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汇编 官常典 第六百七十七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六百七十八卷
明伦汇编 官常典 第六百七十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

     第六百七十八卷目录

     谏诤部名臣列传七

      南齐

      刘善明      崔祖思

      梁

      萧介

      陈

      章华

      北魏

      辛雄

      北齐

      张雕

      北周

      黎景熙      乐运

      宇文孝伯

      隋

      柳彧       梁毗

      裴肃       王义

    官常典第六百七十八卷

    谏诤部名臣列传七

    南齐

    刘善明

    按《南齐书》本传,“善明,平原人,镇北将军怀珍族弟也。 父怀民,宋世为齐、北海二郡太守。元嘉末,青州饥荒, 人相食。善明家有积粟,躬食𫗴粥,开仓以救乡里,多 获全济,百姓呼其家田为续命田。少而静处读书,刺 史杜骥闻名候之,辞不相见。年四十,刺史刘道隆辟 为治中从事。父怀民谓善明曰:‘我已知汝立身,复欲 见汝立官也’。”善明应辟,乃举秀才。宋孝武见其对策 强直,甚异之。泰始初,徐州刺史薛安都反,青州刺史 沈文秀应之。时州治东阳城,善明家在郭内,不能自 拔,伯父弥之诡说文秀求自效。文秀使领军主张灵 庆等五千援安都。弥之出门,密谓部曲曰:“始免祸坑 矣。”行至下邳,起义背文秀。善明从伯怀恭为北海太 守,据郡相应。善明密契收集门宗部曲,得三千人,夜 斩关奔北海。族兄乘民又聚众渤海,以应朝廷,而弥 之寻为薛安都所杀。明帝赠辅国将军、青州刺史,以 乘民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善明为宁朔长史、北海 太守,除尚书金部郎。乘民病卒,仍以善明为绥远将 军、冀州刺史。文秀既降,除善明为屯骑校尉。出为海 陵太守。郡境边海无树木,善明课民种榆槚杂果,遂 获其利。还为后军将军、直阁。五年,青州没卤,善明母 陷北卤,移置桑干。善明布衣蔬食,哀戚如持丧。明帝 每见,为之叹息,时人称之。转宁朔将军、巴西梓潼二 郡太守。善明以母在卤中,不愿西行,涕泣固请,见许。 朝廷多哀善明心事。元徽初,遣北使,朝议令善明举 人,善明举州乡北平田惠绍,使卤赎得母还。幼主新 立,群公秉政,善明独结事太祖,委身归诚。二年,出为 辅国将军、西海太守,行青冀二州刺史。至镇,表请北 伐,朝议不同。善明从弟僧副,与善明俱知名于州里。 泰始初,卤暴淮北,僧副将部曲二千人,东依海岛。太 祖在淮阴,壮其所为,召与相见,引为安城王抚军参 军。苍梧肆暴,太祖忧恐,常令僧副微行,伺察声论,使 僧副密告善明及东海太守垣崇祖曰:“多人见劝,北 固广陵,恐一旦动足,非为长算。今秋风行起,卿若能 与垣东、《海微》共动卤,则我诸计可立。”善明曰:“宋氏将 亡,愚智所辨,故胡卤若动,反为公患。公神武世出,唯 当静以待之,因机奋发,功业自定。不可远去根本,自 贻猖獗。”遣部曲健儿数十人随僧副还诣领府,太祖 纳之。苍梧废,征善明为冠军将军、太祖骠骑咨议、南 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沈攸之反,太祖深以为忧,善 明献计曰:“沈攸之控引八州,纵情蓄敛,收众聚骑,营 造舟仗,苞藏贼志,于焉十年。性既险躁,才非持重,而 起逆累旬,迟回不进,岂应有所待也?一则暗于兵机, 二则人情离怨,三则有掣肘之患,四则天夺其魄。本 虑其剽勇,长于一战,疑其轻速,掩袭未备。今六师齐 奋,诸侯同举。昔谢晦失理,不斗自溃;卢龙乖道,虽众 何施。且袁粲、刘秉,贼之根本,根本既灭,枝叶岂久,此 是已笼之鸟耳。”事平,太祖召善明还都,谓之曰:“卿策 沈攸之,虽复张良、陈平,适如此耳。”仍迁散骑常侍,领 长水校尉,黄门郎,领后军将军,太尉右司马。齐台建, 为右卫将军,辞疾不拜。司空褚渊谓善明曰:“高尚之事,乃卿从来素意,今朝廷方相委待,讵得便学《松、乔》 邪?”善明曰:“我本无宦情,既逢知己,所以戮力驱驰,愿 在申志。今天地廓清,朝盈济济,鄙怀既申,不敢昧于 富贵矣。”太祖践祚,以善明勋,诚欲与善明禄,召谓之 曰:“淮南近畿,国之形势,自非亲贤,不使居之,卿为我 卧治也。”代高宗为征卤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遣 使拜授,封新涂伯,邑五百户。善明至郡,上表陈事曰: “周以三圣相资,再驾乃就。汉值海内无主,累败方登; 魏挟主行令,实逾二纪;晋废立持权,遂历四世,景祚 攸集,如此之难者也。”陛下凝晖自天,照湛神极,睿周 万品,道洽无垠。故能高啸闲轩,鲸鲵自翦,垂拱云帟, 九服载晏,靡一战之劳,无半辰之棘,苞池江海,笼苑 嵩岱,神祇乐推,普天归奉。二三年间,允膺宝命,胄临 “皇历,正位宸居,开辟以来,未有若斯之盛者也。夫常 胜者无忧,恒成者好怠,故虽休勿休,姬旦作诰;安不 忘危,尼父垂范。”今皇运草创,万化始基,乘宋季叶,政 多浇苛,亿兆倒悬,仰齐苏振。臣早蒙殊养,志输肝血, 徒有其诚,曾阙埃露,夙宵惭战,如坠渊谷,不识忌讳, 谨陈愚管,瞽言刍议,伏待斧钺。所陈事,凡十一条。其 一,以为天地开创,人神庆仰,宜存问远方,宣广慈泽。 其二,以为京师浩大,远近所归,宜遣医药,问其疾苦, 年九十以上及六疾不能自存者,随宜量赐。其三,以 为“宋氏赦令,蒙原者寡,愚谓今下赦书,宜令事实相 副。”其四,以为“匈奴未灭,刘昶犹存,秋风扬尘,容能送 死。境上诸城,宜应严备,特简雄略,以待事机,资实所 须,皆宜豫办。”其五以为:“宜除宋氏大明、泰始以来诸 苛政细制,以崇简易。”其六以为:“凡诸土木之费,且可 权停。”其七以为:“帝子王姬,宜崇俭约。”其八,以为:“宜诏 百官及府州郡县,各贡谠言,以弘唐虞之美。”其九,以 为:“忠贞孝悌,宜擢以殊阶;清俭苦节,应授以民政。”其 十以为“革命惟始,天地大庆,宜时择才辩,北使匈奴”; 其十一以为“交州险敻要荒之表。宋末政苛,遂至怨 叛。今大化创始,宜怀以恩德,未应远劳将士,摇动边 氓。且彼土所出,唯有珠宝,实非圣朝所须之急,讨伐 之事,谓宜且停。”又撰《贤圣杂语》奏之,托以讽谏。上答 曰:“省所献《杂语》,并列圣之明规,众智之深轨。卿能宪 章先范,纂镂情识,忠款既昭,渊诚肃著,当以周旋,无 忘听览也。”又《谏起宣阳门,表》陈宜明守宰赏罚,立学 校,制齐礼,广开宾馆,以接荒民。上又答曰:“具卿忠谠 之怀。夫赏罚以惩守宰,饰馆以待遐荒,皆古之善政, 吾所宜勉。更撰新礼,或非易制。国学之美,巳敕公卿”, 宣阳门今敕停。寡德多阙,思复有闻。善明身长七尺 九寸,质素不好声色,所居茅斋,斧木而已,床榻几案, 不知划削。少与崔祖思友善,祖思出为青、冀二州,善 明遗书曰:“昔时之游,于今邈矣。或携手春林,或负杖 秋涧,逐清风于林杪,追素月于园垂,如何故人,徂落 殆尽。足下方拥旄北服,吾剖竹南甸,相去千里,间以 江山,人生”如寄,来会何时?尝览书史,数千年来,略在 眼中矣。历代参差,万里同异。夫“龙虎风云之契,乱极 必夷”之几,古今岂殊?此实一揆。日者沈攸之拥长蛇 于外,粲、秉复为异识所推,唯有京镇,创为圣基,遂乃 擢吾为首佐,授吾以大郡,付吾关中,委吾留任。既不 办有抽剑两城之用,横槊搴旗之能,徒以挈瓶“小智, 名参佐命,常恐朝露一下,深恩不酬,忧深责重,转不 可据。还视生世,倍无次绪。藿羹布被,犹笃鄙好;恶色 憎声,暮龄尤甚。出蕃不与台辅别,入国不与公卿游, 孤立天地之间,无猜无托,唯知奉主以忠,事亲以孝, 临民以洁,居家以俭。足下今鸣笳旧乡,衣绣故国。宋 季荼毒之悲,已蒙苏泰;河朔倒悬之苦,方须救拔。遣 游辩之士,为乡导之使,轻装启行,经营旧壤,令泗上 归业,稷下还风,君欲谁让邪?聊送诸心,敬申贫赠。”建 元二年卒,年四十九。遗命薄殡,赠钱三万,布五十匹。 又诏曰:“善明忠诚夙亮,干力兼宣,豫经夷崄,勤绩昭 著。不幸殒丧,痛悼于怀。赠左将军、豫州刺史,谥烈伯。” 子涤嗣。善明家无遗储,唯有书八千卷。太祖闻其清 贫,赐涤家“葛塘屯谷”五百斛。

    崔祖思

    按《南齐书》本传,“祖思,字敬元,清河东武城人,崔琰七 世孙也。祖𬤇,宋冀州刺史。父僧护,州秀才。祖思少有 志气,好读书史。初,州辟主簿,与刺史刘怀珍于尧庙 祀神。庙有苏侯像,怀珍曰:‘尧圣人,而与杂神为列,欲 去之,何如’?祖思曰:‘苏峻今日可谓四凶之五也’。怀珍 遂令除诸杂神。太祖在淮阴,祖思闻风自结,为上辅” 国主簿,甚见亲待,参豫谋议。除奉朝请、安成王抚军 行参军,员外正员郎,冀州中正。宋朝初议封太祖为 梁公,祖思启太祖曰:“谶书云,‘金刀利刃齐刈之’。今宜 称齐,实应天命。”从之。转为相国从事中郎,迁齐国内 史。建元元年,转长兼给事黄门侍郎。上初即位,祖思 启陈政事曰:“《礼诰》者,人伦之襟冕,帝”王之枢柄。自古 开物成务,必以教学为先。世不习学,民罔志义,悖竞 因斯而兴,祸乱是焉而作。故笃俗昌治,莫先道教,不得以夷祸革虑,俭泰移业。今“无员之官,空受禄力,三 载无考绩之效,九年阙登黜之序,国储以之虚匮,民 力为之凋散,能否无章,泾渭混流。宜太庙之南引修 文序,司农以北广修武校。台州列国限外之职,问其 所乐,依方课习,各尽其能。月供僮干,如先充给,若有 废堕,遣还故郡。殊经奇艺,待以不次,士修其业,必有 异等。民识其利,能无勉励!”又曰:“《汉文》集上书囊,以为 殿帷,身衣弋绨,以韦带剑。慎夫人衣不曳地。惜中民 十家之产,不为露台。刘备取帐钩铜铸钱,以充国用。 魏武”遣女皂帐婢十人,东阿妇以绣衣赐死,王景兴 以淅米见诮。宋武节俭过人,张妃房帷碧绡蚊帱,《三 齐》席五盏,盘桃花米饭。殷仲文劝令畜伎,答云:“我 不解声。”仲文曰:“但畜自解。”又答:“畏解故不畜。”历观帝 王,未尝不以约素兴,侈丽亡也。伏惟陛下体唐成俭, 踵虞为朴,寝殿则素木卑构,膳器则陶瓢充御。琼簪 玉箸,碎以为尘;珍裘绣服,焚之如草。斯实风高上代, 民偃下世矣。然教信虽孚,氓染未革,宜加甄明,以速 归厚。“详察朝士,有柴车蓬馆,高以殊等;雕墙华轮,卑 其称谓。驰禽荒色,长违清编;嗜音酣酒,守官不徙,物 识义方,且惧且劝,则调风变俗,不俟终日。”又曰:“宪律 之重,由来尚矣。故曹参去齐,唯以狱市为寄,馀无所 言。路温舒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在,治狱之吏是也,实 宜清置’。”廷尉茂简三官、寺丞、狱主,弥重其选。研习律 令,删除繁苛。诏狱及两县,一月三讯,观貌察情,欺枉 必达,使明慎用刑,无忝大《易》。宁失不经,靡愧《周书》。汉 来治律有家子孙并世其业,聚徒讲授,至数百人。故 张、于二氏,絜誉文宣之世,陈郭两族,流称武明之朝。 决狱无冤,庆昌枝裔,槐衮相袭,蝉紫传辉。今廷尉律 生乃令史门户,族非咸弘,“庭缺于训,刑之不措,抑此 之由。如详择笃厚之士,使习律令,试简有征,擢为廷 尉僚属。苟官世其家而不美其绩,鲜矣;废其职而欲 善其事,未之有也。若刘累传守其业,庖人不乏龙肝 之馔,断可知矣。”又曰:“乐者动天地,感鬼神,正情性,立 人伦。其义大矣。”按《前汉》编户千万,太乐伶官方八百 二十九人,“孔光等奏罢不合经法者四百四十一人。 正乐定员,唯置三百八十八人。今户口不能百万,而 太乐雅、郑,元徽时校试千有馀人,后堂杂伎不在其 数,糜废力役,伤败风俗。今欲拨邪归道,莫若罢杂伎, 王庭唯置锺簴、羽戚、登歌而已,如此则官充给养,国 反淳风矣。”又曰:“论儒者以德化为本,谈法者以”刻削 为体。道教治世之粱肉,刑宪乱世之药石。故以教化 比雨露,名法方风霜。是以有耻且格,敬让之枢纽;令 行禁止,为国之关楗。然则天下治者,赏罚而已矣。赏 不事丰,所病于不均;罚不在重,所困于不当。如令甲 勋少而乙功多,赏甲而舍乙,天下必有不劝矣;丙罪 重,丁眚轻,罚丁而赦丙,天下必“有不悛矣。”是赏罚空 行,无当乎劝沮,将令“见罚者宠习之臣,受赏者仇雠 之士,戮一人而万国惧,赏匹夫而四海悦。”又曰:“藉税 以厚国,国虚民贫;广田以实廪,国富民赡。”尧资用天 之储,实拯怀山之数。汤凭分地之积,以胜流金之运。 近代魏置典农而中都足食,晋开汝颍而汴河委储。 今将扫辟咸、华,“题镂龙漠,宜简役敦农,开田广稼,时 罢山池之威禁,深抑豪右之兼擅,则兵民优赡,可以 出师。”又曰:“古者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故君举必书,尽 直笔而不污;上无妄动,知如丝之成纶。今者著作之 官,起居而已,述事之徒,褒谀为体。世无董狐,书法必 隐。时阙南史,直笔未闻。又废谏官,听纳靡依。虽课励” 朝僚,征访刍舆,莫若推举质直,职思其忧。夫越任于 事,在言为难,当官而行,处辞或易。物议既以无言望 己,己亦当以吞默惭人。中丞虽谢咸元,未有全废,劾 简廷尉,诚非释之,宁容都无讯牒?故知与其谬人,宁 不废职,目前之明效也。汉征贡禹为谏大夫,矢言先 策;夏侯胜狂直拘系,出补讽职。伐柯“非遐,行之即善。” 又曰:“天地无心,赋气自均,宁得诞秀往古,而独寂寥 一代?将在知与不知,用与不用耳。夫有贤而不知,知 贤而不用,用贤而不委,委贤而不信,此四者,古今之 通患也。今诚重郭隗而招剧辛,任鲍叔以求夷吾,则 天下之士,不待召而自至矣。”上优诏报答。寻迁宁朔 将军、冠军司马,领齐郡太守,本官如故。是冬,卤动,迁 冠军将军、军主,屯淮上。二年,进号征卤将军,军主如 故。仍迁假节、督青冀二州刺史,将军如故。少时卒。上 叹曰:“我方欲用祖思,不幸,可惜。”诏赙钱三万,布五十 匹。

    萧介

    按《梁书》本传,“介字茂镜,兰陵人也。祖思话,宋开府仪 同三司、尚书仆射。父惠蒨,齐左民尚书。介少颖悟,有 器识,博涉经史,兼善属文。齐永元末,释褐著作佐郎。 天监六年,除太子舍人。八年,迁尚书金部郎。十二年, 转主客郎,出为吴令,甚著声绩。湘东王闻介名,思共 游处,表请之。普通三年,乃以介为湘东王咨议参军大通二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大同二年,武陵王为扬 州刺史,以介为府长史。在职清白,为朝廷所称。高祖 谓何敬容曰:“萧介甚贫,可处以一郡。”敬容未对,高祖 曰:“始兴郡顷无良守,岭上民颇不安,可以介为之。”由 是出为始兴太守。介至任,宣布威德,境内肃清。七年, 征为少府卿,寻加散骑常侍。会侍中阙,选司举王筠 等四人,并不称旨。高祖曰:“我门中久无此职,宜用萧 介为之。”介博学强识,应对左右,多所匡正,高祖甚重 之。迁都官尚书,每军国大事,必先询访于介焉。高祖 谓朱异曰:“端右之材也。”中大同二年,辞疾致仕,高祖 优诏不许,终不肯起,乃遣谒者仆射魏祥就拜光禄 大夫。太清中,侯景于涡阳败,走入寿阳,高祖敕防主 韦默纳之,介闻而上表谏曰:“臣抱患私门,窃闻侯景 以涡阳败绩,只马归命,陛下不悔前祸,复敕容纳。臣 闻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恶一也。昔吕布杀丁原以 事董卓,终诛董而为贼;刘牢反王恭以归晋,还背晋 以构妖。何者?狼子野心,终无驯狎之性;养虎之喻,必 见饥”噬之祸。侯景兽心之种,鸣镝之类,以凶狡之才, 荷高欢翼长之遇,位忝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高欢坟 土未干,即还反噬,逆力不逮,乃复逃死关西;宇文不 容,故复投身于我。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细流,正欲以 属国降胡,以讨匈奴,冀获一战之效耳。今既亡师失 地,直是境上之匹夫,陛下爱匹夫而弃与“国之好”,臣 窃不取也。若国家犹待其更鸣之晨,岁暮之效,臣窃 惟侯景必非岁暮之臣,弃乡国如脱屣,背君亲如遗 芥,岂知远慕圣德,为江淮之纯臣?事迹显然,无可致 惑,一隅尚其如此,触类何可具陈。臣朽老疾侵,不应 辄干朝政。但楚囊将死,有城郢之忠;卫鱼临亡,亦有 尸谏之节。臣忝为宗室遗“老,敢忘刘向之心。伏愿天 慈,少思危苦之语。”高祖省表叹息,卒不能用。介性高 简,少交游,惟与族兄琛、从兄视素及洽、从弟淑等文 酒赏会,时人以比谢氏乌衣之游。初,高祖招延后进 二十馀人,置酒赋诗。臧盾以诗不成,罚酒一斗。盾饮 尽,颜色不变,言笑自如。介染翰便成,文无加点。高祖 两美之,曰:“臧盾之饮,萧介之文,即席之美也。”年七十 三,卒于家。

    章华

    按《陈书傅縡传》,“华字仲宗,吴兴人也。家世农夫,至华 独好学,与士君子游处,颇览经史,善属文。侯景之乱, 乃游岭南,居罗浮山寺,专精习业。欧阳𬱟为广州刺 史,署为南海太守。及欧阳纥败,乃还京师。太建中,高 宗使吏部侍郎萧引喻广州刺史马靖,令入子为质, 引奏华与俱行。使还,而高祖崩,后主即位,朝臣以华” 素无阀阅,竞排抵之,乃除大市令。既雅非所好,乃辞 以疾,郁郁不得志。祯明初,上书极谏,其大略曰:“昔高 祖南平百越,北诛逆卤,世祖东定吴会,西破王琳,高 宗克复淮南,辟地千里,三祖之功亦至勤矣。陛下即 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 于嬖宠,惑于酒色,祀七庙而不出,拜妃嫔而临轩。老 臣宿将,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 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姑 苏台矣。”书奏,后主大怒,即日命斩之。

    北魏

    辛雄

    按《魏书》本传:“雄字世宾,陇西狄道人。父畅,字幼达,大 将军咨议参军,汝南乡郡二郡太守。太和中,本郡中 正。雄有孝性,颇涉书史,好刑名,廉谨雅素,不妄交友, 喜怒不形于色。释褐奉朝请,父于郡遇患,雄自免归, 晨夜扶抱。及父丧,居忧殆不可识,为世所称。正始初, 除给事中,十年不迁职,乃以病免。清河王怿为司空”, 辟户曹参军,摄田曹事。怿迁司徒,仍随授户曹参军。 并当烦剧,争讼填委,雄用心平直,加以闲明,政事经 其断割,莫不悦服。怿重之,每谓人曰:“必也无讼乎,辛 雄其有焉。”由是名显。怿迁太尉,又为记室参军。神龟 中,除尚书驾部郎中,转三公郎。其年,沙汰郎官,唯雄 与羊深等八人见留,馀悉罢遣,更授李琰等。先是,御 史中尉、东平王元匡复欲舆棺谏诤,尚书令、任城王 澄劾匡大不敬,诏恕死为民。雄奏理匡曰:“窃惟白衣 元匡,历奉三朝,每蒙宠遇。謇谔之性,简自帝心;鹰鹯 之志,形于在昔。故高祖锡之以匡名,陛下任之以弹 纠。至若茹皓升辇,匡斥宜下之言;高肇当政,匡陈擅 权之表;刚毅忠款,群臣莫及,骨鲠之迹,朝野共知。当 高肇之时,匡造棺致谏,主圣臣直,卒以无咎。假欲重 造,先帝已容之于前,陛下亦宜宽之于后。况其元列 由绪,与罪按不同也。脱终贬黜,不在朝廷,恐杜忠臣 之口,塞谏者之心,乖琴瑟之至和,违盐梅之相济。祈 奚云‘叔向之贤,可及十世,而匡不免其身,实可嗟惜’。” 未几,匡除龙骧将军、平州刺史。右仆射元钦谓左仆 射萧宝夤曰:“至如辛郎中才用,省中诸人,莫出其右。” 宝夤曰:“吾闻游仆射云,得如雄者四五人,共治省事足矣。今日之赏,何其晚哉!”初,廷尉少卿袁翻以犯罪 之人,经恩竞诉,枉直难明,遂奏曾染风闻者,不问曲 直,推为狱成,悉不断理。诏令门下、尚书、廷尉议之。雄 议曰:“《春秋》之义,不幸而失,宁僭不滥。僭则失罪人,滥 乃害善人。今议者不忍罪奸吏,使出入纵情,令君子 小人薰莸不别,岂所谓赏善罚恶,殷勤隐恤者也?仰 寻周公不减流言之愆,俯惟释之不加惊马之辟,所 以小大用情,贵在得所。失之千里,差在毫厘。雄久执 案牍,数见疑讼,职掌三千”,愿言者六。一曰御史所纠, 有注其逃走者,及其出诉,或为公使本曹给过所有 指,如不推检,文案灼然者雪之。二曰,御史赦前注获 见赃,不辨行赇主名,检无赂以置直之主,宜应洗复。 三曰经拷不引,傍无三证,比以狱案既成,因即除削, 或有据令奏复者,与夺不同,未获为通例又须定何 如得为证“人。若必须三人对见受财,然后成证,则于 理太宽;若传闻即为证,则于理太急。今请以行赇后 三人俱见,物及证状显著,准以为验。”四曰,赦前断事, 或引律乖错,使除复失衷;虽案成经赦,宜追从律。五 曰:经赦除名之后,或邀驾诉枉,被旨重究;或诉省称 冤,为奏更检。事付有司,未被研判,遂遇恩宥。如此之 徒,谓不得异于常格,依前案为定。若不合拷究,已复 之流,请不追夺。六曰:或受辞下检反复,使鞫狱证占 分明,理合清雪,未及告案,忽逢恩赦。若从证占而雪, 则违正格。如除其名,罪滥洁士,以为罪须案成,雪以 占定。若拷未毕格及要证一人未集者,不得为占定。 古人虽患察狱之不精,未闻知“冤而不理。今之所陈, 实士师之深疑,朝夕之急务,愿垂察焉。”诏从雄议。自 后每有疑议,雄与公卿驳难,事多见从,于是公能之 名甚盛。又为《禄养论》,称仲尼陈五孝,自天子至庶人, 无致仕之文。《礼记》:“八十,一子不从政;九十,家不从政。” 郑元注云:“复除之。”然则止复庶民,非公卿大夫士之 谓。以为宜听禄养,不约。其年书奏,肃宗纳之。以母忧 去任,卒哭,右仆射元钦奏雄起复为郎,俄兼司州别 驾,加前军将军。孝昌元年,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城南 叛萧衍,遣萧综来据彭城。时遣大都督安丰王延明、 督临淮王彧讨之,盘桓不进。乃诏雄副太常少卿元 晦为使,给齐库刀,持节乘驿催军,有违即令斩决。肃 宗谓雄曰:“诲朕家诸子,摽以亲懿,筹策机计,仗卿取 胜耳。”到军,勒令并进。徐州综送降款,冀州刺史侯刚 启为长史,肃宗以雄长于世务,惜不许之,更除司空 长史。于时诸公皆慕其名,欲屈为佐,莫能得也。时诸 方贼盛,而南寇侵境,山蛮作逆,肃宗欲亲讨,以荆州 为先。诏雄为行台左丞,与前军临淮王彧东趋叶城, 别将裴衍西通鸦路。衍稽留未进,彧师已次汝滨北 沟求救,彧以处分道别,不欲应之。雄曰:“今裴衍未至, 王士众已集,蛮左唐突,挠乱近畿,梁、汝之间,民不安 业。若不时扑灭,更为深害。王秉麾阃外,唯利是从,见 可而进,何必守道?苟安社稷,理可专裁,所谓臣率义 而行,不待命者也。彧”恐后有得失之责,要雄符下。雄 以驾将亲伐蛮夷,必怀震动,乘彼离心,无往不破,遂 符彧军,令速赴击贼。闻之,果自走散。在军上疏曰:“凡 人所以临坚陈而忘身,触白刃而不惮者,一则求荣 名,二则贪重赏,三则畏刑罚,四则避祸难。非此数事, 虽圣王不能劝其臣,慈父不能厉其子。明主深知其 情,故赏必行,罚必信,使亲疏、贵贱、勇怯、贤愚,闻钟鼓 之声,见旌旗之列,莫不奋激,竞赴敌场,岂厌久生而 乐早死也?利害悬于前,欲罢不能耳。自秦陇逆节,将 历数年,蛮左乱常,稍已多载,凡在戎役,数十万人,三 方师众,败多胜少,迹其所由,不明赏罚故也。”陛下欲 天下之早平,愍征夫之勤悴,乃降明诏,赏“不移时。然 兵将之勋,历稔不决,亡军之卒,晏然在家。致令节士 无所劝慕,庸人无所畏慑。进而击贼,死交而赏赊;退 而逃散,身全而无罪。此其所以望敌奔沮,不肯进力 者矣。若重发明诏,更量赏罚,则军威必张,贼难可弭。” 臣闻必不得已,去食就信,以此推之,信不可斯须废 也。赏罚陛下之所易,尚不“能全,而行之攻敌,士之所 难,欲其必死,宁可得也?臣既庸弱,忝当戎使,职司所 见,辄敢上闻,惟陛下审其可否。”会右丞阙,肃宗诏仆 射城阳王徽举人,徽遥举雄,仍除辅国将军、尚书右 丞。寻转吏部郎中,迁平东将军、光禄大夫,郎中如故。 上疏曰:“帝王之道,莫尚于安民;安民之本,莫加于礼 律。《礼律》既”设,择贤而行之,天下雍熙,无非任贤之功 也。故虞舜之盛,穆穆标美;文王受命,济济以康。高祖 孝文皇帝,天纵大圣,开复典谟,选三代之异礼,采二 汉之典法,端拱而四方安,刑措而兆民治。世宗重光 继轨,每念聿修,官人有道,万里清谧。陛下劬劳日昃, 躬亲庶政,求瘼恤民,无时暂憩,而黔首纷然,兵“车不 息。以臣愚见,可得而言。自神龟末来,专以停年为选, 士无善恶,岁久先叙;职无剧易,名到授官。执按之吏, 以差次日月为功能;铨衡之人,以简用老旧为平直。

    且庸劣之人,莫不贪鄙。委斗筲以共治之重,托硕鼠
    考证
    以百里之命”,皆货贿是求,肆心纵意。禁制虽烦,不胜

    其欲。致令徭役不均,发调违谬,“箕敛盈门,囚执满道。 二圣明诏,寝而不遵;画一之法,悬而不用。自此夷夏 之民,相将为乱,岂有馀憾哉!盖由官授不得其人,百 姓不堪其命故也。当今天下黔黎,久经寇贼,父死兄 亡,子弟沦陷,流离艰危,十室而九,白骨不收,孤茕靡 恤,财殚力尽,无以卒岁。宜及此时,早加慰抚。”盖助陛 下治天下者,惟“在守令,最须简置,以康国道。但郡县 选举,由来共轻,贵游俊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以定 官方。请上等郡县为第一清,中等为第二清,下等为 第三清。选补之法,妙尽才望。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 得拘以停年,竟无铨革。三载黜陟,有称者补在京名 官,如前代故事。不历郡县,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 上下同心,枉屈可申,强暴自息。刑政日平,民俗奉化 矣。复何忧于不治,何恤于逆徒也?”窃见今之守令,清 慎奉治,则政平讼理;有非其才则纲维荒秽。伏愿陛 下暂留天心,校其利害,则臣言可验,不待终朝。昔杜 畿宽惠,河东无警;苏则分粮,金城克复。略观今古,风 俗迁讹,罔不任贤以相化革,朝任夕“治,功可立待。若 遵常习故,不明选典,欲以静民,便恐无日。”书奏。会肃 宗崩。初萧宝夤在雍州起逆,城人侯众德等讨逐之, 多蒙爵赏。武泰中,诏雄兼尚书,为关西赏勋大使。未 行之间,会参朱荣入洛及河阴之难,人情未安,雄潜 窜不出。庄帝欲以雄为尚书,门下奏曰:“辛雄不出,存 亡未分。”庄帝曰:“宁失亡而用之,不可失存而不用也。” 遂除度支尚书,加安南将军。元颢入洛也,北中郎将 杨侃从驾北出,庄帝以侃为度支尚书。及乘舆反洛, 复召雄上。雄面辞曰:“臣不能死事,俛眉从贼,乃是朝 廷罪人。纵陛下不赐诛罚,而比来尚书勋高义重,臣 宜避贤路。”庄帝曰:“卿且还本司,朕当别有处分。”遂解 侃尚书。未几,诏雄以本官兼侍中、关西慰劳大使。将 发,请事五条:一言逋悬租调,宜悉不征;二言简罢非 时徭役,以纾民命;三言课调之际,使丰俭有殊,令州 郡量检,不得均一;四言兵起历年,死亡者众,或父或 子,辛酸未歇。见存耆老,请假板职,悦生者之意,慰死 者之魂。五言丧乱既久,礼仪罕习,如有闺“门和穆,孝 悌卓然者,宜表其门闾。”仍启曰:“臣闻王者爱民之道 有六:一曰利之,二曰成之,三曰生之,四曰与之,五曰 乐之,六曰喜之。使民不失其时,则成之也;省刑罚,则 生之也;薄赋敛,则与之也;无多徭役,则乐之也;吏静 不苛,则喜之也。伏惟陛下道迈前王,功超往代,敷春 风而鼓俗,旌至德以调民。生之养之,正当兹日;悦近 来远,亦是今时。臣既忝将命,宣扬圣泽,前件六事,谓 所宜行。若不除烦收疾,惠孤恤寡,便是徒乘官驿,虚 号王人,往还有费于邮亭,皇恩无逮于民俗。谨率愚 管,敢以陈闻,乞垂览许。”庄帝从之。因诏民年七十者 授县,八十者授郡,九十加四品将军,百岁从三品将 军。三年,迁镇南将军、都官尚书,行河南尹。普泰时,为 镇军将军、殿中尚书,又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秦州 大中正。太昌中,又除殿中尚书、兼吏部尚书。寻除车 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仍尚书。永熙二年三月,又兼 吏部尚书。于时近习专恣,请托不已,雄惧其谗慝,不 能确然守正,论者颇讥之。出帝南狩,雄兼左仆射,留 守京师。永熙末,兼侍中。帝入关,右齐献武王至洛,于 永宁寺集朝士,责让雄及尚书崔孝芬、刘钦、杨机等 曰:“为臣奉主,扶危救乱,若处不谏诤,出不陪随,缓则 耽宠,急便窜避,臣节安在?”诸人默然不能对。雄对曰: “当主上信狎近臣,雄等不与谋议。及乘舆西迈,若即 奔随,便恐迹同佞党,留待大王,便以不从蒙责。雄等 进退如此,不能自委沟壑,实为惭负。”王复责曰:“卿等 备位纳言,当以身报国,不能尽忠,依附谄佞。未闻卿 等谏诤一言,使国家之事,忽至于此,罪欲何归也?”乃 诛之,时年五十,没其家口,二子士璨、士贞,逃入关中。

    北齐

    张雕

    按《北齐书》本传:“雕,中山北平人也。家世贫贱,而慷慨 有志节。雅好古学,精力绝人。负箧从师,不远千里,遍 通《五经》。尢明三传,弟子远方就业者以百数,诸儒服 其强辨。魏末,以明经召入霸府,高祖令与诸子讲读。 起家殄寇将军,稍迁太尉长流参军、定州主簿。从世 宗赴,并除常山府长流参军。天保中,为永安王府参” 军事。显祖崩于晋阳,擢兼祠部郎中,典丧事,从梓宫 还邺。乾明初,除国子博士,迁平原太守,坐赃贿失官。 世祖即位,以旧恩除通直散骑侍郎。琅邪王俨求博 士,精儒学,有司以雕应选,时号得人。寻为泾州刺史。 未几,拜散骑常侍,复为俨讲。值帝侍读马敬德卒,乃 入授经书。帝甚重之,以为侍读,与张景仁并被尊礼, 同入华光殿共读《春秋》。加国子祭酒,假仪同三司,待 诏文林馆。胡人何洪珍大蒙主上亲宠,与张景仁结 为婚媾。雕以景仁宗室自托于洪珍,倾心相礼,情好 日密,公私之事,雕常为其指南。时穆提婆、韩长鸾与洪珍同侍帷幄,知雕为洪珍谋主,甚忌恶之。洪珍又 奏雕监国史。寻除侍中,加开府,奏度支事,大被委任, 言多见从,特敕奏事不趋,呼为“博士。”雕自以出于微 贱,致位大臣,励精在公,有匪躬之节,欲立功效,以报 朝恩,论议抑扬,无所回避。宫掖不急之费,大存减省, 左右纵恣之徒,必加禁约。数讥切宠要,献替帷扆。上 亦深倚仗之,方委以朝政,雕便以澄清为己任,意气 甚高。尝在朝堂谓郑子信曰:“向入省中,见贤家唐令, 处分极无所以。若作数行兵帐,雕不如邕;若致主尧、 舜,身居稷、契,则邕不如我。”其矜诞如此。长鸾等虑其 干政不已,阴图之。会雕与侍中崔季舒等谏帝幸晋 阳,长鸾因谮之故,俱诛死。临刑,帝令段孝言诘之,雕 致对曰:“臣起自诸生,谬被抽擢,接事累世,常蒙恩遇, 位至开府、侍中,光宠隆洽,每思尘露,微益山海。今者 之谏,臣实首谋,意善形恶,无所逃死。伏愿陛下珍爱 金玉,开发神明,数引贾谊之伦,论说治道,令听览之 间,无所拥蔽。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歔欷流涕,俯 而就戮。侍卫左右,莫不怜而壮之。时年五十五。子德 冲等徙于北边。南安之反,德冲及弟德揭俱死。德冲 和谨谦让,善于人伦,聪敏好学,颇涉文史。以帝师之 子,早见旌擢,历员外散骑侍郎、太师府掾。入为中书 舍人,随例待诏。其父之戮也,德冲在殿庭执事,目见 冤酷,号哭殒绝于地,久之乃苏。

    北周

    黎景熙

    按《周书》本传,“景熙字季明,河间郑人也。少以字行于 世。曾祖嶷,魏太武时从破平凉有功,赐爵容城县男, 加鹰扬将军,后为燕郡守。祖镇,袭爵,为员外散骑侍 郎。父琼,太和中袭爵,历员外郎、魏县令,后至鄜城郡 守。季明少好读书,性强记默识,而无应对之能。其从 祖广,太武时为尚书郎,善古学。尝从吏部尚书清河” 崔元伯受《字义》,又从司徒崔浩学楷篆,自是家传其 法。季明亦传习之,颇与许氏有异。又好占元象颇知 术数,而落魄不事生业。有书千馀卷,虽穷居独处,不 以饥寒易操。与范阳卢道源为莫逆之友。永安中,道 源劝令入仕,始为威烈将军。魏孝武初,迁镇远将军, 寻除步兵校尉。及孝武西迁,季明乃寓居伊、洛。侯景 徇地河外,召季明从军。寻授银青光禄大夫,加中军 将军,拜行台郎中,除黎阳郡守。季明从至悬瓠,察景 终不足恃,遂去之。客于颍川,以世路未清,欲优游卒 岁。时王思政镇颍川,累使召。季明不得已,出与相见。 留于内馆月馀。太祖又征之,遂入关。乃令季明正定 古今文字于东阁。大统末,除安西将军,寻拜著作佐 郎。于是,俭辈皆位兼常伯,车服华盛。唯季明独以贫 素居之,而无愧色。又勤于所职,著述不怠。然性尤专 固,不合于时。是以一为史官,遂十年不调。魏恭帝元 年,进号平南将军、右银青光禄大夫。六官建,为外史 上士。孝闵帝践阼,加征南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时 大司马贺兰祥讨吐谷浑,诏季明从军,还除骠骑将 军、右光禄大夫。武成末,迁外史下大夫。保定三年,盛 营宫室,春夏大旱,诏公卿百寮极言得失。季明上书 曰:“臣闻成汤遭旱,以六事自陈;宣王太甚,而圭璧斯 竭。岂非远虑元元,俯哀兆庶。方今农要之月,时雨犹 愆,率土之心,有怀渴仰。陛下垂情万类,子”爱群生,觐 礼百神,犹未丰洽者,岂或作事不节,有违时令,举措 失中,傥邀斯旱,《春秋》君举必书,动为典礼。水旱阴阳, 莫不应行而至。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可 不慎乎?《春秋》庄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传》以为是 岁一年而三筑台,奢侈不恤民也。僖公二十一年夏, 大旱,《五行传》以为时作南门,劳民兴役。汉惠帝二年 夏,大旱,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谿涧水绝。《五行传》以 为“先是发民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汉武帝元狩三 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是岁发天下故吏,穿昆明池。 然则土木之功,动民兴役,天辄应之以异。典籍作诫, 倘或可思,上天谴告,改之则善。今若息民省役,以答 天谴,庶灵“‘泽时降,嘉谷有成,则年登可觊,子来非晚。 《诗》云:‘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或恐 极阳生阴,秋多水雨,年复不登,民将无觊,如又荐饥, 为虑更甚。”时豪富之家,竞为奢丽,季明又上书曰:“臣 闻宽大所以兼覆,慈爱所以怀众,故天地称其高厚 者,万物得其容养焉;四时著其寒暑者,庶类资其忠 信焉。”是以帝王者,宽大象天地,忠信则四时。招摇东 指,天下识其春;人君布德,率土怀其惠。伏惟陛下资 干御㝢,品物咸亨,时乘六龙,自强不息,好问受规,天 下幸甚。自古至治之君,亦皆广延博访,询采刍微,置 鼓树木,以求其过。顷年亢旱逾时,人怀望岁,陛下爰 发明诏,广求人瘼,同禹汤之罪己,高宋景之守正,澍 雨应时,年谷斯稔,克己节用,慕质恶华,此则尚矣。然 而朱紫仍耀于衢路,绮縠犹侈于豪家,短褐未充于 细民,糟糠未厌于编户,此则劝导之理有所未周故 也。今虽导之以政,齐之以刑,风俗固难以一矣。昔文帝集上书之囊以作帷帐,惜十家之产不造露台,后 宫所幸衣不曳地。方之今日,富室之饰,曾不如婢隶 之服。然而以身率下,国富刑清,庙称“太宗”,良有以也。 臣闻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今承魏氏丧乱之 后,贞信未兴,宜先遵五美,屏四恶,革浮华之俗,抑流 竞之风,察鸿都之小艺,焚雉头之异服。无益之货,勿 重于时;亏德之器,勿陈于侧。则民知德矣。臣又闻之, “为治之要,在于选举。若差之毫厘,则有千里之失;后 来居上,则致积薪之讥。是以古之善为治者,贯鱼以 次,任必以能,爵人于朝,不以私爱。简材以授其官,量 能以任其用。官得其材,用当其器,六辔既调,坐致千 里。虞舜选众,不仁者远,则庶事康哉,民知其化矣。”帝 览而嘉之。时外史廨宇屡移,未有定所。季明又上言 曰:“外史之职,汉之东观,仪等石渠,司同天禄,是乃广 内秘府,藏言之奥,帝王所宝,此焉攸在。自魏及周,公 馆不立,臣虽愚瞽,犹知其非。是以去年十一月中,敢 冒陈奏。将降中旨,即遣修营。荏苒一周,未加功力。臣 职思其忧,敢不重请。”帝纳焉,于是廨宇方立。天和三 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后以疾卒。

    乐运

    按《周书颜之仪传》:“京兆郡丞乐运,亦以直言数谏于 帝。运字承业,南阳淯阳人,晋尚书令广之八世孙。祖 文素,齐南郡守。父均,梁义阳郡守。运少好学,性方直, 未尝求媚于人。天和初,起家夏州总管府仓曹参军, 转柱国府记室参军。寻而临淄公唐瑾荐为露门学 士。前后犯颜屡谏,高祖多被纳用。建德二年,除万年” 县丞。抑挫豪右,号称强直。高祖嘉之,特许通籍,事有 不便于时者,令巨细奏闻。高祖尝幸同州,召运赴行 在所。既至,高祖谓运曰:“卿来日见太子不?”运曰:“臣来 日奉辞。”高祖曰:“卿言太子何如人?”运曰:“中人也。”时齐 王宪以下并在帝侧,高祖顾谓宪等曰:“百官佞我,皆 云太子聪明睿知,唯运独云中人,方验运之忠直耳。” 于是因问运中人之状。运对曰:“班固以齐桓公为中 人,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谓可与为善,亦可 与为恶也。”高祖曰:“我知之矣。”遂妙选宫官,以匡弼之。 仍超拜运京兆郡丞。太子闻之,意甚不悦。及高祖崩, 宣帝嗣位,葬讫,诏天下公除,帝及六宫,便议即吉。运 上疏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先王制礼,安可 诬之?礼,天子七月而葬,以俟天下毕至。今葬期既促, 事讫便除。文轨之内,奔赴未尽;邻境远闻,使犹未至。 若以丧服受吊,不可既吉更凶;如以元冠对使,未知 此出何礼?进退无据,愚臣窃所未安。”书奏,帝不纳。自 是德政不修,数行赦宥。运又上疏曰:“臣谨案《周官》曰: ‘国君之过,市刑人赦’。”此谓市者交利之所,君子无故 不游观焉。若游观则施惠以悦之也。《尚书》曰:“眚灾肆 赦。”此谓过误为害,罪虽大,当缓赦之。《吕刑》云:“五刑之 疑有赦。”此谓赦疑从罚,罚疑从免。《论语》云:“赦小过,举 贤才。”谨寻经典,未有罪无轻重,溥天大赦之文。逮兹 末叶,不师古始,无益于治,未可则之。故管“仲曰:‘有赦 者,奔马之委辔;不赦者,痤疽之砺石’。又曰:‘惠者,民之 仇雠;法者,民之父母’。吴汉遗言,犹云‘唯愿无赦’。”王符 著论,亦云:“赦者非明世之所宜,岂可数施非常之惠, 以肆奸宄之恶乎!”帝亦不纳,而昏暴滋甚。运乃舆榇 诣朝堂,陈帝八失。一曰:内史、御正,职在弼谐,皆须参 议共治天下大尊。比来小“大之事,多独断之。尧舜至 圣,尚资辅弼。比大尊未为圣主,而可专恣己心。凡诸 刑罚爵赏,爰及军国大事,请参诸宰辅,与众共之。”二 曰内作色荒,古人重诫。大尊初临四海,德惠未洽,先 搜天下美女,用实后宫。又诏仪同以上女,不许辄嫁。 贵贱同怨,声溢朝野。请姬媵非幸御者放还本族,欲 嫁之女,勿“更禁之。”三曰:“天子未明求衣,日旰忘食,犹 恐万机不理,天下拥滞。大尊比来一入后宫,数日不 出,所须闻奏,多附内竖。传言失实,是非可惧。事由宦 者,亡国之征。请准高祖,居外听政。”四曰,变故异常,乃 为政之大忌;严刑酷罚,非致治之弘规。若罚无定刑, 则天下皆惧;政无常法,则民无适从。岂有削严“刑之 诏,未及半祀,便即追改,更严前制,政令不定,乃至于 是。今宿卫之官,有一人夜不直者,罪至削除;因而逃 亡者,遂便籍没。此则大逆之罪,与十杖同科。虽为法 愈严,恐人情愈散,一人心散,尚或可止。若天下皆散, 将如之何?秦网密而国亡,汉章疏而祚永。请遵轻典, 并依大律,则亿兆之民,手足有所措矣。”五曰:“高祖斲 雕为朴,本欲传之万世。大尊朝夕趣庭,亲承圣旨,岂 有崩未逾年,而遽穷奢丽,成父之志,义岂然乎?请兴 造之制,务从卑俭,雕文刻镂,一切勿营。”六曰:“都下之 民,徭赋稍重,必是军国之要,不敢惮劳,岂容朝夕征 求?唯供鱼龙烂漫,士民从役,祇为俳优角觗,纷纷不 已,财力俱竭,业业相顾,无复聊生。凡此无益之事,请 并停罢。”七曰,近见有诏,上书字误者,即治其罪。假有 忠谠之人,欲陈时事,尺有所短,文字非工,不密失身, 义无假手,脱有舛谬,便陷严科。婴径尺之鳞,其事非易;下不讳之诏,犹惧未来,更加刑戮,能无钳口?大尊 纵不能采诽谤之言,无宜杜献书之路,请停此诏,则 “天下幸甚。”八曰:“昔桑谷生朝,殷王因之获福;今元象 垂诫,此亦兴周之祥。大尊虽减膳撤悬,未尽销谴之 理。诚愿咨诹善道,修布德政,解兆民之愠,引万方之 罪,则天变可除,鼎业方固。大尊若不革兹八事,臣见 周庙不血食矣!”帝大怒,将戮之。内史元岩绐帝曰:“乐 运知书奏必死,所以不顾身命者,欲取后世之名。陛 下若杀之,乃成其名也。”帝然之,因而获免。翌日,帝颇 感悟,召运谓之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实忠臣。先皇明 圣,卿数有规谏。朕既昏暗,卿复能如此。”乃赐御食以 罢之。朝之公卿,初见帝盛怒,莫不为运寒心,后见获 宥,皆相贺以为幸免。虎口内史郑译,尝以私事请托 运而弗之许,因此衔之。及隋文帝为丞相,译为长史, 遂左迁运为广州滍阳令。开皇五年,转毛州高唐令。 频历二县,并有声绩。运常愿处一谏官,从容讽议,而 性讦直,为人所排抵,遂不被任用。乃发愤录夏、殷以 来谏诤事,集而部之,凡六百三十九条,合四十一卷, 名曰《谏苑》,上之隋文帝览而嘉焉。

    宇文孝伯

    按《周书》本传,“孝伯,字胡三,吏部安化公深之子也。其 生与高祖同日,太祖甚爱之,养于第内。及长,又与高 祖同学。武成元年,拜宗师上士,时年十六。孝伯性沉 正,謇谔好直言,高祖即位,欲引置左右。时政在冢臣, 不得专制,乃托言少与孝伯同业受经,思相启发。由 是晋公护弗之猜也。得入为右侍上士,恒侍读书。天” 和元年,迁小宗师,领右侍仪同。及遭父忧,诏令于服 中袭爵。高祖尝从容谓之曰:“公之于我,犹汉高之与 卢绾也。”乃赐以十三环金带。自是恒侍左右,出入卧 内,朝之机务,皆得预焉。孝伯亦竭力尽心,无所回避。 至于时政得失,及外间细事,皆以奏闻。高祖深委信 之,当时莫与为比。及高祖将诛晋公护,密与卫王直 图之,唯孝伯及王轨、宇文神举等颇得参预。护诛,授 开府仪同三司,历司会中大夫,左右小宫伯,东宫左 宫正。建德之后,皇太子稍长,既无令德,唯昵近小人。 孝伯白高祖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声未闻,臣忝 宫官,实当其责。且春秋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 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悔无 及矣。”帝敛容曰:“卿世载鲠直,竭诚所事,观卿此言,有 家风矣。”孝伯拜谢曰:“非言之难,受之难也,深愿陛下 思之。”帝曰:“正人岂复过君。”于是以尉迟运为右宫正, 孝伯仍为左宫正,寻拜宗师中大夫。及吐谷浑入寇, 诏皇太子征之,军中之事,多决于孝伯。俄授京兆尹, 入为左宫伯,转右宫伯。尝因侍坐帝问之曰:“我儿比 来渐长进不?”答曰:“皇太子比惧天威,更无罪失”及王 轨因内宴捋帝须言太子之不善帝罢酒责孝伯曰: “公常语我云:太子无过今轨有此言公为诳矣。”孝伯 再拜曰:“臣闻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不能割 情忍爱遂尔结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 公矣,公其勉之。”五年,大军东讨,拜内史下大夫,令掌 留台事。军还,帝曰:“居守之重,无忝战功。”于是加授大 将军,进爵广陵郡公,邑三千户,并赐金帛及女妓等。 六年,复为宗师。每车驾巡幸,常令居守。其后高祖北 讨,至云阳宫,遂寝疾。驿召孝伯赴行在所。帝执其手 曰:“吾自量必无济理,以后事付君。”是夜授司卫上大 夫,总宿卫兵马事。又令驰驿入京镇守,以备非常。宣 帝即位,授小冢宰。帝忌齐王宪,意欲除之,谓孝伯曰: “公能为朕图齐王,当以其官位相授。”孝伯叩头曰:“先 帝遗诏,不许滥诛骨肉。齐王陛下之叔父,戚近功高, 社稷重臣,栋梁所寄。陛下若妄加刑戮,微臣又顺旨 曲从,则臣为不忠之臣,陛下为不孝之子也。”帝不怿, 因渐疏之,乃与于智、王端、郑译等密图其事。后令智 告宪谋逆,遣孝伯召宪入,遂诛之。帝之西征也,在军 有过行,郑译时亦预焉。军还,孝伯及王轨尽以白。高 祖怒,挞帝数十,仍除译名。至是译又被帝亲昵。帝既 追憾被杖,乃问译曰:“我脚上杖痕,谁所为也?”译答曰: “事由宇文孝伯及王轨。”译又因说王轨捋须事,帝乃 诛轨。尉迟运惧,私谓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祸,为之奈 何?”孝伯对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 知欲何之。且委质事人,本徇名义,谏而不入,将焉逃 死!足下若为身计,宜且远之。”于是各行其志。运寻出 为秦州总管。然帝荒淫日甚,诛戮无度,朝章㢮紊,无 复纲纪。孝伯又频切谏,皆不见从,由是益疏斥之。后 稽胡反,令孝伯为行军总管,从越王盛讨平之。及军 还,帝将杀之,乃托以齐王之事诮之曰:“公知齐王谋 反,何以不言?”孝伯对曰:“臣知齐王忠于社稷,为群小 媒孽,加之以罪。臣以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 嘱微臣,唯令辅导陛下。今谏而不从,实负顾托。以此 为罪,是所甘心。”帝大惭,俛首不语。乃命将出,赐死于 家,时年三十六。及隋文帝践极,以孝伯及王轨忠而

    获罪,并令收葬,复其官爵。又尝谓高颎曰:“宇文孝伯
    考证
    实有周之良臣,若使此人在朝,我辈无措手处也。”子

    歆嗣。

    柳彧

    按《隋书》本传,“彧字幼文,河东解人也。七世祖卓,随晋 南迁,寓居襄阳。父仲礼,为梁将败归周,复家本土。彧 少好学,颇涉经史。周大冢宰宇文护引为中外府记 室,久而出为宁州总管掾武帝亲总万机,彧诣阙求 试,帝异之,以为司武中士,转郑令。平齐之后,帝大赏 从官,留京者不预。彧上表曰:‘今太平告始,信赏宜明, 酬勋报劳,务先有本。屠城破邑,出自圣规,斩将搴旗, 必由圣略。若负戈擐甲,征捍劬劳,至于镇抚国家,宿 卫为重,俱禀成算,非专己能。留从事同,功劳须等。皇 太子以下,实有守宗庙之功。昔萧何留守,茅土先于 平阳;穆之居中,没后犹蒙优策。不胜管见,奉表以闻’。” 于是留守并加汎级。高祖受禅,累迁尚书虞部侍郎, 以母忧去职。未几,起为屯田侍郎,固让弗许。时制,三 品以上,门皆列戟。左仆射高颎子弘德封应国公,申 牒请戟。彧判曰:“仆射之子,更不异居。父之戟槊,已列 门外。尊有压卑之义,子有避父之礼,岂容外门既设, 内阁又施。”事竟不行,颎闻而叹伏。后迁治书侍御史, 当朝正色,甚为百寮之所敬惮。上嘉其婞直,谓彧曰: “大丈夫当立名于世,无容容而已。”赐钱十万,米百石。 于时刺史多任武将,类不称职。彧上表曰:“方今天下 太平,四海清谧,共治百姓,须任其才。昔汉光武一代 明哲,起自布衣,备知情伪,与二十八将披荆棘,定天 下。及功成之后,无所职任。伏见诏书以上柱国和平 子为”杞州刺史,其人年垂八十,钟鸣漏尽。前任赵州, 暗于职务,政由群小,贿赂公行。百姓吁嗟,歌谣满道。 乃云:“老禾不早杀,馀种秽良田。”古人有云:“耕当问奴, 织当问婢”,此言各有所能也。平子弓马武用,是其所 长;治民莅职,非其所解。至尊思治,无忘寝兴。如谓优 老尚年,自可厚赐金帛;若令刺举,所损殊“大臣死而 后已,敢不竭诚!”上善之。平子竟免。有应州刺史唐君 明,居母丧,娶雍州长史厍狄士文之从父妹。彧劾之 曰:“臣闻天地之位既分,夫妇之礼斯著。君亲之义生 焉,尊卑之教攸设。是以孝惟行本,礼实身基,自国刑 家,率由斯道。窃以爱敬之情,因心至切;丧纪之重,人 伦所先。君明钻燧虽改,在文无变。忽劬劳之痛,成嬿 尔之亲,冒此苴缞,命彼褕翟。不义不昵,《春秋》载其将 亡;无礼无仪,诗人欲其遄死。士文赞务神州,名位通 显,整齐风教,四方是则弃二姓之重匹,违六礼之轨 仪,请禁锢终身,以惩风俗。”二人竟坐得罪。隋承丧乱 之后,风俗颓坏,彧多所矫正,上甚嘉之。又见上勤于 听受,百寮奏请,多有烦碎,因上疏谏曰:“臣闻自古圣 帝,莫过唐虞,象天则地,布政施化,不为丛脞,是谓钦 明。《语》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故知人君出令,诫在烦 数。是以舜任五臣,尧咨四岳,设官分职,各有司存,垂 拱无为,天下以治,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又云:‘天 子穆穆,诸侯皇皇’。此言君臣上下,体裁有别。比见四 海一家,万机务广,事无大小,咸关圣听。陛下留心治 道,无惮疲劳,亦由群臣惧罪,不能自决,取判天旨。闻 奏过多,乃至营造细小之事,出给轻微之物,一日之 内,酬答百司,至乃日旰忘食,夜分未寝,动以文簿,忧 劳圣躬。伏愿思臣至言,少减烦务,以怡神为意,以养 性为怀,思武王安乐之义,念文王勤忧之理。若其经 国大事,非臣下裁断者,伏愿详决。自馀细务,责成所 司,则圣体尽无疆之寿,臣下蒙覆育之赐也。”上览而 嘉之。后以忤旨免。未几,复令视事,因谓彧曰:“无改尔 心。”以其家贫,敕有司为之筑宅,因曰:“柳彧正直士,国 之宝也。”其见重如此。右仆射杨素,当涂显贵,百寮慑 惮,无敢忤者。尝以少谴,敕送南台。素恃贵,坐彧床。彧 从外来,见素如此,于阶下端笏整容,谓素曰:“奉敕治 公之罪。”素遽下,彧据案而坐,立素于庭,辩诘事状。素 由是衔之。彧时方为上所信任,故素未有以中之。彧 见近代以来,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日作角抵之 戏,逓相夸竞,至于糜费财力,上奏请禁绝之,曰:“臣闻 昔者明主训民治国,率履法度,动由礼典,非法不服, 非道不行,道路不同,男女有别,防其邪僻,纳诸轨度。 窃见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戏 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 杂技,诡状异形,以秽嫚为欢娱,用鄙亵为笑乐,内外 共观,曾不相避。高棚跨路,广幕陵云,袨服靓妆,车马 填噎。肴醑肆陈,丝竹繁会。竭赀破产,竞此一时。尽室 并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秽行因此而生, 盗贼由斯而起。浸以成俗,实有由来,因循敝风,曾无 先觉。非益于化,实损于民。请颁行天下,并即禁断。康 哉《雅》《颂》,足美盛德之形容;鼓腹行歌,自表无为之至 乐。敢有犯者,请以故违敕论。”诏可其奏。是岁,持节巡 省河北五十二州,奏免长吏赃污不称职者二百馀 人,州县肃然,莫不震惧。上嘉之,赐绢二百匹,毡三十领,拜仪同三司。岁馀,加员外散骑常侍,治书如故。仁 寿初,复持节巡省太原道十九州,及还,赐绢百五十 匹。彧尝得博陵李文博所撰《治道集》十卷,蜀王秀遣 人求之,彧送之于秀,秀复赐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 杨素奏彧以内臣交通诸侯,除名为民,配戍怀远镇。 行达高阳,有诏征还。至晋阳,值汉王谅作乱,遣使驰 召彧,将与计事。彧为使所逼,初不知谅反将入城,而 谅反形巳露。彧度不得免,遂诈中恶不食,自称危笃, 谅怒囚之。及谅败,杨素奏“彧心怀两端,以候事变,迹 虽不反,心实同逆。”坐徙敦煌。杨素卒后,乃自申理。有 诏征还京师,卒于道。子绍。

    梁毗

    按《隋书》本传,“毗字景和,安定乌氏人也。祖越,魏泾、豫、 洛三州刺史,郃阳县公。父茂,周沧、兖二州刺史。毗性 刚謇,颇有学涉。周武帝时,举明经,累迁布宪下大夫。 平齐之役,以毗为行军总管长史。克并州,毗有力焉。 除为别驾,加仪同三司。宣政中,封易阳县子,邑四百 户,迁武藏大夫。高祖受禅,进爵为侯。开皇初,置御史” 官,朝廷以毗鲠正,拜治书侍御史,名为称职。寻转太 兴令,迁雍州赞治。毗既出宪司,复典京邑,直道而行, 无所回避,颇失权贵心,由是出为西宁州刺史,改封 邯郸县侯,在州十一年。先是,蛮夷酋长皆服金冠,以 金多者为豪㒞,由此递相陵夺。每寻干戈,边境略无 宁岁,毗患之。后因诸酋长相率以金遗毗,于是置金 坐侧,对之恸哭而谓之曰:“此物饥不可食,寒不可衣, 汝等以此相灭,不可胜数。今将此来,欲杀我耶?”一无 所纳,悉以还之。于是蛮夷感悟,遂不相攻击。高祖闻 而善之,征为散骑常侍、大理卿。处法平允,时人称之。 岁馀,进位上开府。毗见左仆射杨素贵宠擅权,百寮 震慑,恐为国患,因上封事曰:“臣闻臣无有作威福。臣 之作威福,其害乎而家,凶乎而国?窃见左仆射、越国 公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搢绅之徒,属其视听。忤意 者严霜夏零,阿旨者膏雨冬澍。荣枯由其唇吻,废兴 候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 兼州连县,天下无事,容息异图,四海稍虞,必为祸始。 夫奸臣擅命,有渐而来。王莽资之于积年,桓元基之 于易世,而卒殄汉祀,终倾晋祚。季孙专鲁,田氏篡齐, 皆载典诰,非臣臆说。陛下若以素为阿衡,臣恐其心 未必伊尹也。伏愿揆鉴古今,量为处置,俾洪基永固, 率土幸甚。轻犯天颜,伏听斧锧。”高祖大怒,命有司禁 止,亲自诘之。毗极言曰:“素既擅权宠,作威作福,将领 之处,杀戮无道。又太子及蜀王罪废之日,百寮无不 震悚,惟素扬眉奋肘,喜见容色,利国家有事,以为身 幸。毗发言謇謇,有诚亮之节,高祖无以屈也”,乃释之。 素自此恩宠渐衰,但素任寄隆重,多所折挫,当时朝 士无不慑伏,莫有敢与相是非、辞气不挠者,独毗与 柳彧及尚书右丞李纲而已。后上不复专委于素,盖 由察毗之言也。炀帝即位,迁刑部尚书,并摄御史大 夫事。奏劾宇文述私役部兵,帝议免述罪。毗固诤,因 忤旨,遂令张衡代为大夫。毗忧愤数月而卒。帝令吏 部尚书牛弘吊之,赠绢五百匹。子敬真。

    裴肃

    按《隋书》本传,“肃字神封,河东闻喜人也。父侠,周民部 大夫。肃少刚正,有局度,少与安定梁毗同志友善。仕 周,释褐给事中士,累迁御正下大夫,以行军长史从 韦孝宽征淮南。属高祖为丞相,肃闻而叹曰:‘武帝以 雄才定六合,坟土未干,而一朝迁革,岂天道与’?高祖 闻之,甚不悦,由是废于家。开皇五年,授膳部侍郎。后” 二岁,迁朔州总管长史,转贝州长史,俱有能名。仁寿 中,肃见皇太子勇、蜀王秀、左仆射高颎俱废黜,遣使 上书曰:“臣闻事君之道,有犯无隐,愚情所怀,敢不闻 奏。窃见高颎以天挺良才,元勋佐命,陛下光宠,亦已 优隆。但鬼瞰高明,世疵俊异,侧目求其长短者,岂可 胜道哉!愿陛下录其大功,忘其小过。臣又闻之,古先 圣帝,教而不诛。陛下至慈,度越前圣。二庶人得罪已 久,宁无革心!愿陛下弘君父之慈,顾天性之义,各封 小国,观其所为。若能迁善,渐更增益;如或不悛,贬削 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绝,愧悔之心莫见,岂不哀哉!” 书奏,上谓杨素曰:“裴肃忧我家事,此亦至诚也。”于是 征肃入朝。皇太子闻之,谓左庶子张衡曰:“使勇自新, 欲何为也?”衡曰:“观肃之意,欲令如吴太伯、汉东海王 耳。”皇大子甚不悦。顷之,肃至京师,见上于含章殿。上 谓肃曰:“吾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后宫宠幸,不过数人。 自勇以下,并皆同母,非为憎爱,轻事废立。”因言勇不 可复收之意,既而罢遣之。未几,上崩,炀帝嗣位,不得 调者久之,肃亦杜门不出。后执政者以岭表荒遐,遂 希旨授肃永平郡丞,甚得民夷心。岁馀卒,时年六十 二。夷獠思之,为立庙于鄣江之浦。子尚贤。

    王义

    按《海山记》:大业四年,道州贡矮民王义,眉目浓秀,应 对甚敏,帝尤爱之,常从帝游,终不得入宫,曰:“尔非宫中物也。”义乃自宫。帝由是愈加怜爱,得出入内寝,义 多卧御榻下。帝游湖海回,多宿十六院。一夕,帝中夜 潜入栖鸾院,时夏气暄烦,院妃庆儿卧于帘下,初月 照轩,颇明朗,庆儿睡中惊魇,若不救者。帝使义呼庆 儿,帝自扶起,久方清醒。帝曰:“汝梦中何故而如此?”庆 儿曰:“妾梦中如常。”时帝握妾臂游十六院,至第十院, 帝入院坐殿上,俄时火发,妾乃奔走,回视帝坐烈焰 中,惊呼人救帝,久方睡觉。帝自强解曰:“梦死得生,火 有威烈之势,吾居其中,得威者也。”大业十年幸江都 被弑,帝入第十院,居火中,此其应也。龙舟为杨元感 所烧,后敕扬州刺史再造,制度又华丽,仍长广于前 舟。江都来进,帝东幸维扬,后宫十六院皆随行。西苑 令马守忠别帝曰:“愿陛下早还都辇,臣整辔西苑,以 待乘舆之来。西苑风景台殿如此,陛下岂不思恋,舍 之而远游也。”又泣下。帝亦怆然,谓守忠曰:“为吾好看 西苑,无令后人笑吾不解装景趣也。”左右甚疑讶。帝 御龙舟,中道夜半,闻歌者甚悲,其辞曰:“我兄征辽东, 饿死青山下。令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方今天下饥, 路粮无些小。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寒骨枕荒沙, 幽魂泣烟草。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安得义男儿, 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帝闻其歌,遽 遣人求其歌者,至晓不得其人,帝颇彷徨,通夕不寐。 扬州朝百官,天下朝贡使无一人至者。有来者在途 遭兵,夺其贡物。帝犹与群臣议,诏十三道起兵诛不 朝贡者。帝知世祚已去,意欲遂幸永嘉,群臣皆不愿 从。帝未遇害前数日,帝亦微识元象,多夜起观天,乃 召太史令袁充问曰:“天象何如?”充伏地泣涕曰:“星文 大恶,贼星逼帝座甚急,恐祸起旦夕,愿陛下修德灭 之。”帝不乐,乃起入便殿,按膝俛首不语,顾王义曰:“汝 知天下将乱乎?汝何故省言而不告也?”义泣对曰:“臣 远方废民,得蒙上贡,自入深宫,久膺圣泽,又常自宫 以近陛下。天下大乱,固非今日,履霜坚冰,其来久矣。 臣料大祸事在不救。”帝曰:“子何不早告我也?”义曰:“臣 不早言,言即臣死久矣。”帝乃泣下曰:“卿为我陈成败 之理,朕能知也。”翌日,义上书云:“臣本南楚卑薄之地, 逢圣明为治之时,不爱此身,愿从入贡。臣本侏儒,性 尤蒙滞,出入左右,积有岁华,浓被圣私,皆逾素望。侍 从乘舆,周旋台阁。臣虽至鄙,酷好穷经,颇知善恶之 本源,少识兴亡之所以,还往民间,周知利害,深蒙顾 问,方敢敷陈。自陛下嗣守元符,体临大器,圣神独断, 谏谟莫从,独发睿谋,不容人献。大兴西苑,两至辽东, 龙舟逾于万艘,宫阙遍于天下,兵甲常役百万,士民 穷乎山谷,征辽者百不存十,殁葬者十未有一。帑藏 全虚,谷粟涌贵。乘舆竟往,行幸无时,兵人侍从,常逾 万人,遂令四方失望,天下为墟。方今有家之村,存者 可数,子弟死于兵役,老弱困于蓬蒿,兵尸如岳,饿莩 盈郊,狗彘厌人之肉,鸢鱼食人之馀,臭闻千里,骨积 高原,膏血草野,狐犬尽肥。阴风无人之墟,鬼哭寒草 之下,目断平野,千里无烟。万民剥落,莫保朝昏。父遗 幼子,妻号故夫,孤苦何多,饥荒尤甚,乱离方始,生死 孰知,人主爱人,一何如此?陛下恒性毅然,孰敢上谏? 或有鲠言,又令赐死,臣下相顾,箝结自全。龙逢复生, 安敢议奏?左右近臣,阿谀顺旨,迎合帝意,造作拒谏, 皆出此途,乃逢富贵。陛下恶过,从何得闻?方今又败 辽师,再幸东土,社稷危于春雪,干戈遍于四方。生民 已入涂炭,官吏犹未敢言。陛下自惟若何为计?陛下 欲幸永嘉,坐延岁月,神武威严,一何销铄!陛下欲兴 师,则兵吏不顺,欲行幸则侍卫莫从,适当此时,如何 自处?陛下虽欲发愤脩德,特加爱民,圣慈虽切救时, 天下不可复得。大势已去,时不再来。巨厦之崩,一木 不能支;洪河已决,掬壤不能救。臣本远人,不知忌讳, 事忽至此,安敢不言!臣今不死,后必死兵,敢献此书, 延颈待尽!”帝省义奏曰:“自古安有不亡之国,不死之 主乎?”义曰:“‘陛下尚犹蔽饰己过,陛下常言,吾当跨三 皇,超五帝,下视商、周,使万世不可及’。今日其势如何, 能自复回都辇乎?”帝乃泣下,再三嘉叹。义曰:“臣昔不 言,诚爱生也;今既具奏,愿以死谢也。天下方乱,陛下 自爱。”少选报云:“义自刎矣。”帝不胜感伤,命厚葬焉。不 数日,帝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