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九十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卷
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一百一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一百卷目录

     讲学部总论四

      朱子大全集四答周舜弼 答余占之 答汪子文 答张敬夫 答薛士龙

       答耿直之 答陈抑之 答俞寿翁 答应仁仲 答周叔谨 答潘文叔 答潘端叔

      答潘恭叔

    学行典第一百卷

    讲学部总论四

    朱子大全集四

    《答周舜弼》

    讲学,持守不懈益勤,深慰所望。又闻颇有朋友之助, 当此岁寒,不改其操,尤不易得也。更愿相与磨砺,以 造其极,毋使徒得虚名,以取实祸,乃为佳耳。前书絜 矩之说,大概“得之”二字文义,盖谓度之以矩而取其 方耳。今所示数条,各以鄙意附于其后,却以封还。幸 试思之,来说大概明白详细,但且于此更加反复,虚 “心静虑,密切玩味,久之须自见得更有精微处,不但 如此而已也。”承欲见访,固愿一见,但远来费力,不若 如前所说,着实下功,果自得之,则与“合堂同席”亦无 以异也。乡来蔡君,今安在?能不受变于俗否耶?

    《大学》之道,莫切于致知,莫难于诚意。意有未诚,必当随事即物,求其所以当然之理。然观天下之事,其几甚微,善恶邪正,是非得失,未有不相揉杂乎芒芴之闲者。静而察之者精,则动而行之者善。圣贤之学,必以践履为言者,亦曰“见诸行事,皆平日之所素定者耳。” 今先生之教,必曰:“知之者切,而后意无不诚。” 盖若泛论知至,如诸家所谓“极尽而无馀” ,则遂与上文所谓致知者为无别。况必待尽知万物之理,而后别求诚意之功,则此意何时而可诚耶?此正学者紧切用功之地,而先生训释精明,诚有以发圣贤未发之蕴。窃尝体之于心,事物之来,必精察乎善恶之两端。如是而为善,则确守而不违;如是而为恶则深绝而勿近,亦庶几不苟于致知。而所知者非复泛然无切于事理,不苟于诚意,而好善恶恶,直欲无一毫自欺之意。敬守此心,无敢怠忽,课功计效,则不敢以为意焉。如此用力,不知如何?

    《知至》,只是致知到处,非别有一事也。但见得本来合 当如此之正理,自然发见透彻,则所知自切,不须更 说确守深绝,而意自无不诚矣。

    传之二章,释“自新新民” ,而结之以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者,言皆欲止于至善也。盖自致知以至修身,无非所以自新也;自齐家以至平天下,无非所以新民也。凡此八者,诚《大学》之条目。然必曰“止于至善” 者,深言择善不可以不精耳。夫善一也,有至善则有未善,所以言择善之难如此。过则失中,不及则亦未至于中,宜其应事接物之际,固有欲为公而反遂其私,欲为义而乃徇乎利,厚薄轻重,泛然而应,不得其当,是皆知之有未切也。《补亡》之章谓用力之久而一旦廓然贯通焉,则理之表里精粗无不尽,而心之分别取舍无不切,是必加之以积习之功,庶乎廓然贯通,然后可以言止于至善之事乎?苟未至此,则分别取舍。于心当如何。

    一事自有一事之至善,如“仁、敬、孝、慈”之类。

    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人之所不能无者。然有一于此,则心不得其正,何哉?盖此心不可以顷刻而不存,苟喜怒忧惧一萌于中,则心有系累,不特不能帅乎气,而气反得以动其心矣。故当忿懥之时,唯有忿懥而已。既以忿懥为主,尚何心之可存?恐惧之类,莫不皆然。圣人于此,深欲学者常存此心,无少闲断。喜怒哀乐,犹不可有,而况于旷荡外驰,邪僻妄念,以为此心之累者乎?故曰:“心有不存,则无以检其身矣。” 以此意体之,如何?

    有喜怒忧惧,则四者之发不得其正。无喜怒忧惧,则 四者之发何不正之有。

    “絜矩之道,推己度物而求所以处之之方。故于上下、左右、前后之际,皆不以己之所不欲者施诸彼而已矣。然皆以敬老、事长、恤孤之三者推之,以见民心之同然。故下文极言好恶不可以异乎人,而财利不可以擅乎己,苟为不然,皆取恶之道也。” 是则一章之意,无非发明“恕” 之一字。上章既言“所藏乎身不恕,则不” 能喻诸人矣。于此复推广之,以极其所不通之意。恕之为用,其大如此,求其指归,则不过孝、弟、慈三者行乎一家,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同一机而已。孝弟慈非恕也,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推之者近,施之者广,必与人同其欲而不拂乎人之性,兹其所以为恕。以此观之,是否?

    此段说得条畅。

    致中和。注云:“‘自戒谨恐惧而守之,以至于无一息之不存,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必谨其独而察之,以至于无一行之不慊,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夫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戒谨恐惧,所以守之于未发之时,故无一息之不存,而能极其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必谨其独,所以察之于既发之际,故无一行之不慊” 而能极其和。“天地之所以位者不违乎中,万物之所以育者不失乎和。” “致中和而天地自位,万物自育” 者盖如此。学者于此静而不失其所操,动而不乖其所发,亦庶几乎中和之在我而已。天地万物之所以位且育焉,则不敢易而言之,未识是否。

    其说只如此不难晓,但用力为不易耳。“勉旃,勉旃!”

    凡事“豫则立” 一节,言与事,行与道,皆欲先定于其初,则不跲、不困、不疚、不穷,斯有必然之验。故下文自“不获乎上” 、不信乎朋友、不顺乎亲而推之,皆始于不诚乎身而已。然则先立乎诚为此章之要旨,而不明乎善则不可以诚乎身也。今欲进乎明善之功,要必格物以穷其理,致知以处其义,夫然后真知善之为可好,而好之,则如好好色;真知恶之为可恶而恶之,则如恶恶臭。明善如此,夫安得而不诚哉?以是观之,则《中庸》所谓“明善” ,即《大学》致知之事;《中庸》之所谓“诚身” ,即《大学》“诚意” 之功。要其指归,其理则一而已。是否?

    得之。

    《费而隐》章,引鸢飞鱼跃之诗以明其旨。程夫子以为子思吃紧为人,与“必有事焉而勿正” 之意同,活泼泼地。窃以为子思之言无非实理,而程夫子之说亦皆真见。今又得先生窜定此章,反复开晓,昭然著见,耽玩久之,心融意释。夫形而下者,道之用矣。必有形而上者为之体。其用广,夫安得而不费?其体微,又安得而不隐?体用显微,初无闲绝,人惟睹其用之显而不见其体之微也,是以终身由之而不知。子思于是托鸢鱼以明此理之昭著,而其所以然之故,则亦可知其隐微为难见也。夫见于鸢鱼者尚尔,而况自夫妇隐微之闲极而至于天地广博之际,化育流行,洪纤高下,莫不皆然,此理固非偶然者,而“亦孰与之哉?子思之言精密峻洁,而程子之论,无纤毫凝滞倚著之意,非先生其孰知之?” 大意如何?

    只是如此,更宜详味。

    二十七章,始言道之体极于至大而无外,道之用入于至小而无闲,非至德之人,不足以凝之;中言至道之凝,非大小精粗举而并行,则不足以凝是道也。末言所处之无不宜,所以极言至道之凝,其效如此。然大小精粗之旨,诸家所论不同。张子逐句为义,吕氏因之,以一句自相反复为说,游氏以逐句相承接为说。杨氏以逐句上一节承上节,下一节承下节为说,却以“温故、知新” 为道,问学之事,“敦厚、崇礼” 为道,《中庸》之事,兼而读之,亦足以发明大旨。然分比精密,条理该贯,终不若以“尊德性” 为存心之本,而极乎道体之大;以“道问学” 为致知之本,而尽乎道体之细;遂以“广大、高明” 、“温故、敦厚” 为存心之属,以“精微《中庸》、知新、崇礼为致知之属,于是犁然各当于人心,使学者有用力之地,而不悖乎名义之纷纭也。窃尝玩索,所谓‘不以一毫私意自蔽’” 者,指致广大而言也;“不以一毫私欲自累” 者,指极高明而言也。乍读两句,似若一意相同。然试体之,一以私意自蔽则心不洪放而狭隘迫窄何以致广大乎?一以私欲自累。则此心沈溺。而昏暗卑陋。何以极高明乎。此二句若相似而实不同者。妄意如此。是否。

    得之。

    末章八引《诗》,前五条论始学至成德疏密浅深之序,后三条皆所以赞不显之德,前此盖未有发明斯义,若此昭著明白也。今观《尚䌹》一条,则知为己之学不可以徇名,而入德之方皆由乎己而已。进而至于“亦孔之昭” ,则谨独之行已著;又进而至于“不愧屋漏” ,则谨独之效益彰。其曰“奏假无言” ,所以言其德之已成。又曰“不显惟德” ,所以言其德之至盛,故先之以不赏不怒而民自畏劝,终之以笃恭而天下平也。夫自下学谨独之事积而至于笃恭而天下平,则其存心也愈谨,而进德也弥盛。复三引《诗》以叹咏不显之德,固不在乎声色之末,亦非德𬨎如毛之可比。极论其妙,不若“无声无臭” 之诗为可以形容其不显之至耳。窃尝谓此章之旨,正与首章相应。首章论道体之大端,故以性、命、教之。三者言之于始,然必戒谨恐惧,而存其未发之中,必谨其独而保其既发之和。中和之至,所以能位天地育万物者。盖其德之盛,同乎天而然也。《中庸》

    之《书》所以始于是者。其旨深哉。有志于学者。可不知天德之在圣人者为如何。于此宜尽心焉尔。未审是否。

    《亦孔之昭》,是谨独意。《不愧屋漏》是戒谨恐惧意。

    君子无终食之闲。违仁,不但终食之闲而已也,虽造次必于是;不但造次而已也,虽颠沛必于是。盖欲此心无顷刻须臾之闲断也。及称颜子,则曰“三月不违;于众人” ,则曰日月至焉而已。今学者于日月至焉,且茫然不知其所谓,况其上者乎?克己工夫,要当自日月至焉。推而上之,至终食之闲,以至造次至颠沛,一节密,一节去。庶几持养纯熟而三月不违。可学而至不学则已。欲学圣人则纯亦不已。此其进步之阶欤。

    下学之功,诚当如此,其资质之高明者,自应不在此 限,但我未之见耳。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贫与富交,强则忮,弱则求,人惟中无所养,而后饥渴得以害其心也。故不能自安于贫,而有慕乎彼之富。此心一动,物欲行焉,故虽可已而不已。《孟子》所谓“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 之类,盖有不可胜穷之私,由是以失其本心,而忮嫉忮害生焉。否则谄曲以求之,而不自知其为卑污浅陋之甚也。子路之志,不牵乎外物之诱,《夫子》称之,欲以进其德。惜乎不能充此而上之,至有“终身诵之” 之蔽。不然,箪瓢陋巷之乐,当与颜子同之,日用工夫,信乎不可遽已也。

    是,如是。

    葬事不易,便能了办。丧礼尽诚,不徇流俗,此尢所难。 更宜深念闵、卜二子除丧而见之意,以终礼制,区区 之望也。彼中朋友用功为学,次第如何,便中喻及。向 时每说持敬穷理二事,今日所见,亦只是如此,但觉 得先后缓急之序愈分明亲切,直是先要是持守上 着力,方有进步处也。孟子说性善及求放心处,最宜 深玩之。

    来喻所云,“皆学者不能无疑之处。然读书则实究其 理,行己则实践其迹,念念乡前,不轻自恕,则在我者 虽甚孤高,然与他人元无干预,亦何必私忧过计而 陷于同流合污之地耶?”

    示及疑问,且当如此涵泳,甚善。《致知》工夫,亦只是且 据所已知者玩索推广将去,具于心者本自无不足 也。敬子远来不易,其志甚勇,而工夫未密,更宜相与 切磋,更令精细平稳,乃佳耳。观其病痛,与长孺颇相 似,所以做处一般。不知吾人所学,且要切身,正不以 此等为高也。若亲养未便,亦须委曲商量,不须如此 “躁迫也。”伊川告词如此,是亦绍兴初年议论,未免一 褒一贬之杂也。

    前此所示别纸条目虽多,然其大概只是不曾实持 得敬,不曾实穷得理,不曾实信得性善,不曾实求得 放心,而乃缘文生义,虚费说词,其说愈长,其失愈远, 此是莫大之病。只以其闲所论曲折,及后段“克伐”、“怨 欲”、“乡原”、“思学”、“瞻忽前后”之类观之,便自可见。若果是 实曾下得工夫,即此等处自无可疑。纵有商量,亦须 有着实病痛,不应如此泛泛矣。曾子一段文意,虽说 得行,然似亦未是真见。似此等处,且须虚心涵泳,未 要生说,却且就日用闲实下持敬工夫,求取放心。然 后却看自家本性元是善与不善,自家与尧舜元是 同与不同。若信得及,意思自然开明,持守亦不费力 矣。《君子而时中》,却是《集注》失于太𥳑,令人生疑,今已 削去,只见存文义已自分明,若不为此句所牵,则亦 无可疑矣。恐枉费思索,故并及之。然其切要工夫,无 如前件所说,千万留意也。

    《答余占之》

    直卿已归在此,今年往来,亦有一二十人相过讲习, 其闲岂无晓会得意思者?然未见大段断然可负荷 此事者,甚可虑也。

    《答汪子文》

    “似闻比来急于进取,遂为神怪所惑”,殊骇闻听。于此 等处把捉不定,则所讲闻于简册者将以何用耶?自 此切须安常守正,以为进学之地,不宜复徇前失,以 陷于邪妄之域也。

    《答张敬夫》

    《答晦叔书》,鄙意正如此。已复推明其说,以求教于晦 叔矣。但于来示所谓“知底事”者,亦未能无疑,已并论 之。今录以上呈,更乞垂教。

    “‘在中之义’之说,来谕说得性道未尝相离,此意极善。 但所谓‘此时盖在乎中’者,文意简略,熹所未晓,更乞 详谕。”又谓“已发之后,中何尝不在里面”,此恐亦非文 意。盖既言未发时在中,则是对已发时在外矣。但发而中节,即此在中之理,发形于外,如所谓即事即物, 无不有个恰好底道理是也。一不中节,则在中之理, 虽曰天命之秉彝,而当此之时亦且漂荡沦胥而不 知其所存矣。但能反之,则又未尝不在于此。此程子 所以谓“以道言之,则无时而不中;以事言之,则有时 而中也。”所以又谓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也。若 谓已发之后,中又只在里面,则又似向来所说,以未 发之中自为一物,与已发者不相涉入,而已发之际, 当挟此物以自随也。然此义又有更要子细处。夫此 心廓然,初岂有中外之限?但以未发已发分之,则须 如此,亦若操舍存亡出入之云耳。并乞详之。

    “心譬之水”,是因知言有此言而发。然性情既有动静, 善恶既有顺逆,则此言乃自然之理,非用意差排也。 人无有不善,此一言,固足以具性情之理,然非所以 论性情之名义也。若论名义,则如今来所说,亦无害 理。不费力。更推详之,《太极图》立象尽意,剖析幽微,周 子盖不得已而作也。观其手授之意,盖以为唯程子 为能受之,程子之秘而不示疑,亦未有能受之者尔。 夫既未能默识于言意之表,则道听涂说,其弊必有 甚焉。观其《答张闳中书》云:“书虽未出,学未尝不传,第 患无受之者。”及《东见录》中论横渠清虚一大之说,使 人向别处走,不若且只道敬,则其微意亦可见矣。若 《西铭》,则推人以知天,即近以明远,于学者之用为尢 切,非若此书详于天而略于人,有不可以骤而语者 也。孔子雅言《诗》《书》执《礼》,而于《易》则鲜及焉,其意亦犹 此耳。韩子曰:“尧、舜之利民也大,禹之虑民也深。”其周 子、程子之谓乎!熹向所谓微意者如此,不识高明以 为如何?

    熹穷居如昨,无足言者。但远去师友之益,兀兀度日, 读书反己,固不无警省处,终是旁无强辅,因循汨没, 寻复失之。近日一种向外走作,心悦之而不能自已 者,皆准止酒例,戒而绝之,似觉省事。此前辈所谓“下 士晚闻道,聊以拙自修”者。若充扩不已,补复前非,庶 其有日。旧读《中庸》、慎独、《大学》《诚意》毋自欺处,常苦求 “而不得,反嫌措词烦猥。近日乃觉其非,此正是最切 近处,最分明处,乃舍之而谈空于冥漠之闲,其亦误 矣。”方窃以此意痛自检饬,凛然度日,惟恐有怠而失 之也。至于文字之闲,亦觉向来病痛不少。盖平日解 经,最为守章句者,然亦多是推衍文义,自做一片文 字,非惟屋上架屋,说得意味淡薄,且是使人看者将 注与经作两项工夫做了,下梢看得支离,至于本旨 全不相照。以此方知汉儒可谓善说经者,不过只说 训诂,使人以此训诂玩索经文。训诂经文,不相离异, 只做一道看了,直是意味深长也。《中庸》《大学章句》缘 此略修一过,再录上呈,然觉其闲更有合删处。《论语》 亦如此草定一本,未暇脱槁。《孟子》则方欲为之,而日 力未及也。近又读《易》,见一意思,圣人作《易》,本是使人 卜筮以决所行之可否,而因之以教人为善,如严君 平所谓“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臣言依于忠”者。故卦 爻之辞,只是因依象类,虚设于此,以待扣而决者。使 以所值之辞,决所疑之事,似若假之神明,而亦必有 是理,而后有是辞。但理无不正,故其丁宁告戒之词, 皆依于正。“天下之动,所以正夫一而不缪于所之也。” 以此意读之,以觉《卦爻》《十翼》指意通畅,但文意字义 犹时有窒碍,盖亦合纯作义理说者,所以强通而不 觉其碍者也。今亦录首篇二卦拜呈此说,乍闻之必 未以为然,然且置之,勿以示人,时时虚心,“略赐省阅, 久之或信其不妄耳。”“伤急不容耐”之病,固亦自知其 然,深以为苦,而未能革。“若得伯恭朝夕相处,当时减 损,但地远,不能数见为恨耳。”此闲朋友绝少进益者, 择之久不相见,觉得病痛日深。顷与伯恭相聚,亦深 叹今日学者可大受者殊少也,奈何!奈何!子寿兄弟 气象甚好,其病却是尽废讲学,而专务践履。却于践 履之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此为病之大者。要 其操持谨质,表里不二,实有以过人者。惜乎其自信 太过,规模窄狭,不复取人之善,将流于异学而不自 知耳。《乡约》之书,偶家有藏本,且欲流行,其实恐亦难 行,如所谕也。然使读者见之,因前辈所以教人善俗 者而知自修之目,亦庶乎其小补耳。

    建阳一二士人归自临安云,“尝获奉教,亦录得数十 段答问来”,其闲极有可疑处,虽所录或失本意,亦必 有些来历也。又有泛然之问,略不曾经思索,答之未 竟,而遽已更端者,亦皆一一酬酢,此非惟于彼无益, 而在我者亦不中语默之节矣。又随问遽答,若与之 争先较捷者,此其闲岂无牵强草略处?流传谬误,为 害不细。就令皆是,亦徒为口耳之资。程子所谓“转使 人薄”者,盖虑此耳。元履尝疑学徒日众,非中都官守 所宜。熹却不虑此,但恐来学者皆只是如此,而为教 者俯就太过,略不审其所自,则悔吝讥弹,将有所不免矣。况其流弊无穷,不止为一时之害,道之兴丧实 系焉,愿明者之熟虑之也。

    示喻黄公“洒落”之语,旧见李先生称之,以为不易窥 测到此。今以为知言语诚太重,但所改语又似太轻, 只云识者亦有取焉,故备列之。如何?所谓洒落,只是 形容一个不疑所行、清明高远之意。若有一毫私吝 心,则何处更有此等气象耶?只如此看,有道者胸怀 表里亦自可见。若便讨着落,则非言语所及,在人自 见得如何,如曾点“舍瑟”之对,亦何尝说破,着落在甚 处耶?通书跋语甚精,然愚意犹恐其太侈,更能敛退, 以就质约为佳。《太极解》,后来所改不多,别纸上呈,未 当处,更乞指教。但所谕“无极”二五不可混说,而“无极 之真”合属上句,此则未能无疑。盖若如此,则无极之 真自为一物,不与二五相合,而二五“之凝,化生万物, 又无与乎太极也。如此岂不害理之甚?兼无极之真” 属之上句,自不成文理,请熟味之,当见得也。各具一 太极,来谕固善,然一事一物上,各自具此理,著个“一” 字,方见得无欠剩处,似亦不妨,不审尊意以为如何? 择之亦寄得此书草来,大概领略一过,与鄙意同。后 不曾子细点检,不知“其病如何,或是病痛一般,不自 觉其病耳。”伯恭不鄙,下问,不敢不尽愚,但恐未是,更 赖指摘。近日觉得向来胡说多误却,朋友大以为惧。 自此讲论,大须子细,一字不可容易放过,庶得至当 之归也。别纸所谕,邵氏所记,今只入外书,不入行状。 所疑小人不可共事,固然,然尧不诛四凶,伊尹五就 桀,孔子仕乎季孙。惟圣人有此作用,而明道或庶几 焉。观其所在为政,而上下响应;论新法而荆公不怒, 同列异意者亦称其贤。此等事类非常人所及。所谓 元丰大臣当与共事,盖实见其可,而有是言,非传闻 之误也。然力量未至此而欲学之,则误矣。《序目》中语 所更定者甚稳。然本语熹向所谓先生之学,大要则 可知已。正如《春秋序》所谓“大义数十,炳如日星”,乃易 见也,非薄《春秋》之词也。不改似亦无害,若必欲改,则 新语亦未甚活落。大抵割裂补缀,终非完物,自是不 能佳耳。

    《答薛士龙》

    “熹切伏穷山,佩服盛名之日久矣。去年邂逅林择之, 归自宣城,又能道馀论一二,皆成己成物之大致,区 区益愿承教于前。顾以忧患之馀,屏迹田里,而执事 名问方昭,德业方起,隐显异趣,私窃揣料,未容遽遂 鄙怀,则亦怅然太息而已。”兹者林扩之之来,乃知荣 膺睿眷,出试辅藩,宣布之初,誉处休洽,深以为慰。又 蒙不鄙,远贻书翰,所以教告甚悉,扩之又以所闻相 与推说,皆平生所深欲。闻者感幸之至,不容于心。然 而三复来教,则有熹愚不敢当者二焉。请陈其说于 左右,幸察之。熹“自少愚钝,事事不能及人,顾尝侧闻 先生君子之馀教,粗知有志于学,而求之不得其术, 盖舍近求远,处下窥高,驰心空妙之”域者二十馀年, 此乃困而自悔,始复退而求之于句读文义之闲,谨 之于视听言动之际,而亦未有闻也。方将与同志一 二友朋,并心合力,以从事于其闲。庶几“铢积丝累,分 寸跻攀,以幸其粗知理义之实,不为小人之归。”而岁 月侵寻,齿发遽如许矣。懔然大惧日力之不足,思得 求助于当世有道之“君子,以速其进而未得也。”执事 乃不知此,而反以讲道教人之事期之,此熹之所以 不敢当者一也。至于圣贤出处之义,则亦略闻之矣。 顾以材智浅劣,自知甚明,而又学无所“成,不堪酬酢, 故自十数年来,日益摧缩,不敢复有当世之念。”虽昨 来奉亲之日,急于甘旨之奉,犹不敢自强其所不足, 以犯“世患。矧今孤露馀生,形神雕丧,懒废无用,益甚 于前。诚不忍复为彯缨结绶之计,以重不孝之罪。是 以杜门空山,甘忍穷寂,以遂区区之志,而庶几或寡 过焉。执事又不知此,而反以行道济时之事责之,此 熹所以不敢当者二也。感服至意,无以为谢,敢布腹 心”,伏惟加怜察焉。继此傥未斥绝,尚冀有“以警诲之, 使不迷于入德之涂,则执事之赐厚矣,他非所敢望 也。”湖学之盛,甲于东南,而其湮废亦已久矣。盖自熙 宁设置教官之后,学者不复得自择师,是以学校之 设,名存实亡,而人才之出,不复如当日之盛。今得贤 太守身为之师,其必将有变矣。然窃尝读安定之书, 考其所学,盖不出乎章句“诵说之闲。以近岁学者高 明自得之论校之,其卑甚矣。然以古准今,则其虚实 淳漓、轻重厚薄之效,其不相逮至远。是以尝窃疑之, 敢因垂问之及而请质焉。又闻庆历闲,尝取《湖学规 制》,行之太学,不知当时所取果何事也?”求诸故府,必 尚有可考者,得令书吏录以见赐,则又幸甚。相望之 远,无由造前请益,所欲言者,何啻万端。遥想郡斋之 闲,伏纸不胜引领。

    “熹屏居穷陋,幸无他苦,而涉春以来,亲友丧亡,吊问奔走,不得少安,殊无好况。此外无足言者。诲谕谆复, 仰荷不鄙之意。然无可不可”之教,则非初学所敢自 期,而待礼而应者,元非衰陋所敢萌意也。区区之怀, 前言盖已尽之矣。万一诸公终不察,则不过恭俟严 谴而已,无他说也。蒙爱念之深,而其闲颇有未相悉 者,故敢及之,然不足为外人道也。垂谕《湖学本末》,不 胜感叹!而所论胡公之学,盖得于古之所谓“洒扫应 对进退”者,尢为的当警发深矣。窃意高明所以成己 成物之要,未尝不在于此。而广大精微之蕴,其所超 然而独得者,又非言之所能谕也。跧伏之踪,末由承 教于前,徒切叹仰。倘不弃时,得惠音以鞭策之,实为 万幸。而来教之云,倒置已甚,读之愧汗踧踖,不知所 以自容,万望矜察。自此书来存访,死生之外,削去虚 文,直以道义启告诱掖,此真区区所望于门下者。鄙 怀倥侗,亦得无所惭惮,而悉布之,以求药石之诲,不 审尊意能容而听之否?

    《答耿直之》

    “熹生长穷僻,少日所闻于师友者,不过‘修身穷理、守 正俟命之说,虽行之不力,有愧夙心,亦未尝敢舍之 而从人也。顷岁入浙,从士大夫游,数月之闲,凡所闻 者,无非枉尺直寻,苟容偷合之论,心窃骇之。而独于 执事者,见其综理名实,直道而行,卓然非当世之士 也’。”顾虽未及一见,而职事之闲,适相首尾,乃有不约 “而合者”,于是始复益信前日心期之不偶然也。兹者 又承示及所与学官弟子讲论之说,不唯有以见贤 侯在泮弦歌之盛,而潜心大业、体用圆融之妙,所以 警发昧陋者又为深切。三复欣幸,不知所言。然顷于 此书粗尝讨究,亦见前辈之说有如此者。因以文义 求之,窃疑圣言简直,未遽有此曲折;“而孔、颜之所以 为圣贤,必有超然无一毫意、必固我之私者以为之 本,然后有以应事物之变而无穷”,以是止据旧说,不 复致疑。今睹来示,虽若不异于前人,而其规模之大, 体用之全,则非彼所到,而熹之愚亦未及也。更俟从 容反复玩味,别以求教。他所论著,亦有欲就正者。私 居乏人,抄写后便寄呈也。去岁救荒后时狼狈殊甚, 不谓其人乃复见恕如此,来谕所及,令人恐惧不自 安耳。

    《答陈抑之》

    熹从士友闲,得足下之名而愿交焉,为日久矣。衰病 屏伏,无从际会,每以为恨。而听于往来之言,亦知足 下之不鄙我,而将有以辱况之也。年岁以来,私家多 故,不获以声问先自通于隶人。兹承枉书,感愧无量。 顾陈义高远,虽古之贤人君子,惧不足以堪足下之 意,而熹之愚,何敢当之,以自取戾耶?然曩亦尝有闻 “于先生长者矣。勤劳半世,汨没于章句训诂之闲,黾 勉于规矩绳约之内,卒无高奇深眇之见,可以惊世 而骇俗者。独幸年来于圣贤遗训,粗若见其坦易明 白之不妄而必可行者,私窃以为傥得当世明达秀 颖之士相与讲之,抑彼之过强?此之不及,吾道庶其 明且行乎?”三复来书,果若有意于此,幸甚!幸甚!窜伏 穷山,未知见日。继此书疏之往来,犹足以见区区也。 馀惟藏器勉学,慰此遐想。

    《答俞寿翁》

    《太极》之书,度所见不同,论未易合,故久不报。又思理 之所在,终不可以不辨。近方以书复之,其说甚详,未 知彼复以为如何也?极不训中,此义甚的,然自先儒 失之久矣,未必今人之失也。德功浑象之说,诚如所 谕。此公好学而病多,盖不专在言语文字之闲也。来 谕有志未勉,有见未彻,此见贤者自知之。明见子静, “曾叩之否?”愚意则以为且当损去浮华,还就自己分 上切近着实处用功,庶几自有欲罢不能、积累贯通 之效。若未得下手处,恐未免于臆度虚谈之弊也。

    《答应仁仲》

    自几道来,闻欲相访,日伫来音,比归不至,深以惘然。 后得吕子约书,乃知已尝经婺,乃竟而相失,尤以为 恨。归来,乃领向来所惠书,虽已远,犹足慰意也。比日 秋冷,远惟德履佳胜。熹一出狼狈不可言,几道必已 详言之矣。归来已决杜门之计,读书益有味。但祠请 专人,愆期未返,未知此事定复如何?度亦不出三五 日,当见果决也。甚久欲一见贤者,今既不遂,因书有 以见告者,切幸不外《启蒙》《小学》二书,偶未有本,后便 续寄去。《中庸》等书未敢刻,闻有盗印者,方此追究未 定,甚以为挠也。因便布此,未能尽所欲言。

    《大学》《中庸》屡改,终未能到得无可改处。《大学》近方稍 似少病。道理最是讲论时说得透,才涉纸墨,便觉不 能及其一二,纵说得出,亦无精彩,以此见圣贤心事。 今只于纸上看如何见得到底,每一念此,未尝不抚 卷慨然也。

    《答周叔谨》

    叔谨暂且留彼,未知相聚所讲何事文字,且虚心平看,自有意味,勿苦寻支蔓,旁生孔穴,以汨乱义理之 正脉。《中庸》谨思之戒,盖为此也。子约书来,说得大段 支离,要是义理太多,信口信笔,纵横去得,说得转阔, 病痛转深也。如所论“功体”二字太露之类,亦是此样。 所云“须如颜子,方无一毫之非礼”,此说却是,但未知 “其意向在甚处。若云人须以颜子自期,不可便谓已 至则可,若谓颜子方能至,此常人不可学他,即大不 可,想渠必不至此误。但亦只是每事须著一句缠绕, 令不直截耳。”公谨来书,依旧说得太多,更宜省约为 佳也。祝汀州已成见次,不知赴官能入山否?朝廷方 遣使命行经界,议盐,此亦振民革弊之秋,但恐不 免少劳心力耳。彦章书来,云“欲见访,却不见到”,不知 何故?所论二人外内之偏信,然此等处只是容易窄 狭,自主张太早了,便生出无限病痛耳。彼既相信不 及,势亦无如之何。莫若且就己分上着力之为急也。

    “应之甚恨未得相见,其为学规模次第如何?近来吕、 陆门人,互相排斥,此由各徇所见之偏,而不能公天 下之心以观天下之理,甚觉不满人意。应之盖尝学 于两家,不知其于此看得果如何?”因话扣之,因书谕 及,为幸也。熹近日亦觉向来说话有太支离处,反身 以求,正坐自己用功亦未切耳。因此减去文字工夫, 觉得闲中气象甚适。每劝学者,亦且看《孟子》“道性善”、 “求放心”两章,着实体察收拾为要。其馀文字,且大概 讽诵涵养,未须大段着力考索也。

    《答潘文叔》

    所谕“读书求道,深思力行”之意,深慰所望。然殊未见 常日端的用功,及逐时渐入进步之处,而但说不敢 向外驰求,不作空言解会,恐又以成悠悠度日,永不 到真实地头也。承许官满见访,会面非远,当得细论。 但岁月如流,光阴可惜,既以自叹,又不能不以人物 世道为忧也。

    《答潘端叔》

    《示谕》讲学之意,甚善甚善。但此乃吾人本分事,只以 平常意思,密加悫实久远工夫,而勿计其效,则从容 之闲,日积月累,而忽不自知其益矣。近时学者求闻 计获之私胜,其于学问思辨之功未加毫末,而其分 画布置准拟度量之意,已哗然于其外矣。是以内实 不足,而游声四驰。及其究也,非徒无益于己,而其为 此学之累,有不可胜言者。惟明者思有以反之,则友 朋之望也。

    示谕子约曲折甚当。渠所守固无可疑,但其论甚怪, 教得学者相率而舍道义之涂,以趋功利之域,充塞 仁义,率兽食人,不是小病,故不免竭力陈之。以其所 守,言之固有过当,若据其议论,则亦不得不说到此 地位也。承谕《论语》《或问》,此书久无工夫修得,只《集注》 屡改不定,却与《或问》前后不相应矣。山闲无人录得, 不得奉寄,可以用旧本看。有不稳处,子细谕及,却得 评量也。今年诸书都修得一过,《大学》所改尢多,比旧 已极详密,但未知将来看得又如何耳?“义理无穷,精 神有限”,又不知当年圣贤如何说得如此稳当精密, 无些渗漏也。

    持守省察,不令闲断,则日用之闲,不觉自有得力处 矣。《礼记》须与《仪礼》相参通,修作一书,方可观。中闲伯 恭令门人为之。近见路德章编得两篇,颇有次第。然 渠辈又苦尽力于此,反身都无自得处,亦觉枉费工 夫尔。

    《答潘恭叔》

    友恭坐时亦闲,有虚静之象,而未能无欲也。所恨工夫未能接续,故惮烦失错之处甚多。惟其惮烦愈多,失错深知之而不能改,盖欲静意胜也。

    所论皆善。但不可如此迫切计功。非惟无益。反有所 害。宜深戒之。

    横渠说“性命于气,性命于德” 之命,恐只是听命之意。“性天德,命天理。” 天理云者,亦曰“听命于德” ,无非天理之当然耳。不知是否?

    性命于气,恐“性命”两字须作一般看。言性命皆出于 气禀之偏也。性天德,命天理,即所谓性命于德。

    “惟圣人可以践形” 云者,践行当来吾身所具之理也。可云者,尽理而无馀欠也。杨氏“体性” 之说如何?

    程先生以“充人之名”解“践形”字,甚善。践,犹践言践约 之践,非谓践行所具之理也。杨氏“体性”之语不可晓。

    太子蒯瞆得罪灵公,出奔晋赵氏。灵公尝游于郊,谓公子郢曰:“我将立若为后。” 灵公卒,夫人奉遗命而立郢,郢以辄在为辞,于是国人立辄。辄立十二年,辄出亡,蒯瞆入,是为庄公。庄公立三十年而出奔。友恭窃详此事,妄意谓辄不顾其父而自立,固已失父子之义矣。蒯瞆得罪于父而出奔,乃因竖良夫及孔悝母劫悝升台而盟,立之,是“不用先君。”

    之遗命,父子君臣之义俱失之矣。然则宗国所宜立者何人,其必郢乎?当郢辞国之日,国人立辄之时,辄能逃去,则郢无得而辞,蒯瞆亦无复君卫之意。及夫蒯瞆既入,良夫悝母相与劫悝,是时悝能守之以死,则蒯瞆安得而立哉?惜乎孔悝不知出此一切,付之无可奈何,此蒯瞆所以立也。虽然,天下岂有无父子君臣之国哉?宜乎蒯瞆未几而复奔也。

    此论大概得之。但谓辄逃去,而蒯瞆无复君卫之意, 及蒯瞆既立而复奔者,非是。盖辄自当逃去,非欲为 是以拒蒯瞆之来也。蒯瞆脱或能守其国,亦不可知, 但义理自不是耳,不必如此牵合也。

    《孔悝》有母,不能禁而使之为乱。及为卫之臣,又不能有所立。以子路之贤为其家臣。其事如何?心甚疑之,亦何所见而如此?乞赐教。

    圣人之门,不使人逃世避人以为洁,故群弟子多仕 于乱邦。然若子路、冉有之徒,亦太不择矣。此学者所 当深戒也。

    “仲尼元气” 段中“并” 字,莫是包上两句否?“时焉而已” ,“时” 字恐是战国风气所致。

    并秋杀尽见,则以春生为主而兼举之也。“时焉而已”, 语意不分明,未知端的指趣如此,所说亦通,或恐更 有时既无人,不得不自任之意。或说秋杀气象不常 如此,盖有时而或见之也,未知孰是?试并思之。

    或谓游氏以“犯上作乱” 为两节,据友恭所见,只是一节,遽说不好,犯上处亦贯“忠顺” 而言,则知其非两节也。

    “作乱”以上,后说“得之为仁之本”一句,似皆未得其说。 程说自与谢说不同,不可混为一说也。看得程说分 明,则自见谢说之非矣。

    或谓:“‘传不习乎’?是得于人而不习。” 友恭谓“不习而传与人。” 或谓“忠信能相有而不能相无,故程先生以为内外表里。” 友恭谓“尽己者自反而无慊于中,故曰内;以实者即此而施之于人,故曰外。” 或谓:“谢氏虽推广见得,不止‘践言为信,亦恐包括不尽。后结云:‘几于无我则能之,莫伤易否’’?” 友恭谓“说信处却不少包总,只” 欠以践言为信作本意。几于无我。亦不为过。

    传习恐当如前说“忠信”,后说近之,而亦未尽。盖忠信 一理,但以所从言之则异耳。所云“自反无慊”,即此“而 施”之语皆失之,更当别下语也。“践言”,后说得之。“无我”, 前说得之。大率前说看得文意平直而伤于草略,后 说子细而失之支蔓,有回互迁就之意。不知前说谁 所论,不罪轻率也。

    闵子侍侧

    旧说訚訚,和悦而诤也。侃侃,刚直之貌。此训得之,更 宜详味。“子乐”,但为乐得英才而教育之之意。如云不 害为自得,皆其力分之所至,似皆衍说也。杨氏所引 亦非本意。

    “《师过商》不及” 详味此章,历考二子言行之闲,有以知其因气禀之偏,而失性情之正。

    此说甚佳。二子晚年进德虽不可知,然子张之语终 有慷慨激扬之气,子夏终是谨守规矩也,所云“气禀 虽为未化”,亦不可谓全未化也。此语亦是,但似此立 语,微觉有病耳。杨、墨之说恐未然。杨氏之学出于老 聃之书,《墨子》则《晏子》时已有其说也,非二子之流也。

    屡空

    只是空乏之空,古人有“箪瓢屡空”之语是也。但言颜 子数数空匮,而不改其乐耳。下文以子贡货殖为言, 正对此相反而言,以深明颜子之贤也。若曰心空,则 圣人平日之言无若此者,且数数而空,亦不胜其闲, 断矣。此本何晏祖述老庄之言,诸先生盖失不之正 耳。

    《程子》曰:“孔子弟子颜渊而下有子贡,夫子门人要其归而论之,则曾子、仲弓、闵子、冉子恐不在子贡之下,莫以其天资颖悟而言否?” 程子所指意果如何?

    此等不须遥度,造理深后当自见得。

    友恭窃谓“性命主理而言,德气主身而言。性命之理,得之于身者,德也,而其梏亡陷溺之者,气也。” 盖德无不善,而气则有偏,善所以成性立命,而气偏则隔之耳。两端之在身,相为消长,随其多寡,迭为胜负。德不胜气,是无以胜其偏。偏日以胜,而善日以微,则是性命之理反乱于气矣。故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是有以胜其偏。善日以充,而偏日以化,则是性命之理不外于德矣。故曰“德胜其气。” 性命于德,未知是否。

    气亦有纯有驳,不得专以“梏亡”“陷溺”为言。但“德不胜 气”,则其善者亦出于血气之禀耳。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可以践形。” 先生谓“践” ,

    言践约之践,反复䌷绎,极觉有味。窃谓有是性则有是形色,单举形色,则天性固在其中矣,故曰“形色天性。” 故孟子言圣人不曰尽性,而曰践形也。践形云者,犹言“爽厥子不愆于素” 云尔。曾子全而归之曰“启予足,启予手” ,亦此意盖几于践矣。学者主忠信,所以求夫践也,一息不存,则非践矣。游氏之说比杨氏为密,曰:“形者性之质” ,曰:“能尽其性,则践形而无愧。” 又曰:“未能尽性,则于质有所不充。” 如此发明固好,但终不若程先生“充人之形” 为的也。盖尽性乃能践形,在性则言尽,在形则言践,其实一也。如引“反身而诚” 之说,及“岂不慊于形哉” 之论,则亦本程先生之意矣。杨氏指形色为物,指天性为 则,固佳。如谓践“形体性” ,恐未善。尹氏引程先生之说,盖亦“充人之形” 之意也。不知此语见于何书?先生之说皆善,但其闲微有疏密。妄意如此,乞赐批诲。

    学者求至于可以践形之功,非但主忠信一事而已。 非践,语亦未莹,盖曰形有所不践云尔。尽性然后可 以践形,今曰“尽性乃能践形”,亦未莹。

    先生曰:“忠信一理,但所从言之异耳。” 友恭窃谓“忠信一理,而于己言忠,于物言信者,尽己则主心而言,物则主理而言。故尽己之心为忠,循物之理为信,虽内外之不同,要之皆诚于我耳。”

    心理不可以彼己分,以理为事可也。“循物无违”,非谓 循物之理,但言此物,则循于此物之实而无所违,则 是所谓信耳。

    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先生曰:侃侃,刚直之貌。二子刚直之象,无显言者。以《论语》考之,妄意冉有自谓非不悦子之道,力不足也,有以见其不肯掩覆,不敢欺隐。为子华请粟,夫子与之釜,请益,与之庾。不满其意,便往,自与粟五秉。至于子贡,因叔孙武叔毁夫子,便曰:“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夫子答《问友》曰:“不可即止,毋自辱焉。” 意者子贡平日多直己见,因其质而语之。凡此恐带刚直之象,恐别有所据。

    《侃侃》,只是比之“訚訚”者,微有发露显著气象,便是涵 养未甚深厚处。

    先生所云“子张、子贡气质虽为未化,亦不可谓全未化” ,此语亦是。似此立论,渐觉有病耳。友恭窃谓学者气质,苟未至于圣人,皆不可以言化。以二子进功之久,殆曰变而未已者,然当用力,则未可谓之化也。

    变化气质之化与“大而化之”之“化”不同。

    或问:“程子以薄昭之言证桓公之为兄,信乎?” 曰:“荀卿尝谓桓公杀兄以争国,而其言固在薄昭之前矣。盖亦未有以知其必然。但孔子之于管仲,不复论其所处之义,而独称其所就之功耳。盖管仲之为人,以义责之,则有不可胜责者,亦不可以复立于名教之中;以功取之,则其功所以及人者,未可以遽贬而绝之” 也。是以置其所不胜责者,而独以其不可贬者称之。称之固若与之;而其所置而不论者,又若将有时而论之也。夫若将有时而论之,则其所以为存万世之防者,亦不可不谓之切至耳矣。盖圣人之心,至明至公;人之功罪得失,固无所逃于其闲,而其抑扬取舍之际,亦未尝有所偏胜而相掩也。非“可与权者,其孰能知之?” 曰:“然则程子非与?”

    彼与圣人之所存而不论者,曲加意焉,其所以“微显 阐幽,建立民彝”之意至深远矣。学者当熟考而深求 之,未可以率然议也。

    友恭窃详二子之《问》,子路曰:“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未仁乎?” 以召忽对管仲言之,是以召忽之死为是,以疑仲不死难为非,故以为未仁也。子贡曰:“不能死,又相之” ,既言不能死,复继以又相之,是疑仲不特不能死,而又事杀其主之人,故亦以为非仁也。意者子路以仲为当死而不当生,而子贡则并以为设使可生,桓公亦不当事,而俱有未仁之问也。殊不知仲同纠谋,则虽有可死之道,而桓乃当立,则无不可事之理。盖仲虽纠之傅,然非纠之臣,乃齐之臣也。桓公当立,则桓乃吾君所当事也。但仲之罪,乃在于不能谏纠之争,而反辅纠之争耳。是其不死,殆知前日之争为不义,而非求生之比也。桓公舍其罪而用之,则名不正而事正,亦非反复不忠之比也。故夫子答子路为未仁之问,则称九合之功,曰“如其仁” ,以为不死之未仁,不如九合之仁也。夫以九合之仁过于不死之未仁,则夫子之意未真以不死为非可知矣。答子贡不死,又相桓为非仁之问,则复称其功,又辨其不死,而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 谅,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曰“岂若” 云者,是又以仲之不死过于死也。是夫子之意,皆以不死相桓为可,而不以其所处为非也。《故旧》日。

    读此一章,以程先生之说为正,以桓公为兄,子纠为弟,召忽之死为守节,管仲不死为改过。二子不仁之问,正疑其所处之非,而夫子答之,乃论其所处之义,而非专取其所就之功也。今伏读先生之说,恍然自失,玩味累日,迄未有得区区之意。窃谓若从荀卿之说,则桓公为杀兄,管仲为事仇?是仲不可复立于名教之中,圣人当明辨之以存万世之防可也。舍二子之所问而旁及其所就之功,毋乃以功而揜义乎?使二子问仲之功,夫子置其所处之义,而以不可贬者称之可也。今所问者不答,而所答者非问,则是略其义而取其功也。且不明以辨二子之问,而阴以存万世之防,当其时而不论,而将有时而论之几于不切,而谓之“切至” ,何也?薄昭之言,虽未知其必然,然以圣人取之之意,则妄意谓桓公非杀兄,管仲非事仇,可也。

    此论甚善。向吕子约亦来辨之,然不若来谕之详也。 但管仲之意未必不出于求生,但其时义尚有可生 之道,未至于害仁也。

    “成于乐”,如学乐诵《诗》,舞《勺》舞《象》,岂不是学者事!舜命 夔典乐教胄子,岂不是学者事?但渐次见效,直至圣 人地位,始可言成耳。

    “敖惰”,读者多以为疑,尝欲于《或问》中补数语以发之 而未暇。大抵此本有一等人,上不至于可亲爱畏敬, 下不至于可贱恶哀矜,使人视之泛然不入念虑者 耳。然如此而犹以恐其有偏为戒,则岂真敖忽而忘 之哉!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欲立” 谓欲自立于世。“立人” 谓扶持培植,使之有以自立也。“欲达” 谓欲自遂其志。“达人” 谓无遏塞沮抑,使之得以自达也。

    此说是。

    “隐居求志,行义达道” ,《集注》谓“伊尹、太公之流可当之” ,是也。颜子所造所得二贤恐无以过之,而云“亦庶乎” ,此下语轻重抑扬处。疑若于颜子少贬者,若云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太公之流是也。若颜子可以当之矣。然隐而未见,又不幸蚤死,故夫子言然,不知可否。

    当时正以事言,非论其德之浅深然也,语意之闲,诚 有如所论者,更俟详之。

    “骄吝” 二字,平时作两种看。然夫子“使骄且吝” 之言,则若不分轻重者,程子“气盈气歉” 之说亦然。今《集注》引程子之言,而复有本根枝叶之论。此说虽甚精,但与程子说不同,而以“鄙啬” 训释“吝” 字,若语意未足者,盖先生将“吝” 字看得重,直是说到蔽固自私,不肯放下处。故凡形于外者,无非私己之发,此骄之所由有。如此,则工夫全在《吝》上。

    此义亦因见人有如此之弊。故微发之。要是两种病 痛。彼此相助。但细看得“吝”字是阴病里证。尢可畏耳。

    《礼记》言“鄙诈慢易之心入之” ,则是内外有两心。曰入之,则此心是在外矣。鄙诈慢易,似非所以言心。

    “入”之一字正是见得外诱使然,非本心实有此恶也。 虽非本有,然既为所夺,而得以为主于内,则非心而 何?恐不必致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