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汇编 交谊典 第四十一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四十二卷
明伦汇编 交谊典 第四十三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交谊典

     第四十二卷目录

     赠答部艺文二

      与陈员外书       宋欧阳修

      上郎侍郎书        王安石

      上小苏先生        黄庭坚

      上东坡先生书        前人

      答黄鲁直书         苏轼

      答廖季硕          朱熹

      答廖季硕          前人

      答吴茂才书         前人

      答杨廷秀          前人

      与刘德修          前人

      答刘平甫书         前人

      送喻秀才序        元何中

      怀君子赋          杨襄

      与彭方伯凤仪      明何乔新

      又             前人

      答李鸿胪𬭼         前人

      寄彭学士彦实        前人

      赠午山冯御史序       崔铣

      与戚秀夫         王守仁

      与胡伯忠          前人

      与陈国英          前人

      与黄宗贤六         前人

      与王纯甫          前人

      答徐成之          前人

      赠王尧卿序         前人

      与张龙坪兵备       唐顺之

      赠彭石屋序         前人

      与两湖书          前人

    交谊典第四十二卷

    赠答部艺文二

    《与陈员外书》
    宋·欧阳修

    修本愚无似,固不足以希执友之游,然而群居平日, 幸得肩从齿序,跪拜起居。窃兄弟行寓书存劳,谓宜 有所款曲以亲之之意,奈何一幅之纸,前名后书,且 状且牒,如上公府。退以寻度,非谦即疏,此乃世之浮 道之交,外阳相尊者之为,非宜足下之所以赐修也。 古之书具,惟有铅刀竹木,而削札为刺,止于达名姓; 寓书于简,止于舒心意为问好惟官府吏曹,凡公之 事,上而下者则曰“符”,曰檄,问讯列对;下而上者则曰 “状位等相以往来”,曰“移”,曰“牒。”非公之事,长吏或自以 意晓其下,以戒以饬者,则曰“教下吏”以私自达于其 属长,而有所候问请谢者,则曰“笺记书启。”故非有状 牒之仪,施于非公之事,相参如今所“行者。”其原盖出 “唐世大臣或贵且尊,或有权于时,缙绅凑其门以传。 向者谓旧礼不足为重,务稍增之。然始于刺谒,有参 候起居,因为之状。及五代,始复以候问请谢,如状牒 之仪,如公之事,然止施于官之尊贵及吏之长者。”其 伪谬所从来既远,世不根古,以为当然。居今之世,无 不知此而莫以易者。盖常俗所为,积习已牢,而不得 以更之也。然士或同师友,缔交游,以道谊相期者,尚 有手书勤勤之意,犹为近古噫候问请谢,非公之事, 有状牒之仪,以施于尊贵长吏,犹曰非古之宜用,况 又用之于肩从齿序,跪拜起居如兄弟者乎?岂足下 不以道义交游期我,而惜手书之勤邪?将待以牵俗 积习者,而姑用世礼以遇我之勤邪。不然是为浮道, 以阳相尊也。是以不胜拳拳之心。谨布左右。

    《上郎侍郎书》
    王安石

    某启。昔者幸以先人之故,得望步趋。伏蒙抚存教道, 如亲子侄。而去离门墙凡五六年。一介之使,一书之 问,不彻于隶人之听。诚以苛礼不足报盛德,空言不 能输欲报之实,顾不知执事察不察也。去年得邑海 上,涂当出越,而问听之缪,谓执事在焉。比至越,而后 知车马在杭。行自念父党之尊,而德施之隆,去五六 年,而一书之不进,又望门不造,虽其心之勤企而欲 报者犹在,而执事之见察,其可必也。且悔且恐,不知 所云。辄试陈不敏之罪于左右,顾犹不敢必左右之 察也。不图执事遽然贬损,手教重之,蜀笺兖墨之赐, 文辞反复,意指勤过,然后知大人君子仁恩溥博,度 量之廓大如此。小人无状,不善隐度,妄自悔恐,而不 知所以裁之也。一官自缀,势不得去,欲趋而前,其路 无由。唯其思报,心尚不怠。

    《上小苏先生》
    黄庭坚

    某顿首再拜,诵执事之文章而愿见,二十年矣。宦学匏系一州辄数岁,迄无参对之幸。每得于师友昆弟 间,知执事治气养心之美,大德不逾,小物不废,沈潜 而乐易,致曲以遂直,欲亲之不可媟,欲疏之不能忘。 虽形迹阔疏,而平生咏叹,如千载寂寥,闻伯夷、柳下 惠之风而动心者。然。惟小人不裕于学,彷徉尘垢之 外,朴拙无所可用。既已成就,虽造物之垆锤不能使 之工也。得邑极南,幸执事在旁郡,且当承教为万金 良药,使锢疾少愈。而到官以来,能薄不胜事,剧陆沈 簿领,救过不暇,笔墨不足以写心之精微,故每欲作 记而中休。时因过宾,有高安行李必问动静,以其所 言参其所不能言。承典司管库之龠,率职不怠,怀璧 溷贫,舍者争席,良以自慰。比得报伯氏书诗,过辱不 遗,绪言见及。故不自量菲薄,辄承请左右。敢问不肖 既同于拙矣,于事无疏亲,不了人之爱憎。人谓我疏, 愚非所恤,独不知于道得少分否?恭惟闻道,先我为 世。和扁有病于此,初固闻而知之,因来,尚赐药石之 诲。抱病呻吟,仁者哀悯。秋冷,不审体力何如?伏惟万 福,愿强饭自重。不宣。某再拜。

    《上东坡先生书》
    前人

    某再拜。某齿少且贱,又不肖,无一可以事君子。故尝 望见眉宇于众人之中,而终不得备使令于前后。伏 惟阁下学问文章,度越前辈,大雅恺悌,博约后来,立 朝,以直言见排,退补郡,辄上课最,可谓声实相当,内 外称职。凡此数者,在人为难兼,而阁下所蕴海涵地 负,此特所见于一国一州者耳。惟阁下之渊源如此, “而晚进之士,不愿亲炙光烈,以增益其所不能,则非 人之情也。使有之,彼非用心于富贵荣辱,愿日暮计 功,道不同不相为谋,则浅陋自是已无好学之志。”𫍙! 𫍙,予既已知之者耳。某天幸蚤有闻于父兄师友,已 立乎二累之外,然独未尝得望履幕下,则以齿少且 贱,又不肖耳。知学已来,又为禄仕所縻。闻阁下之风, 乐承教而未得者也。今日窃食于魏,会阁下开幕外, 在彭门传音相闻,阁下又不以未尝及门,过誉斗筲, 使有黄钟大吕之重,盖心亲则千里晤对,情异则连 屋不相往来,是理之必然者也。故敢坐《通书》于下执 事。夫以少事长,士交于大,夫不肖承贤,礼固有数,似 不当如此。恭惟古之贤者,有以国士期人,略去势位, 许通草书,故窃取焉。非阁下之恺悌素处,何特不可, 直不敢也。仰恃知察,故又作《古风》诗二章,赋诸从者。 诗云:“我思古人,实获我心。”心之所期,可为知者道,难 为俗人言。不得于今人,故求之古人中耳。与我并时, 而能获我心,思见之心,宜何如哉!《诗》云:“既见君子,我 心写兮”,今则未见而写我心矣。气候暄冷失宜,不审 何如?伏乞为道所重。

    《答黄鲁直书》
    苏轼

    轼始见足下诗文于莘老之坐上,耸然异之,以为非 今世之人也。莘老言:此人人知之者尚少,子可谓称 扬其名。轼笑曰:“此人如精金美玉,不即人而人即之, 将逃名而不可得,何以我称扬为?”然观其文,以求其 为人,必轻外物而自重者,今之君子莫能用也。其后 过李公择于济南,则见足下之诗文愈多,而得其为 人益详。意其超逸绝尘,独立万物之表,驭风骑气,以 与造物者游,非独今世之君子所不能用,虽如轼之 放浪自弃,与世阔疏者,亦莫得而友也。今者辱书词 累幅,执礼恭甚,如见所畏者,何哉?轼方以此求交于 足下,而惧其不可得,岂意得此于足下乎?喜愧之怀, 殆不可胜。然自入夏以来,家人辈更卧病,忽忽至今, 裁答甚缓,想未深讶也。《古风》二首,托物引类,真得古 诗人之风,而轼非其人也。聊复次韵,以为一笑。秋暑, 不审起居何如?末由会见,万万以时自重。

    《答廖季硕》
    朱熹

    比两辱书,良以为慰,又深愧感。尢异登闻,士友咸喜, 修涂逸驾,自此其可量耶!累书下问勤恳,顾何爱于 一言?但欲以其所以自信自守者为献,则误贤者于 迂阔而不可行之地;欲舍其所以自信自守者为说, 则又不知所以言也。是以久而不知所以对,惟高明 之有以择焉,于此二柄,其必有所处矣。

    《答廖季硕》
    前人

    熹衰晚遭此大祸,痛苦不可为怀。请祠得归,已及里 门矣。去家益近,触目伤感,尢不易堪也。“见刚”之词,三 复悚叹,足见厉志之笃。至于见属之意,则有所不敢 承也。诚斋直道孤立,不容于朝,然敛其惠于一路,犹 足以及人也。知有讲评之乐,尢以歆羡!越上亲朋,久 不闻问,泰州计亦不久当受代,乃有悼亡之悲,人生 信鲜欢也。

    《答吴茂才书》
    前人

    熹衰缪亡状,谬忝召除,业已在官,不容辞避,然亦以 病告,而宿留前途,以俟报罢之命矣。所论时务,众共 知其如此,而未知所以处之之方,来诲又若有所难 言而不欲尽者,反复思之,未得其要。若“便得请,固无 所预。万一不免一到临安,或恐当路有问焉者,尚望高明不鄙而渎告之。”然必直书其事,而勿为材语,使 愚者一见而晓然。乃为厚幸。不然又将有所不解。而 虚辱谆谆之诲矣。至恳至望。

    《答杨廷秀》
    前人

    程弟转示所惠书教,如奉谈笑,仰见放怀事外,不以 尘垢秕糠累其胸次之超然者。三复叹羡,不能已已。 数日偶苦脾疾,心腹挠闷,意绪无聊,值此便风,不敢 不附报。自力布此,仅能问何如,他皆未暇及也。时论 纷纷,未有底止。契丈清德雅望,朝野属心,切冀眠食 之间,以时自重。更能不以“乐天知命”之乐,而忘与人 “同忧”之忧,毋过于优游,毋决于《遁》思,则区区者犹有 望于斯世也。

    《与刘德修》
    前人

    方念久不闻动静,忽阅《邸报》,有房陵之行,为之怅然, 寝食俱废,累日不能自释,不审彼以何日就道?“自简 至房,道里几何?取道何州,阅几日而后至?风土气候, 不至甚异否?居处饮食,能便安否?官吏士民,颇知相 尊敬否?吾道之穷,一至于此。”然亦久知会有此事,但 不谓在目前耳。偶有鄂便,托刘公度转致此问,如有 的便,亦望得一书之报,使知动息,少慰远怀,千万之 幸。冯、李亦复不容。季章得郡,而名见《乃弟疏》中,恐亦 非久安者。李良仲鸿飞冥冥,使人深羡,第恨不得扣 其元中之趣,范文叔却幸未见物色,想亦深自晦也。 熹足弱气痞,已半年矣。策杖人扶,仅能略移跬步,而 腹胁胀满,不能俯案。观书作字,一切皆废,独于长者 未敢依例口占耳。数日又加右臂作痛,写字不成,衰 惫至此,无复久存之理。承教无期,尚冀以时,深为世 道自爱耳。熹随例纳禄,幸已得请,中间盖亦小有纷 纷,后虽粗定,然犹不免为之之累,亦可叹也。

    《答刘平甫书》
    前人

    领武昌五月下旬书,知行李平安,登览雄胜,甚慰所 怀。而《安国》诸词,更勤手笔,读之使人飘然,直有凌云 之气也。比日新秋尚热,伏惟到荆已久,侍奉万福。熹 请祠,久不报。昨得元履书云,“相君怒甚,恐不可得。”然 三得汪尚书书,已两报之,竭尽底蕴次第,亦须见怒 矣。或恐更有备礼文字来,即当再入文字,强免一到 衢、婺间听朝命,又不得请,即烦一到,面恳诸公,恐到 彼终无好出场耳。元履竟不容于朝,虽未发未为中 节,然比之尸位素餐、口含瓦石者,不可同年语矣。陈 固无可观,汪亦碌碌,知人之难乃如此,此则拙者之 误一兄也。闻到鄂已有所处置,威望隐然,甚善甚善! 到荆,不知又别有何施行,想规模素定,不劳而政举 也。边候既未耸,统帅之命,当且中止,似亦不必切切 以为言。喜向两书为一兄言此,知皆达否?

    《送喻秀才序》
    元·何中

    客有授中二赋及诗者,读之体裁高雅,音节清妥。中 异之曰:“此深于昌黎、韩子之文者,果谁氏耶?”则以清 江喻立对,中盖心之矣。延祐丙辰夏,始识于封溪之 上,貌癯而神腴,与之言,信好古者。中益异之,问何师, 曰:“师皮李贤氏”,则中友人也。比年又尝之武昌,从王 佐才龙观复游,中又有以得其所从焉。再见,请曰:“立 将造临川山拜吴先生,能一言以绍立其可。”中笑曰: “子奚见吴先生为?先生之学,古学也。科举取士,囊工 则得。学先生之学,殆将不利于子,奚见吴先生为?”立 曰:“科举外也,虽求之不改,必得。先生之学内也,非必 求,安得之?且立取道于四方多矣,冥然而趋,不知其 九折之阪欤?其四达之衢欤?今距先”生不十舍许愿 执箕膺揲而𢬵焉。时先生之讲说或闻一言守之,终 其身而不失,岂不可乎?中叹曰:“呜呼世齾齾相浊相 货财化居时逐虎噬而鸷攫山崇而海录,赫然盛气 势慑孱竖腐息目”睒而耳项缩,凡不可致者,皆可 以指嗾得,初不必辨形声校点画。于斯时也,求其能 事程试已。若鲁麟颖凤,祥蹄而瑞,跖,矧能孤征重趼, 相从于寂寞之宅乎?壮矣哉,子之志也!虽然,中尝闻 夫子弟子凡三千人,而孔氏《家语》迁之列传才七十 有七,至见于《鲁论》者无几人。幸而亲遇圣人之时,又 幸亲游圣人之门,姓名不少概见,何哉?岂非历聘诸 国之际,无智愚贤不肖,群而进退,一再识焉而已者? 不然,何寡闻若是哉?《鲁论》诸子以能答问,故传曾点、 漆雕开亚于回、参者,其言仅一见,点犹从容数语,开 则一语而已。倘非夫子有以发之,则虽半语不可得 而闻,又孰知其为见道也?吾意孔门诸人固有胜于 点、开“者,世亦不得而悉也。然则答问之功,又何可少 哉!”今吾非敢以夫子况先生,亦非敢以孔门诸人拟 子,顾其理有相似者。呜呼!人尝患思古人而不可得 见,不知今人或胜于古人,亦未可知也。乃尝想慕于 不可得见之时,而每相忽于相值之日,其得谓之智 乎?前乎先生者,固不知世复有斯人也;后乎先生者, 岂无羡子之得见斯人者乎?然则子之见也,非幸欤? 子志夫古学者也,宜有以问先生。先生之答子也,宜 可以终身守之而不失也,非止乎子之所已能也。由其答问而有传,非幸而又幸者欤?先生之见子也,知 子之尝交于中也,将必中乎问,则以“中”之说而进焉, 因是而《中之说》亦传,非幸而又幸者欤?

    《怀君子赋》
    杨襄

    “繄岑楼之翼翼兮,倚层城之隩隈。敞八窗以轩豁兮, 仰飞甍之崔嵬。面云山之矗矗兮,喧江声之若雷。”肆 瑶席以郑重兮,呈琅玕与瑰瑰。诞延宾之翠馆兮,倚 吹箫之凤台。搴罗帏之芙蓉兮,盼美人而和偕。羌素 怀而耿耿兮,望青鸾之不来。谨修容以遥睇兮,隔云 軿乎徂徕。宛清梦之缱绻兮,忽中宵以惊猜。步广庭 以夷犹兮,瞻牛女而徘徊。援猗兰以写抱兮,拂素琴 之凝灰。希盛年以绸缪兮,何参辰之或乖。忆黄鸟之 嘤嘤兮,感宾鸿之独哀。“炯予心之如璧兮,怅远道而 悠哉。已矣乎,燕议诎兮训狐是咍,荃蕙疏兮蔓草盈 阶。曷归去兮剪故山之莱。”望玉京兮阊阖,漫浮云兮 不开。整罗袜以彳亍,沾白露兮苍苔。仰碧虚之明月。 庶流影于君怀。

    《与彭方伯凤仪》
    明·何乔新

    去岁在晋阳,忽得邸报,乃知阁下转调贵州,心窃骇 之,道远莫究其由。近赴召至京,叩其所以,见士大夫 往往讥阁下为好名,仆窃以为不然。君子为其所当 为,初非为名也,但举世不为,而己独为之,众遂以为 好名尔。然好名何过哉?先哲有言:“求士于三代之上, 惟恐其好名;求士于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使世 之为士者皆知好名,又安肯叩稽匍匐于宦寺之前, 以求美官乎?田承君《责邹志完》有云:“愿君毋以此举 自满”,士之所当为者,未止此也。仆亦愿阁下弗避好 名之嫌,力行其当为者耳。举世不我知,安知百世之 下不有我知者乎?不可因此自沮也。仆年齿益长,旧 学日忘,与时俯仰,心窃不安,引身肥遁,势又未可。阁 下不忘久要,愿赐忠告,俾免天下后世之讥,实为至 幸。思南守蔡哲,仆之故人,望垂青庇,为感。

    又             前人

    往岁同觐阙庭,日聆清诲,胸中鄙吝,顿尔消释。别后, 阁下荣迁岭南大藩,而仆亦承乏湖广,准拟仙舟过 黄鹤矶头,握手剧谈,以罄所怀。不意襄樊流潦为灾, 仆奉台檄,往彼绥辑,暨还,则阁下已行矣。询诸寮友, 虽辱寄声,然独无片简以见规勉,惕然惭悚,自疑进 修稍怠,故见疏于君子尔。近者伻来,乃辱手教,词意 谆恳,视往时所惠尺牍有加焉。第其间过为推重,非 所望于吾凤仪也。朋友道废久矣。自托交以来,所冀 吾兄抑吾过,引吾不及,俾不为庸人之归尔。顾乃效 世俗相称许邪?可畏之机,诚如来谕。然吾曹欲进而 有为,则势有所未能,欲引身而退,则徒取好怪不情 之诮,惟静以俟之尔。道与义存乎我,“用与舍由于人; 祸与福系于天。”在我者,方与阁下共勉之,在人与天 者,吾何知焉?优哉游哉,聊以卒岁而已。阁下谓吾以 身任重,不知担子不在吾身,且非吾绵薄所能担当 也。陈白沙出处,自有深意,阁下列荐于朝,此实好贤 之笃也。然使白沙起而任事,得无如魏桓之言乎?志 有不行,安知不有闵仲叔之恨乎?天下之宝,当为天 下惜之,正不必强之出也。不识吾兄以为何如?朱摠 制尝与仆同事,仆素重其有任重致远之材,每与交 游道之。比来议者纷纷,得阁下书,益信向所见非谬 也。会晤未龟,临书不觉喋喋。冬寒,惟冀顺时珍燮,以 承天贶。不宣。

    《答李鸿胪𬭼》
    前人

    “都门别后,两辱手书,眷兹隆厚,兼惠香帕、帽袜、葡萄”, 感愧之深,无以云喻。然因循两载,不敢答书者,正以 林下之人,不当与达者通书故耳。昔富郑公致政之 后,虽韩魏公岁时问讯,亦不答书。富、韩相得之深,岂 恝然无情哉?诚以世议隘薄故也。仆之鄙劣,固不敢 望富公之万一,然愿学焉。归田以来,虽无裴晋公绿 野之堂,司马温公独乐之园,乐天诸公把酒赋诗之 乐,然逍遥泉石之间,忧患不干其心,毁谤不入其耳, 视陆宣公之在忠州,盖过之矣。近闻屠大理上疏,欲 起之。衰疾之中,虽蒙过爱,然殊未谅区区之心也。方 少壮时,犹不如人,况老且疾,岂可再起以取后生描 画哉?倘相知有问及者,烦告之曰:“老疾日侵,不堪当 世之用矣。”此实愚之至情,深有望于阁下也。自古及 今,再起者孰能善其终哉?寇莱公、王介庵且然,况若 仆者乎?刑部旧人,多有用之材,连遭贬黜,良可惜也。 本部谈赵、顾、曾、胡五正郎,施、尹、曾、伍四主事,最承相 念,不敢致书。会间烦为道意,并达鄙情。不宣。

    《寄彭学士彦实》
    前人

    去岁周佥宪回,承寄著草。今秋欧阳知县来,又辱华 翰。仆远宦炎荒,无足齿录,而阁下惓惓不遐遗,非笃 于同年同乡之谊克尔邪?仆居闽五年矣,德薄材劣, 无裨圣时,殊以为愧。而来书奖予太过,益增惭䩄。八 闽自沙尢之变以来,民桀骜,下陵上,贱犯贵,相师成 风。而强宗大族,依凭城社,暴横尢甚,盖吾江右所无也。郡县吏宁违上司之令,而不敢违势家之一言,以 为上司不过督责,而势家能陷以重罪故也。凡为政 者,脂韦媕婀,辄得美誉,不再岁而迁,否则怨诽纷然, 或因以得罪。仆不能随俗浮沉,一切绳之以法,桀骜 之风虽少戢,已不胜谤讟矣。然谤与誉奚足恤哉?仆 之所虑,有大于此者焉。天下日入于“弊,而未知所以 救之之方,此大可虑也。我朝惩前代藩镇之弊,以都 司典兵,布政司理民,按察司执法。凡军戎调发之政, 布按二司不得专,非有符验,都司亦不听调也。平居 所以能前却之者,恃有三尺法耳。一旦有事,白刃临 其身,厚利诱其心,三尺法能制之邪?”愚以为宜稍变 旧制,特诏布政使、按察使兼典戎政,而妙选勇略素 著者为都指挥使,少宽擅兴之法,缓急调发二司得 以专之,不由中制,庶可以防患于未然,且救尾大不 掉之弊焉。古之善观国者,不观其国势之强弱,而观 其用人之贤否。今则用人,贤欤否欤?愚不能知,但见 陞一官进一秩,士论辄哗然曰:“某以亲旧当道而得 之。”或“曰某以通书政府而得之,或曰某以纳贿权门 而得之。”仆始闻之,以为人言不可信。徐而察之,巧宦 者率皆超擢,自守者往往沦弃,亦不能不信也。夫平 居之时,既徇利以进身,多事之秋,肯捐身以报国乎? 不待智者可知也。愚切谓当崇奖恬退之士,抑远奔 竞之徒,以共振名教于风颓俗靡之际。夫“知人固未 易。大抵刚介寡合者,君子也;善柔易亲者,小人也。于 此察之,十得七八矣。果君子欤?拔而用之,不必亲也, 不必故也,不必识其面也。果小人欤?黜而退之。亲不 可私也,仇不可避也,群言交属,不可徇也。以此处之, 庶几有招之不来、麾之不去之士出焉。此二者,时弊 之大者也。阁下官为学士”,职号论思,时政之孰得孰 失,人材之孰贤孰否,知之素矣。经筵进讲之馀,宜从 容陈之,使天下阴受其赐可也。昔欧阳永叔、司马君 实为翰林学士,所论奏者岂徒发挥经义而已哉?舍 二公而它取法焉,非仆所望于阁下也。尊兄少保先 生寔秉国钧,古人云:“政将及子”,可不预虑而熟图之 邪?阁下试“观今日治欤否?欤!在廷者,孰为李纲、张浚 欤?居方面者,孰为宗泽、张所欤?缓急可倚者谁欤?临 难不易节者谁欤?苟此数者,未有其人,抱火积薪,殆 未足喻也。乞留意焉。”狂瞽之言,不识当否?恃爱妄发, 幸乞恕之。不宣。

    《赠午山冯御史序》
    崔铣

    往年予闲居洹上,则闻午山子之教南畿也,屏诡诞, 斥支蔓,敦本崇雅。予后召为南礼官,及午山子偕役 句容,其高明,予钦之;其温恭,予乐之,其析经辨古,予 又得三益焉。午山子志不在达而求遐举,养痾于湖 之浒,其进为圣贤也孰御?予少也承教于父师,亦非 安为人后者。然而上拟古人,研精典籍,纷如错如,苦 其无要也;又改而独契道真,损书守墨,恍乎惚乎,苦 其无准也。久之,乃喟然曰:“道无传矣,适无徒矣,将奚 从?”曰:“师夫子,圣之逝矣,颜莫觌矣,将奚求?”曰:“诵《论语》, 讽其文,如面领至言;考其行,如目瞻睟容;察其因人 之教,如亲诲我。夫仁,其本也;忠信,其功也。仁,吾之心, 忠信,吾心之固然。勿视以为高而避”之勿轻,以为平 而躐之勿迟,以为缓而棘之。仰而见其茫茫然,非高 也;履而觉其渊渊然,非平也;“日驰驰焉而旬千里”,非 缓也。恶衣食之耻,缊袍狐裘之并立,关于道,造次与 颠沛之必是,厚与?爱之或过,均于仁,乞酰大言之疚 于行,过位之勃色,师氏之相之纯不已也。是故无隐 显,无小大,无终始,疏越之瑟,谁调之而成声?太古之 尊,谁勺之而知味?故曰:“可与深造者道也。”

    《与戚秀夫》
    王守仁

    德洪诸友,时时谈及盛德深情,追忆《留都之会》,恍若 梦寐中矣。盛使远辱,兼以书仪,感怍何既!此道之在 人心,皎如白日,虽阴晴晦明,千态万状,而白日之光, 未尝增减变动。足下以迈特之资,而能笃志问学,勤 勤若是,其于此道,真如扫云雾而睹白日耳,奚暇于 区区之为问乎?病废既久,偶承两广之命,方具辞疏 使还。正当纷沓草草。不尽鄙怀。

    《与胡伯忠》
    前人

    “某往在京,虽极歆慕,彼此以事未及从容一叙,别去 以为憾,期异时相遇,决当尽意剧谈一番耳。”昨未出 京师,即已预期彭城之会,谓所未决于心,在兹行矣。 及相见,又复匆匆而别,别又复以为恨,不知执事之 心亦何如也?“君子与小人居,决无苟同之理。不幸势 穷理极,而为彼所中伤,则安之而已。处之未尽于道”, 或过于疾恶,或伤于愤激,无益于事,而致彼之怨恨 仇毒,则皆君子之过也。昔人有言:“事之无害于义者, 从俗可也。君子岂轻于从俗,独不以异俗为心耳。与 恶人居,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者,伯夷之清也。虽 袒裼裸裎于我侧,彼焉能浼我哉?”柳下惠之和也,君 子以变化气质为学,则惠之和,似亦执事之所宜从 者。不以三公易其介,彼固未尝无伯夷之清也。德𬨎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惟仲山甫举之,爱莫助 之,仆于执事之谓矣。正人难得,正学难明,流俗难变, 直道难容。临笔惘然,如有所失,言不尽意,惟心亮。

    《与陈国英》
    前人

    别久矣。虽彼此音问疏阔,而消息动静时时及闻。国 英天资笃厚,加以静养日久,其所造当必大异于畴 昔,惜无因一面叩之耳。“凡人之学,不日进者必日退。 譬诸草木,生意日滋,则日益畅茂,苟生意日息,则亦 日就衰落矣。”国英之于此学,且十馀年矣,其日益畅 茂者乎?其日就衰落者乎?君子之学,非有同志之友 日相规切,则亦易以悠悠度日,而无有乎激励警发 之益。山中友朋,亦有以此学日相讲求者乎?孔子云: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是吾忧也。”而况于吾侪乎哉?

    《与黄宗贤六》
    前人

    宅老数承远来,重以嘉贶,相念之厚,愧何以堪!令兄 又辱书,惠,礼恭而意笃。意家庭旦夕之论,必于此学 有相发明者,是以波及于仆。喜幸之馀,愧何以堪!别 后工夫,无因一扣,如书中所云,“大略知之,用力习熟, 然后居山”之说,昔人尝有此,然亦须得其源。吾辈通 患,正如池面浮萍,随开随蔽。未论江海,但在活水,浮 萍即不能蔽。何者?活水有源,池水无源。有源者由己, 无源者从物。故凡不息者有源,作辍者皆无源故耳。

    《与王纯甫》
    前人

    别后,有人自武城来,云:“纯甫始到家,尊翁颇不喜,归 计尚多抵牾。”始闻而惋然,已而复大喜。久之,又有人 自南都来,云“纯甫已莅任,上下多不相能。”始闻而惋 然,已而复大喜。吾之惋然者,世俗之私情所为;大喜 者,纯甫当自知之。吾安能小不忍于纯甫,不使动心 忍性以大其所就乎?譬之金之在冶,经烈焰,受钳锤, 当此之时,为金者甚苦。然自他人视之,方喜金之益 精炼,而惟恐火力锤锻之不至,既其出冶金,亦自喜 其挫折锻炼之有成矣。某平日亦每有傲视行辈,轻 忽世故之心,后虽稍知惩创,亦惟支持抵塞于外而 已。及谪贵州三年,百难备尝,然后能有所见,始信孟 氏生于忧患之言,非欺我也。尝以为君子素其位而 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 素患难行乎患难,故无入而不自得。后之君子,亦当 素其位而学,不愿乎其外。素富贵学处乎富贵,素贫 贱患难,学处乎贫贱患难,则亦可以无入而不自得。 向尝为纯甫言之,纯甫深以为然。不审迩来用力却 如何耳?近日相与讲“学者,宗贤之外,亦复数人。每相 聚,辄叹纯甫之高明。今复遭时磨励若此,其进益不 可量,纯甫勉之!”汪景颜近亦出宰大名,临行请益。某 告以变化气质,居常无所见,惟当利害,经变故,遭屈 辱。平时愤怒者,到此能不愤怒?忧惶失措者,到此能 不忧惶。失措?始是能有得力处,亦便是用力处。天下 事虽“万变,吾所以应之,不出乎喜怒哀乐四者。此为 学之要,而为政亦在其中矣。”景颜闻之,跃然如有所 得也。甘泉近有书来,已卜居萧山之湘湖,去阳明洞 方数十里耳。书屋亦将落成,闻之喜极,诚得良友相 聚会,共进此道,人间更复有何乐,区区在外之荣辱 得丧,又足挂之齿牙间哉!

    《答徐成之》
    前人

    汝华相见于逆旅,闻成之启居甚悉,然无因一面,徒 增悒怏。“吾乡学者几人,求其笃信好学如吾成之者 谁欤?求其喜闻过,忠告善道,如吾成之者谁欤?过而 莫吾告也,学而莫吾与也,非吾成之之思而谁思欤? 嗟吾成之幸自爱重,自人之失其所好,仁之难成也 久矣。向吾成之在乡党中,刻厉自立,众皆非笑,以为” 迂腐,成之不为少变。仆时虽稍知爱敬不从众非笑, 然尚未知成之之难得如此也。今知成之之难得,则 又不获朝夕相与,岂非大可憾欤!修己治人,本无二 道,政事虽剧,亦皆学问之地,谅吾成之,随在有得,然 何从一闻至论,以洗凡近之见乎?“爱莫为助”,近为成 之,思进学之功,微觉过苦。先儒所谓志道恳切,固是 诚意,然急迫求之,则反为私己,不可不察也。日用间 何莫非天理流行,但此心常存而不放,则义理自熟, 《孟子》所谓“勿忘勿助,深造自得”者矣。学问之功何可 缓,但恐着意把持振作,纵复有得,居之恐不能安耳。 成之之学,想亦正不如此。以仆所见,微觉其有近似 者,是以不敢不尽,亦以成之平日之乐闻,且欲以是 求教也。

    《赠王尧卿序》
    前人

    终南王尧卿为谏官三月,以病致其事而去,交游之 赠言者以十数,而犹乞言于予,“甚哉吾党之多言也! 夫言日茂而行益荒,吾欲无言也久矣。自学术之不 明,世之君子以名为实,凡今之所谓务乎其实,皆其 务乎其名者也,可无察乎?尧卿之行,人皆以为高矣, 才人皆以为美矣,学人皆以为博矣,是可以无察乎? 自喜于一节者,不足与进于全德之地;求免于乡人 者,不可以语于圣贤之途。气浮者,其志不确;心麄者其造不深;外夸者,其中日陋。已矣,吾恶夫言之多也。” 虎谷有君子,类无言者,尧卿过焉,其以予言质之。

    《与张龙坪兵备》
    唐·顺之

    获侍同途,又获侍同舟,日夕奉教,皆出邂逅,非素所 期。然公久垂念于仆而仆未之知,仆亦久欲晤公而 公未之知,则又不可谓非素所期也。《维扬、班荆,自此 奉晤》;《下邳分辔》,自此奉别。“长川”举杯同于欢笑,“惊风” 折樯同于险厄。数日之间,而聚散惊喜之不可常。世 事大率如此,达人观之,可一解颐也。别后承遣使致 手书,殊感相念。兹过临清,使者蒋继先、王清等还,附 谢,伏惟垂照。

    《赠彭石屋序》
    前人

    君子之仕也,非以为利也。其苦身以为人,至于手足 胼胝而不敢以为劳;其忘身以从王事,至于终窭且 贫,室人交谪而不敢怨。此岂有一毫利之也哉?宋儒 程伯子之言曰:“‘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 人’。吾以谓古之仕者为人,今之仕者为己。其学也为 己,则其仕也必为人;其学也为人,则其仕也必为己’。 顺之。”读其说而有感焉。又尝观大史公《循吏传》,至公 仪休,则独述其拔园葵、辞馈鱼一二细事,而略不及 乎其他。窃意休之所以能垂世而立名者,必有经国 之大计,而此二事乃匹夫之小廉耳。何太史公舍彼 经国之大计,而取其匹夫之小廉也?其意可知矣。盖 以为苟不自利,必能利人;苟不为己,“必能为人也。”欤 余从缙绅之后,见世所谓贤士大夫者多矣,未见有 一毫无所利于官者也。夫世之洁清好修者不啻几 人,而余以为未能无所利者,非过欤?盖检于耳目之 所及,而或忽于所不及,慎于大,或忽于细,此仅愈于 黩冒无耻者则可耳。其去古之循吏,不亦远乎?今夫 以小民供有司之饮食器具,而不以为有司之浚我; 以有司受小民饮食器具之供,而不以为小民之过 奉我其来也久,其习之也熟,而恬然莫之怪也。呜呼! 此岂非所谓耳目之所不及与其细者欤?宜兴山县 也,里胥之供官,岁为金者以百计。通判彭侯来署县 事,公曰:“吾廪禄之外,一钱亦私也,况百金乎?且我书 生,所须几何,安用百金,亟去之。”或谓侯曰:“公则可矣, 得无病后来者?”侯曰:“吾知自尽而已,遑恤其后乎?且 后来者贤,必不非我,不然,吾亦安能预为不贤者地 乎?”侯为人貌古而气凝,恬淡而寡欲。其居处苦约,有 寒士所不能堪者。推侯之志,虽枯槁山泽,对四壁之 居,亦可轩然无求于世,而顾有一毫利于官也哉?侯 治宜兴数月,有惠爱,其利害所兴革,多可书,而余独 称侯之节。且侯之节其大者多矣,而余独举其细者, 亦太史公载公仪休之意也。以侯之仕不为己,而其 仕必为人者可知已。以侯之仕能为人,而其学必为 己者,又可知已。或谓小节不足以观人,岂其然耶?于 是新令且至,侯还郡有日矣,学官某与诸生某辈欲 留侯不得,则求予文为侯赠,余不能辞也。遂因侯之 节,而及于儒者“为己为人”之说,以告于世之仕者,非 独以告为宜兴者也。

    《与两湖书》
    前人

    兄自少才名已满,海内六家九流之书,几乎无所不 诵;《庄》《骚》《太史》之书,亦无所不摹画而操纵之矣。即使 海内奇才伟士,欲傲兄以所不知,而亦不能也。况如 仆者,才至驽下,向在京师,每同平凉赵景仁过兄论 文久之,兄慨然曰:“二子之言是也。”遂欲尽弃其旧学 而更张之,然当时犹谓兄之急于奖善,而以口语相 推云耳。已而视兄之文,则果脱然尽变于旧矣。夫文 人相倾,在古则然,景仁于兄,未知何如也。至于仆之 读书,则岂能若兄之博,而其为文也,亦安能望如兄 之古哉?然兄不惮降心屈己而从之,推兄是心也,设 使不徒用之于文,而用之反躬为己之间,即古人所 谓“勇撤皋比,一变至道”者,在兄亦何让乎?仆未始不 叹兄之高明不可及,而亦每每惜兄有可以一变至 道之力,而仅用之于文也。虽然,此亦未有人焉,以“反 躬为己”之说而謦欬于吾兄之侧耳。设使有人焉以 “反躬为己”之说而謦欬于吾兄之侧,如吾二子之论 文也,又安知兄之不降心而从之,而翻然变于其旧 之之为尢速也乎?又未始不自罪吾二子者,不能为 古人“反躬为己”之说以告兄,而徒以文字雕虫篆刻 之论投兄之好也。兄今之所谓狂者也;而豁豁磊磊, 率情而言,率情而貌,言也;宁触乎人而不肯违乎心, 貌也;宁野于文而不色乎庄,其直以肆,则亦古之所 谓狂者也。是兄有可以一变至道之力,而又有狂以 进道之资也。兄其能无意乎?然兄之意,必曰:“吾平生 好适吾性而已矣。吾不能为拘儒迂儒,苦身缚体,如 尸如斋,言貌如土木,人不得动摇”云耳。夫古之所谓 儒者,岂尽律以“苦身缚体,如尸如斋,言貌如土木,人 不得动摇”,而后可谓之为学也哉?天机尽是圆活,性 地尽是洒落,顾人情乐率易而恶拘束,然人知安恣 睢者之为率易矣,而不知见天机者之尢为率易也人知任佚宕者之为无拘束矣,而不知造性地者之 尢为无拘束也。人之病兄,亦或以其乐率易苦拘束, 而仆则以为惟恐兄之不乐率易,不苦拘束也。如使 果乐率易、苦拘束也,则必真求率易与无拘束之所 在矣。真求率易与无拘束“之所在也,则舍天机性地 将何所求哉?使兄不以仆为迂也,愿继此而更进其 说也。”仆自少亦颇不忍自埋没,因循四十,更无长进。 惟近来山中闲居,体念此心于日用间,觉意味比旧 来颇深长耳。以应酬之故,亦时不免于为文,每一抽 思,了了如见古人为文之意,乃知千古作家,别自有 正法眼藏在。盖其首尾节奏,天然之度,自不可差。而 得意于笔墨蹊径之外,则惟神解者而后可以语此。 近时文人说秦、说汉、说班、说马,多是寐语耳。庄定山 之《论文》曰:“得乎心,应乎手,若轮扁之斲轮,不疾不徐, 若伯乐之相马,非牡非牝。”庶足以形容其妙乎?顾自 以精神短少,不欲更弊之于此,故不能穷其妙也。何 时得与吾兄一面谈之,兄有近作可寄,我兄向云居 家有暇,将来江东,今能果此约否?念庵兄时相会否? 弟数年间,颇梦寐于江西之行,今日侍家君百里之 外,亦无意矣。会念庵兄,并烦道鄙怀。《汉书》批抹约四 五十传,亦颇尽之,并奉返以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