐不称君,又 有去名以责实者,诸侯无王,则正不书王;中国无霸, 则诸侯不序君。大夫将略其恒称则称人。五曰“谨华 夷之辨”,亦变文也。楚至东周,强于四夷,僭王猾夏,故 霸者之兴,以攘却为功。然则自晋霸中衰,楚益侵陵 中国,俄而入陈,围郑,平宋,盟于蜀,盟于宋,会于申,甚 至伐吴、灭陈、灭蔡,假讨贼之义号于天下,天下知有 楚而已。故《春秋》书楚事,无不一致其严者,而书“吴越 与徐”,亦必与中国异辞,所以信大义于天下也。六曰 特笔以正名。笔削不足以尽义,而后有变文。然祸乱 既极,大分不明,事有非常,情有特异,虽变文犹不足 以尽义,而后圣人特笔是正之,所以正其名分也。夫 变文虽有损益,犹曰史氏恒辞,若特笔则辞旨卓异, 非复史氏恒辞矣。七曰“因日月以明类,上下内外之 无别,天道人事之反常。六者尚不能尽见,则又假日 月之法区而别之。大扺以日为详,则以不日为略;以 月为详,则以不月为略。其以日为恒,则以不日为变; 以不日为恒,则以日为变,甚则以不月为异。其以月 为恒,则以不月为变;以不月为恒,则”以月为变,甚则 以日为异。将使属辞比事以求之,则笔削变文特笔, 既各以类明,而日月又相为经纬,无微不显矣。八曰 “辞从主人。”主人谓鲁君也。《春秋》本鲁史成书,夫子作 经,唯以笔削见义,自非有所是正,皆从史氏旧文,而 所是正亦不多见,故曰“辞从主人。”此八者,实制作之 权衡也。然圣人议而弗辨,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善而 见录则为褒,恶而见录则为贬,其褒贬以千万世人 心之公而已,圣人何容心哉?辞足以明义,斯已矣。故 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是知《春 秋》存策书之大体,而治乎内者恒异乎外也,则谓之 夫子法书者,不足以言《春秋》矣。知《春秋》假笔削以行 权,而治乎外者恒异乎内也,则谓之“实录”者,不足以 言《春秋》矣。知一经之体要,议而弗辨,则凡谓《春秋》赏 人之功,罚人之罪,去人之族,黜人之爵,褒而字之,贬 而名之者,亦不足以论圣人矣。故学者必知策书之 例,然后笔削之义可求。笔削之义既明,则凡以虚辞 说经者,其刻深辨急之说,皆不攻而自破。苟知虚辞 说经之无益,而刻深辨急,果不足以论圣人也,然后 《春秋》经世之道可得而明矣。虽然,使非孟氏之遗言 尚在,则亦安能追求圣人之意于千数百年之上也 哉!汸自早岁获闻资中黄楚望先生论五经旨要,于《春秋》,以求书法为先,谓“有鲁史书法,有圣人书法而 妙,在学者自思而得之,乃”为善也。于是思之者十有 馀载,卒有得于孟氏之言。因其说以考三《传》及诸家 陈氏之书,而具知其得失异同之故。反复推明,又复 数载,然后一经之义始完。属辞比事,莫不灿然,各有 条理。洊经离乱,深恐失坠,乃辑录为书,以谓后世学 《春秋》稍知本末者,赖有《左氏》而已。故取《左氏传》为之 补注,欲学者必以考事为先。其文与义,则三传而后 诸家之说,苟得其本真者,皆传以己意,畅而通之,名 曰《春秋集传》,凡十五卷。尚意学者溺于所闻,不能无 惑,别撰属辞八篇,发其隐蔽,传诸同志,以俟君子,或 有取焉。新安赵汸序。

    按《经解序》:东山赵子常先生,元季师事九江黄楚望, 传《春秋》之学,著《属辞补注》《师说》三书,为三传之学者 尊称之。先生复有《集传》十五卷,先属辞而成者。《自序》 言:“策书之例十有五,而笔削之义有八。迨后属辞成 以《集传》,义例微有未合,更须讨论。”至正壬寅,先生再 著其书。至昭二十七年,以病辍笔,门人倪尚谊援先 生之义续成之,即今书也。先生尝谓“属辞特推笔削 之权,而《集传》大明经世之志,必二书相表里,而后《春 秋》之旨方完。”则是书宜与《属辞》并行也明矣。予得千 顷堂藏本,因论次焉。窃观宋、元之际,新安沐浴紫阳 之泽,老师宿儒多出其间。若云峰、双湖两胡氏,定宇 陈氏,仲弘倪氏,见心程氏,皆能著书推明朱子之学。 其与先生同时,又有环谷、蓉峰两汪氏。枫林朱氏,与 先生辅翊开代,脩明礼乐,为世儒宗。其纂辑群言,羽 翼往说,如环谷之《纂疏》者,亦有其人。然未有迥然特 出,能得知我罪我之义如先生者。先生蚤见楚望,即 告以穷经之要,在乎致思,于是深悟夫《鲁史》有一定 之书法,圣经有笔削之大旨,《鲁史》亡而圣人所书遂 莫能辨,独幸《左氏传》尚存遗法,杜预注《左》,于史例推 之颇详。《公》《谷》二氏多举书不书见义,其后止斋陈氏 因《公》《谷》所举之书法,以考正《左传》笔削大义,最为有 征。故先生为《集传》,本之二家而兼采众说,要使学者 即策书之例以求笔削之旨。则知圣经不可以虚词 立异,破碎牵合以为说,而后圣人之《经》明矣。故朱枫 林一见其书,辄曰“前无古人。”其推服之如此,岂同时 诸儒所可及哉!先生卒后,门人辑成藏弆,故人不见。 嘉靖中,东阿刘隅始得其书于先生乡人汪元锡,而 属教谕夏镗传之噫!后之学者知三《传》之不可废,不 仅抱遗《经》以究终始者,其必赖是书也夫。

    赵汸春秋师说三卷

    按汸自序黄先生所著经说曰六经辨释补注曰翼经罪言曰经学复古枢要等凡十馀书所举六经疑义共千有馀条其篇目虽殊而反复辨难使人致思

    以求失传之旨,则一而已。盖先生中岁尝为《易》《春秋》 二经作传,既又以去古益远,典籍残阙,传注家率多 傅会,故必积诚研精,有所契悟,而后可以窥见圣人 本真。若所得未完,而亟为成书,恐蹈前人故辙,遂阁 笔不续,务为覃思。久之,乃稍出诸经说以示学者,欲 其各以所示疑义反求诸经,因已成之功而益致其 “力,涂辙既正,户庭不差,而学者日众,则何患乎经旨 之不大明也?”呜呼!先生于经学所以待天下后世之 士者如此,吾党小子其可弗勉乎!汸自弱冠即往拜 先生于九江,时先生年已七十有九,口授学《易》《春秋》, 致思之要,具有端绪。而颛愚不敏,往来馆下数岁,无 千虑之一得焉。既而于《春秋》大旨,一旦若发蒙蔽,急 往请益。比至,则先生捐馆矣。乃即前诸书中取凡为 《春秋说》者,参以平日耳闻,去其重复,类次为十有一 篇,分三卷,题曰《春秋师说》。汸!诚愚不敏,其敢自画于 斯?慨思微言,盖将没身而已。岁至正戊子八月几望, 门人新安赵汸敬题卷端。

    赵汸春秋左氏传补注十卷

    按汸自序春秋鲁史记事之书也圣人就加笔削以寓其拨乱之权惟孟子为能识其意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孔子曰窃取之矣此三者

    述作之源委也。自三传失其旨,而《春秋》之义不明,《左 氏》于二百四十二年事变略具始终,而赴告之情,策 书之体,亦一二有见焉,则其事与文庶乎有考矣。其 失在不知以笔削见义,《公羊》《穀梁》以书不书发义,不 可谓无所受者,然不知其文之则史也。夫得其事,究 其文,而义有不通者有之,未有不得其事,不究其文, 而能通其义者也。故三传得失虽殊,而学《春秋》者必 自《左氏》始。然自唐啖、赵以来,说者莫不曰“兼取三传”, 而于《左氏》取舍尤详,则宜有所发明矣,而《春秋》之义 愈晦。何也?凡《春秋》之作,以诸侯无王,大夫无君也。故 上不可论于三代盛时,而下与秦汉以来举天下制 于一人者亦异。其礼失乐流,陵夷渐靡之故,皆不可 以后世一切之法绳之。而近代说者类皆概以后世 之事,则其取诸《左氏》者亦疏矣。况其说《经》,大旨不出 二途:曰“褒贬”,曰“实录”而已。然尚褒贬者,文苛例密,出入无准,既非所以论圣人,其以为“实录”者仅史氏之 事,亦岂所以言《春秋》哉?是以为说虽多,而家异人殊, 其失视三《传》滋甚。盖未有能因孟子之言而反求之 者。至资中黄先生之教,乃谓“《春秋》有鲁史书法,有圣 人书法。必先考史法,而后圣人之法可求。”若其本原 脉络,则尽在《左传》。盖因《孟子》之言而致其思,亦已精 矣。汸自始受学,则取《左氏传》注诸书,伏而读之数年, 然后知鲁史旧章,犹赖《左氏》存其梗概,既又反复乎 二《传》,出入乎百家者又十馀年;又知三传而后说《春 秋》者惟杜元凯、陈君举为有据依。然杜氏《序》所著书, 自知不能错综《经》文以尽其变,则其专脩《左氏传》以 释经,乃姑以尽一家之言。陈氏通二《传》于《左氏》,以其 所书证其所不书,庶几善求笔削之旨。然不知圣人 之法与史法不同,则犹未免于二《传》之蔽也。呜呼!使 非先生积思通微,因先哲之言以悟不传之秘,学者 亦将何所寘力乎?第《左氏传》经唐宋诸儒诋毁之馀, 几无一言可信,欲人潜心于此而无惑,难矣。间尝究 其得失,且取陈氏章指,附于杜注之下,去两短,集两 长,而补其所不及,庶几史文经义,互相端绪,有志者 得由是以窥见圣人述作之原。凡《传》所序事,多列国 简牍之遗,名卿才大夫良史所记,其微辞奥旨,注有 未备者,颇采孔氏《疏》畅而通之。诸牵合猥陋,有不能 逃后儒之议者,亦具见其说,以极夫是非之公焉。若 夫不得于《经》,则致疑于《传》,务为一切之说以释《经》,而 无所据依以持其说,则岂杜氏、陈氏比乎?故三《传》之 外,不可无辨证者,惟二家他说固不暇及也。新安赵 汸序。

    赵汸春秋属辞十五卷

    按汸自序六经同出于圣人易诗书礼乐之旨近代说者皆得其宗春秋独未定于一何也学者知不足以知圣人而又不由春秋之教也昔者圣人既作六

    经以成教于天下,而《春秋》教有其法,独与五经不同, 所谓“属辞比事”是也。盖《诗》《书》《礼》《乐》者,帝王盛德成功 已然之迹,《易》观阴阳消息以见吉凶,圣人皆述而传 之而已。《春秋》断截鲁史,有笔有削,以寓其拨乱之权, 与述而不作者事异。自弟子高第者如游、夏,尚不能 赞一辞,苟非圣人为法以教人,使考其异同之故以 求之,则笔削之意,何由可见乎?此属辞比事,所以为 《春秋》之教,不得与五经同也。然而圣人之志,则有未 易知者,或属焉而不精,比焉而不详,则义类弗伦而 《春秋》之旨乱。故曰:“属辞比事而不乱者,深于《春秋》者 也。”有志是经者,其可舍此而他求乎?左氏去七十子 之徒未远,而不得闻此,故虽博览遗文,略见本末,而 于笔削之旨,无所发明,此所谓“知不足以知圣人,而 又不由《春秋》之教”者也。《公羊》《穀梁》以书不书发义,啖、 赵二氏纂例以释经,犹有属辞遗意,而陈君举得之 为多,庶几知有《春秋》之教者。然皆泥于褒贬,不能推 见始终,则圣人之志,岂易知乎?若夫程、张、邵、朱四君 子者,谓可知足以知圣人矣,而于属辞比事,有未暇 数数焉者,此《五经》微旨,所以暗而复明,《春秋》独郁而 不发也。自是以来,说者虽众,而君子一切谓之虚辞。 夫文义虽隽,而不合于经,则谓之虚辞可也,而亦何 疑于众说之纷纷乎?善乎,庄周氏之言曰:“《春秋》经世, 先王之志,圣人议而弗辩,此制作之本意也。”微言既 绝,教义弗彰,于是自议而为讥刺,自讥刺而为褒贬, 自褒贬而为赏罚,厌其深刻者,又为实录之说以矫 之,而先王经世之志荒矣,此君子所谓虚辞者也。故 曰:“《春秋》之义不明,学者知不足以知圣人,而又不由 《春秋》之教也。”岂不然哉?间尝窃用其法以求之,而得 《春秋》笔削之大凡有八,盖制作之原也。《春秋》,鲁史也。 虽有笔有削,而一国之纪纲本末未尝不具。盖有笔 而无削者,以为犹《鲁春秋》也,故其一曰存策书之大 体。圣人拨乱以经世,而国书有定体,非假笔削无以 寄文,故其二曰假笔削以行权。然事有非常,情有特 异,虽笔削有不足以尽其义者,于是有变文,有特笔。 而变文之别为类者,曰辩“名实”,曰“谨中外。”故其三曰 “变文以示义”,其四曰“辨名实之际”,其五曰“谨中外之 辨”,其六曰“特笔以正名。”上下内外之殊分,轻重浅深 之弗齐,虽六者不能自见,则以日月之法区而别之, 然后六义皆成,无微不显。故其七曰“因日月以明类。” 自非有所是正,皆从史文。然特笔亦不过数简,故其 八曰“辞从主人”,是皆所谓“议而弗辩”者也。虽然,使非 是经有孔门遗教,则亦何以得圣人之意于千载之 上哉?乃离经辨类,析类为凡,发其隐蔽,辩而释之,为 八篇,曰《春秋属辞》,将使学者由《春秋》之教以求制作 之原。制作之原既得,而后圣人经世之义可言矣,安 得属辞比事而不乱者相与订其说哉?

    按明宋濂序春秋古史记也商夏周皆有焉至吾孔子则因鲁国之史修之以为万代不刊之经其名虽同其实则异也盖在鲁史则有史官一定之法在圣

    经,则有孔子笔削之旨。自鲁史云亡,学者不复得见以验圣经之所书,往往混为一涂,莫能致辩。所幸《左 氏传》尚存鲁史遗法,《公羊》《穀梁》二家多举书不书以 见义,圣经笔削,粗若可寻。然其所蔽者,《左氏》则以史 法为经文之书法,《公》《谷》虽详于经义,而亦不知有史 例之当言,是以两失焉尔。《左氏》之学既盛行,杜预氏 为之注,其于史例,推之颇详。杜氏之后,唯陈傅良氏 因《公》《谷》所举之书法,以考正《左传》笔削大义,最为有 征,斯固读《春秋》者之所当宗,而可憾者,二氏各滞夫 一偏,未免如前之蔽。有能会而同之,区而别之,则《春 秋》之义,昭若日星矣。奈何习者多忽焉而弗之察。其 有致力于此,而发千古不传之秘者,则赵君子常其 人乎?子常蚤受《春秋》于九江黄先生楚望,先生之志, 以六经明晦为己任,其学以积思自悟,必得圣人之 心为本。尝语于子常曰:“有鲁史之《春秋》,则自伯禽至 于顷公是已;有孔子之《春秋》,则起隐公元年至于哀 公十四年是已。必先考史法,然后圣人之笔削可得 而求矣。”子常受其说以归,昼夜以思,忽有所得。稽之 《左传》、杜注,备见鲁史旧法,粲然可举,亟往质诸先生, 而先生殁已久矣。子常益竭精毕虑,几废寝食,如是 者二十年,一旦豁然有所悟入,且谓《春秋》之法在乎 属辞比事而已,于是离析部居,分别义例,立为八体 以布列之,集杜、陈二氏之所长而弃其所短,有未及 者,辨而补之。何者为史策旧文,何者是圣人之笔削, 悉有所附丽,凡暗昧难通,历数百年而弗决者,亦皆 迎刃而解矣。遂勒成一十五卷,而名之曰《春秋属辞》 云。呜呼,世之说《春秋》者,至是亦可以定矣。濂颇观简 策所载,说《春秋》者,多至数十百家,求其大概,凡五变 焉。其始变也,三家竞为专门,各守师说,故有“墨守膏 肓废疾”之论。至其后也,或觉其胶固已深而不能行 远,乃仿《周官》“调人”之义而和解之,是再变也。又其后 也,有恶其是非淆乱而不本诸经,择其可者存之,其 不可者舍之,是三变也。又其后也,解者众多,实有溢 于三家之外,有志之士会粹成编,而《集传》《集义》之书 愈盛焉,是四变也。又其后也,患恒说不足耸人视听, 争以立异相雄,破碎书法,牵合条类,哗然自以为高, 甚者分配《易》象,逐事而实之,是五变也。五变之纷扰 不定者,盖无他焉。由不知经文史法之殊,此其说愈 滋而其旨愈晦也。欤!子常生于五变之后,独能别白 二者,直探圣人之心于千载之上,自非出类之才,绝 伦之识,不足以与于斯。呜呼!世之说《春秋》者,至是亦 可以定矣。如濂不敏,窃尝从事是经,辛勤钻摩,不为 不久,卒眩众说,不得其门而入。近获缔交于子常,子 常不我鄙夷,俾题其书之首,简濂何足以知《春秋》。间 与一二友生启而诵之,见其义精例密,咸有据依,多 发前贤之所未发。譬犹张乐广厦,五音繁会,若不可 以遽定。细而听之,则清浊之伦,重轻之度,皆有条而 不紊。子常可谓深有功于圣经者矣。濂何足以知《春 秋》,辄忘僭逾,而序其作者之意如此。若夫孔子经世 大旨,所以垂宪将来者,已见子常之所自著,兹不敢 剿说而渎告之也。子常姓赵氏,名汸,子常字也。歙休 宁人。隐居东山,虽疾病不忘著书,四方学子尊之,称 为“东山先生。”子常别有《春秋师说》三卷,《春秋左氏传 补注》十卷、《春秋集传》十五卷,与属辞并行于世。前史 官金华宋濂谨序。

    张以宁春秋春王正月考二卷

    按以宁自序道学至朱氏而上接孔孟之传何传尔其世异其理同也儒先依经而言理有功于经甚大也而独于春秋之书春王正月未能无疑之也何疑

    尔?曰:夏正得天,百王所同也,是以有“冬不可为春”之 疑也。曰:“夫子尝以行夏之时告颜子也,是以有夏时 冠周月”之疑也。曰:自汉武帝之用夏时首寅月,逮于 今莫之能改也。是以传书者有改正朔不改月数之 疑,而又有《春秋》用夏之时夏之月之疑也。疑愈甚,则 说愈多,而莫之能一也。以宁早学是经,以叨一第,亦 尝有疑于此而未能决也。间读《鲁论》,夫子之言行夏 之时,若恍然而有省也。因之历稽经史传记及古注 疏之说,同也。乃知“春王正月”之春,为周之时,由汉逮 唐,诸儒举无异说也。而刘向“周春夏冬”之说,陈宠“天 以为正”、“周以为春”之说,最其著明者也,而犹未敢自 信也。比观子《朱子语录》,晚年之三说亦同也;其门人 张氏《集传》之说又同也;于是涣然冰释而无疑也。窃 尝欲笔于书而夺于世,故未遑也。兹因忝使安南,假 馆俟命之暇,始克会稡而成编也。本之于孔、孟,朱子 征之于经史而下,而汉儒之说为多。以其去古未远, 有据而足征。朱子之著书,多因其说也。若《易》《诗》《书》之 用“夏建寅之月”以为说,则朱子于《孟子》之《集注》既主 改月之说,而于此未及更定之也。今亦窃取朱子之 义,求朱子未尽之意,以成朱子未竟之说,次于《春秋 经传》之后,以尊《经》也。仍辩群疑,悉具于右,非以宁之 敢为私言也,尚其与我同志之君子,恕其狂僭之罪 而是正之也。洪武三年春三月三日,晋安后学张以宁序。

    按经解序春秋纪事之书也纪事者必有岁时月日此经所以有春王正月之笔也春者周之春正月者周之子月此鲁史册书之旧也曰春王正月者吾夫

    子之特笔也。后世不知册书之义,于是有“夏时冠周 月”之说,而夫子从周之志荒矣。翠屏张志道先生始 采摭群书以考订之,本之以《语》《孟》之言,而归宿于紫 阳晚年之定论,别引三《传》与他经及史传以证之。其 说之庞者,则为《辨疑》以析其误,凡为书二卷。嗟乎,《六 经》之旨,未易窥也。学者治经,必先明其大者,则其馀 可得而通矣。《易·乾》之四德,《诗·二南》之《关雎》,《书》之二典, 《春秋》之春王正月,皆经旨之大者,于此无定论焉,则 微言精意,皆有不能究者矣。先生是书,剖析精当,于 开章之大义井如。学者诚有得于此,则于全经之旨, 不有如振裘而挈领者哉?先生举元泰定丁卯进士, 累官翰林侍讲学士。入明,仍故官。洪武二年,奉使册 封“安南国王。”是书安南寓舍所著,书成而卒。宣德中, 先生嗣孙隆,始取《手泽》而梓之。

    饶秉鉴春秋提要一卷

    按罗伦序自三传后说春秋者纷如春秋圣人之用也假鲁史以寓王法为后世王者修也游夏之徒不能赞一词非不能赞也谓不能与笔削之旨也亲炙

    且然,况后世乎?邵子曰:“圣人之经犹天道焉,浑然无 迹,书实事而善恶自见。”世之说《春秋》者,率以一字为 褒贬,以时、以月、以日,详略其事;以国、以爵、以人轻重 其君,以官、以氏、以名、以字、以人荣辱。其臣一字也,于 此见为褒,于彼则为贬,几若舞文弄法之吏所为者。 孔子见王政之不纲,痛哭流涕而作此书,立经世之 大法,其若是之纤屑欤?云峰饶秉鉴氏著《春秋提要》 一卷,二百四十二年之事如指诸掌,学者得是书而 读之,约足以该博矣。书成,云峰属伦序之故,著予说 于篇端,使学音并以考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