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象汇编 乾象典 第三十七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历象汇编 第三十八卷
历象汇编 乾象典 第三十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历象汇编乾象典

     第三十八卷目录

     月部总论

      扬子五百篇

      唐丘光庭兼明书辨月桂

      性理会通天文

      荆川稗编史伯璇月星不受日光辨 张行成论月行

     月部艺文一

      月赋          汉公孙乘

      月赋           宋谢庄

      初月赋         唐王泠然

      月临镜湖赋         陆贽

      玉钩赋          张仲素

      破镜飞上天赋        李程

      长安玩月诗序       欧阳詹

      长安雪下望月记      舒元舆

      月赋           宋吴淑

      记徐州对月         苏轼

      月赋            汪莘

      宾月堂赋         林景熙

      月轩序          明庄㫤

      月赋           冯时可

      西湖月观         陈仁锡

      怨晓月赋         夏完淳

    乾象典第三十八卷

    月部总论

    扬子

    《五百篇》

    月未望则载魄于西,既望则终魄于东,其溯于日乎?

    诉,迎也。

    唐丘光庭兼明书

    《辨月桂》

    代人谓及第。人谓折月桂者。明曰。昔者。诜射策登 第,天子问之曰:“卿自以为何如?”对曰:“臣以为桂林之 一枝,昆山之片玉,今人谓为折月桂,何其谬欤!且月 中无地,安得有桂?盖以地影入于月中,似树形耳。”

    性理会通

    《天文》

    朱子曰:月体常圆无阙,但常受日光为明。初三四是 日在下照,月西边明,人在这边望,只见在弦光,十五 六则日在地下,其光由地四边而射出,月被其光而 明,月中是地影月。古今人皆言有阙,惟沈存中云“无 阙。”

    “月无盈阙”,人看得有盈阙。盖晦日则月与日相叠了, 至初三方渐渐离开去,人在下面侧看见,则其光阙。 至望日则月与日正相对,人在中间正看见,则其光 方圆。

    “历家旧说,月朔则去日渐远,故魄死而明生;既望则 去日渐近,故魄生而明死;至晦而朔,则又远日而明 复生,所谓死而复育也。”此说误矣。若果如此,则未望 之前西近东远,而始死之明当在月东;既望之后东 近西远,而未死之明却在月西矣。安得未望载魄于 西,既望终魄于东,面溯日以为明乎?故惟近世沈括 之说,乃为得之。盖括之言曰:“月本无光,犹一银丸,日 耀之乃光耳。”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侧而所见才 如钩。日渐远,则斜照而光稍满。大抵如一弹丸,以粉 涂其半,侧视之则粉处如钩,对视之则正圆也。近岁 王普又补其说,月生明之夕,但见其一钩,至日月相 望,而人处其中,方得见其全明,必有神人能凌倒景, 傍日月而往参其间,则虽弦晦之时,亦复见其全明, 而与望夕无异耳。以此观之,则知月光常满,但自入 所立处视之,有偏有正,故见其光有盈有亏,非既死 而复生也。若顾兔在腹之问,则世俗《桂树蛙兔》之传, 其惑久矣。或者以为日月在天,如两镜相照,而地居 其中,四傍皆空,水也。“故月中微黑之处,乃镜中大地 之影,略有形似,而非真有是物也。”斯言有理,足破千 古之疑矣。

    或问弦望之义。曰:“上弦是月盈及一半,如弓之上弦; 下弦是月亏了一半,如弓之下弦。”又问:“是四分取半 否?”曰:“如二分二至,也是四分取半。”因说:“历家谓‘纾前 缩后,近一远三。以天之围言之,上弦与下弦时日月 相看,皆四分天之一’。”

    问:“‘月本无光,受日而有光’。蔡季通云:‘日在地中,月行 天上。所以光者,以日气从地四傍周围空处迸出,故 月受其光’。”曰:“若不如此,月何缘受得日光?方合朔时, 日在上,月在下,则月面向天者有光,向地者无光,故 人不见。及至望时,月面向人者有光,故见其圆满。若 至弦时,所谓‘近一远三,只合有许多光’。”又曰:“月常有一半光,月似水,日照之则水面光倒射壁上,乃月照 也。”

    问:“月中黑影是地影否?”曰:“前辈有此说,看来理或有 之。然非地影,乃是地形,倒去遮了他光耳。如镜子中 被一物遮住其光,故不甚见也。盖日以其光如月之 魄,中间地是一块实底物事,故光照不透,而有此黑 晕也。”问:“日光从四边射入,月光何预地事而碍其光?” 曰:“终是被这一块实底物事隔住,故微有碍耳。” 问:“月受日光,只是得一边光。”曰:“日月相会时,日在月 上,不是无光,光都载在上面一边,故地上无光。到得 日月渐渐相远,时渐擦挫,月光渐渐见于下。到得望 时,月光浑在下面一边,望后又渐渐光向上去。” 问:“月蚀如何?”曰:“至明中有暗虚,其暗至微。望时月与 之正对,无分毫相差。月为暗虚所射,故蚀虽是阳胜 阴,毕竟不好,若阴有退避之意,则不相敌而不蚀矣。” 西山真氏曰:“月太阴也,本有质而无光,其盈亏也,以 受日光之多少。月之朔也,始与日合,越三日而明生, 八日而上弦,其光半;十五日而望,其光满,此所谓三 五而盈也。既望而渐亏,二十三日而下弦,其亏半;三 十日而晦,其光尽,此所谓三五而阙也。方其晦也,是 谓纯阴,故魄存而光泯,至日月合朔,而明复生焉。” 鲁斋许氏曰:“天地阴阳精气,为日月星辰,日月不是 有轮郭生成,只是至精之气,到处便如此光明,阴精 无光,故远近随日所照。日月行有度数,人身血气周 流亦有度数,天地六气运转亦如是,到东方便是春, 到南方便是夏,行”到处便主一时。日行十二时亦然。 万物都随他转过去便不属他。

    临川吴氏曰:“古今人率谓月盈亏,盖以人目之所睹 者言,而非月之体然也。月之体如弹丸,其溯日者常 明,常明则常盈而无亏之时。当其望也,日在月之下 而月之明向下,是以下之人见其地之盈。及其弦也, 日在月之侧,自下而观者,仅得见其明之半,于是以 弦之月为半亏。及其晦也,日在月之上而月之明亦” 向上,自下而观者悉不见其明之全,于是以晦之月 为全亏。倘能飞步太虚,傍观于侧,则弦之月如望,乘 凌倒景,俛视于上,则晦之月亦如望月之体常盈,而 人之目有所不见。以目所不见,而遂以为月体之亏, 可乎?知在天有常盈之月,则知人之曰“盈”曰“亏”,皆就 所见而言耳,曾何损于月哉。

    荆川稗编

    《史伯璇月星不受日光辨》

    史氏曰:“天问夜光何德,死而又育,厥利惟何”,而“‘顾兔 在腹’,《集注》答曰云云。惟近世沈括之言曰:‘月本无光, 犹一银丸,日耀之乃光耳。光之初生,日在其傍,故光 侧而所见才如钩。日渐远,则斜照而光稍满。大抵如 一弹丸,以粉涂其半,侧视之,则粉处如钩,对视之则 正圆也’”云云。《性理会元》:文公曰:“纬星是阴中之阳,经” 星是阳中之阴。盖五星皆是土木火土金水之气上 结而成,却受日光;经星却是阳气之馀凝结者,亦受 日光。但经星则闪烁开辟,其光不定;纬星则不然,纵 有芒角,其本体之光亦自不亏。按:沈氏之说,愚窃有 所未晓者夫。《集注》又曰:“或者以为日月在天,如两镜 相照,而地居其中,四旁皆空,水也。”此乃实见,非臆度 之论。但曰月本无光,日耀之乃光。如此则日光必照 著月,月乃有光耳。若日光为物所遮隔,照不著月,则 月乃无以为光乎?今或者既曰:日月在天,如两镜相 照,而地居其中,则是日月之行,不免隔地之时。若日 光为地体所障,月体为地影所蔽,则月必无日光可 受,又将何以为光乎?愚尝以此为月食之说,终是不 慊于心。何者?盖地体甚大,若谓其有影,则凡物之影 必倍于形。地之与水,岂无十万里之广厚?则对日之 冲,其影又当倍此。以天度言之,一度才二千六百三 十二里有馀耳。九行与黄道近者只在一度间,极远 者不过六度,便以六度计之,不过一万五千七百九 十二“里有馀”而已。而地与水之影,在对日之冲者,乃 有一二十万里之广大,可以遮六七十度。不知月行 入在此影中,日光亦能照及之否?故谓“地为无影”则 可,若不免有影,政恐月若本自无光,须待日耀之乃 光,则为地影所蔽,失光之时,岂一夕二夕而已?今则 月自生明之后,无夕不光,虽有时而食,亦不过一时 之顷而已,不知又何说也?又按《文公》“星亦受日光”之 说,朱子又尝言天地间本无光,光皆是日之光。故月 与星有光者,皆是受日之光以为光。亦此意也。愚亦 有所未达者。夫既曰月与星皆受光,则月之生明,必 在合朔之第三日,是时月去日已三四十度矣,然始 生之明,不过一线之微耳,“渐增以至于半而弦,渐增 至于满而望,望后渐亏以至于晦,亦然,无明生顿满 之理也。”今《经》星纬,星近日远,日光皆圆,满满皆无以 渐者。姑以金星言之,金星附日而行,自距合后进在 日前,只去日十八度,便夕见西方;或退在日后,亦只 去日十八度,便晨见东方。是时去日如此之近,皆一见便满,不“如月之生明有渐,亦不知此何说也。”愚窃 以意度之,夫星去日虽近,而光亦满,不如月之生明 有渐,则似乎星自有光,不待受日光以为光者。星若 果自有光,乌知月之不亦自有光乎?若月之所以有 魄者葢?日月与星虽总谓之“三光”,而阴阳大小则异 焉。是故日为太阳,犹四象之老阳,六十四卦之《乾卦》, 是纯乎阳之象也。月为太阴,犹四象之老阴,六十四 卦之《坤卦》,是纯乎阴之象也。日纯乎阳,故其光独盛, 而其体四面皆光。月纯乎阴,故光不及日,其体半光 而半晦,光乃其面,晦乃其背,即所谓魄尔。日全体光, 而月半体光者,阳全阴半之意也。至于星,则阴阳合 体而不纯矣。文公谓“纬星是阴中之阳,经星是阳中 之阴,阴中之阳,阳中之阴,犹四象之少阳少阴。”六十 四卦中,凡阴阳合体之六十二卦,是不纯乎阳,不纯 乎阴之象也。不纯乎阴,故其光皆全,不如月之半明 半晦;不纯乎阳,故其光虽全,而不如日之独盛也。三 光之体不同,恐或如此。星既本自有光,则近日远日 光皆圆满,不必致疑可也。独月之近日远日,而光有 盈亏之异,则未得其说。窃以为“日君象月,臣象臣,主 敬君,故月常面日而不敢背,此其光所以生而满,自 满而亏,皆以渐而进退也。”此即沈氏“弹丸以粉涂半, 侧视对视”之说,但彼主日耀之光,此主月自有光为 异耳。至于“日君月臣,臣主敬君,月常面日”之说,何以 知其然耶?曰:以九行与黄道离合远近之势而知之 也。观九行与黄道相交相去之势,则知月之光。月既 不敢当日道而行又不敢去日道太远,远去不过六 度而已,甚则日失中道,则月亦变行。月于行之常变 皆不违乎日,如此非臣敬君之意而何?如此则常面 日而不敢背,亦何足怪乎?既曰月自“有光,则地影遮 隔之疑可释矣,然则日月有时而食,何也?”曰:“月常面 日,魄乃其背,则朔月揜日而日食,亦自与先贤之说 不相背。但望月之食,则张衡所谓对日之冲有暗虚 者,月若望行黄道,则适与之值,故为所揜而食耳。”曰: “然则对日之冲何故有暗虚在彼?”曰:“天象所有,有非 人所能尽知者。对日”之冲与太阳远处,往往常自有 幽暗之象在焉。其大如日,与日同运,亦未可知也。既 不能凌倒景,傍日月,以目击其实,则只当以古人此 说为据而已,尚何言哉。凿说谬妄,岂曰可信?疑不敢 蓄,姑笔于此,以俟知道云尔。或疑在《易》,“坎为水,又为 月,水光在内,可以鉴形于内,而不可以照物于外。故 月之”体如水之黑,非受日光则无以照物于外。今曰 “月自有光”,则与水异矣。曰“日月在天之象也”,岂可以 为尽同于地之水火哉?假如日月尽同于水火,则合 朔月或食日之时,火何以不熄,水何以不燥?而日月 尚得两无恙乎?况辰星明谓之水星,其体尚不如水 之黑而自有光,则月自有光,又何可疑之有?

    《张行成论月行》

    《观物》。张氏曰:“日月冬至以后,行阳度而渐长,夏至以 后,行阴度而渐短。虽以阳临阴,为客之体,亦不敢自 肆也。诸历家说,月一日至四日行最疾,日夜行十四 度馀五日至八日,行次疾,日夜行十三度馀。自九日 至十九日,其行迟,日行十二度馀二十日至二十三 日行又小疾,日夜行十二度。馀二十四日至晦,行又” 太疾。日夜行十四度馀。以一月均之,则日得十三度 十九分度之七也。远日则明生而行迟,近日则魄生 而行疾,有君臣之义焉。

    月部艺文一

    《月赋》
    汉·公孙乘

    月出皦兮,君子之光。鸡舞于兰渚,蟋蟀鸣于西堂。 君有礼乐,我有衣裳。猗嗟明月,当心而出。隐悬岩而 似钩,蔽修堞而分镜。既少进以增辉,遂临庭而高映。 炎日匪明,皓璧非净。躔度运行,阴阳以正。文林辩囿, 小臣不佞。

    《月赋》
    宋·谢庄

    陈王初丧应刘,端忧多暇。绿苔生阁,芳尘凝榭,悄焉 疚怀,不怡中夜。乃清兰路,肃桂苑,腾吹寒山,弭盖秋 阪。临浚壑而怨遥,登崇岫而伤远。于时斜汉左界,北 陆南躔,白露暧空,素月流天。沈吟齐章,殷勤陈篇,抽 毫进牍,以命仲宣。仲宣跪而称曰:“臣东鄙幽介,长自 丘樊,昧道懵学,孤奉明恩。臣闻沈潜既义,高明既经, 日以阳德,月以阴灵。擅扶桑于东沼,嗣若英于西冥。 引元兔于帝台,集素娥于后庭。朒脁警阙,胐魄示冲, 顺辰通烛,从星泽风。增华台室,扬彩轩宫,委照而吴 业昌,沦精而汉道融。若夫气霁地表,云敛天末,洞庭始波,木叶微脱,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升清 质之悠悠,降澄晖之蔼蔼。列宿掩缛”,长河韬映,柔祗 雪凝,圆灵水镜连观霜缟,周除冰净。君王乃厌晨欢, 乐宵宴。收妙舞,弛清县,去爥房,即月殿。芳酒登,鸣琴 荐。若乃凉夜自凄,风篁成韵,亲懿莫从,羁孤递进。聆 皋禽之夕闻,听朔管之秋引。于是弦桐练响,音容选 和,徘徊房露,惆怅阳阿。声林虚籁,沦池灭波,情纡轸 其何托,诉皓月而长歌,歌曰:“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 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歌 响未终,馀景就毕,满堂变容,回遑如失。又称歌曰:“月 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 霑人衣。”陈王曰:“善。”乃命执事,献寿羞璧,敬佩玉音,服 之无斁。

    《初月赋》
    唐·王泠然

    观乎皎皎新月,含虚惊阙。伺海蛤而齐生,候阶蓂而 俱发。既与物而盈偃,亦随时而兴歇。故其清光未满, 斜轮半空,依稀破镜,仿佛悬弓。离毕坠雨,绕晕生风。 散微华于粉壁,集轻照于兰丛。尔其状也,皎皎的的, 镜丹霄而灼烁;鲜鲜绵绵,点清汉而连娟。逢轻云而 暂蔽,杂华星而共妍。感边城之羁客,监珠箔之娇弦。 思闺女之披幌,弄舟人于叩舷。若乃断山,风入中天, 气清;云彻暮景,霞开晚晴。望颓阳之西落,见微月之 孤生。出烟郊而漫漫,映江浦之亭亭。凝碧台以光净, 度青楼以色明。虽余情之斯得,停搴揽而不盈。俄而 凉夜未几,低轮半倾。坠斜光于森木,落馀照于城。 “临玉墀而不见,望亭阁而杳冥。余亦何为者,感在空 庭。”

    《月临镜湖赋》以风静湖满轻波不动为韵
    陆贽

    “月配阳,含虚而明;湖止水,体柔而平。光无不临,故丽 天并耀;清可以鉴,因取镜表名。月包阴以成象,水禀 月而为精。两气相合,实不入而疑入;二美交映,伊本 清而又清。”色皎洁而秋天愈静,波演漾而宵风乍轻。 类泗滨之磬见,疑合浦之珠明。至明洞幽,至清无垢, 同元泽无远不遍,等达人以虚而受满不可恃望之 足戒以亏盈;形或未分,鉴之则辨其妍丑。轻霭不起, 纤尘莫过,沉璧彩而为镜,碎金辉以成波。皓质未判, 空闻田鹤之唳;香风乍度,暗传莲女之歌。万象皆总, 湛清光而不动;极望靡穷,凝虚皓而如空。照同心千 里之外,洞游鳞百丈之中;棹影乍浮,如上天边之汉; 桂华不定,多因𬞟末之风。白昼诚穷,“残夜将短,临远 峰而欲落,沉馀景而犹满。月之德也朗而迥,水之性 也柔而静。照有馀晖,光无匿影。满而将缺,顾兔自殊 于太阳;导之则流,无禽岂同于旧井。原夫德无不应, 理必相符。湖以柔而藏月,月因朗而彰湖。不私其明, 明则有裕;无逆于物,物乃不孤。异投珠而按剑,等藏 冰而耀壶。惟水月之”叶美,与君子而同涂。

    《玉钩赋》以常协正经故无脁朒为韵
    张仲素

    “月以阴德,玉闻夜光。”伊在天而成象,沓如钩而可望。 每映楼而皎皎,类照庑之煌煌。隐见以时兮不愆其 候,亏全有节兮此惟其常。当其霁景方晚,清飙既凉, 莹迢递之初魄,出西南之一方。韬皎皎之辉,尚潜元 兔;呈纤纤之状,讵假白狼。矧乃就盈之姿,曲成是惬。 从三让而载吐,表四序之克协。侔雕琼之异象,契舒 蓂之数叶。临洞房之内,犹隔琐窗;隐遥城之隅,乍明 粉堞。观夫媚霜烟,挂辽敻。悟如圭之有始,知合璧之 将圣。既丽天而作则,亦顺辰而为政。弯环而素彩未 流,萧散而丹霞始净。所以增思妇之独愁,发诗人之 兴咏。岂止生彼海澨,焕乎天经。况于玉以比德,复如 钩而效灵。落鱼浦之间,偏宜泛影;垂朱帘之侧,宛似 分形。思其迥出陇阴,渐登云路,每因躔而进晷,亦就 新而去故。沉澄寥之空碧,丽柔明之微素,曷娥眉之 足俦,岂玉璜之能喻。然而合其道也,则圆景不渝;顺 其化也,而盈缺或殊。当未光之时,所明若昧;自哉生 之外,其有如无。且色依微于林表,晦见西方之谓脁; 光掩映于旸谷,朔出东隅以为朒。今异此而守度,谅 君明而臣肃。故其赋“玉钩之辉辉”,诚可增“金波之穆 穆。”

    《破镜飞上天赋》以青天流魄玉户失颜为韵
    李程

    “何新月之婵娟,如破镜之上天。微茫而桂树犹短,仿 佛而菱花不全。皓色减去,清光独悬。谓是云非,开玉 匣而长在;自无而有,指金波而未圆。象则陵虚,名何 责实?伊酷似其素影,若同分于丽质。莫测潜化,空惊 回出。怜此夕以孤飞,念谁家而暗失?况夫微明海澨, 远挂关山。感重轮而易缺,思鞶带而莫攀。姮娥掩色”, 嫮女分颜,意迢递而难明,半生象外,岂别离之可赠, 馀在人间,霁景澄寂,泬寥凝碧,匪回辉而照胆,徒向 晦而沦魄。洞房未掩,过台上而不归;斜汉欲低,入窗 中而犹隔。亦何辨夫镕于火化,骘彼阴灵,比孤光于 圭白,喻片影之铜青。遥空绚练,远色晶荧。爽气共浮, 岂彩霞之能掩;芳尘不到,非素手之所经。观夫渐倚 上元,迫于下土,瞻吴牛之罢喘,对孤鸾之欲舞。征碎质以委地,有方辉而竟户。《哉生》之后,从一气以裁成; 埋照之时,岂五金而能补?正当残夜,偏称高秋,含烟 不隐,泛水如流。苟孕明于真宰,非禀质于人谋。似逃 秦殿,聊上庾楼。疑熠熠以从革,类纤纤而若钩。异彼 妆奁,掩兹游烛。方应候以戏珠,不鉴容以销玉。坐惜 云曙,行愁漏促。晕犹未合,无陈方士之灰;点不可磨, 空负先生之局。

    《长安玩月诗序》
    欧阳詹

    “月可玩。”玩月,古也。谢赋鲍诗:“脁之庭前,亮之楼中”,皆 玩月也。贞元十二年,瓯闽君子陈可封游于秦,寓于 永崇里华阳观,予与乡人安阳邵楚长、济南林蕴、颍 川陈诩,亦旅长安。秋八月十五日夜,诣陈之居,修厥 玩事。月之为玩,冬则繁霜大寒,夏则蒸云大热。云蔽 月,霜侵人,蔽与侵俱害乎玩秋之于时,后夏先冬,八 “月于秋,季始孟终,十五于夜,又月之中。稽于天道则 寒暑均,取于月数则蟾兔圆。况埃壒不流,大空悠悠, 婵娟徘徊,桂华上浮,升东林,入西楼,肌骨与之疏凉, 神气与之清冷。”四君子悦而相谓曰:“斯古人所以为 玩也。”既得古人所玩之意,宜袭古人所玩之事,作《玩 月》诗云:“八月三五夕,旧嘉蟾兔光。斯”从古人好,共下 今宵堂。素魄皎孤凝,芳辉纷四扬。徘徊林上头,泛滟 天中央。皓露助流华,轻飙佐浮凉。清冷到肌骨,洁白 盈衣裳。惜此苦宜玩,揽之非可将。含情顾广庭,愿勿 沉西方。

    《长安雪下望月记》
    舒元舆

    “今年子月,月望长安,重雪终日,玉花搅空,舞下散地。” 予与友生喜之,因自所居南行百许步,登崇冈,上青 龙寺门。门高出绝寰埃,宜写目放抱。今之日尽得雪 境。日既夕,为寺僧道深所留,遂引入堂中。初夜有皓 影入室,室中人咸谓雪光射来。复开门偶立,见冱云 驳尽太虚真气如帐。碧玉有月一轮,其大如盘,色如 银,凝照东方,辗碧玉上征,不见辙迹。至乙夜,帖悬天 心,予喜方雪而望舒复至,乃与友生出大门,恣视直 前,终南开千叠屏风,张其一方,东原接去,与蓝岩骊 峦,群琼含光,北朝天宫,“宫中有崇阙洪观,如甃圭叠 璐,出空横虚。此时定身周目,谓六合八极,作我虚室, 峨峨帝城,白玉之京,觉我五藏,出濯”清光中,俗埃落 地,涂然寒胶,莹然鲜著,彻入骨肉,众骸跃举,若生羽 翎。与神仙人游云天汗漫之上,冲然而不知,其足犹 蹋寺地,身犹求世名。二三子相视,亦不知向之从何 而来,今之从何而遁。不讳言,不嘻声,复根还始,认得 真性。非天借静象,安能辅吾浩然之气若是耶?且冬 之时,凝冱有之矣。若求其“上月下雪”,“中零清霜。”如今 夕或寡。某以其“寡”不易会而三者俱白。故序之耳

    《月赋》
    宋·吴淑

    惟彼阴灵,三五阙而三五盈。流素彩而冰静,湛寒光 而雪凝。顾兔腾精而夜逸,蟾蜍绚彩以宵惊。容仙桂 之托植,仰天星而助明。乍喜哉生,还欣始盈。经八日 而光就,历三月而时成。吕锜射之而占姓,阚泽梦之 而见名。若夫西郊坎坛,秋分夕祭,类在水故应于潮, 义在阴故符于礼。取象后妃,视义卿士。故以为上天 之使,人君之姊,瞻瑞彩于重轮,共清光于千里。尔其 游西园之飞盖,骋东鄙之妍词。会稽爱庭中之景,陆 机揽堂上之辉。圆光似扇,素魄如圭,同盛衰于蛤蟹, 等盈阙于珠龟。晕合而汉围未解,影圆而虏骑初来。 若乃珥戴为瑞,胐魄示冲,为地之理,作阴之宗,降祥 符于汉室,通吉梦于吴宫。睹爪牙而为咎,见侧匿而 为凶。观其素景流天,方辉入户。妇顺苟或不修,王后 为之击鼓。物惟徐孺之说,窟见扬雄之赋。弥关山而 布影,入廊栊而积素。厥御兮维何?望舒兮纤阿。垂蔼 蔼之澄辉,弄穆穆之金波。闻感精之女狄,传窃药之 嫦娥。皎兮丽天,昭然离毕。应鱼脑而无差,验阶蓂而 靡失。亦有画芦灰而晕缺,捧阴燧而辉流。捣闻白兔, 喘见吴牛。乍认蛾眉,遥惊玉钩。得不荐鸣琴而灭华 烛,玩清质之悠悠。

    《记徐州对月》
    苏轼

    仆在徐州,王子立、子敏皆馆于官舍,而蜀人张师厚 来过,二生方年少,吹洞箫饮酒杏花下。明年,余谪黄 州,对月独饮,尝有诗云:“去年花落在徐州,对月酣歌 美清夜。今日黄州见花发,小院闭门风露下。”盖忆与 二王饮时也。张师厚久已死,今年子立复为古人,哀 哉!

    《月赋》有序
    汪莘

    余少时读谢希逸《月赋》,见其征引陈熟,比兴寒窘,大抵拙于文而乏于理,窃尝以为恨。至今取而再三观之,皆不能易少时所见,因搜其平生所得于月者,假唐太宗、房元龄问对而为之赋云。

    太宗与秦府十八学士讲道于瀛洲之上。于时宫壶 漏稀,月色如昼,凭栏四顾,河山若绣。太宗慨然谓元 龄曰:“夫月何自生哉?”元龄稽首而对曰:“臣闻月生于 坎,水主内光,在坎则隐,因离则彰。其阖处阴,其辟随阳。魂生震始,魄露巽旁。二少分上下之弦,两纯括晦 望之囊。八卦相禅,为月纪纲。观于卦画,其义可详。青 者月魂,黑者月魄,出扶桑而五彩,暨中天而迥白,此 月之变也,皆阴阳之相客。”太宗曰:“月之义既闻之矣, 然则月之运行如何?”元龄曰:“其始也,一气茫然,有物 潜珍,两仪洞开,望之如神。于是清风龙翔而启涂,丹 霞凤翥而扶轮,提白昼于既暝,俟东皇于未晨,按行 于二十八舍,周流于三百六旬,出天入地,自秋徂春。 横碧落而孰御,历黄道而常新。斗车为之低昂,列宿 为之逡巡。此月之行也,臣又尝纵观焉。大何天之不 罩?广何地之不笼?高何崖之不挂,幽何谷之不通?”使 夫山海之间,共此灯而发蒙。霍然如揽白霓之驾,恍 然如泛骊龙之宫。若乃衬珠阁而泫露,镇贝阙而含 风,蔼玉圃之生烟,郁“瑶林之摅虹。乱芙渠之万顷,绘 松柏之千重。馀辉半抹于城楼,晓色欲拂于天东。纷 金章而玉佩,杂天马而云骢。咸谒帝而待漏,殷殷乎 长乐之钟。”虽然,此陛下之月也,臣请为陛下言士民 之月。臣为布衣,只剑孤琴,出游四方,归憩家林。其观 于月也,有不知所以独舞,与不知所以长吟者矣。方 其射西山而散彩,委曲浦而遗阴,过银沙而瑟瑟,度 金砾而骎骎;逐行舟而上下,与高浪而浮沉;因蒲帆 而舒卷,随桂楫而浅深;入霜雪而英华秀发,混芦荻 而踪迹难寻;散千林而无定影,镇九渊而有常心。或 出晚霁而疑于清晓,或当晨现而讶于黄昏,或颠倒 于山光水影,或披豁于地窟天根;或坐臣“于偃竹之 窗,或挽臣于落梅之村。或送臣于小桥,或迎臣于柴 门。或带苔纹而粘屐齿,或移花影而泛清樽。”太宗曰: “噫!士民之月,不亦乐哉!然则月之德性何如?”元龄避 席而辞曰:“大哉陛下之问,臣不足以与此。”太宗曰:“卿 其勿辞。”元龄乃言曰:“月之德性,至矣妙矣。惜乎赋家 者流,未有能声条振理者也。夫太极肇判,天一生水, 天一之精,凝为月体,仰射天外,下彻水底,洞照八荒, 晃不知其首尾,碎之自圆,挠之自止,执之若远,睨之 复迩,体有盈虚,性无生死,胡为而亏,胡为而盈?”臣以 是知生死之故,鬼神之情,然犹不足以言知月。臣爱 月者也,畴昔之夜,尝梦焉弄月于云叶之表,钓月于 浪花之端,“种月于林泉之下,布月于天地之间,臣有 其志而未遂也。”太宗乃掀虬须,跃龙颜,大笑而曰:“卿 之志朕知之矣。酌以樽罍,食以鼎鼐”,牵牛正中,再拜 而退。

    《宾月堂赋》
    林景熙

    南雁荡,叶君堂于山之阳。野蔌盈俎,春醪在觞。索居 无朋,欲饮谁相。俄有客自天东,驾五云而来。水佩金 裳,冰姿玉质。初流光于檐楹,忽散彩于庭阈。不由介 傧,竟造几席。主人见而异之曰:“噫嘻,此隹宾也。”揖与 同坐,清寒袭肌。于是撤觞与俎,挹沆瀣以为醴,携斗 柄而酌之。匪曳裾而投辖,意炯炯以相依。主人谓宾 曰:“古称孟尝三千珠履,势交何常,合散如巿。生死翟 门,喜怒廉里,太行之山,滟滪之水,陶潜所以息交,刘 胜因而扫轨。乃若高照万古,渺视九寰,不翻覆于云 雨,岂迁变于燠寒。对之可以增双眸之碧,即之可以 洞寸心之丹。若子者,予所乐宾,恨相见之晚也。”宾冉 冉促膝,若复于主曰:“当今非但主择”宾,宾亦择主。尼 父所主,必非卫疽,宗元亦客,辱于王伾。开阁谩尔,入 幕何为?黄金之台徒观美,五花之馆空遗嗤。自开辟 以至于今,阅人多矣。知愚好丑,淳浇臧缪,伏意廋情, 靡有遗照。乃若“持玉斧兮,掞河汉以为文;斫丹桂兮, 梯层飙而绝尘。”斯灵府中自具广寒清虚也,而不然 者,岂予所屑宾。峨眉“秋影,昔白之宾,今宾子乎?南楼 夜色,昔亮之宾,今宾子乎?”主人闻宾言,再拜谢,顾影 复自笑曰:“尝闻天地间万物之逆旅,往过来续,寓形 几何,吾方扰扰焉身自为宾,又安能宾夫宾也?虽然, 是当有耿耿者留。天地间万古,唯道不朽。天所以高, 地所以厚,象纬所以著明谁实主之?夫岂以有限之 形,而欲结无穷之交哉!”言未既,天鸡咿喔,斗转河低。 宾不答,去亦不辞。第见斜光回薄,林鸟惊栖。主人举 手招宾,宾已在西山之西。

    《月轩序》
    明·庄㫤

    安仁艾君叔明,号月轩。夫月也,有诗人之月,有文人 之月,有诗颠酒狂之月,有自得性天之月。韩昌黎《盛 山十二诗序》谓:“追逐云月”,文人之月也。杜子美诗谓 “思家步月青霄立”,诗人之月也。李太白“捉月采石”,而 其诗又谓“醉起步溪月”,诗颠酒狂之月也。黄山谷谓 “周茂叔人品甚高,其人如光风霁月,自得于性天者” 之月也。夫诗文人之月,无所真得,无所真见,口耳之 月也。诗颠酒狂之月,醉生梦死之月也。惟周茂叔之 月,寂乎其月之体,感乎其月之用,得夫性天之妙,而 见夫性天之真,自有不知其我之为月,而月之为我 也。所谓曾点之浴沂,孔子之“老安少怀”,二程子之“吟 风弄月,傍柳随花”,朱紫阳之“千葩万蕊争红紫”者是 已。盖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也,所谓圣贤之月也。叔明之月,果何月哉?叔明深于 地理学,每以蔡牧堂自负,非得地理之性天者不能。 嗟夫,人之性天,何往不在?牧堂之性天,岂异于叔明 之性天,叔明之性天,岂异于茂叔之性天哉?叔明于 吾茂叔之性天,不知果真得否也?叔明往来余溪山 雨阁最久,要之当亦有得也。人凡有叩叔明之“性天” 于青囊者,不以曾、杨、廖、赖之专,而视叔明可已。凡厚 叔明者,有《诗月轩》,而某于叔明尤厚,遂为之引。

    《月赋》有序
    冯时可

    癸未秋夕,冯子独坐,延首东望,月耿疏林。少焉,凉风媵之,直入余户,岑寂无聊,万虑填膺,跼天蹐地。偶东邻沈生携酒过劳,吐峥嵘之论,驱愁思于天外,顿令宇宙若辟,遂相与赓酹,不觉金枢之西矣。沈生乃唱韵,即席赋焉。

    “紫霞韬日,绀宇流月。孤蟾渐腾,六螭自没。飞镜花摇, 修蛾影越。的的寒池,冉冉丛樾。万颖金射,一轮银揭。 炯濯肺肝,光鉴毛发。其德维何?示冲警阙。代明扶桑, 育灵溟渤。荣悴参差,朗照无别。汉宫如霜,楚台似雪。 绝缨陆离,堕钗蹩躠。三星欲沈,九微未彻。皓彩佐艳, 幽光争洁。班姬独卧,飞燕初诀。庭柳葳蕤,阶萤明灭。” 兰膏坐凝,桂影自孑。西园盖飞,南皮席设,炮炙参差。 酒阑乐阕。兴文如云,纵横称杰。玉壶素心,相为昭晰。 潘生恨羁,谢监怀阔。思入雁群,身濡鱼沫。顾影自怜, 揽晖欲怛。若乃壮夫,寄命弦筈。云阵祁连,星旗靺鞨。 秋入铜𨱓,寒侵犀札。苍茫月上,积光槁秸。思妇深闺, 肠转车辖。婵娟入帷,愁来难刷。合如“三五,离如二八。 亦有征人,深夜揽辔。银汉曳空,长烟羃地。旌心自悬, 蓬驱未次。清质忽觌,骨惊神悸。龙马上都,笙竽甲第。 金埒铜池,撷芳瞩丽。云卷夕鳞,雾消轻翳。圆魄徐升, 潋滟天际。妖姬艳童,歌容舞袂。秦钩遗欢,汉珠赏嬖。 陶陶永夕,指空为誓。明妃远去,赵王初徙。都尉降北。 敬通归里,孤舟仙客。空山废士。怆新恋故,迫生怜死。 黄叶辞秋,摇风忽起。愁规自对,抆血相视。情条靡靡, 形骸顿委。别有招提,震旦是倚。摩尼夜出,照我浊世。 光侵僧磬,清傍佛几。五禅明虑,七觉荡滓。水月成观, 何愁何喜。噫嘻人生,忽如逆旅。畏涂多艰,苦海无涘。 牛喘犹馀,鲛泪几许。仆本恨人,矧逢秋序。霜陨枯梢, 露凝丛楚。沉寒中夜,息籁幽渚。寥寥雁飞,凄凄虫语。 四顾无人,纤阿为侣。万端崒来,千载独伫。遥诉长想, 重嗟累涕。东邻有生,焚枯酌醴。仰天大笑,谓予款启。 翘然男子,一何泥泥。我攀望舒,万象如洗。发吾皓志, 祛我尘虑。飞廉为车,结璘为御。烈缺长鞭,欃枪高翥。 历天捎星,万里一去。夕禽秋引,转凄为豫。”仆始神王, 浮白相饫。轶埃灭晕,月亦予助。土豹殷声,天鸡催曙。 曜灵一起,光含明茹。吁嗟月德,孰为畀与。照而本空, 晦而逾著。惨舒盈缺,道无常处。惟予与月,相知其庶。 李白何问,谢庄何誉。

    《西湖月观》
    陈仁锡

    甲寅居尧峰,登妙高,吸太湖,手煮宝云泉,自龙洞下,琅玕夹流水,侵予枕簟。深夜鸟啼,四更吐月,游鱼欲跃,假寐未遑,晓烟如抹,风急雨来,四山暝合。汎石湖、《楞伽》间十里岚光,天长水远,以此贪恋家山。唯西湖旧游,小草未削,初夏日长,简付劂氏。尝谓“游山水如睡卧,记述如作梦。” 当其梦时,好丑皆梦,一经改窜,情事倍佳,无乃非昔梦耶?既编《补帆》为《捃月观》,留作湖上一梦

    初四月纪

    癸丑秋,八月暮,维舟《棕毛场》,步石函,俄见湖光迳棹 断桥,保叔一峰送影湖面红衣落尽,远水一枝藕花 泊妓。依稀太守昔年西泠桥下,问水云宽窄。落日衔 山波波拥。红峦夹绿阴斜入外湖,青苍异状,腾焰短 矣。月乍钩,草欲碧,一半勾留,逆鉴上下,极爱雷峰苍 立。

    初五月纪

    自溜水桥观庆忌塔,昔要离诱入吴,因风势以矛钩 其冠而刺之,葬此。咸淳间,怪物浮水,若铁棺然。其西 邺侯桥石函,入下湖,问赵宋诸贵人墅,仅馀花园,老 卒歌一篇耳。宝所山,奔水导,逆以海潮。余坐落星石, 漱一勺泉。下大佛寺,万柳成幕。桥左断宝云山之东, 宋家花如锦,曰“锦坞。”及上秋阳台,凄神寒骨,海风四 起,月到望湖亭,诵前人语,“西湖深靓空阔,纳光景而 涵烟霏,𤁻衍而不迫,纾徐以成文,阴晴之中,各有奇 态。”《酒空,急抵昭庆岸沽酒》。

    初六月纪

    《汎晓湖及湖峦光尽紫海云未断出宝佑桥》。即段桥红 袖青旗总宜。园名《涵碧》:桥名仿佛睹之。孤山岿立,长烟初 淡,山水未深。余观《第三桥碑》,不祀邺侯,今与白苏处 士四,曰“四贤祠”,然范文正、张忠定、朱徽国不宜入耶? 其巅岁寒岩,乐天就四照为竹阁,而丽农楼、快雪阁 萃其胜。南陆宣公祠。又南六一泉,东坡先生惠勤上 人哭欧阳公处也。孤山饭罢,送客上涌金门,泊藕庄饮雷峰。下。南屏披峻壁,翠落莲花洞口,久之乃归。皋 亭诸山,飞翥如乱云,补两湖之缺,斗折蛇行,与灯明 灭。在孤山语处士曰:“有是哉!处于清浊之间,欧焉苏 焉范焉白焉参寥焉,慧勤焉,甚之而韦后焉,贾似道 焉。”

    初七月纪

    残醉未醒,闭户作句,客作竹就饮,池塘萧条。夜深与 客过溜水桥,月渐低,急放舟十锦塘。月影半浸湖,如 擎宝幢,即之微缩斜下如悬指,渐一指片指,俄落寒 潭光经时不散,桂轮自水中央的烁。两峰高处,月在 天而半,在水而圆,比于“山高月小”,余进一筹矣。

    初八月纪

    行唐刺史九里松下,长昼风雷,江涛夜合,隔林先作 雨。昔吴说书额,高宗挥数十幅不能及,夭矫作势,万 乘辟易松旁曲院。宋取金沙磵水酿官酒,由合涧上。 北自灵隐南自天竺登北高峰山,起歙出睦,跨富春,控馀杭,局 结钱塘突为峰,鸡鸣见日升。盘三十六湾而陟。西望 罗刹,遥接海邑。郡城飞来峰树,自崖谷擢起,根生石 上,翠蕤蒙,羃鸟悦。山客开洞,曰“龙泓。”宋丁翰之月夜 集鸾处,问灵隐浦,惟流泉淙淙,跨涧一楼,亭冷泉于 岩面。寺暗林香青林洞之北,昔人长啸集猿呼曰“猿 父。”为建饭猿台,逐侣出云,呼儿归洞,最宜向包氏山 房一听,猿啼松落,三竺之胜亘数里。自飞来转寺后, 如伏虬飞凤。稽留峰介天竺之中,遥响飞空,归流欲 泻。大悲泉流讲堂下,空岩悬乳。幽淙岭在其东南,深 壑巉岩,草丛石瘦,仰天一线。至扪壁岭,左逼障,右临 溪,而活沙坞滑善崩,上天门,湖海一色矣。《自锦》堤归, 忙上保叔塔观落日,山高峰蔽,略见红霞数道。到寺 门,海日苍黄倒影。余乃自梅花屿之北,婆娑深树,旋 下客舟,断桥宾月,忽被孤山一角,水底影破,则狂叫。 月既下,偕琴僧过第三桥,道人卧,呼之不出。龙王庙 后一水台,攀而上,弹《双清》一曲。水静夜寒,游鱼不出, 波浅舟阁,一夜冻湖心。笑前人行过画桥天忽晓,谁 似我、中流自在。须臾渔灯影绿树数峰欲青云起、如 烟易。小艇傍湖心亭杲杲日出

    初九月纪。是夜雨 。是日观百妓会,礼十庙湖心亭,看日出,故亦书“月。”

    钱塘门,百妓会十万人家,巿声到海,皆成红雾,俄见 飞骑者八,石榴裙拥,始由镇海楼上子胥庙。山自天 日翔舞而东,潴于凤凰薄湖,掠江,左折吴山,江介海 门,昂首穹脊,掉尾内向。道士曰:“晋天福,江水溢。”宝逵 咒止之,梦伟人曰:“员闻命矣。”余笑曰:“岂有地老天荒, 数千年怒不少杀,而击山破岸者哉?”所至前瞰江,后 俯湖,则《三官庙》最。“风摇泉韵,淅淅出石罅。视之既静, 其听始远”,则《青衣洞》最。“云开山露,雨过竹凉”,“高见沧 溟”,则《云居庵》最。“岩窦䆗窱,秀石玲珑,鹤发龙骨,蹒跚 其顶,寿藤怪蔓。”阙四字  干霄之木,根不土荄。寒泉 滴沥,乍繁乍细。煮石篝灯,十宿洞中不能言。去则瑞 石山、紫阳庵最。昔人云:“石者,山之骨相也,吾独取夫 怪怪奇奇者焉”,彼固化工之所深宝也。譬之于士,亦 岂以狂狷为非材也哉?峭削陵空,白露夜滴,则橐驼 峰、雪风洞最。若夫三折肱而陵霄,则真人殿庭一树 最。盖仙窟云丁,野鹤蝉蜕,须眉尚奕奕。永乐间,御书 “招张三丰不至”,今塑三像祀之。坐立卧余谓“夜静何人 吹凤管”,三丰卧也。“霜林叶尽群峰出”,三丰立也。“肯与 冷泉作主,一百日不用二十四考书中书”,三丰坐也。

    初十月纪

    泊岳坟三桥,三骑骄嘶,绿杨白衣跃上,捷如飞兔。为 浮数白已“送客涌金门,清波远烟一片,红粉销归何 处?”中流忽听客呼,遂上其舟,又是一番泡影矣。

    十一月纪

    镇海楼之南为宝山,诵子瞻诗“野客归时山月上,棠 梨叶乱暝禽呼。”及《同秦仲二子游》云:“平明已报百吏 散”,意即其几席湖山,簿书鱼鸟处也。元妙观问洞宾 题蕉处,一龛烟火而已。白马庙折而西曰七宝山,少 游梦天女求赞维摩像处。昔云阇黎居山坡,入方丈 小院,见其隐几低头读书,与之语,漠然不对,盖不出 十五年矣。后赠以诗,有“读书常闭户,客至不举头”句。 余谓作吏如子瞻可以游释如云阇黎可以从吏游。

    十二月纪

    清波门。折而东南,曰凤凰山。左江右湖,千山轩翥其 麓为万松岭,唐、宋州治,即钱王故宫云。宋迩大内,碧 瓦鳞次,植日本松,作观堂、三茅观钟鸣,观堂之钟,应 之则驾兴。山背芙蓉阁,风帆沙鸟。一溪通小西湖,亭 曰清涟、万松入、蟠介亭诸胜,皆列皇城之外。江干皆 禁籞。《绍兴福解陈修表》:“葱岭金堤,不日复广轮之大 太山玉牒,何时清封禅之尘?”高宗手书悬壁。然淳熙 间,孝宗及皇太子朝上皇德寿宫,为汎湖观潮,亦盛 事云。嗟乎!韦后不挽钦宗之轮而一目存,誓嗤于道 人。及乳母抱度宗行廊庑手“一塔影,叹宋家无复 生气。”《吊阎贵妃》诗:“南宋可怜无故主,西山空自梦朝 云。”悲夫!自梵天寺而北,折而西,为胜果禅寺。临江突兀,南连秦望,东亘吴山。笑语落冨阳,月岩,最善。中秋 清辉满隙如合璧。左为中峰,宋殿前司营在其右,石 笋林立,钱曰“排衙白塔。”小竹石壁夹道,古石同云。雨 散云收,虹残水照。归由涌金唤渡,得月柳州亭。白云 满川,飞浮来往,水皆缥碧。

    十三月纪

    《参寥泉》。旧在孤山徙筑于此有泉出寺后仍名参寥焉西为宋布衣岳琚祠, 又西为锦坞。其巅初阳台,葛洪吸日月于此,惊飙作 危堕势,峰拔地削,立数千百尺,龙爪挐攫,镌洗万古 如新,每作雨崖铁色。紫阳先生尝提举浙东,法得祀 祀其下。葛岭之上,旧招贤寺,白乐天诗:“虽在人间人 不识,与君名作紫阳花。”子瞻入寿星院,悟前身曾到 此。昔似道婉仪弥远,架廊叠磴,而赵紫芝与葛仙翁 并墓其下,不知后人如何作眼。寇莱公集妓赏绫千 段,蒨桃献诗,莱公默然。及贬岭南,道杭州,桃疾曰:“葬 我天竺山下。”乐天拈花为喻,子瞻拈身为喻,蒨桃拈 织为喻,皆老禅也。又闻坡公《仇池笔记》:杭人喜食鹅, 日屠百湖上。夜归,百鹅皆号,若有所诉。嘉靖间,侍御 令巡官日报屠鹅之数,日屠一千三百有奇。噫坡倅 杭时戏语:“酒食地狱,高谷继之,狱为一空”,今鹅狱亦 宜空矣。晚上涌金酒舟归。自昭庆,步月曲港,湖草层 委,听小桥流涧,立断桥,湖舟不行。穿玛瑙寺,抵石函 桥,皆作响。湖水空明,荇藻交横。

    十四月纪

    从野堂诸君子与偕仪伯、季生元晖、君翰修止曰放 星芝子悬约余由昭庆寺后取径,桑堤山闺树周西 湖如艳妆,山阴如翠帏深处,此中兰汤浴罢时也,月 皎甚。移席广庭,山如棋布,瞰岩而峙,为态舒缓。草木 蒙笼,空青微出。飞鸟时归,纷纷点石,仪伯歌与偕和。 出门,四山如画,风露浩然,行一里,至渡头返。晓起读 行卷。唱《吴琚》,海门飞上明月。

    《十五月纪》。是日,观潮。

    浙潮,银山雪屋,有头数丈。或曰:浙去潮近,赭龛两山, 横锁江口,冲突飙激,他江去潮远,涌水而已。余观潮 兵马司前,目逆海门,两山啮合,士女杂浪花中,日下 舂玉抹烟屏,如鹭一行。憩万松岭绝𪩘,左一亭秀出 岩阿,俯湖濒海,西湖雷峰,如坐如卧,松涛峻绝,若断 腭逶迤。表忠观。读子瞻所书记,余谓千古绝得意之 文,其次谋止高丽王献《金塔疏》,庄严有体,二文并得 之湖,文章有神矣。古云:“胸中无万卷书,眼中无天下 奇。”山川未必能文,纵能亦儿女语耳。坐灵芝寺门。即钱 王祠水流寂寂,俄见紫云万重,荇藻鸥凫,皆染绛色。数 声钟磬,千顷箜篌。放舟锦堤楼舫,齐垂杨乱拂红妆。 吴姬半醉,清讴,陵于波上。棹湖心亭,吴越胜人,各集 艳姬娇儿。未几歌渐杳,月影在地,缤纷殊状。余乃偕 客自六一泉步西泠桥选树。四桥以下,湖光深靓,渔 不张灯,金沙滩口,微闻木鱼。五桥更筹乱,六桥净慈 鸣钟,堤有行人还第三桥,保叔、昭庆镗锽相答。行十 二里而天晓,远烟微出海面。

    十六月纪

    由“延祥观眺”竹阁故基。移自孤山昔人祀乐天以杭妓故 园沉红眤绿,乐天去后,倩妓传诗耳。西为宋洪忠宣 祠,又西凤林寺,鸟窠谈禅处也。余笑白、苏两公,目与 湖上人家杂处,不辨官长,湖光潋滟,如几案间物。鸟 窠犹向乐天愁,心火相构,识浪不停,岂其胸中著一 西湖耶?《栖霞岭下吊岳武穆王,阅新碑》,狱卒隗顺负 尸逾城,至九曲丛祠,潜瘗之,以玉环殉树,双橘识焉, 今并祠云。其又《西张宪墓》,夜阑饮垂虹桥,须臾移第 二桥。斜望西泠,孤山霞起空山响,木鱼海天欲红。是 夜游里六桥。

    十七月纪

    仙姑山,入青芝坞,观鱼玉泉寺泉溉千顷,灵鹫寺在 其后。北为法华山,而西溪秦亭则法华之分支也。自 行春桥出苍烟老木间,为九里松。余与客品松选奇, 辄狂呼林谷,浪花仰激,琮琤谺豁。其南为仙芝岭,而 合涧桥峙飞来峰,路口冷泉一亭,清辉如昔。《偶忆乐 天招韬光入城,光不赴,答诗及黄纸》“诏下,僧徒怅望 叹达官不下山,山僧不入城,便是清凉世界。”始从岣 嵝山房,山半峰高,百盘泉数十折,长松夹道,引竹流 泉,散如飞雨,岂红姜紫芽,能教月下碧天哉?庵有金 莲池、纯阳殿,观沧海,日出阶前秀灵草芙蓉数朵开 屋薄,老枫落红满地,世外春秋,草木自寒暖。塑像绝 佳,仙自涂抹。云气自此陟风篁岭,林壑深沉,流淙活 活,自龙井而下,四时不绝。岭故丛薄荒密。元丰中,辨 才淬治洁楚,坡云:“天竺已幽阻,风篁更盘纡”者也。片 云石之上曰狮子峰,高出群岫,可瞰江浒,天竺诸峰 叠绣如画。辨才送子瞻过岭,有过溪岭,辨才老焉,曰 归隐桥。语坡云:“与子成二老,来往亦风流。”曰二老岩。 其下宋陈刚中墓。建炎议恢复,与张子韶等七人共 谪。诗云:“同日七人俱去国,何时万里许还家。”盖足壮 也。片云、与众二亭,甃池构石,弹棋流水,龙井,大樾幽古,石鉴平开,闲花寂草,延缘其傍,鸟韵相答。水东出 茅家埠入湖。古人云:“西湖之西,浙江之北,风篁岭之 上,深山乱石之间,盘幽宅阻。”岭之左右,大率多泉者 也。其左为神运石龙井,之上为老龙井,人烟旷绝,一 泓寒碧,杯大海块。长江西湖如须发诸峰,膝行匐伏, 仅见天目。翔舞一带人家,茫茫烟云海气,烟霞石屋 十里桂花,扑人游裾,道旁狼藉,乱插枝头,士女贱如 土已。薄暮,道太子湾西玉岑、赤山之间,惠因涧,铁棂 锁蛟,高丽王子导涧中水,甃池转轮,色如蓝,狮象含 云气定香桥至四桥月上,全湖金紫,垂虹唤渡抵昭 庆。

    十八月纪

    九溪十八涧僻江干,游屐鲜至,古无咏者。九溪在老 龙井之南,其西为十八涧,盖烟霞岭之西。溪环者九, 水出江,而北绕龙井十八涧,则径通五云山云栖寺。 昔柳子厚《记楚山石》曰:“以慰夫贤而辱于此者。”又曰: “其气之灵,不为伟人,而独为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 多石。”余怪其言,若杭固多名人,即贤而辱于此者,岂 在石下哉?是日也,憩漾碧轩,金莲数亩,有鸣榔载红 裙,晓渡,惊破白鸥,徐行定香桥。张伯雨构水轩,夹赤 山浴鹄溪水,下烟霞岭,即山左麓,辟荦确为径。杭越 诸峰,江湖海门在指掌。洞口水乐泉自顶下山之洼, 伏流飞注,水波皱而声渐激。东坡诗:“惯见山僧已厌 听,惟馀海月空留照。”熙宁间,郑獬名其洞云,“旁小筑 幽绝。”水乐洞在烟霞石屋之上。惠因涧北为于忠肃 墓,苍松一带,间以疏篁。自六通入定光寺,饮卓锡泉。 出麦岭,有冰雪堂。再经龙井,历九溪,峰穷水尽,白云 自开,山如落雁蹲鸿。每一涧鼻口相呀,蹄股交峙。岸 之突而出者,水潆之,如苍龙蜕骨。环数小桥,峰若起 若断,草树蔽翳。岩下“磈䃬,多千年积雪,有门半掩,竹 数亩。法云泉”自岭下凝乳花,泉甚白。庋阁数楹,小龛 坐卧,佛石居焉。出没烟霏间,而光影在涧出。复寻涧 往,山容舒卷,涧分近远。履平地如深洞,陵高则作琴 筑声。麓渐平,潮泥浸野田,江尚蔽,顾汹涌作远势。出 六和塔,则越山树木人家,影江而方候潮。乘间入虎 跑泉。“宋学士以僧披法衣,焚咒久之,泉乃出,为作记。 不审南岳童子遣虎移泉,视性空权力何如哉?”出六 和塔口,初由月轮望潮头,余从桥上观。自六和至白 塔岭,立峰际百越出,穷潮头,九折天风吹海。立擘赭 龛,直入富阳,银龙砰砅,右望则大山蔽江,一面直掠 而上,猛过西陵,潮头渐隐,目送数十里外,知是严滩。 气始平。江舟尽泊六和口。鱼丽朝蹴起一江秋雪,余 乃赴客招。且暮以炬上慈云岭,其南为龙山,自天目 分支,沿江而东,局结于此。望太极亭、八卦田、王伯安 书院。伯安寄汝中,盛称天真之乐。以此至涌金舆,人 呼渡余不可。中途异风作,湖为推浪,绝行舟,道钱塘 门月上。

    十九月纪

    客邀上青翰,舫抵涌金,灯火绕问水亭,晚渡极喧。榜 其亭云:“平沙水月三千顷,画舫笙歌十二时。”余笑云: “只有六时耳,那得有十二时?”《夜访小蓬莱》,饮极酣,卧 舫推帘,拾断桥残月。

    二十月纪

    晓,入灵芝寺,为钱玉故苑,憩彭祖庵。故宋聚景楼前 学士桥、铁岭诸山之水,出钱塘门,输委西湖,必经桥 下。其傍仙姥墩,姥采百花酿酒,仙后十馀年卖酒洞 庭云“南屏山罗汉室,钱王梦十八巨人随行,一僧手 像五百尊而化去。”宋表五山净慈,其一丞相郑清之 记。双井,理宗书额,古车辇经行处也。莲花洞口,居然 一亭,湖山在睫。万工池,千年古树,交柯积荫,旁激洞 石如砰雷。宋《乾淳旧赏》曰“小蓬莱”,在雷峰塔畔,故内 侍甘升园。峰类削云,乔木栾栌,槎于石肤,有理宗御 爱松。由藕花居而出,林亭幽雅。两山岸湖皆饶别构。 北山杂市廛中,如石函桥,石确水浏,居人架木,几不 辨山水。南屏一望,垂杨萧疏可爱。余又卧青翰舫,居 荇藻中,以此酣适之味,令人意远。折问水亭而南,为 孙忠烈祠,宿舫中。四更高啸月台,晨起掠草满湖,长 堤如烟雨,微见保叔崚嶒湖面。

    二十一月纪

    《棹昭庆看锦堤走马》,堤尽一亭,出憩金沙滩。西湖以 诸泉胜,泉以龙井胜,故金沙一带皆流泉邃境。“第三 桥、归追月、玉莲亭”、宋竞渡,夺标所笑。此游“春水梅花”, 输一著耳。然当以九溪十八涧胜之,应为西湖树我 一标。

    《怨晓月赋》
    夏完淳

    “美人二八兮卷珠箔,明月三五兮流华阁。回飔动兮 玉栊寒,素河横兮露华薄。林骚骚而乌啼,沙皑皑而 雁落。怀耿耿兮独不寐,恨盈盈兮将谁托?卷翠被而 凝妆,掩莲帐而清酌。蚖膏销兮银缸,兰烬灰兮瑶筐。 怜玉腕兮相思苦,怨愁人兮知夜长。何望舒之元辔, 流清景而逸光。午徘徊而入户,忽朦胧其在梁,既宛转其侵幕,复飘飖而去床。玉壶寂寞,银箭丁当。梦回 远塞,泪满空房。万里关山之月,千家砧杵之霜。度七 襄之不夜,断九折之回肠。望门前之乌桕,焚帐底之 胡香。悬夜光而盈室,徂清夜兮未央。逗瑶波而微见, 澹荒荒其映墙。银河渡兮漏永,玉斗转乎云间。荒鸡 鸣而尚戢,宿鸟翔而复还。天将曙而漠漠,夜若岁其 茫茫。独搴锦帐,静抚雕阑。仰视月兮仿佛,弄清质之 潺湲。隐帘栊兮玉镜,隔烟雾兮红颜。澹参差其欲下, 蹇微茫其未安。衰芙蓉兮江上,落梧桐兮井栏。忽众 星之零乱,独孤月之微含。宛瑶华而若汉,映琼田而 苦寒。风萧萧兮云漫漫,寒烟古兮木叶干。按琼笙兮 为谁响?抱银筝兮不忍弹。思荡子兮行路难,念征夫 兮衣裳单。明月入地兮夜在天,夫君悠悠兮何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