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九十一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九十二卷
理学汇编 学行典 第九十三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九十二卷目录

     读书部总论一

      礼记王制 文王世子 学记

      抱朴子勖学篇

      颜氏家训勉学篇

      文中子礼乐篇

      朱子大全集答刘季章 答包定之 答程正思 答郑仲礼 答陈肤仲 答

      王子合 答刘仲则 答韩文宪书 答罗参议

      朱子全书一读书法 徽州婺源县学藏书阁记 福州州学经史阁记 答吴

      晦叔 读书之要 答黄子耕 答宋深之 答吕子约 答徐居厚 答曾泰之 答程正

      思 答王子合 至乐斋记 答陈师德 答王叔耕

    学行典第九十二卷

    读书部总论一

    礼记

    《王制》

    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 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

    陈注术者,道路之名,言《诗》《书》《礼》《乐》四者之教,乃入德之路,故言“术”也。古人之教,虽曰四时各有所习,其实亦未必截然弃彼而习此,恐亦互言耳。非《春秋》不可教《诗》《书》,《冬》《夏》不可教《礼》《乐》也。

    《文王世子》

    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 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

    陈注《瞽宗》,殷学名。上庠,虞学名。周有天下,兼立虞、夏、殷、周之学也。大全长乐刘氏曰:“春者,阳气宣吐以生万物也,故宜诵以宣其中和之声焉。夏者,阳气盛大以壮万物也,故宜弦以极其纯粹之致焉。皆太师之职,以教国子者也。”严陵方氏曰:“诵者人也,弦者丝也。人之事始于东,丝之音属于南,故诵以春而弦以夏。礼者体也,《书》者事也,体之文成于西,事之质办于北,故《礼》以秋而《书》以‘冬’”,此又其别也。太师则乐工之所师而为大者也。而乐以阳为主,故以之诏弦诵焉。执礼者诏礼,典书者诏书,亦各以其类也。于《礼》言“学”,于《书》言“读”者,皆学而读之。

    《学记》

    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 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 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

    陈注比年,每岁也,每岁皆有入学之人。中年,闲一年也。每闲一年而考校其艺之进否也。“离经”,离绝经书之句读也。“辨志”,辨别其趋向之邪正也。“敬业”,则于所习无怠忽。“乐群”,则于朋徒无暌贰。“博习”,则不以程度为限制。“亲师”,则于训诲知嗜好。论学,讲求学问之蕴奥也。“取友”,择取益者而友之也。能如此,是学之小成也。至于九年,则理明义精,触类而长,无所不通,有卓然自立之行,而外物不得以夺之矣,是大成也。

    抱朴子

    《勖学篇》

    “贤人。悲寓世之倏忽,疾泯没之无称。感朝闻之弘训, 悟通微之无类。惧将落之明戒,觉罔念之作狂。不饱 食以终日,不弃功于寸阴。鉴逝川之勉志,悼过隙之 电速。割游情之不急,损人闲之末务。洗忧贫之心,遣 广愿之秽。息畋猎博奕之游戏,矫昼寝坐睡之懈怠。 知徒思之无益,遂振策于圣途。学以聚之,问以辨之, 进德修业,温故知新。”夫周公上圣,而日读百篇;仲尼 天纵,而韦编三绝;墨翟大贤,载文盈车;仲舒命世,不 窥园门。倪宽带经以芸锄,路生截蒲以写书,黄霸抱 桎梏以受业,甯子勤夙夜以倍功。故能究览道奥,穷 测微言,观万古如同日,知八荒若户庭,考七曜之盈 虚,步三五之变化,审盛衰之方来,验善否于既往;料 元黄于掌握,甄未兆以如成故能盛德大业冠于当 世;清芬令问播于罔极也。

    颜氏家训

    《勉学篇》

    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况凡庶乎?此事遍于经史, 吾亦不能郑重,聊举近世切要,以终寤汝耳。士大夫 子弟,数岁已上,莫不被教,多者或至《礼传》,少者不失 《诗论》。及至冠婚,体性稍定,因此天机,倍须训诱。有志 尚者,遂能磨砺,以就素业;无履立者,自玆惰慢,便为 凡人。人生在世,会当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 “计论货贿,工巧则致精器用,伎艺则深思法术,武夫

    则惯习弓马,文士则讲议经书。多见士大夫耻涉农
    考证
    商,羞务工技,射既不能穿扎,笔则才记姓名。”饱食醉

    酒,忽忽无事,以此销日,以此终年。或因家势馀绪,得 一阶半级,便谓为足,安能自苦。及有吉凶大事,议论 得失,蒙然张口,如坐云雾,公私宴集,谈古赋诗,塞默 低头,欠伸而已。有识旁观,代其入地,何惜数年勤学, 长受一生愧辱哉!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 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无 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檐车,跟高齿屐,坐棋子 方褥,凭斑丝,隐囊列器,玩于左右。从容出入,望若神 仙。明经求第,则顾人“答策;三九公宴,则假手赋诗。”当 尔之时,亦快士也。及离乱之后,朝市迁革,铨衡选举, 非复曩者之亲;当路秉权,不见昔时之党。求诸身而 无所得,施之世而无所用。披褐而丧珠,失皮而露质, 兀若枯木,泊若穷流。孤独戎马之闲,转死沟壑之际。 当尔之时,诚驽材也。有学艺者,触地而安,自荒乱已 来,诸见俘虏,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 师;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以此观 之,安可不自勉耶?若能常保数百卷书千载,终不为 小人也。夫明《六经》之旨,涉百家之书,纵不能增益德 行,敦厉风俗,犹为一艺,得以自资。父兄不可常依,乡 国不可常保,一旦流离,无人庇荫,当自求诸身耳。谚 曰:“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伎之易习而可贵者,无 过读书也。世人不问愚智,皆欲识人之多,见事之广, 而不肯读书,是犹求饱而懒营馔,欲暖而惰裁衣也。 夫读书之人,自羲农已来,宇宙之下,凡识几人,凡见 几事,生民之成败好恶,固不足论,天地所不能藏,鬼 神所不能隐也。有客难主人曰:“吾见强弩长戟,诛罪 安民,以取公侯者有矣;文义习史,匡时富国,以取卿 相者有矣。学备古今,才兼文武,身无禄位,妻子饥寒 者,不可胜数,安足贵学乎?”主人对曰:“夫命之穷达,犹 金玉木石也;修以学艺,犹磨莹雕刻也。金玉之磨莹, 自美其矿璞;木石之段块,自丑其雕刻。安可言木石 之雕刻,乃”胜金玉之矿璞哉?不得以有学之贫贱,比 于无学之富贵也。且负甲为兵,咋笔为吏,身死名灭 者如牛毛,角立杰出者如芝草,握素披黄,吟道咏德, 辛苦无益者如日蚀,逸乐名利者几秋荼,岂得同年 而语也?且又闻之,生而知之者上,学而知之者次。所 以学者,欲其多智明达耳。必有天才,拔群出类,为将 则暗与孙武、吴起同术,执政则悬得管仲、子产之教, 虽未读书,吾亦谓之学矣。今子即不能,然不师古之 踪迹,犹蒙被而卧耳。人见邻里亲戚有佳快者,使子 弟慕而学之,不知使学古人,何其蔽也哉!世人但知 跨马被甲,长弰强弓,便云“我能为将”,不知明乎天道, 辨乎地利,比量逆顺,鉴达兴亡之妙也。但知承上接 下,积财聚谷,便云“我能为相”;不知敬鬼事神,移风易 俗,调节阴阳,荐举贤圣之至也。但知私财不入,公事 夙办,便云“我能治民”;不知诚己型物,执辔如组,反风 灭火,化鸱为凤之术也。但知抱令守律,早刑晚舍,便 云“我能平狱”;不知同辕观罪,分剑追财,假言而奸露, 不问而情得之察也。爰及农商工贾,厮役奴隶,钓鱼 屠肉,饭牛牧羊,皆有先达,可为师表,博学求之,无不 利于事也。夫所以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 耳。未知养亲者,欲其观古人之先意承颜,怡声下气, 不惮劬劳以致甘。惕然惭惧,起而行之也;未知事 君者,欲其观古人之守职无侵,见危授命,不忘诚谏, 以利社稷,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骄奢者,欲其观 古人之恭俭节用,卑以自牧,礼为教本,敬者身基,瞿 然自抑,敛容失志也;素鄙吝者,欲其观古人之贵义 轻财,少私寡欲,忌盈恶满,赒穷恤匮,赧然悔耻,积而 能散也;素暴悍者,欲其观古人之小心饬己,齿弊舌 存,含垢藏疾,尊贤容众,薾然沮丧,若不胜衣也;“素怯 懦”者,欲其观古人之达生委命,强毅正直,立言必信, 求福不回,勃然奋厉,不可恐慑也。历兹以往,百行皆 然,纵不能淳去泰去甚,学之所知,施无不达。世人读 书者,但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无闻,仁义不足,加以 断一“条,讼不必得其理;宰千户,县不必理其民。”问其 造屋,不必知楣横而棁竖也;问其为田,不必知稷早 而黍迟也。吟啸谈谑,讽咏辞赋,事既优闲,材增迃诞, 军国经纶,略无施用,故为武人俗吏所共嗤诋,良由 是乎?夫学者所以求益尔,见人读数十卷书,便自高 大,凌忽长者,轻慢同列,人疾之如仇敌,恶“之如鸱枭。 如此以学自损,不如无学也。古之学者为己,以补不 足也。今之学者为人,但能说之也。古之学者为人,行 道以利世也。今之学者为己,修身以求进也。夫学者 犹种树也,春玩其华,秋登其实。”讲论文章,春华也;修 身利行,秋实也。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 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吾七岁时,诵《灵光殿赋》,至 于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二十之外,所谓经书,一 月废置,便至荒芜矣。然人有坎𡒄,失于盛年,犹当晚 学,不可自弃。孔子云:“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魏 武、袁遗,老而弥笃,此皆少学而至老不倦也。曾子七十乃学,名闻天下;荀卿五十,始来游学,犹为硕儒;公 孙弘四十馀,方读《春秋》,以此遂登丞相;朱云亦四十, 始学《易》《论语》;皇甫谧二十,始授《孝经》《论语》,皆终成大 儒。此并早迷而晚寤也。世人婚冠未学,便称迟暮,因 循面墙,亦为愚尔。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 如秉烛夜行,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学之兴废,随 世轻重。汉时贤俊,皆以一经弘圣人之道,上明“天时, 下该人事,用此致卿相者多矣。末俗已来不复尔,空 守章句,但诵师言,施之世务,殆无一可。故士大夫子 弟,皆以博涉为贵,不肯专儒。”梁朝皇孙已下,总丱之 年,必先入学,观其志尚,出身已后,便从文吏,略无卒 业者。冠冕为此者,则有何引?刘𤩽、明山宾、周舍、朱异、 周弘正、贺琛、贺革、萧子政、刘绦等,兼通文史,不徒讲 说也。洛阳亦闻崔浩、张伟、刘芳,邺下又见邢子才。四 儒者,虽好经术,亦以才博擅名。如此诸贤,故为上品, 以外,率多田里闲人,音辞鄙陋,风操𧈪拙,相与专固, 无所堪能,问一言,辄酬数百,责其指归,或无要会。邺 下谚云:“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使汝以此为 师,令人气塞。”孔子曰:“学也,禄在其中矣。”今勤无益之 事,恐非业也。夫圣人之书,所以设教,但明练经文,粗 通注义,常使言行有得,亦足为人,何必仲尼居即须 两纸疏义,燕寝讲堂,亦复何在?以此得胜,宁有益乎? 光阴可惜,譬诸逝水。当博览机要,以济功业,必能兼 美,吾无闲焉。俗闲儒士,不涉群书,经纬之外,义疏而 已。吾初入邺,与博陵崔文彦交游,尝说《王粲集》中《难 郑元尚书》事,崔转为诸儒道之。始将发口,悬见排蹙 云:“文集止有诗赋铭诔,岂当论经书事乎?且先儒之 中,未闻有王粲也。”崔笑而退,竟不以粲集示之。魏收 之在议曹,与诸博士议宗庙事,引据《汉书》。博士笑曰: “未闻《汉书》得证经术。”魏便忿怒,都不复言。取《韦元成 传》,掷之而起。博士一夜共披寻之。达明乃来谢曰:“不 谓元成如此学也。”

    夫《老》《庄》之书,盖全真养性,不肯以物累己也。故藏名 柱石,终蹈流沙,匿迹漆园,卒辞楚相:此任纵之徒耳。 何晏、王弼,祖述元宗,递相夸尚,景附草靡,皆以农、黄 之化在乎己身,周、孔之业弃之度外,而平叔以党曹 爽,见诛触死,权之网也。辅嗣以多笑人被疾,陷好胜 之阱也。山巨源以蓄积取讥,背多藏厚亡之文也。夏 侯元以才望被戮,无支离拥肿之鉴也;荀奉倩丧妻 神伤而卒,非鼓缶之情也;王夷甫悼子,悲不自胜,异 东门之达也;嵇叔夜排俗取祸,岂和光同尘之流也; 郭子元以倾动权势,宁后身外己之风也;阮嗣宗沈 酒荒迷,乖畏途相戒之譬也;谢幼舆赃贿黜削,违弃 其馀鱼之旨也。彼诸人者,并具领袖,元宗所归。其馀 桎梏尘滓之中,颠仆名利之下者,岂可备言乎?直取 其清谈雅论,剖元析微,宾主往复,娱心悦耳,非济世 成俗之要也。洎于梁世,兹风复阐,《庄》《老》《周易》,总谓“三 元。”武皇、简文躬自讲论,周弘正奉赞大猷,化行都邑, 学徒千馀,实为盛美。元帝在江荆闲,复所爱习,召置 学生,亲为教授,废寝忘食,以夜继朝。至乃倦剧愁愤, 辄以讲自释。吾时颇预末筵,亲承音旨。性既顽鲁,亦 所不好云。

    齐孝昭帝侍娄太后疾,容色憔悴,服膳减损。徐之才 为灸两穴,帝握拳代痛,爪入掌心,血流满手。后既痊 愈,帝寻疾崩,遗诏“恨不见太后山陵之事。”其天性至 孝如彼,不识忌讳如此,良由无学所为。若见古人之 讥,欲母早死而悲哭之,则不发此言也。孝为百行之 首,犹须学以修饰之,况馀事乎!

    梁元帝尝为吾说:“昔在会稽,年始十二,便已好学,时 又患疥,手不得拳,膝不得屈。闲斋张葛帏,避蝇独坐, 银瓯贮山阴甜酒,时复进之,以自宽痛。率意自读史 书,一日二十卷,既未师授,或不识一字,或不解一语, 要自重之,不知厌倦。帝子之尊,童稚之逸,尚能如此, 况其庶士冀以自达者哉?古人勤学,有握锥投斧,照 雪聚萤,锄则带经,牧则编简”,亦为勤笃。梁世彭城刘 绮,交州刺史勃之孙,早孤家贫,灯烛难办,常买荻,尺 寸折之,燃明夜读。孝元初,出会稽,精选寮采。绮以才 华为国常侍,兼记室,殊蒙礼遇。终于金紫光禄。义阳 朱詹,世居江陵,后出扬都,好学,家贫无资,累日不爨, 乃时吞纸以实腹。寒无毡被,抱犬而卧,犬亦饥虚,起 行盗食,呼之不至,哀声动邻,犹不废业,卒成学士。官 至镇南录事参军,为孝元所礼。此乃不可为之事,亦 是勤学之一人。东莞臧逢世,年二十馀,欲读班固《汉 书》,苦假借不久,乃就姊夫刘缓乞丐。客刺书翰纸末, 手写一本,军府服其志尚,卒以《汉书》闻。齐有宦者内 参田鹏鸾,本蛮人也,年十四五,初为阍寺,便知好学, 怀袖握书,晓夕讽诵。所居卑末,使役苦辛,时伺闲隙, 周章询请。每坐文林馆,气喘汗流,问书之外,不暇他 语。及睹古人节义之事,未尝不感激沈吟久之。吾甚 怜爱,倍加开奖。后被赏遇,赐名敬宣,位至侍中、开府。

    后主之奔青州,遣其西出,参伺动静,为周军所获。问
    考证
    “齐王”何在,绐云“已去,计当出境。”疑其不信,殴捶服之,

    每折一支,辞色愈厉,竟断四体而卒。蛮裔童丱,犹能 以学成忠,齐之将相,比敬宣之奴不若也。

    邺平之后,见徙入关。思鲁尝谓吾曰:“朝无禄位,家无 积财,当肆筋力,以申供养。每被课笃,勤劳经史,未知 为子可得安乎?吾命之曰:‘子当以养为心,父当以学 为教。使汝弃学徇财,丰吾衣食,食之安得甘,衣之安 得暖?若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业,藜羹缊褐,我自欲 之’。”

    书曰:“好问则裕。”《礼》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盖 须切磋相起明也。见有闭门读书师心自是稠人广 坐,谬误羞惭者多矣。《穀梁传》称:公子友与莒拏相搏, 左右呼曰:“孟劳。”孟劳者,鲁之宝刀名。亦见《广雅》。近在 齐时,有姜仲岳谓公子左右:“姓孟名劳,多力之人,为 国所宝,与吾若诤。”时清河郡守邢峙,当世硕儒,助吾 “证之。”赧然而伏。又《三辅决录》云:“灵帝殿柱题曰‘堂堂’” 乎张京兆田郎,盖引《论语》,偶以四言目京兆人田凤 也。有一才士乃言:时张京兆及田郎二人皆堂堂耳, 闻吾此说,初大惊骇,其后寻愧悔焉。江南有一权贵, 读误本《蜀都赋》注解:“蹲鸱,芋也。”乃为羊字。人馈羊肉, 答书云:“捐惠蹲鸱。”举朝惊骇,不解事义,久后寻迹,方 知如此。元氏之世,在洛京时,有一才学重臣,新得《史 记音》,而颇纰谬,误反“颛顼”字。顼当为许录反,错作许 缘反,遂一一谓言:从来谬音专旭,当音专翾耳。此人 先有高名,翕然信行。期年之后,更有硕儒,苦相究讨, 方知误焉。《汉书王莽赞》云:“紫色蛙声,馀分闰位。”谓以 伪乱真尔。昔吾尝共人谈书,言及王莽形状,有一俊 士,自许史学,名价甚高,乃云:“王莽非直鸱目虎吻,亦 紫色蛙声。”又《礼乐志》云:“给大官挏马酒。”李奇注:“以马 乳为酒也。”“揰挏乃成”,二字并从手揰。都抒反《挏》。达孔反此, 谓撞捣挺挏之,今为酪酒亦然。向学士又以为种桐 时大官酿马酒乃熟,其孤陋遂至于此。太山羊肃,亦 称学问。读潘岳《赋周文》,弱枝之枣,为杖策之杖。《世本》 “容成造历”,以历为碓磨之磨。谈说制文,援引古音,必 须眼学,勿信耳受。江南闾里闲士大夫,或不学问,羞 为鄙朴,道听涂说,强事饰辞,呼征质为周、郑,谓霍乱 为博陆,上荆州必称峡西,下杨都言去海郡,言食则 糊口,道钱则孔方,问移则楚丘,论婚则宴尔,及王则 无不仲宣,语刘则无不公干。凡有一二百件,传相祖 述,寻问莫知源由。施安时复失于庄生,有乘时鹊起 之说。故谢朓诗曰:“鹊起登吴台,吾有一亲表。”作《七夕 诗》云:“今夜吴台鹊,亦共往填河。”《罗浮山记》云:“望平地 树如荠。”故戴高诗云:“长安树如荠。”又邺下有一人《咏 树诗》云:“遥望长安荠。”又尝见谓矜诞为夸毗,呼高年 为富有春秋,皆耳学之过也。夫文字者,坟籍根本,世 之学徒,多不晓字。读《五经》者,是徐邈而非许慎;习赋 诵者,信褚诠而忽吕忱;明《史记》者,专皮、邹而废篆籀; 学《汉书》者,悦应、苏而略《苍》《雅》。不知书音是其枝叶,小 学乃其宗系。至见服虔、张揖《音义》则贵之,得《通俗》《广 雅》而不屑。一手之中,向背如此,况异代各人乎? 夫学者贵能博闻也。郡国山川,官位姓族,衣服饮食, 器皿制度,皆欲根寻,得其原本;至于文字,忽不经怀, 己身姓名,多或乖舛,纵得不误,亦未知所由。近世有 人为子“制名,兄弟皆山旁立字,而有名峙者,兄弟皆 木旁立字,而有名机者,兄弟皆水旁立字,而有名凝 者。名儒硕学,此例甚多。若有知吾之钟不调,一何可 笑!吾尝从齐王幸并州,自井陉关入上艾县,东数十 里,有猎闾村,后百官受马粮,在晋阳东百馀里亢仇 城侧,并不识二所本是何地,博求古今,皆未”能晓。及 检《字林》《韵集》,乃知“猎闾”是旧。馀聚。音。猎也。《亢仇》旧是。 亭。上音武安反下音仇悉属上艾。时太原王劭欲撰乡邑 记注,因此二名,闻之大喜。吾初读《庄子》螝二首,《韩非 子》曰:虫有螝者,一身两口,争食相龁,遂相杀也。茫然 不识此字何音,逢人辄问,了无解者。案《尔雅》诸书,蚕 蛹名螝。音溃又非二首两口贪害之物。后见《古今字谱》, 此亦古之虺字,积年凝滞,豁然雾解。尝游赵州,见柏 人城北有一小水,土人亦不知名。后读城西门徐整 碑云:“洦流东指。”众皆不识。吾案《说文》,此字古魄字也。 洦,浅水貌。此水汉来本无名矣,直以浅貌目之,或当 即以洦为名乎?世中书翰多称勿勿,相承如此,不知 所由,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残缺耳。案《说文》,勿者,州里 所建之旗也。象其柄及三斿之形,所以趣民事,故忽 遽者称为勿勿。吾在益州,与数人同坐,初晴日明,见 地上小光,问左右:此是何物?有一蜀竖就视,答云:“是 豆逼耳。”相顾愕然,不知所谓,命取将来,乃小豆也。穷 访蜀土,呼粒为逼,时莫之解。吾云:“《三苍》《说文》此”字白 下为匕,皆训粒,《通俗文》音方力反。众皆欢悟。愍楚友 婿窦如同从河州来,得一青鸟,驯养爱玩,举族呼之 为鹖。吾曰:鹖出上党,数曾见之,色并黄黑,无驳杂也。 故陈思王《鹖赋》云:“扬元黄之劲羽。”试检《说文》,鳻音分雀, 似鹖而青,出羌中。《集韵》音分,此疑顿释。梁世有蔡朗讳纯,既不涉学,遂呼莼为露葵,面墙之徒,遽相仿效。 承圣中,遣一士大夫聘齐,齐主客郎李恕问梁使曰: “江南有露葵否?”答曰:“露葵是莼,水乡所出,卿今食者, 绿葵菜耳。”李亦学问,但不测彼之深浅,乍闻无以覆 究。思鲁等姨夫彭城刘灵,尝与吾坐,诸子侍焉。吾闻 儒行、敏行曰:“凡字与咨议名同音者,其数多少,能尽 识乎?”答曰:“未之究也,请导示之。”吾曰:“凡如此例,不预 研检,忽见不识,误以问人,反为无赖所欺,不容易也。” 因为说之,得五十许字。诸刘叹曰:“不意乃尔,若遂不 知,亦为异事。”校定书籍,亦何容易!自扬雄、刘向,方称 此职耳。观天下书未遍,不得妄下雌黄。或彼以为非。 此以为是。或本同末异。或两文皆欠。不可偏信一隅 也。

    文中子

    《礼乐篇》

    繁师元曰:“敢问稽古之利?”子曰:“执古以御今之有乎?” 子曰:“居近识远,处今知古,惟学矣乎!”

    朱子大全集

    《答刘季章》

    来谕所云“书能益人与否,只在此心”等说,此又是病 根,不曾除得。以鄙见观之,都无许多闲说,只着实依 文句玩味,意趣自深长,不须如此,又只是立说取胜 也。前与《无疑》书亦少有讲论,曾见之否?敬子诸人却 甚进,此亦无他,只是渠肯听人说话,依本分、循次序, 平心看文字,不敢如此走作闲说耳。大率江西人尚 气不肯随人后。凡事要自我出,自由自在,故不耐烦。 如此逐些理会,须要立个高论,笼罩将去。譬如读书, 不肯从上至下,逐字读去,只要从东至西一抹,横说 乍看,虽似新巧压得人过,然横拗粗疏,不成义理,全 然不是圣贤本来立说之意,则于己分究竟成得何 事?只如临川前后一二公,巨细虽有不同,然原其所 出则同是此一种见识,可以为戒而不可学也。若见 无疑,可出此纸,大家评量,“趁此光阴未至晚暮之时, 做些着实基址,积累将去,只将排比章句、玩索文理 底工夫,换了许多杜撰计较、别寻路脉底心力,须是 实有用力处。久之自然心地平夷,见理明彻,庶几此 学有传,不至虚负平”生也。如于雅意尚未有契,可更 因书极论,勿遽罢休,乃所望也。

    《答包定之》

    讲习家庭,得以从事于孝恭友弟之实,非行思坐诵 空言之比也。然操索涵泳,又不可废。不审所读何书, 更能温习《论语》,并观《孟子》《尚书》之属,反复讽诵,于明 白易晓处直截理会为佳,切忌穿凿屈曲缠绕也。陈 国录徐太丞诸公曾相见否?亦颇得同志相与切磋 否?此闲今年朋友往来不定,讲学殊无头绪,甚思定 之用意精密,不易得也。千万勉旃,以慰远怀。

    《答程正思》

    诸书再看义理未安处甚多,皆是切要大头项处,令 人恐惧不可言。

    《答郑仲礼》

    示喻为学之意甚善。读书固不可废,然亦须以“主敬 立志为先,方可就此田地上推寻义理,见诸行事。若 平居泛然,略无存养之功,又无实践之志,而但欲晓 解文义,说得分明,则虽尽通诸经,不错一字,亦何所 益?况又未必能通而不误乎?近觉朋友读书讲论,多 不得力,其病皆出于此,不可不深戒也!”季随、季忱为 学如何?近来有何讲论?因书幸致此意。

    《答陈肤仲》

    来《书》云:“今日反复诸书以收心,至涵养工夫日有所 夺,未见其效。”此又殊不可晓。夫读书固收心之一助, 然今只读书时收得心,而不读书时便为事所夺,则 是心之存也常少,而其放也常多矣。且胡为而不移 此读书工夫?向不读书处用力,使动静两得,而此心 无时不存乎?然所谓涵养工夫,亦非是闭眉合眼,如 土偶人,然后谓之“涵养”也。只要应事接物,处之不失 此心,各得其理而已。诸书解偶未有定本,漫此奉报, 可试思之。若于此得力,却远胜看解也。

    《答王子合》

    前月末送伯恭至鹅湖,陆子寿兄弟来会,讲论之闲, 深觉有益,此月八日,方分手而归也。所谕“变化气质, 方可言学”,此意甚善。但如鄙意,则以为惟学为能变 化气质耳。若不读书穷理,主敬存心,而徒切切计较 于今昨是非之闲,恐其劳而无补也。不审明者以为 如何?

    《答刘仲则》

    《示喻》。“学问之道,不专在书册,而在持身接物之闲,理 固如此。然便全舍去书册,不复以讲学问辨为事,则 恐所以持身接物之际,未必皆能识其本原,而中于 几会。此子路人民社稷何必读书之论,所以见恶于 圣人也。试以治民理事之馀力,益取圣贤之言而读 之,而思之,当自觉有进步处,然后知此言之不妄也

    《答韩文宪书》

    昔公孙弘皓首入学,颜涿十五,始涉师门。朝闻夕殒, 圣人所贵。足下之年,甫在不惑,加以学艺,何晚之有。 若能上迨南荣忘食之乐,下踵宁子黑夜之勤,穷文 尽义,无微不综。规富贵之荣,取金紫之爵,是“夏侯拾 芥”之谓也。

    《答罗参议》

    《论》《孟》《中、庸》《大学》之书不可不熟读而详味章句之闲, 虽若浅近,然圣贤之言无不造极。今于六经未能遍 考,而于《论》《孟》《中庸》《大学》又从而忽略之,无乃太约乎?

    朱子全书一

    《读书法》

    “人生道理合下完具,所以要读书者,盖是未曾经历 见许多,圣人是经历见得许多,所以写在册上与人 看。”而今读书,只是要见得许多道理,及理会得了,又 皆是自家合下原有底,不是外面旋添得来。学问, 就自家身己上切要处理会,方是。大抵学者读书, 务要穷究道。问学是大事,要识得道理,去做人本 心。陷溺“之久,义理浸灌未透,且宜读书穷理。常不闲 断,则物欲之心自不能胜,而本心之义理自安且固 矣。”今读书,紧要是要看圣人教人做工夫处是如 何,如用药治病,须看这病是如何发,合用何方治之, 方中使何药材,何者几两,何者几分,如何炮,如何炙, 如何制,如何切,如何煎,如何吃,只如此而已。读“书 以观圣贤之意,因圣贤之意以观自然之理。开卷 便有与圣贤不相似处,岂可不自鞭策?学者读书, 须是于无味处当致思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俱废, 乃能骤进。”因叹“骤进”二字,最下得好,须是如此。若进 得些子,或进或退,若存若亡,不济事。如用兵相杀,争 得些儿,小可一二十里地,也不济事。须大杀一番,方 是善胜。为学之要,亦是如此。人言读书当从容玩 味,此乃自怠之一说。若是读此书未晓道理,虽不可 急迫,亦不放下,犹可也。若徜徉终日,谓之从容,却无 做工夫处。譬之煎药,须是以大火煮滚,然后以慢火 养之,却不妨看文字。正如酷吏之用法,深刻都没 人情,直要做到底。若只恁地等闲看过了,有甚滋味! 大凡文字有未晓处,须下死工夫,直要见得道理是 自家底,方住。看文字,须大段著精彩看,耸起精神, 树起筋骨,不要困,如有刀剑在后一般。就一段中须 要透,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方始是不可按 册子便在,掩了册子便忘却。看注时便忘了正文,看 正文又忘了注。须这一段透了,方看后板。宽著期 限,紧著课程。读书须是要身心都入在这一段里 面,更不问外面有何事,方见得一段道理出。如“博学 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如何却说个仁在其中?盖自家 能常常存得此心,莫教走作,则理自然在其中。今人 却一边去看文字,一边去思量外事,只是枉费了工 夫,不“如放下了文字,待打叠教意思静了,却去看 读书,须是有精力。”至之曰:“亦须是聪明。”曰:“虽是聪明, 亦须是静,方运得精神。昔见延平说:罗先生解《春秋》 也浅,不似胡文定。后来随人入广,在罗浮山住三两 年,去那里心静,须看得较透。某初疑解《春秋》干心静 甚事,后来方晓。盖静则心虚,道理方看得出。”义刚曰: “前辈也多是在背后处,做几年方成?”曰:“也有不恁地 底。如明道自二十岁及第,一向出来做官,自恁地便 好了。昔陈烈先生苦无记性,一日读《孟子》:‘学问之 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忽悟曰:‘我心不曾收得,如 何记得书’!遂闭门静坐,不读书百馀日,以收放心,却 去读书,遂一览无遗。今人看文字,多是以昏怠去 看,所以不子细。故学者且于静处收拾教意思在里, 然后虚心去看,则其义理未有不明者也。看前人 文字,未得其意,便容易立说,殊害事。盖既不得正理, 又枉费心力。不若虚心静看,即涵养究索之功,一举 而两得之也。”或问:“看文字为众说杂乱,如何?”曰:“且 要虚心逐一说看去。看”得一说,却又看一说。看来看 去,是非长短,皆自分明。譬如人欲知一个人是好人, 是恶人,且随他去看,随来随去,见他言语动作,便自 知他好恶。又曰:“只要虚心。”又云:“濯去旧闻,以来新见。”

    学者不可守从前所见,须除了方见新意,如去了。

    浊水,然后清者出焉。看书不可将己见硬参入去, 须是除了己见,看他册子上古人意思如何。如程先 生解“直方、大”,乃引《孟子》。虽是程先生言,毕竟迫切。 某尝见人云:“大凡心不公底人,读书不得。”今看来是 如此。如解说圣经,一向都不有自家身己,全然虚心, 只把他道理自看其是非。恁地看文字,犹更自有牵 于旧习,失点检处。全然把一己私意去看圣贤之书, 如何看得出?圣人言语皆天理,自然本坦易明白 在那里。只被人不虚心去看,只管外面捉摸。及看不 得,便将自己身上一般意思说出,把作圣人意思。 凡读书,须看上下文意是如何,不可泥著一字。如扬 子“于仁也柔,于义也刚。”到《易》中,又将刚来配仁,柔来配义。如《论语》“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到《中庸》,又谓: “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此等须是各随本文意看,便自 不相碍。读书而不能尽知其理,只是心粗意广。凡 解释文义,须是虚心玩索。圣人言语义理该贯,如丝 发相通。若只恁大纲看过,何缘见得精微出来?所以 失圣人之意也。大凡读书,须是熟读,熟读了自精 熟,精熟后,理自见得。如吃果子一般,劈头方咬开,未 见滋味便吃了。须是细嚼教烂,则滋味自出,方始识 得这个是甜是苦,是甘是辛,始为知味。又云:“园夫灌 园善灌之。”夫随其蔬果,株株而灌之,少闲灌溉既足, 则泥水相和,而物得其润,自然生长。不善灌者,忙急 而治之,担一担之水,“浇满园之蔬,人见其治园矣,而 物未尝沾足也。”又云:“读书之道,用力愈多,收功愈远, 先难而后获,先事而后得,皆是此理。”又云:“读书之法, 须是用功去看。先一书费许多工夫,后则无许多矣。 始初一书费十分工夫,后一书费八九分,后则费六 七分,又后则费四五分矣。书须熟读,所谓书只是 一般,然”读十遍时与读一遍时终别,读百遍时与读 十遍又自不同也。李敬子说先生教人读书云:“既 识得了,须更读百十遍,使与自家相乳入,便说得也 响。”今学者本文尚且未熟,如何会有益?书只贵读, 读多自然晓。今即思量得写在纸上底,也不济事,终 非我有,只贵乎读。这个不知如何,自然心与气合,舒 畅发越,自然记得牢。纵饶熟看过,心里思量过,也不 如读。读来读去,少闲晓不得底,自然晓得。已晓得者, 越有滋味。若是读不熟,都没这般滋味。而今未说读 得注,只且熟读正经,行住坐卧,心常在此,自然晓得。 尝思之,读便是学。夫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 则殆”,学便是读,读了又思,思了又“读,自然有意。若读 而不思,又不知其意味;思而不读,纵使晓得,终是卼 臲不安,一似倩得人来守屋相似,不是自家人,终不 属自家使唤。若读得熟而又思得精,自然心与理一, 永远不忘。某旧苦,记文字不得,后来只是读。今之记 得者,皆读之功也。”老苏只取《孟子》《论语》《韩子》与诸圣 人之书,安坐而读“之者七八年,后来作出许多文字 如此好。他资质固不可及,然亦须著如此读。只是他” 读时,便只要模写他言语作文章。若移此心与这样 资质去讲究义理,那里得来是知书只贵熟读,别无 方法。今人所以读书苟简者,缘书皆有印本多了。 如古人皆用竹简,除非大段有力底人方做得。若一 介之士,如何置?所以后汉吴恢欲杀青以写《汉书》,其 子吴祐谏曰:“此书若成,则载之兼两。昔马援以薏苡 兴谤,王阳以衣囊徼名,正此谓也。”如黄霸在狱中从 夏侯胜受书,凡再逾冬而后传。盖古人无本,除首尾 熟背得方得。至于讲诵者,也是都背得,然后从师受 学。如东坡作《李氏山房藏书记》,那时书犹自难得。晁 以道尝欲得《公》《谷传》,遍求无之,后得一本,方传写得。 今人连写也自厌烦了,所以读书苟简。谓任道弟 读《大学》云:“须逐段读教透,默自记得,使心口相应。”古 时无多书人,只是专心暗诵,且以竹简写之。寻常人 如何办得!竹简如此多,所以人皆暗诵而后已。伏生 亦只是口授《尚书》二十馀篇。“黄霸就狱,夏侯胜授《尚 书》于狱中”,又岂得本子?只被他读得透彻?后来着述, 诸公皆以名闻。汉之经学,所以有用。读书之法,先 要熟读,须是背看正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 说道是,更须反复玩味。这工夫须用行思坐想,或 将已晓得者再三思省,却自有一个晓悟处出,不容 安排也。书之句法义理,虽只是如此解说,但一次看, 有一次见识。所以某书一番看,有一番改;亦有已说 定,一番看,一番见得稳当,愈加分晓。故某说:“读书不 贵多,只贵熟”尔读书,且就那一段本文意上看,不 必又生枝节。看一段,须反复看来看去,要十分烂熟, 方见意味,方快活,令人都不爱去看别段,始得。人多 是向“前趱去,不曾向后反复,只要去看明日未读底, 不曾去细绎前日已读底,须玩味反复始得。用力深 便见意味长,意味长便受用牢固。汎观博取,不若 熟读而精思。大抵观书先须熟读,使其言皆若出 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 可以有得”尔。然熟读精思既晓得后,又须疑不“止如 此,庶几有进。若以为止如此矣,则终不复有进也。” 温公答一学者书说为学之法,举《荀子》四句云:“诵数 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以持养 之。”荀子此说亦好。“诵数”云者,想是古人诵书亦记遍。 “数。”“贯”字训熟,如习,贯如自然,又训通,诵得熟方能通 晓。若诵不熟,亦无可得思索。山谷《与李几仲帖》云: “不审诸经诸史,何者最熟?大率学者喜博,而常病不 精,汎滥百书,不若精于一也。有馀力,然后及诸书,则 涉猎诸篇,亦得其精。盖以我观书,则处处得益,以书 博我,则释卷而茫然。”先生深喜之,以为有补于学者。

    学者贪做工夫,便看得理义不精,读书须是子细。

    “逐句逐字,要见着落。若用功粗卤,不务精思,只道无可疑处。非无可疑,理会未到,不知有疑耳。”大抵为学, 老少不同,年少精力有馀,须用无书不读,无不究竟 其义。若年齿向晚,却须择要用功,读一书,便觉后来 难得工夫,再去理会。须沈潜玩索,究极至处可也。盖 天下义理,只有一个是与非而已,是便是是,非便是 非。既有着落,虽不再读,自然道理浃洽,省记不忘。譬 如饮食,从容咀嚼,其味必长,大嚼大咽,终不知味也。

    《读书》须是穷究道理彻底,如人之食嚼得烂,方可。

    咽下,然后有补。大凡看书,要看了又看逐段、逐句、 逐字理会,仍参诸解传,说教通透,使道理与自家心 相肯,方得。杜元觊云:“优而柔之,使自得之;厌而饫之, 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 顺,然后为得也。”做好将圣人书读,见得他意思,如 当面说话相似。圣贤之言,须常将来眼头过,口头 转,心头运。读书须是看着他那缝罅处,方寻得道 理透彻。若不见得缝罅,无由入得;看见缝罅时,脉络 自开。学者初看文字,只见得个浑沦物事,久久看 作三两片,以至于十数片,方是长进,如《庖丁解牛》,“目 视无全牛”是也。文字大节,目痛理会三五处后,当 迎刃而解。学者所患,在于轻浮,不沉着痛快。圣人 言语,一重又一重,须入深去看。若只要皮肤便有差 错,须深沈方有得。看文字,须逐字看得,无去处。譬 如前后门塞定,更去不得,方始是。看文字须子细。 虽是旧曾看过,重温亦须子细。每日可看三两段。不 是于那疑处看,正须于那无疑处看,盖工夫都在那 上也。看文字有两般病:有一等性钝底人,向“来未 曾看,看得生,卒急看不出,固是病。又有一等敏锐底 人,多不肯子细易得,有忽略之意,不可不戒。”观书 初得味,即坐在此处,不复精研。故看义理,则汗漫而 不别白;遇事接物,则颓然而无精神。看书非止看 一处便见道理,如服药相似,一服岂能得病便好?须 服了又服,服多后药力自行。读书须看他文势语 脉。读书别无法,只管看,便是法。正如呆人相似,捱 来捱去。自家都未要先立意见,且虚心只管看。看来 看去,自然晓得。某那《集注》都详备,只是要人看,无一 字闲。那个无紧要闲底字,越要看。自家意里说是“闲” 字,那个正是紧要字。上蔡云:“人不可无根,便是难。”所 谓根者,只管看,便是根,不是外面别讨个根来。大 抵看圣贤语言,须徐徐俟之,待其可疑而后疑之。如 庖丁解牛,他只寻罅隙处,游刃以往,而众理自解,芒 刃亦不钝。今一看文字,便就上百端生事,谓之起疑。 且解牛而用斧,凿凿开成痕,所以刃屡钝如此,如何 见得圣贤本意?且前辈讲求非不熟,初学须是自处 于无,能遵禀他前辈说话,渐见实处,今一看未见意 趣,便争手夺脚,近前争说一分。以某观之,今之作文 者,但口不敢说耳,其意直是谓圣贤说有未至。他要 说出圣贤一头地,曾不知于自己本无所益。乡令老 兄虚心平气看圣人语言,不意今如此支离。大抵中 年以后为学,且须爱惜精神。如某在官所,亦不敢屑 屑留情细务者,正恐耗了精神,忽有大事来,则无以 待之。读书须读到不忍舍处,方是见得真味。若读 之数过,略晓其义,即厌之,欲别求书看,则是于此一 卷书犹未得趣也。盖“人心之灵,天理所在,用之则愈 明。只提醒精神,终日着意看得多少文字,穷得多少 义理,徒为懒倦”,则精神自是愦愦,只恁昏塞不通,可 惜!某旧日读书,方其读《论语》时,不知有《孟子》,方读“学 而”第一,不知有“为政”第二。今日看此一段,明日且更 看此一段。看来看去,直待无可看,方换一段看。如此 看久,自然洞贯,方为浃洽。时下虽是钝滞,便一件了 得一件,将来却有尽理会得时。若撩东札西,徒然看 多,事事不了。日暮途远,将来荒忙,不济事。旧见李先 生说:“理会文字,须令一件融释了后,方更理会一件。” “融释”二字,下得极好。此亦伊川所谓“今日格一件,明 日又格一件,格得多后,自脱然有贯通处。”此亦是他 真曾经历来,便说得如此分明。若一件未能融释,而 又欲理会一件,则第二件又不了。推之万件,事事不 了,何益?读书看义理,须是胸次放开,磊落明快恁 地去。第一不可先责效,才责效,便有忧愁底意。只管 如此,胸中便结聚一饼子不散。今且放置闲事,不要 闲思量,只专心去玩味义理,便会心精,心精便会熟。

    大凡看文字,少看熟读,一也不要钻研立说,但要

    “反复体验,二也;埋头理会,不要求效,三也;三者学者 当守此读书,不可以兼看;未读者,却当兼看已读 者,读书不要贪多,常使自家力量有馀。”正淳云:“欲 将诸书循环看。”曰:“不可如此。须看得一书彻了,方再 看一书。若杂然并进,却反为所困。如射弓有五斗力, 且用四斗弓,便可拽满己力,欺得他过。今学者不忖 自己”力量去观书,恐自家照管他不过。某最不要 人摘撮。看文字,须是逐一段一句理会。精神长者, 博取之所得多;精神短者,但以词义简易者涵养。 编次文字,须作草簿抄记项头,如此,则免得用心去记他。《兵法》有云:“车载糗粮兵仗,以养力也。”编次文字, 用簿抄记。此亦养心之法。学者理会文义,只是要 先理会难底,遂至于易者,亦不能晓。《学记》曰:“‘善问者 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所谓攻瑕则坚者瑕, 攻坚则瑕者坚。不知道理好处,又却都在平易处。 凡读书,且须从一条正路直去,四面虽有可观,不妨 一看,然非是紧要。”《曾裘父诗话》中载东坡教人读 书小简,先生取以示学者曰:“读书要当如是。东坡《与 王郎书》云:‘少年为学者,每一书皆作数次读之,当如 入海,百货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尽取,但得其所 欲求者尔。故愿学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 兴亡治乱圣贤作用,且只作此意求之,勿生馀念。又 别作一次求事迹文物之类亦如之。他皆仿此。若学 成八面受敌,与慕涉猎者’”不可同日而语。大凡看 文字,要急迫不得,有疑处且渐渐思量,若一下便要 理会得,也无此理。读书无疑者须教有疑,有疑者 却要无疑,到这里方是长进。读书理会道理,只是 将勤苦捱将去,不解得不成。文王犹勤,而况寡德乎! 今世上有一般议论,成就后生懒惰,如云“不敢轻议 前辈,不敢妄立论”之类,皆中怠惰者之意,前辈固不 敢妄议,然论其行事之是非何害?固不可凿空立论, 然读书有疑,有所见,自不容不立论。其不立论者,只 是读书不到疑处耳。看文字且自用工夫,先已切 至,方可举所疑与朋友讲论。假无朋友,久之自能见 得。盖蓄积多者,忽然爆开,便自然通,此所谓“‘何天之 衢亨’也”,盖蓄极则通,须是蓄之极则通。读书若有 所见,未必便是,不可便执著,且放在一边,益更读书 以来新见。若执著一见,则此心便被此见遮蔽了。譬 如一片洁净田地,若上面才安一物,便须有遮蔽了 处。圣人七通八达,事事说到极致处。学者须是多读 书,使互相发明,事事穷到极致处。所谓“本诸身,征诸 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 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直到这个田地,方是。 《语》云:“‘执德不弘’,《易》云:‘宽以居之’。圣人多说个广大宽 弘之意,学者须要体之。”或问:“读书未知统要。”曰:“统 要如何便会知得?近来学者有一种,则舍去册子,却 欲于一言半句上便要见道理;又有一种,则一向汎 滥,不知归著处,此皆非知。学者须要熟看熟思,久久 之闲,自然见个道理,四停八当,而所谓统要者自在 其中矣。”或问读书工夫。曰:“这事如今似难说。如世 上一等人说道,不须就书册上理会,此固是不得。然 一向只就书册上理会,不曾体认著自家身己,也不 济事。如说仁义礼”智,曾认得自家如何是仁,自家如 何是义,如何是礼,如何是智,须是著身己体认得。如 读学而时习之,自家曾如何学,自家曾如何习,不亦 说乎!曾见得如何是说,须恁地认,始得。读书不可 只专就纸上求义理,须反来就自家身上推究。秦汉 以后无人说到此,亦只是一向去书册上求,不就自 家身上理会,自家见未到,圣人先说在那里,自家只 借他言语来,就身上推究始得。学须作自家底看, 便见切己。今人读书,只要科举用,已及第则为杂文 用,其高者则为古文用,皆作外面看。读书须是虚 心切己,虚心方能得圣贤意,切己则圣贤之言不为 虚说。学者读书,须要敛身正坐,缓视微吟,虚心“涵 泳,切己省察。”又云:“读一句书,须体察这一句,我将来 甚处用得?”又云:“文字是底固当看,不是底也当看,精 底固当看,粗底也当看。”先生戏引《禅语》云:“一僧与 人读《碑》云:‘贤读著总是字,某读著总是禅’。沩山作一 书,戒僧家整齐。有一川僧最䖃苴,读此书云:‘似都是 说我善财五十三处见善知识,问皆’”如一,云:“我已发 三藐三菩提心,而未知如何行菩萨行,成菩萨道。” 尹先生门人言:“尹先生读《书》云:‘耳顺心得,如论己言。 工夫到后,诵圣贤言语,都一似自己言语’。”良久曰:“佛 所谓心印是也。印第一个了,印第二个,只与第一个 一般;又印第三个,只与第二个一般。惟尧舜孔颜方 能如此。尧老,逊位与舜”,教舜做,及舜做出来,只与尧 一般,此所谓真同也。《孟子》曰:“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 节。”不是且恁地说。读书便是做事,凡做事,有是有 非,有得有失。善处事者,不过称量其轻重耳。读书而 讲究其义理,判别其是非,临事即此理为学,须是 先立大本。其初甚约,中闲一节甚广大,到末梢又约 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故必先观《论》 《孟》《大学》《中庸》,以考圣贤之意,读史以考存亡治乱之 迹,读诸子百家以见其驳杂之病。其节目自有次序, 不可逾越。近日学者多喜从约,而不于博求之。不知 不求于博,何以考验其约?如某人好约,今只做得一 僧,了得一身,又有专于博上求之,而不反其约。今日 考一制度。明日又考一制度。空于用处做工夫。其病 又甚于约而不博者。要之均是无益。

    《徽州婺源县学藏书阁记》

    道之在天下,其实原于天命之性,而行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闲;其文则出于圣人之手,而存于 《易》《诗》《书》《礼》《乐》《春秋》孔孟氏之籍,本末相须,人言相发, 皆不可以一日而废焉者也。盖天理民彝自然之物, 则其大伦大法之所在,固有不依文字而立者。然古 之圣人欲明是道于天下,而垂之万世,则其精微曲 折之际,非托于文字,亦不能以自传也。故自伏羲以 降,列圣继作,至于孔子,然后所以垂世立教之具,灿 然大备。天下后世之人,自非生知之圣,则必由是以 穷其理,然后知有所至,而力行以终之。固未有饱食 安坐,无所猷为,而忽然知之,兀然得之者也。故傅说 之告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而孔子之教人亦曰: “好古,敏以求之。”是则君子所以为学致道之方,其亦 可知也已。然自秦汉以来,士之所求乎《书》者,类以记 诵剽掠为功,而不及乎穷理修身之要;其过之者则 遂绝学捐书,而相与驰骛乎荒虚浮诞之域。盖二者 之蔽不同,而于古人之意则胥失之矣。

    《福州州学经史阁记》

    古之学者无他,明德新民,求各止于至善而已。夫其 所明之德,所止之善,岂有待于外求哉?识其在我而 敬以存之,其亦可矣。其所以必曰“读《书》”云者,则以天 地阴阳事物之理,脩身事亲,齐家及国,以至于平治 天下之道,与凡圣贤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礼乐之名 数,下而至于食货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 之度内,有不可得而漠视者。若非考诸载籍之文,沈 潜参伍以求其故,则亦无以明夫明德体用之全,而 止其至善精微之极也。然自圣学不传,世之为士者 不知学之有本,而惟《书》之读,则其所以求于书,不越 乎记诵训诂文词之闲,以钓声名、干禄利而已。是以 天下之书愈多而理愈昧,学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 词章愈丽,论议愈高,而其德业事功之实愈无以逮 乎古人。”然非《书》之罪也,读者不知学之有本,而无以 为之地也。使二三子知为学之本有无待于外求者, 而因以致其操存持守之力,使吾方寸之闲,清明纯 一,真有以为读书之地;而后宏其规,密其度,循其先 后本末之序,以大玩乎《阁中》之藏,则夫天下之理,其 必有以尽其纤悉而一以贯之,异时所以措诸事业 者,亦将有本而无穷矣。

    《答吴晦叔》

    简策之言,皆古先圣贤所以加惠后学,垂教无穷。所 谓先得我心之同然者,将于是乎在。虽不可一向寻 行数墨,然亦不可遽舍此而他求也。程子曰:“善学者 求言必自近。易于近者,非知言也。”愿尊兄深味此意, 毋遽忽易。凡吾心之所得,必以考之圣贤之书,脱有 一字之不同,则更精思明辨,以益求至当之归,毋惮 一时究索之劳。使小惑苟解。而大碍愈张也。

    《读书之要》

    或问:“读《书》之法,其用力也奈何?”曰:“循序而渐进,熟读 而精思可也。”曰:“然则请问循序渐进之说?”曰:“以二书 言之,则先《论》而后《孟》,通一书而后及一书;以一书言 之,则其篇章文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乱也。 量力所至,约其程课而谨守之,字求其训,句索其旨, 未得乎前,则不敢求其后;未通乎此,则不敢志乎彼。 如是循序而渐进焉,则意定理明,而无疏易凌躐之 患矣。是不惟读书之法,是乃操心之要尢始学者之 不可不知也。”曰:“其熟读精思者何耶?”曰:“《论语》一章,不 过数句,易以成诵。成诵之后,反复玩味于燕闲静一 之中,以须其浃洽可也。《孟子》每章或千百言,反复论 辨,虽若不可涯者,然其条理疏通,语意明洁,徐读而 以意随之,出入往来以十百数,则其不可涯者,将有 可以得之于指掌之闲矣。”大抵观书先须熟读,使其 言皆若出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 心,然后可以有得尔。至于文义有疑,众说纷错,则亦 虚心静虑,勿遽取舍于其闲。先使一说自为一说,而 随其意之所之以验其通塞,则其尢无义理者,不待 观于他说而先自屈矣。复以众说互相诘难,而求其 理之所安,以考其是非,则似是而非者,亦将夺于公 论而无以立矣。大抵徐行却立,处静观动,如攻坚木, 先其易者而后其节目,如解乱绳,有所不通,则姑置 而徐理之,此读书之法也。

    《答黄子耕》

    看书,须是将大段分作小段,字字句句,不可容易放 过。常时暗诵默思,反复研究,未上口时须教上口,未 通透时须教通透,已通透后,便要纯熟。直得不思索 时,此意常在心胸之闲,驱遣不去,方是此一段了。又 换一段看,令如此数段之后,心安理熟,觉得工夫省 力时,便渐得力也。近日看得“朋友闲病痛尤更亲切”, 都是贪多务广,匆遽涉猎,所以凡事草率粗浅。本欲 多知多能,下梢一事不知,一事不能。本欲速成,反成 虚度岁月。但能反此,如前所云,“试用岁月之功”,当自 见其益矣。至于作无益语,以本心正理揆之,诚是何 补于事。但人不做自己工夫,向外驰走,便见得此等事重。若果见得自己分上合做底事,千条万端。有终 身勉勉而不自尽者。则亦自当不暇及此矣。

    欲于经史中求简易用功处,此亦别无他巧,只是且 将所已学者反复玩味,不厌重复,久之,当觉意味愈 深远,理致愈明白耳。此外昔所未学,亦有切于修己 治人之实者,更以暇时量力探讨,使其表里精粗通 贯浃洽,则于本原之地亦将打成一片,无处不得力 矣。

    《答宋深之》

    讲学贵于实见义理,要在熟读精思,潜心玩味,不可 贪多务得,搜猎敷衍,便为究竟也。

    《答吕子约》

    今人读书务广而不求精,是以刻苦者迫切,而无从 容之乐,平易者汎滥,而无精约之功。两者之病虽殊, 然其所以受病之源,则一而已。

    所读书太多,如人大病在床,而众医杂进,百药交下, 决无见效之理。不若尽力一书,令其反复通透,而后 易一书之为愈。盖不惟专力易见工夫,且是心定不 杂,于涵养之功亦有助也。又谓“不欲但为闻见之知”, 此固当然。闻见之知,要得正当,亦非易事,诚未可轻 厌而躐等也。

    读书只且立下一个简易可常底程课,日日依此积 累工夫,不要就生疑虑。既要如此,又要如彼,枉费思 虑言语,下梢无到头处。昔人所谓“多岐亡羊”者,不可 不戒也。

    《答徐居厚》

    读书正不必大段着力记当,损人心力,使人气血不 舒,易生疾病。况古人之学,自有正当用力处。此等止 是随力随分开广规模,若专恃此,亦成何等学问耶? 今人但见孔子问礼问官,无所不学,便道学问只是 如此,却不知得他合下是甚次第,大底本领,方有工 夫到此。若只将自家此等小小见识而学养子而后 嫁,岂不误哉。

    《答曾泰之》

    于“分明易晓,切于日用治心脩己处,反复玩味,深自 省察,有不合处,即痛加矫革,如此方是为己工夫,不 可只于文字语言上着力也。”

    《答程正思》

    观书以己体验,固为亲切,然亦须遍观众理,而合其 归趣,乃佳。若只据己见,却恐于事理有所不周,欲径 急而反疏缓也。

    《答王子合》

    横渠先生有言:“义理有疑,即濯去旧见以来新意。”此 言最有理。盖旧见已是错了,今又就上面便起意思, 擘画分疏,费力愈多,而于《本经》正文意思转见昏了。 须是一切放下,只将经文虚心涵泳,令其本意了然, 心目之闲无少差误,则却回头来看旧来见处,其是 非得失不崇朝而决矣。

    《至乐斋记》

    “人之所以神明其德,应物而不穷者,心而已。”古之君 子,自其始学,则尽力于洒扫应对进退之闲,而内事 其心。既久且熟矣,则心平而气和,冲融畅适,与物无 际,其观于一世事物之变,盖无往而非吾乐也。而况 载籍所传,上超羲农,下至于兹,其闲圣贤之行事,问 学之源奥,是非得失,理乱存亡废兴之故,包括笼络, 靡不毕具,苟涉其辞义而心必契焉,则其可乐而玩 也,岂不亦至矣哉!惟世之学者,或不足以知此,而劳 于记诵呫哔之闲以为事,是以语之至者,既扞格而 不入于心,惟其粗粝而不平者,感而入焉,则其闲勃 然而斗而怒矣,亦何乐之云哉!

    《答陈师德》

    读书之法,要当循序而有常,致一而不懈,从容乎句 读文义之闲,而体验乎操存践履之实,然后心静理 明,渐见意味。不然,则虽广求博取,日诵五车,亦奚益 于学哉!

    《答王叔耕》

    “即圣贤之言平易明白之处,虚心平气熟玩而躬行 之,玩之深则理自明,行之笃则力自进,持之以久,亹 亹而上达焉,则道理精微之妙,圣贤亲切之传,不待 单传密付而已了然心目之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