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汇编 官常典 第六百六十五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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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

     第六百六十六卷目录

     王寮部名臣列传一

      汉

      邹阳       枚乘

      穆生       韩安国

      栾布       韦孟

      田叔       贾谊

      董仲舒      龚遂

      王吉

      魏

      邢颙

      吴

      是仪

      宋

      沈璞       沈正

    官常典第六百六十六卷

    王寮部名臣列传一

    邹阳

    按《汉书》本传:“阳,齐人也。汉兴,诸侯王皆自治民,聘贤 吴王濞,招致四方游士。阳与吴严忌、枚乘等俱仕吴, 皆以文辩著名。久之,吴王以太子事怨望,称疾不朝, 阴有邪谋。阳奏书谏,为其事尚隐,恶指斥言,故先引 秦为谕,因道胡、越、齐、赵、淮南之难,然后乃致其意。其 辞曰:‘臣闻秦倚曲台之宫,悬衡天下,画地而不犯,兵 加胡、越。至其晚节,末路张耳、陈胜连从兵之据以叩 函谷,咸阳遂危。何则?列郡不相亲,万室不相救也。今 胡数涉北河之外,上覆飞鸟,下不见伏菟,斗城不休, 救兵不止,死者相随,辇车相属,转粟流输,千里不绝。 何则?强赵责于河间,六齐望于惠后,城阳顾于卢博, 三淮南之心思坟墓。大王不忧,臣恐’”救兵之不专,胡 马遂进窥于邯郸,越水长沙,还舟青阳,虽使梁并淮 阳之兵,下淮东,越广陵,以遏越人之粮,汉亦折西河 而下,北守漳水,以辅大国。胡亦益进,越亦益深,此臣 之所为大王患也。臣闻交龙襄首奋翼,则浮云出流, 雾雨咸集。圣王底节修德,则游谈之士归义思名。今 臣尽智毕议,《易》精极虑,则无国不可奸;饰固陋之心, 则何王之门不可曳长裾乎?然臣所以历数王之朝, 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恶臣国而乐吴民也,窃高下 风之行,尤说大王之义,故愿大王之无忽,察听其志。 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夫全赵之时,武力鼎士,袨 服丛台之下者,一旦成市,而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 南连“山东之侠,死士盈朝,不能还厉王之西也。然而 计议不得,虽诸贲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愿大王审 画而已。”始,孝文皇帝据关入立,寒心销志,不明求衣, 自立天子之后,使东牟朱虚、东褒义父之后,深割婴 儿,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阳,卒仆济北,囚弟于雍 者,岂非象新垣平等哉!今天子新据先帝“之遗业,左 规山东,右制关中,变权易埶,大臣难知。大王弗察,臣 恐周鼎复起于汉,新垣过计于朝,则我吴遗嗣不可 期于世矣。高皇帝烧栈道水,章邯兵不留行,收弊民 之倦,东驰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则章邯以亡其城,陆 击则荆王以失其地,此皆国家之不几者也。愿大王 孰察之。”吴王不内其言。是时,景帝少弟梁孝王贵盛, 亦待士。于是邹阳、枚乘、严忌知吴不可说,皆去之梁, 从孝王游。阳为人有智略,忼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 孙诡之间。胜等疾阳,恶之孝王。孝王怒,下阳吏,将杀 之。阳客游以谗见禽,恐死而负絫,迺从狱中上《书》曰: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 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卫先生为秦 画长平之事,太白食昴,昭王疑之。夫精变天地,而信 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 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 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之。昔玉人献宝,楚王诛之; 李斯竭忠,胡亥极刑。是以箕子阳狂,接舆避世”,恐遭 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后楚王胡亥之 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子胥鸱 夷,臣始不信,迺今知之。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语》曰: “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 逃秦之燕,藉荆轲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齐之魏,临城 自刭,以却齐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于齐、秦而 故于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行合于志,慕义 无穷也。是以苏秦不信于天下,为燕尾生;白圭战亡 六城,为魏取中山。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 恶之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𫘝𫘨;白圭显于中山, 人恶之于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何则?两主二 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于浮辞哉?故女无美恶,入宫

    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膑脚于宋,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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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中山;范雎拉胁折齿于魏,卒为应侯。此二人者,皆

    信必然之画,捐朋党之私,挟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 于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 海,不容于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故 “百里奚乞食于道路,缪公委之以政;甯戚饭牛车下, 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于朝,借誉于左右, 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坚如胶漆,昆弟不 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 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夫以孔、墨 之辩,不能自免于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金, 积毁销骨也。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国,齐用越人子 臧而强威宣。此二国岂系于俗,牵于世,系奇偏之浮 辞哉?公听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 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仇敌,朱象、管、蔡是矣。今 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伯不足侔, 而三王易为也。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之心,而不说 田常之贤,封比干之后,修孕妇之墓,故功业覆于天 下。何则?欲善亡厌也。夫晋文亲其仇,强伯诸侯;齐桓 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于心,不可 以虚辞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 下,卒车裂之;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伯中国,遂 诛其身。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于陵,子仲辞三 公为人灌园。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 披心腹,见情素,堕肝胆,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于 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跖之客可使刺由,何况因万 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轲湛七族,要离燔妻子, 岂足为大王道哉!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 人于道,众莫不按剑相盼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 木根柢,轮囷离奇,而为万乘器者,以左右先为之容 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隋珠和璧,祇怨结而不见德; 有人先游,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 穷居之士,身在贫羸,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 龙逢、比干之意,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 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盼之迹矣。是使布 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是以圣王制世御 俗,独化于陶钧之上,而不牵乎卑乱之语,不夺乎众 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之言以信荆轲,而匕 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 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何则?以其能越挛拘之语,驰 域外之议,独观乎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沈謟谀之辞, 牵帷廧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此鲍焦所以 愤于世也。臣闻盛饰入朝者,不以私污义;底厉名号 者,不以利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 子回车。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十,笼于威重之权,“胁于 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謟谀之人,而求亲近于左 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 阙下者哉!”书奏孝王,孝王立出之,卒为上客。初,胜诡 欲使王求为汉嗣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 长乐宫,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爰盎等皆 建以为不可,天子不许。梁王怒,令人刺杀盎。上疑梁, 杀之。使者冠盖相望,责梁王。梁王始与胜、诡有谋,阳 争以为不可,故见谗。枚先生、严夫子皆不敢谏。及梁 事败,胜、诡死,孝王恐诛,迺思阳言,深辞谢之,赍以千 金,令求方略解罪于上者。阳素知齐人王先生年八 十馀,多奇计,即往见,语以其事。王先生曰:“难哉!人主 有私怨深怒,欲施必行之诛,诚难解也。以太后之尊, 骨肉之亲,犹不能止,况臣下乎?昔秦始皇有伏怒于 太后,群臣谏而死者以十数,得茅焦为廓大义。始皇 非能说其言也,乃自强从之耳。茅焦亦廑脱死如毛 牦耳,故事所以难者也。今子欲安之乎?”阳曰:“邹、鲁守 经学,齐楚多辩知,韩魏时有奇节,吾将历问之。”王先 生曰:“子行矣,还过我而西。”邹阳行月馀,莫能为谋。还, 过王先生曰:“臣将西矣,为如何?”王先生曰:“吾先日欲 献愚计,以为众不可盖,窃自薄陋,不敢道也。若子行, 必往见王长君,士无过此者矣。”邹阳发寤于心曰:“敬 诺。”辞去不过梁,径至长安。因客见王长君。长君者,王 美人兄也,后封为盖侯。邹阳留数日,乘间而请曰:“臣 非为长君无使令于前,故来侍也。愚戆窃不自料,愿 有谒也。”长君跪曰:“幸甚!”阳曰:“窃闻长君弟得幸后宫, 天下无有,而长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爰盎事即 穷竟,梁王恐诛。如此,则太后怫郁泣血,无所发怒切 齿,侧目于贵臣矣。臣恐长君危于累卵,窃为足下忧 之。”长君惧然,曰:“将为之奈何?”阳曰:“长君诚能精为上 言之,得毋竟梁事,长君必固自结于太后,太后厚德 长君,入于骨髓。而长君之弟幸于两宫金城之固也。 又有存亡继绝之功,德布天下,名施无穷,愿长君深 自计之。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杀舜为事,及舜立为天 子,封之于有卑。夫仁人之于兄弟,无臧怒,无宿怨,厚 亲爱”而已,是以后世称之。鲁公子庆父使仆人杀子 般,狱有所归,季友不探其情而诛焉。庆父亲杀闵公, 季子缓追免贼,《春秋》以为亲亲之道也。鲁哀姜薨于夷,孔子曰:“齐桓公法而不谲,以为过也。”以是说天子, 徼幸梁事不奏。长君曰:“诺。”乘间入而言之。及韩安国 亦见长公主,事果得不治。

    枚乘

    按《汉书》本传:“乘字叔,淮阴人也。为吴王濞郎中。吴王 之初,怨望谋为逆也,乘奏书谏曰:‘臣闻得全者全昌, 失全者全亡。舜无立锥之地以有天下,禹无十户之 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土不过百里,上不绝三光之明, 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 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则事无遗策,功流万世。臣乘’” 愿披腹心而效愚忠,唯大王少加意念恻怛之心,于 臣乘言。“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无极之高, 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马方 骇,鼓而惊之;系方绝,又重镇之系,绝于天,不可复结, 坠入深渊,难以复出。其出不出,间不容发,能听忠臣 之言,百举必脱。必若所欲为,危于絫卵,难于上天;变 所欲为,易于反掌,安于泰山。”今欲极天命之寿,敝无 穷之乐,究万乘之埶,不出反掌之《易》,以居泰山之安, 而欲乘絫卵之危,走上天之难,此愚臣之所以为大 王惑也。人性有畏其景而恶其迹者,却背而走,迹愈 多,景愈疾,不知就阴而止,景,灭迹绝。欲人勿闻,莫若 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汤之凔,一人炊之,百人 扬之,无益也,不如绝薪止火而已。不绝之于彼,而救 之于此,譬犹抱薪而救火也。”养由基,楚之善射者也, 去杨叶百步,百发百中。杨叶之大,加百中焉,可谓善 射矣。然其所止,迺百步之内耳。比于《臣乘》,未知操弓 持矢也。福生有基,祸生有胎。纳其基,绝其胎,祸何自 来?泰山之溜穿石单极之。“断干。水非石之钻,索非 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夫铢铢而称之,至石必差;寸 寸而度之,至丈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夫十围之 木,始生如糵,足可搔而绝,手可擢而拔,据其未生,先 其未形也。磨砻底厉,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畜养, 不见其益,有时而大;积德絫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 弃义背理,不知其恶,有时而亡。臣愿大王孰计而身 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吴王不纳。乘等去而之梁, 从孝王游。景帝即位,御史大夫晁错为汉定制度,损 削诸侯。吴王遂与六国谋反,举兵西乡,以诛错为名。 汉闻之,斩错以谢诸侯。枚乘复说吴王曰:“昔者秦西 举胡戎之难,北备榆中之关,南距羌筰之塞,东当六 国之从。六国”乘信陵之籍,明苏秦之约,厉荆轲之威, 并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禽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 下。是何也?则地利不同而民轻重不等也。今汉据全 秦之地,兼六国之众,修戎狄之义,而南朝羌筰,此其 与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谗谀 之臣为大王计者,不论骨肉之义,民之轻重,国之“大 小,以为吴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夫举吴兵以訾 于汉,譬犹蝇蚋之附群牛,腐肉之齿,利剑锋接,必无 事矣。”天子闻吴率失职,诸侯愿责先帝之遗约,今汉 亲诛其三公以谢前过,是大王之威加于天下,而功 越于汤武也。夫吴有诸侯之位,而实富于天子;有隐 匿之名,而居过于中国。夫汉并二“十四郡,十七诸侯, 方输错出,运行数千里,不绝于道,其珍怪不如山东 之府。转粟西乡,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 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圈守禽兽,不如长洲 之苑;游曲台,临上路,不如朝夕之池。深壁高垒,副以 关城,不如江淮之险。此臣之所以为大王乐也。今大 王还兵疾归,尚得十半。不然,汉知吴之有吞天下之 心也,赫然加怒,遣羽林黄头循江而下,袭大王之都, 鲁东海绝吴之饷道;梁王饬车骑,习战射,积粟固守, 以备荥阳,待吴之饥。大王虽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 淮南之计,不负其约,齐王杀身以灭其迹,四国不得 出兵其郡,赵囚邯郸,此不可掩,亦已明矣。大王已去 千里之国而制于十里之内矣。张、韩将北地,弓高宿 左右,兵不得下壁,军不得大息,臣窃哀之。愿大王孰 察焉。”吴王不用乘策,卒为禽灭。汉既平七国,乘由是 知名。景帝召拜乘为弘农都尉。乘久为大国上宾,与 英俊并游,得其所好。不乐郡吏,以病去官。复游梁,梁 客皆善属词赋,乘尤高。孝王薨,乘归淮阴。武帝自为 太子,闻乘名,及即位,乘年老,迺以安车蒲轮征乘,道 死。诏问乘子,无能为文者,后乃得其孽子皋。

    穆生

    按《汉书楚元王传》:“楚元王交,字游,高祖同父少弟也。 好书,多材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 浮丘伯。伯者,孙卿门人也。汉六年,立交为楚王。元王 既至楚,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高后时,浮丘伯 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元王薨,郢客 嗣,是为夷王。立四年薨,子戊嗣。初,元王敬礼申公等”, 穆生不耆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王戊即 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 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

    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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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

    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 吾三人者,为道之存故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 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申公、 白生独留。王戊稍淫暴二十年,为薄太后服私奸,削 东海薛郡,乃与吴通谋。二人谏,不听。胥靡之衣之赭 衣,使杵臼雅舂于市。

    韩安国

    按《汉书》本传:“安国字长孺,梁成安人也,后徙睢阳。尝 受《韩子杂说》。邹田生所事梁孝王为中大夫。吴、楚反 时,孝王使安国及张羽为将,捍吴兵于东界。张羽力 战,安国持重,以故吴不能过梁。吴楚破安国,张羽名 由此显。梁孝王以至亲故,得自置相、二千石,出入游 戏,僭于天子,天子闻之心不善。太后知帝弗善,乃怒” 梁使者弗见,案责王所为。安国为梁使,见大长公主 而泣曰:“何梁王为人子之孝,为人臣之忠,而太后曾 不省也夫前日吴、楚、齐、赵七国反,自关以东皆合从 而西向,唯梁最亲为限难。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诸 侯扰乱,一言泣数行,而下跪送臣等六人,将兵击却 吴、楚,吴、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之力也。今太 后以小苛礼责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而所见者 大,故出称跸,入言警。车旗皆帝所赐,即以嫮鄙小县, 驱驰国中,欲夸诸侯,令天下知太后,帝爱之也。今梁 使来,辄案责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为。何 梁王之忠孝而太后不恤也?”长公主具以告太后。太 后喜曰:“为帝言之!”言之,帝心迺解,而免冠谢太后曰: “兄弟不能相教。”迺为太后遗忧,悉见梁使,厚赐之。其 后梁王益亲驩太后、长公主更赐安国直千馀金,由 此显结于汉。其后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 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甲曰:“然。”即溺之。居无几, 梁内史缺,汉使使者拜安国为梁内史,起徒中为二 千石。田甲亡,安国曰:“甲不就官,我灭而宗。”甲肉袒谢。 安国笑曰:“公等足与治乎?”卒善遇之。内史之缺也,王 新得齐人公孙诡,说之,欲请为内史窦太后所,乃诏 王以安国为内史。公孙诡、羊胜说王求为帝太子及 益地事,恐汉大臣不听,迺阴使人刺汉用事谋臣,及 杀故吴相爰盎。景帝遂闻诡、胜等计划,迺使使捕诡、 胜必得汉使十辈。至梁、相以下,举国大索,月馀弗得。 安国闻诡、胜匿王所,迺入见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 大王无良臣,故纷纷至此。今胜、诡不得,请辞赐死。”王 曰:“何至此?”安国泣数行下,曰:“大王自度于皇帝,孰与 太上皇之与高帝及皇帝与临江王亲?”王曰:“弗如也。” 安国曰:“夫太上皇、临江,亲”父子间,然。高帝曰:“提三尺 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皇终不得制事,居于栎阳。临 江适长太子,以一言过,废王临江,用宫垣事,卒自杀 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终不用私乱公。《语》曰:“虽有亲父, 安知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不为狼?”今大王列在诸 侯,訹邪臣浮说,犯上禁,挠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 致法于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终不 觉寤。有如太后宫车即晏驾,大王尚谁攀乎?”语未卒, 王泣数行而下。谢安国曰:“吾今出之。”即日诡胜自杀。 汉使还报,梁事皆得释,安国力也。景帝太后益重安 国。孝王薨,共王即位,安国坐法失官家居。武帝即位, 素闻安国贤,召以为北地都尉,迁大司农、御史大夫。

    栾布

    按《汉书》本传:“布,梁人也。彭越为家人时,尝与布游,穷 困,卖庸于齐,为酒家保。数岁别去,而布为人所略,卖 为奴于燕,为其主家报仇。燕将藏荼举以为都尉。荼 为燕王,布为将。及荼反,汉击燕,掳布。梁王。彭越闻之, 乃言上,请赎布为梁大夫。使于齐。未反,汉召彭越,责 以谋反,夷三族,枭首雒阳,下诏有收视者辄捕之。布” 还,奏事彭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以闻。上召布骂曰: “若与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独祠而哭之,与反明 矣。”趣亨之。方提趋汤,顾曰:“顾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 曰:“方上之困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不能遂 西,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纵苦楚也。当是之时,彭 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则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彭 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之万 世。今汉一征兵于梁,彭王病不行,而疑以为反,反形 未见,以苛细诛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 死,臣生不如死,请就亨。”上乃释布,拜为都尉。孝文时 为燕相,至将军,布称曰:“穷困不能辱身,非人也;富贵 不能快意,非贤也。”于是尝有德,厚报之;有怨,必以法 灭之。吴、楚反时,以功封为鄃侯,复为燕相。燕齐之间 皆为立社,号曰栾公社。布薨,子贲嗣侯。孝武时,坐为 太常,牺牲不如令,国除。

    韦孟

    按《汉书韦贤传》:“贤字长孺,鲁国邹人也。其先韦孟,家 本彭城,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孙王戊。戊荒淫不 遵道,孟作诗风谏,后遂去位,徙家于邹,又作一篇。其 谏诗曰:‘肃肃我祖,国自豕韦,黼衣朱绂,四牡龙旗,彤弓斯征。抚宁遐荒,总齐群邦,以翼大商。迭彼大彭,勋 绩惟光。至于有周,历世会同。王赧听谮,实绝我邦。我 邦既绝,厥政斯逸。赏罚之行,非繇王室。庶尹群后,靡 扶靡卫。五服崩离,宗周以队。我祖斯微,迁于彭城。在 予小子,勤诶厥生。阸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 天不宁。迺眷南顾,授汉于京。于赫有汉,四方是征。靡 适不怀,万国攸平。迺命厥弟,建侯于楚。俾我小臣,惟 傅是辅。兢兢元王,恭俭净壹。惠此黎’”民,纳彼辅弼。飨 国渐世,垂烈于后。迺及夷王,克奉厥绪。“咨命不永,唯 王统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 惟履冰,以继祖考。邦事是废,逸游是娱。犬马繇繇,是 放是驱。务彼鸟兽,忽此稼苗。烝民以匮,我王以媮。”所 弘非德,所亲非俊。惟囿是恢,唯谀是信。睮睮謟夫,咢 咢黄发。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从逸。嫚 彼显祖,轻兹削黜。嗟嗟我王,汉之睦亲。曾不夙夜,以 休令闻。穆穆天子,临尔下土。明明群司,执宪靡顾。正 遐繇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非思非鉴,嗣 其罔则。弥弥其失,岌岌其国。致冰匪霜,致队靡嫚。瞻 惟我王,昔靡不练。兴国救颠,孰违悔过。追思黄发,秦 缪以”霸。岁月其徂,年其逮耇。于昔君子,庶显于后。我 王如何?曾不斯览。黄发不近,胡不时监?其在《邹诗》曰: “微微小子,既耇且陋。岂不牵位,秽我王朝。王朝肃清, 唯俊之庭。顾瞻余躬,惧秽此征。我之退征,请于天子。 天子我恤,矜我发齿。赫赫天子,明悊且仁。县车之义, 以洎小臣。嗟我小子,岂不怀土。庶我王寤,越迁于鲁。 既去祢祖,惟怀惟顾。祁祁我徒,戴负盈路。爰戾于邹, 鬋茅作堂。我徒我环,筑室于墙。我既迁逝,心存我旧。 梦我渎上,立于王朝。其梦如何?梦争王室。其争如何? 梦我王弼。寤其外邦,叹其喟然。念我祖考,泣涕其涟。 微微老夫,咨既迁绝。洋洋仲尼,视我遗烈。济济邹鲁, 礼义唯恭。诵习弦歌,于异”他邦。我虽鄙耇心其好。而 我徒侃尔乐亦在。而孟卒于邹。或曰:“其子孙好事,述 先人之志而作是诗也。”

    田叔

    按《汉书》本传:“叔,赵陉城人也。其先齐田氏也。叔好剑, 学黄老术于乐巨公。为人廉直,喜任侠,游诸公。赵人 举之。赵相赵午言之赵王张敖,以为郎中。数岁,赵王 贤之。未及迁,会赵午、贯高等谋弑上,事发觉,汉下诏 捕赵王及群臣反者。赵有敢随王罪三族,唯田叔、孟 舒等十馀人赭衣自髡钳随王至长安。赵王敖事白” 得出,废为宣平侯,乃进言叔等十人。上召见与语,汉 廷臣无能出其右者,上说,尽拜为郡守、诸侯相叔为 汉中守十馀年。孝文帝初立,召叔问曰:“公知天下长 者乎?”对曰:“臣何足以知之。”上曰:“公长者,宜知之。”叔顿 首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孟舒坐卤大入云 中免。上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馀年矣,卤尝一入,孟 舒不能坚守,无故士卒战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 乎?”叔叩头曰:“夫贯高等谋反,天子下明诏,赵有敢随 张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以身死之,岂 自知为云中守哉!”汉与楚相距,士卒罢敝,而匈奴冒 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 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 驱之哉?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于是上曰:“贤哉孟舒!” 复召以为云中守。后数岁,叔坐法失官。梁王使人杀 汉议臣爰盎。景帝召叔案梁,具得其事。还报。上曰:“梁 有之乎?”对曰:“有之。事安在?”叔曰:“上无以梁事为问也。 今梁王不伏诛,是废汉法也;如其伏诛,太后食不甘 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于是上大贤之,以为鲁相。 相初至官,民以王取其财物,自言者百馀人,叔取其 渠率二十人笞,怒之曰:“王非汝主邪?何敢自言主!”鲁 王闻之大惭,发中府钱,使相偿之。相曰:“王自使人偿 之。不尔,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鲁王好猎,相常从入 苑中,王辄休相就馆;相常暴坐苑外,终不休,曰:“吾王 暴露,独何为舍王”以故不大出游。数年,以官卒。鲁以 百金祠少子仁,不受,曰:“义不伤先人名。”仁以壮勇为 卫将军舍人,数从击匈奴,卫将军进言仁为郎中,至 二千石丞相长史,失官。后使刺三河,还,奏事称意,拜 为京辅都尉。月馀,迁司直。数岁,戾太子举兵,仁部闭 城门,令太子得亡,坐纵反者,族。

    贾谊

    按《史记》本传:“贾生,名谊,雒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 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置门 下,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 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征为廷尉。廷 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 博士。时贾生年二十馀,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 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 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说之,超迁,一岁中 至太中大夫。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馀年,天下 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

    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
    考证
    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

    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 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 短贾生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 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 太傅。贾生既辞往行,闻长沙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 以适去,意不自得。及度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其辞曰: “共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沉汨罗。造托 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呜呼哀哉, 逢时不祥。鸾凤㐲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 得志。圣贤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谓伯夷贪兮,谓盗跖 廉。莫邪为顿兮,铅刀为铦。于嗟嚜嚜兮,生之无故。斡 弃周”鼎兮而宝康瓠。腾驾罢牛兮骖蹇驴,骥垂两耳 兮服盐车,章甫荐屦兮渐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独离 此咎。讯曰“已矣国其莫我知”,独堙郁兮其谁语?凤漂 漂其高遰兮,夫固自缩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 深潜以自珍。弥融爚以隐处兮,夫岂从蚁与蛭蚓。所 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羁 兮,岂云异夫犬羊?般纷纷其离此尢兮,亦夫子之辜 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 之上兮,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微兮,摇增翮逝 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 之鳣鳝兮,固将制于蝼蚁。”《贾生为长沙王太傅》三年, 有鸮飞入贾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鸮曰服。贾生既 以适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 为赋以自广。其辞曰: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 施兮,服集予舍,止于坐隅,貌甚闲暇。异物来集兮,私 怪其故。发书占之兮,策言其度,曰:“野鸟入处兮,主人 将去。请问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菑。淹 数之度兮,语予其期。”服乃叹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 请对以臆。“万物变化兮,固无休息。斡流而迁兮,或推 而还。形气转续兮,化变而嬗。沕穆无穷兮,胡可胜言?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彼 吴强大兮,夫差以败。越栖会稽兮,句践霸世。斯游遂 成兮,卒被五刑。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祸之”与福 兮何异纠𬙊,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水激则旱兮,矢 激则远,万物回薄兮振荡相转,云蒸雨降兮错缪相 纷。大专盘物兮坱轧无垠,天不可与虑兮道不可与 谋,迟数有命兮恶识其时。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 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 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搏,化为异 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贱彼贵我,通人大观兮 物无不可。贪夫徇财兮烈士徇名,夸者死权兮品庶 冯生,怵迫之徒兮或趋西东。大人不曲兮亿变齐同, 拘士系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 或或兮好恶积意。真人恬漠兮独与道息。释知遗形 兮超然自丧,廖”廓忽荒兮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兮得 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 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汜兮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 宝兮,养空而游,德人无累兮知命不忧细故。“葪兮, 何足以疑。”后岁馀,贾生征见。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 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 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 为过之,今不及也。”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梁 怀王,文帝之少子,爱而好书,故令贾生傅之。文帝复 封淮南厉王子四人皆为列侯。贾生谏,以为患之兴 自此起矣。贾生数上疏,言“诸侯或连数郡,非古之制, 可稍削之。”文帝不听。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 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馀,亦死。贾生之死时,年 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 至郡守,而贾嘉最好学,世其家,与余通书。至孝昭时, 列为九卿。

    董仲舒

    按《汉书》本传:“仲舒,广川人也。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 士,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盖 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 师尊之。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 舒以贤良对策焉。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事 易王。易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谊匡正,王敬重” 焉。久之,王问仲舒曰:“粤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 伐吴,遂灭之。孔子称‘殷有三仁,寡人亦以为粤有三 仁。桓公决疑于管仲,寡人决疑于君’。”仲舒对曰:“臣愚, 不足以奉大对。闻昔者鲁君问柳下惠:‘吾欲伐齐,何 如’?柳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 人,此言何为至于我哉?徒见问尔,且犹羞之,况设诈 以伐吴乎’?”繇此言之,粤本无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谊 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 童,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苟为诈而已, 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也。五伯比于他诸侯为贤, 其比三王,犹武夫之与美玉也。王曰:“善。”仲舒治国以 《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故求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中废为 中大夫。先是,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灾。仲舒居家,推 说其意,草槁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见嫉之,窃其书 而奏焉。上召视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师书, 以为大愚,于是下仲舒吏当死,诏赦之,仲舒遂不敢 复言灾异。仲舒为人廉直,是时方外攘四夷,公孙弘 治《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仲舒以 弘为从谀,弘嫉之。胶西王亦上兄也,尤纵恣,数害吏 二千石。弘乃言于上曰:“独董仲舒可使相胶西王。”胶 西王闻仲舒大儒,善待之。仲舒恐久获罪,病免。凡相 两国,辄事骄王,正身以率下,数上疏谏争,教令国中 所居而治。及去位归居,终不问家产业,以修学着书 为事。

    龚遂

    按《汉书》本传:“遂字少卿,山阳南平阳人也。以明经为 官,至昌邑郎中令,事王贺,贺动作多不正。遂为人忠 厚刚毅有大节,内谏争于王,外责傅相,引经义,陈祸 福,至于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过,王至掩耳起走曰: ‘郎中令善愧人’。”及国中皆畏惮焉。王尝久与驺奴宰 人游戏,饮食赏赐亡度,遂入见王涕泣。行,左右侍 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为哭?”遂曰:“臣痛社稷危也, 愿赐清间竭愚。”王辟左右。遂曰:“大王知胶西王所以 为无道亡乎?”王曰:“不知也。”曰:“臣闻胶西王有谀臣侯 得王所为儗于桀纣也,得以为尧舜也。王说其谄谀, 尝与寝处,唯得所言,以至于是。今大王亲近群小,渐 渍邪恶所习存亡之机不可不慎也。臣请选郎通经 卫有行义者与王起居,坐则诵诗书,立则习礼容,宜 有益。”王许之,遂迺选郎中张安等十人侍王。居数日, 王皆逐去安等。久之,宫中数有妖怪,王以问遂,遂以 为有大忧,宫室将空。语在《昌邑王传》。会昭帝崩亡,子 昌邑王贺嗣立,官属皆征入。王相安乐迁长乐卫尉。 遂见安乐,流涕谓曰:“王立为天子,日益骄溢,谏之不 复听。今哀痛未尽,日与近臣饮食作乐,斗虎豹召皮, 轩车九流,驱驰东西,所为悖道。古制宽大,臣有隐退, 今去不得。阳狂,恐知身死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 宜极谏争。”王即位二十七日,卒以淫乱废。昌邑群臣 坐陷王于恶不道,皆诛死者二百馀人,唯遂与中尉 王阳以数谏争,得减死,髡为城旦。宣帝即位久之,渤 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选能 治者,丞相御史举遂可用,上以为渤海太守。

    按《昌邑王传》:“昌邑哀王髆,天汉四年立,十一年薨,子 贺嗣。立十三年,昭帝崩,无嗣,大将军霍光征王贺典 丧。玺书曰:‘制诏昌邑王使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 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征王,乘七乘传诣长 安邸。夜漏未尽一刻,以火发书。其日中,贺发晡时至 定陶,行百三十五里,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郎中令’” 龚遂谏王,令还郎、谒者五十馀人。贺到济阳,求长鸣 鸡,道买积竹杖。过弘农,使大奴善以衣车载女子至 湖,使者以让相安乐,安乐告遂。遂入问贺,贺曰:“无有。” 遂曰:“即无有,何爱一善以毁行义?请收属吏,以湔洒 大王。”即捽善属卫士长行法。贺到霸上,大鸿胪郊迎, 驺奉乘舆车。王使仆寿成御郎中令遂参乘。旦至广 明东都门,遂曰:“《礼》,奔丧望见国都哭,此长安东郭门 也。”贺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门,遂复言,贺曰:“城门与 郭门等耳。”且至未央宫东阙。遂曰:“昌邑帐在是阙外 驰道北。未至帐所,有南北行道,马足未至数步,大王 宜下车,向阙西面伏,哭尽哀止。”王曰:“诺。”到哭如仪。王 受皇帝玺绶,袭尊号,即位二十七日,行淫乱。大将军 霍与群臣议,白孝昭皇后废贺归故国,赐汤沐邑二 千户;故王家财物皆与贺及哀王女四人,各赐汤沐 邑千户。语在《霍光传》。国除,为山阳郡。初,贺在国时,数 有怪,尝见白犬高三尺,无头,其颈以下似人,而冠方 山冠。后见熊,左右皆莫见。又大鸟飞集宫中,王知恶 之,辄以问郎中令遂,遂为言其故,语在《五行志》。王卬 天叹曰:“不祥,何为数来?”遂叩头曰:“臣不敢隐忠,数言 危亡之戒,大王不悦。夫国之存亡,岂在臣言哉?愿王 内自揆度。大王诵《诗》三百五篇,人事浃,王道备,王之 所行,中诗一篇何等也?大王位为诸侯,王行污于庶 人,以存难,以亡易,宜深察之。”后又血污王坐席。王问 遂,遂叫然号曰:“宫室不久,祅祥数至。血者,阴忧象也。 宜畏慎自省。”贺终不改节,居无何征。既即位后,王梦 青蝇之矢积西阶东,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发视之, 青蝇矢也。以问遂,遂曰:“陛下之《诗》不云乎?‘营营青蝇 至于藩,恺悌君子,毋信谗言’。陛下左侧谗人众多如 是,青蝇恶矣。宜进先帝大臣子孙亲近以为左右。如 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谗谀,必有凶咎。愿诡祸为福,皆 放逐之,臣当先逐矣。”贺不用其言,卒至于废。

    王吉

    按《汉书》本传:“吉字子阳,琅邪皋虞人也。少好学,明经, 以郡吏举孝廉为郎,补若卢右丞,迁云阳令。举贤良, 为昌邑中尉。而王好游猎,驱驰国中,动作亡节。吉上疏谏曰:‘臣闻古者师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诗》云: ‘匪风发兮,匪车揭兮’。顾瞻周道,中心𢛁兮’。说曰:‘是非 古之风也;发发者,是非古之车也;揭揭者,盖伤之也’。” 今者大王幸方与,曾不半日而驰二百里,百姓颇废 耕桑,治道牵马,臣愚以为民不可数变也。昔召公述 职,当民事时,舍于棠下而听断焉。是时人皆得其所, 后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诗是也。大王 不好书术,而乐逸游,冯式撙衔,驰骋不止,口倦乎叱 咤,手苦于棰辔,身劳乎车舆,朝则冒“雾露,昼则被尘 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匽薄。数 以耎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非所以全寿命之宗 也,又非所以进仁义之隆也。”夫广夏之下,细旃之上, 明师居前,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 考仁圣之风,习治国之道,䜣䜣焉发愤忘食,日新厥 德,其乐岂徒衔橛之“间哉!休则俛仰诎信以利形,进 退步趋以实下,吸新吐故以练藏,专意积精以适神, 于以养生,岂不长哉!大王诚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 之志,体有乔松之寿,美声广誉,登而上闻,则福禄其 轃而社稷安矣。皇帝仁圣,至今思慕未怠,于宫馆囿 池弋猎之乐,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圣意。 诸侯骨肉,莫亲大王,大王于属则子也,于位则臣也, 一身而二任之责加焉。恩爱行义,孅介有不具者,于 以上闻,非飨国之福也。臣吉愚戆,愿大王察之。”王贺 虽不遵道,然犹知敬礼。吉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 无惰,中尉甚忠,数辅吾过。”使谒者千秋赐中尉牛肉 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后复放从自若,吉辄谏争, 甚得辅弼之义。虽不治民,国中莫不敬重焉。久之,昭 帝崩,亡嗣,大将军霍光秉政,遣大鸿胪宗正迎昌邑 王吉,即奏《书》戒王曰:“臣闻高宗谅暗,三年不言。今大 王以丧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发。且 何独丧事,凡南面之君何言哉?天不言,四时行焉,百 物生焉。愿大王察之。大将军仁爱勇智忠信之德,天 下莫不闻,事孝武皇帝二十馀年,未尝有过。先帝弃 群臣属以天下,寄幼孤焉。大将军抱持幼君,襁褓之 中,布政施教,海内晏然,虽周公、伊尹,亡以加也。今帝 崩亡嗣,大将军惟思可以奉宗庙者,攀援而立大王, 其仁厚岂有量哉!臣愿大王事之敬之,政事壹听之。 大王垂拱”南面而已。愿留意,常以为念。王既到,即位 二十馀日,以行淫乱废,昌邑群臣,坐在国时不举奏 王罪过,令汉朝不闻知,又不能辅道,陷王大恶,皆下 狱诛。唯吉与郎中令龚遂以忠直数谏正,得减死,髡 为城旦。起家复为益州刺史,病去官。复征为博士、谏 大夫。

    邢颙

    按《魏志》本传:“颙字子昂,河间鄚人也。举孝廉,司徒辟, 皆不就。易姓字,适右北平,从田畴游,积五年。而太祖 定冀州,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馀年,海内鼎沸,百 姓流离。今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 身先’。遂装还乡里。田畴曰:‘邢颙,民之先觉也’。乃见太 祖,求为乡导,以克柳城。太祖辟颙为冀州从事,时人” 称之曰:“德行堂堂。”邢子昂除广宗长,以故将丧弃官。 有司举正,太祖曰:“颙笃于旧君,有一致之节,勿问也。” 更辟司空掾,除行唐令,劝民农桑,风化大行。入为丞 相门下督,迁左冯翊,病去官。是时太祖诸子高选官 属,令曰:“侯家吏宜得渊深法度如邢颙辈。”遂以为平 原侯植家丞。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挠,由是不合。庶子 刘桢书谏植曰:“家丞邢颙,北土之彦,少秉高节,元静 澹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桢诚不足同贯斯人,并列 左右。而桢礼遇殊特,颙反疏简,私惧观者将谓君侯 习近不肖,礼贤不足,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 为上招谤,其罪不小。”以此反侧。后参丞相军事,转东 曹掾。初,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丁仪等并赞翼 其美。太祖问颙,颙对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陛 下深重察之。”太祖识其意,后遂以为太子少傅,迁太 傅。文帝践,阼为侍中、尚书仆射,赐爵关内侯,出为司 隶校尉,徙太常。黄初四年薨。子友嗣。

    是仪

    按《吴志》本传,“仪字子羽,北海营陵人也。本姓氏,初为 县吏,后仕郡,郡相孔融嘲仪言‘氏字民无上,可改为 是’。乃遂改焉。后依刘繇,避乱江东。繇军败,仪徙会稽。 孙权承摄大业,优文征仪,到见亲任,专典机密,拜骑 都尉。吕蒙图袭关羽,权以问仪,仪善其计,劝权听之。 从讨羽,拜忠义校尉。仪陈谢,权令曰:‘孤虽非赵简子, 卿安得不自屈为周舍邪’?”既定荆州,都武昌,拜裨将 军,后封都亭侯,守侍中。欲复授兵,仪自以非材,固辞 不受。黄武中,遣仪之皖,就将军刘卲,欲诱致曹休。休 到,大破之。迁偏将军。入阙省尚书事,外总平诸官,兼 领辞讼。又令教诸公子书学。大驾东迁,太子登留镇 武昌,使仪辅太子。太子敬之,事先咨“询然后施行。”进封都乡侯。后从太子还建业,复拜侍中中执法,平诸 官事,领辞讼如旧。典。校郎吕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 嘉谤讪国政。权怒,收嘉系狱,悉验问。时同坐人皆怖 畏,壹并言闻之,仪独云无闻。于是见穷诘累日,诏旨 转厉,群臣为之屏息。仪对曰:“今刀锯已在臣颈,臣何 敢为嘉隐讳,自取夷灭,为不忠之鬼。顾以闻知,当有 本末,据实答问,辞不倾移。”权遂舍之,嘉亦得免。蜀相 诸葛亮卒,权垂心西州,遣仪使蜀,申固盟好,奉使称 意。后拜尚书仆射。南鲁二宫初立,仪以本职领鲁王 傅。仪嫌二官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窃以鲁王天挺懿 德,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藩辅。宣扬德 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但臣言辞 鄙野,不能究尽其意。愚以二宫宜有降杀,正上下之 序,明教化之本。”《书》三四上,为傅尽忠,动辄规谏,事上 勤,与人恭,不治产业,不受施惠,为屋舍,财足自容。邻 家有起大宅者,权出望见,问:“起大室者谁?”左右对曰: “似是仪家也。”权曰:“仪俭,必非也。”问果他家,其见知信 如此。服不精细,食不重膳,拯赡贫困,家无储畜。权闻 之,幸仪舍,求视蔬饭,亲尝之,对之叹息,即增俸赐,益 田宅。仪累辞让,以恩为戚,时时有所进达,未尝言人 之短。权常责仪以不言事,无所是非。仪对曰:“圣主在 上,臣下守职,惧于不称,实不敢以愚管之言上干天 听。事国数十年,未尝有过。”吕壹历白将相大臣,或一 人以罪闻者数四,独无以白仪。权叹曰:“使人尽如是, 仪当安用科法为!”及寝疾,遗令素棺,敛以时服,务从 省约。年八十一卒。

    沈璞

    按《宋书》沈约自序:“璞字道真,林子少子也。童孺时,神 意闲审,有异于众。太祖问林子:‘闻君小儿器质不凡, 甚欲相识’。林子令璞进见。太祖奇璞应对,谓林子曰: ‘此非常儿。年十许岁,智度便有大成之姿,好学不倦, 善属文,时有忆识之功。尤练究万事,经耳过目,人莫 能欺之。居家精理,姻族资赖。弱冠,吴兴太守王韶之’” 再命不就。张邵临郡,又命为主簿,除南平王左常侍。 太祖引见,谓曰:“吾昔以弱年出蕃,卿家以亲要见辅。 今日之授,意在不薄,王家之事,一以相委,勿以国官 乖清涂为罔罔也。”元嘉十七年,始兴王浚为扬州刺 史,宠爱殊异,以为主簿。时顺阳范晔为长史,行州事, 晔性颇疏,太祖召璞谓曰:“神畿之政,既不易理,浚以 弱年临州,万物皆属耳目,赏罚得失,特宜详慎。范晔 性疏,必多不同。卿腹心所寄,当密以在意,彼虽行事, 其实委卿也。”璞以任遇既深,乃夙夜匪懈,其有所怀, 辄以密启,每至施行,必从中出。晔正谓圣明留察,故 深更恭慎而莫见其际也。在职八年,神州大治,民无 谤黩,璞有力焉。二十二年,范晔坐事诛。于时浚虽曰 亲览,州事一以付璞。太祖从容谓始兴王曰:“沈璞奉 时无纤介之失,在家有孝友之称,学优才赡,文义可 观,而沈深守静,不求名誉,甚佳。汝但应委之以事,乃 宜引与晤对。”浚既素加赏遇,又敬奉此旨。璞尝作《旧 宫赋》,久而未毕,浚与璞疏曰:“卿尝有速藻,旧宫何其 淹耶?想行就尔。”璞因事陈答,辞义可观。浚重教曰:“卿 沈思淹日,尚聊相敦,还白斐然,遂兼纸翰。昔曹植有 言,下笔成章。良谓逸才赡藻,夸其辞说,以今况之,方 知其信。执省踌躇,三复不已。吾远惭楚元,门盈申、白 之宾;近愧梁孝,庭列枚马之客。欣恧交至,谅惟深矣。 薄因末牍,以代一面。”又与主簿顾迈、《孔道存书》曰:“沈 璞淹思逾岁,卿研虑数旬,瑰丽之美,信同在昔。向聊 问之,而远答累翰,辞藻艳逸,致慰良多,既欣股肱,备 此髦楚,还惭于躬,无德而称,复裁少字。宣志于璞,聊 因尺纸,使卿等具知厥心。”浚年既长,璞固求辞事,上 虽听许,而意甚不悦,以璞为浚始兴国大农。寻除秣 陵令。时天下殷实,四方辐辏,京邑二县,号为难治。璞 以清严制下,端平待物,奸吏敛手,猾民知惧。其闾里 少年,博徒酒客,或财利争斗,妄相诬引,前后不能判 者,璞皆知其名姓及巧诈缘由,探擿是非,各标证据, 或辨甲有以知乙,或验东而西事自显,莫不厌伏,有 如神明。以疾去职。太祖厚加存问,赏赐甚厚。浚出为 南徐州,谓璞曰:“浚既出蕃,卿故当卧而护之。”与浚诏 曰:“沈璞累年主簿,又经国卿,虽未尝为行佐,今故当 正参军耶?若尔,正当署馀曹兼房任,不尔,便宜行佐。 正署中兵,恐于选体,如不多尔,乃为正佐。”俄迁宣威 将军、盱眙太守。时王师北伐,彭、汴无虞,璞以强寇对 阵,事未可测。郡首淮隅,道当冲要,乃修城垒,浚重隍, 聚财石,积盐米,为不可胜之算。众咸不同,朝旨亦谓 为过。俄而贼大越逸,北魏大帅拓跋焘自率步骑数 十万,陵践六州,京邑为之骚惧,百守千城,莫不奔骇。 腹心劝璞还京师,璞曰:“若贼大众,不盼小城,故无所 惧;若肉薄来攻,则成禽也。诸军何尝见数十万人聚 在一处而不败者!昆阳合淝,前事之明验。此是吾报 国之秋,诸军封侯之日。”众既见璞,神色不异,老幼在焉,人情乃定。收集得二千精手,谓诸将曰:“足矣,但恐 贼不过尔。”贼既济淮,诸军将帅毛遐祚、胡崇之、臧证 之等为卤所覆,无不殄尽,唯辅国将军臧质挺身走, 收散卒千馀人来向城。众。谓璞曰:“若不攻,则无所事 众;若其来也,城中止可容见力尔,地狭人多,鲜不为 患。且敌众我寡,人所共知,虽云攻守不同,故当粗量 强弱,知难而退,亦用兵之要。若以今众法,能退敌完 城者,则全功在我;若宜避贼归都会,资舟楫,则更相 蹂践,正足为患。今闭门勿受,不亦可乎?”璞叹曰:“不然。 贼不能登城为诸君保之,舟楫之计,固已久息。贼之 残害,古今之未有,屠剥之形,众所共见。其中有福者, 不过得驱还北国作奴婢尔。彼虽乌合,宁不惮此耶? 所谓同舟而济,胡越不患异心也。今人多则退速,人 少则退迟,吾宁欲专功缓贼乎?”乃命开门纳质。质见 城隍阻固,人情辑和,鲑米丰盛,器械山积,大喜,众皆 称万岁。及贼至,四面蚁集攻城,璞与质随宜应拒。攻 守三旬,殄其大半,焘乃遁走。有议欲追之者,璞曰:“今 兵士不多,又非素附,虽固守有馀,未可以言战也。但 可整舟舻,示若欲渡岸者,以速其走,计不须实行。”咸 以为然。臧质以璞城主,使自上露板,璞性谦虚,推功 于质,既不自上,质露板亦不及焉。太祖嘉璞功效,遣 中使深相褒美。太祖又别诏曰:“近者险急老弱,殊当 忧迫耶?念卿尔时难为心想。百姓流转,已还此遣,部 运寻至,委卿量所赡济也。”始兴王浚亦与璞书曰:“狡 卤狂凶,自送近服,伪将即毙,酋长伤残,实天威所丧, 卿诸人忠勇之效也。吾式遏无素,致境芜民瘠,负乘 之愧,允当其责。近乞退谢愆,不蒙垂许,故以报卿。”宣 城太守王僧达书与璞曰:“足下何如?想馆舍正安,士 马无恙,离析有时,音旨无日,忧咏沉吟,增其劳望。闲 者獯猃扈横,掠剥边鄙,邮贩绝尘,坰介靡达,瞻江盼 淮,眇然千里。吾闻泾阳梗棘,伊猾荐遁,鸟集弦绝,患 深,自古承知。迺昔寇苦城境,胜胄朝餐,伍甲宵舍,烽 鼓交警,羽镝骤合。而足下砥兵砺伍,总厉”豪彦,师请 一奋,氓无贰情,遂能固孤城,覆严对,陷死,地觌生光, 古之田孙,何以尚兹,商驿始通,粗知梗概,崇赞胆智, 嘉贺文猛,甚善甚善。吾近以戎暴横,斥规效情,命,收 龟洛簪,星舍京里。既获遄至,胡马卷迹,支离霑德,复 继前绪,《行苇》之欢,实协初虑,但乖涂重隔,顾增慨涕。 比恒疾卧,忧委兼叠,裁书“送,想无斁久怀。”征还淮南 太守,赏赐丰厚,日夕宴见。朝士有言璞功者,上曰:“臧 质姻戚,又年位在前,盱眙元功,当以归之。沈璞每以 谦自牧,唯恐赏之居前。此士燮之意也。”时中书郎缺, 尚书令何尚之领吏部,举璞及谢庄、陆展事不行。三 十年,元凶弑立,璞乃号泣曰:“一门蒙殊常之恩,而逢 若斯之运,悠悠上天,此何人哉!”日夜忧叹,以至动疾。 会二凶逼令送老弱还都。璞性笃孝,寻闻尊老应幽 执,辄哽咽不自胜,疾遂增笃,不堪远迎世祖义军至 界首,方得致身。先是,琅邪颜竣欲与璞交,不酬其意, 竣以致恨。及世祖将至都,方有谗说,以璞逢迎之晚, 横罹世难,时年三十八。所著赋颂赞、祭文、诔、《七吊、四 五言诗、笺表,皆遇乱零失,今所馀诗笔杂文凡二十 首。

    沈正

    按《宋书》沈约《自序》,“正字元直,淹详有器度,美风姿,善 容止,好《老》《庄》之学。弱冠,州辟从事,宗人光禄大夫演 之称之曰:‘此宗中千里驹也’。出为始宁乌伤娄令,母 忧去职。服阕,为随王诞后军安南行参军。诞镇会稽, 复参安东军事。元嘉三十年,元凶弑立,分江东为会 州,以诞为刺史。诞将受命,正说司马顾琛曰:‘国家此 祸,开辟未闻。今以江东义锐之众,为天下倡始,若驰 一介,四方讵不响应。以此雪朝廷冤耻,大明臣子之 节。岂可北面凶逆,使殿下受其伪宠’!”琛曰:“江东忘战 日久,士不习兵,虽云逆顺不同,然强弱又异。当须四 方有义举者,然后应之,不为晚也。”正曰:天下若有无 父之国则可矣,苟其不尔,宁可自安“仇耻,而责义于 馀方。今正以弑逆冤丑,义不同戴,举兵之日,岂求必 全耶?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乎! 况殿下义兼臣子,事实家国者哉’!”琛乃与正俱入说 诞,诞犹豫未决。会寻阳义兵起,世祖使至,诞乃加正 宁朔将军,领军继刘季之。诞入为骠骑大将军,正为 中兵参军,迁长水校尉。孝建元年,移青州,镇历城。临 淄地空,除宁朔将军、齐北海二郡太守,委以全齐之 任。未拜二年卒,时年四十三。正生好乐,厚自奉养,既 终之后,家无馀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