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卷
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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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卷目录

     南宁府部艺文一

      黄家贼事宜状       唐韩愈

      为裴中丞奏邕管黄家贼事宜状

                   柳宗元

      为裴中丞乞讨黄贼状     前人

      为裴中丞伐黄贼转牒     前人

      马退山茅亭记        前人

      京观记          宋狄青

      议邕管边事         张栻

      海棠桥记         刘受祖

      易安轩记        明陈大纶

      青山记           前人

      最高台记          陈瑾

      方水桥记          邬昭

      朝烟阁记         邓国材

      白云精舍记        无名氏

      乌蛮泷夜谈记        前人

      南宁青山记         方瑜

      竹味庵前记原为山房   陈瑾

      海棠祠记         吴时来

      乌石书院记         前人

      游空洞岩记         前人

      雄龙山记         陆应赟

      新建四都营记       张佳引

      孤鹤亭记          徐浦

      心远亭记          前人

      清风馆记          前人

    职方典第一千四百四十五卷

    南宁府部艺文一

    《黄家贼事宜状》
    唐·韩愈

    “一。臣去年贬岭外刺史,其州虽与黄家贼不相邻接, 见往来过客,并谙知岭外事人所说至精至熟。其贼 并是彝獠,亦无城郭可居,依山傍险,自称峒主,衣服 言语,都不似人,寻常亦各营生,急则屯聚相保。比缘 邕管经略使多不得人,德既不能绥怀,威又不能临 制,侵虏絷缚,以致怨恨。蛮彝之性,易动难安,遂致攻 劫州县,侵暴平人,或复私仇,或贪小利,或聚或散,终 亦不能为事。近者征讨,本起于裴行立、阳旻,此两人 者,本无远虑深谋,意在邀功求赏,亦缘见贼未屯聚 之时,将谓单弱,立可摧破,争献谋计,惟恐后时。”朝廷 信之,遂允其请。自用兵以来,已经二年,前后所奏杀 获,计不下二万人。傥皆非虚,贼已寻尽,至今贼人依 旧,是明欺罔朝廷。邕、容两管,因此凋弊,杀伤疾患,十 室九空,百姓怨嗟,如出一口。阳旻、行立,相继身亡,实 由自邀功赏,造作兵端,人神共嫉,以致殃咎。阳旻行 立,事既已往,今所用严公素者,亦非抚御之才,不能 别立规模。“依前还请攻讨,如此不已,臣恐岭南一道, 未有宁息之时。《一》昨者并邕、容两管为一道,深合事 宜。然邕州与贼逼近,容州则甚悬隔,其经略使若置 在邕州,与贼隔江对岸,兵镇所处,物力必全,一则不 敢轻有侵犯,一则易为逐使控制。今置在容州,则邕 州兵马必少,贼见势弱,易生奸心。伏请移经略使在 邕州,其容州但置刺史,实为至便。一、比者所发诸道 南讨兵马,例皆不谙山川,不服水土,远乡羁旅,疾疫 杀伤。臣自南来,见说江西所发共四百人,曾未一年, 其所存者,数不满百;岳、鄂所发,都三百人,其所存者, 四分才一。续添续死,每发倍难。若令于邕容召募,添 置千人,便割诸道见供行营人数,粮赐均融,不以归 诸田州,而照旧属之南宁,则遐荒小民,与”官府日相 亲近,自然感恩从化,无复向者之“鱼散”而鼠匿矣。

    《为裴中丞奏邕管黄家贼事宜状》

    柳宗元

    右,今月四日,邕管奏事官严训过称,“押衙谭叔向等 与黄家贼五千馀人谋为翻动,虽已诛斩,犹未清宁。 当时差本道同十将某至邕管界,守宾州以来迎探 事宜,兼为声援。昨得十四日状,并严训状报同,其黄 家贼并已退散,各归洞穴讫。”伏以鼠窃狗偷,非足为 患。陛下威灵远被,神化旁行,遂使奸猾之谋,先期而 自露;回邪之党,不戮而尽夷。伏恐飞章已达,告语未 闻,尚轸天心,犹烦庙算。臣谬居方镇,沗接疆界,所得 事宜,不敢不奏。

    ===
    《为裴中丞乞讨黄贼状》
    前人
    ===某材质无堪,授任非次。当有事之日,忠恳莫施;遇成

    功之辰,惭愤空积。陈力之志,誓死不逾。伏惟仁恩,终 赐展效。今者中华宁谧,异类服从,惟此南方,尚馀寇 孽。伏以黄少卿等凭培𪣻以自固,合莝脆以为强,劫 胁使臣,侵暴列郡。虽狐鼠之陋,无足示威;而蜂虿之 微,犹能害物。必资翦伐,方致和平。庶尽驽蹇之劳,以 “答恩荣之重。抚心踊跃,夙夜不宁。私布丹诚,敢期明 鉴。无任感激屏营之至。”

    《为裴中丞伐黄贼转牒》
    前人

    “当管,奉诏与诸管齐进,诛讨邕管草贼黄少卿汉军 马步等若干人,各具兵马数及军将若干,前牒奉处 分。”窃以天启昌期,大功毕集,神开兴运,微恶尽除。黄 少卿等历稔逋诛,举宗肆暴,恃狡兔之穴,跧伏偷安; 凭孽狐之丘,跳踉见怪。以为威弧不射,天网可逃,侵 逼使臣,隳犯王略,恣其毒虐,速我诛锄。敌国尽在于 舟中,还师已期于席上。谓宜投戈顿颡,面缚乞身。归 郡邑于王官,效黎献于天吏。而乃缮兵补卒,增垒闭 途,正当天讨之辰,更积鬼诛之罪。众轻斗蚁,勇劣怒 蛙。纤缟当强弩之初,孤豚偾肥牛之下。事同拾芥,力 易摧枯。杪忽蜂腰,虚见辱于齐斧;突梯鼠首,滥欲寄 于旄头。剿绝有时,不索而获。某拱稽致命,执锐忘生。 车甲既备于小戎,鲸鲵岂逃于诛戮。窃观上略,总制 中权。战士义激于身心,列校势成于臂指。蹶张之技, 尽出于山林;拔距之材,遍征于川洞。赏悬香饵,令布 疾雷。莫不鼓舞戎行,虔恭师律。投躯不愆于羽檄,跂 足惟俟于牙璋。今月某日,奏事官米兰回,捧受诏命, 神飞首勇,足蹈心驰。欢声洽于万夫,胜气横于千里。 国容不入,屦且及于寝门;家事勿闻,土已填于左阖。 即以月日,全军出次,分道并进,所期戮力,敢告同心。 孔大夫贞直冠时,清明格物,全体许国,一心在公,兵 精食浮,为日固久。容府杨中丞,以义烈为己任,勋袭 太常;安南李中丞,以袭武为家风,业传彝器。并膺邦 寄,克达皇威。南则浮海济师,共集堂堂之阵;东则横 江誓众,用成善善之功。以此鼓行,坐观尽敌,刑惟勿 喜,诛有可哀。征侧之勇冠一方,竟就伏波之戮;吕嘉 之威行五岭,终摧下濑之师。嗟此陋微,自贻擒灭,勉 成良画,速致殊勋。虽荒徼之地,固不劳于有征;而升 平之年,将自此而何事?书之竹帛,实谓扬名。事须移 牒邻管,以成犄角。

    《马退山茅亭记》
    前人

    冬十月,作新亭于马退山之阳。因高丘之阻以面势, 无《欂栌》节棁之华,不斲椽,不剪茨,不列墙,以白云为 藩篱,碧山为屏风,昭其俭也。是山崒然起于莽苍之 中,驰奔云矗,亘数十百里,尾蟠荒陬,首注大溪。诸山 来朝,势若星拱。苍翠诡状,绮缯绣错。盖天锺秀于此, 不限于遐裔也。然以远接荒服,俗参彝徼,周王之马 迹,不至谢公之齿不及,岩径萧条,登探者以为叹。 岁在辛卯,我仲兄以方牧之命试于是邦。夫其德及 故信孚,信孚故人和,人和故政多暇。由是尝徘徊此 山,以寄胜概。乃塈乃涂,作我攸宇。于是不崇朝而木 石告成。每风止雨收,烟霞澄鲜,辄角巾鹿裘,率昆弟 友生冠者五六人,步山椒而登焉。于是手挥丝桐,目 送还云,“西山爽气,在我襟袖,以极万类,揽不盈掌。”夫 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兰亭也,不遭右军,则清湍修竹, 芜没于空山矣。是亭也,僻介关岭,隹境罕到,不书所 作,使盛迹郁湮,是贻林涧之愧。故志之。

    《京观记》
    宋·狄青

    “大宋皇祐四年夏五月,广源州贼犯邕州,陷之。江流 暴涨,东陷九城,遂至广州。广人怯战,登城自固。贼将 驻兵围城,攻之五旬,云梯土山,极肆其巧,城坚不能 下,乃还。经途复残二郡,覆四将,再入于邕,凡害将佐 三十馀人,楚、越骚然矣。朝廷忧之,君臣为之旰食。枢 密副使狄青抗章请行,愿授成算”,上重其诚,从之。先 是,命枢密直学士孙沔、入内押班石全彬、同本路经 略使余靖经制盗贼,命青以宣徽使、都大提举,总其 节制。明年正月己未,青帅三将兵至邕州归仁铺,贼 众出城拒战,大败之。骑兵追奔十五里,所杀蛮众二 千二百馀人,伪署侍郎黄师宓等腹心将领五十七 人死于战。贼首侬智高其夜焚城自遁。诘朝,引兵进 城,俾供奉官贾荣就战场敛贼尸而殣之,为一冢于 归仁铺之侧。又遣郴县尉欧有邻聚众,伤还城而死, 并活擒而戮及奔而蹂践燔灼者三千三百二十八 人为一冢,瘗之于城北。三月,有诏筑其地为京观,乃 命立石以志其伐。铭曰:“庸臣司边,率职不虔。盗起其 间,蠢尔异类。藏亡纳”叛,以辅狡顽,窥兹无备,乘虚袭 怠,遂肆凶奸,顺流而东,列城皆空,岭表骚然,师徒桓 桓,失劲摧完,天下恻然。帝命枢臣,握节属鞬,拯坠绥 残,师行以律。赏罚贵必其谋,乃专兵家之势,动静有 制,所击无坚,吁嗟群丑,狃于常胜,敢当其前,驱彼犬 羊,敌此熊罴,血膏于原,弃甲如山,遗骸草野,百里腥

    膻。武功外扬,仁心内悯。念及幽泉。肩之葬,京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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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铜柱齐天,大声远振。皇泽重宣,永镇群蛮。”

    《议邕管边事》
    张栻

    张栻知静江府,奏:“议边之郡九,而邕管为最重。邕所 管幅员数千里,而左右两江为最重。自邕之西北有 牂牁、罗甸,自杞而南有安南诸国,皆其所当备者。然 邕之戍兵不满千人,所恃以为篱落;惟左右两江谿 峒共八十馀处,民兵不满十万,首领世袭,人自为战, 如古诸侯民兵之制。其去邕管,近者三百里,远者仅” 千里,所恃以维持抚治之者,惟“提举盗贼都巡检四 人,各以戍兵百馀为谿峒纲领,其责任可谓不轻矣。 可不遴选其人,谨护其土,以为远方久远之计哉!”

    《海棠桥记》
    刘受祖

    横州,古宁浦郡也。西北有溪曰香稻,南会于郁江。跨 溪有桥,南北旧多海棠。绍圣间,秦淮海先生以御史 刘极论其增损《实录》:谪柳移横,是时常醉于桥畔书 生祝氏家,明日题一词,有“瘴雨过,海棠开”之句,州人 因以海棠名桥。岁月浸久,兴废不齐,更名“去思”,又更 名清秋。淳祐六年夏,右骁骑将军李公植来守是邦, 捐货帛三万,率州之官吏士民共新之。经始于是年 之十月,落成于次年之四月。桥长一十五丈,高二丈 二尺。虽春涛秋潦,民无病涉之嗟;霁月光风,士有咏 归之乐。长虹饮涧,灵鳌驾空,殆庶几焉。郡之士夫,率 咨于受祖曰:“宁浦僻且陋,淮海先生辱居。今之言宁 浦者,必曰海棠桥;言海棠,必曰秦淮海。是州以海棠 桥重桥,以秦淮海重桥名海棠,未可更也。”受祖答曰: “桥名海棠,以淮海故也。士不忘淮海,将何取焉?为其 花间一醉吟耶?为其放浪形骸之外耶?为其《九经》指 授,作文皆有法度可观耶?是知其然,而未知其所以 然也。”元丰初,淮海如京师应举,以诗谒东坡于徐。东 坡和之曰:“纵横所往,无不可知,君不可以新诗。”盖当 是时,学有新义,政有新法,雷同附和,倒置通显。淮海 穷困无聊中,东坡已知其介然独立之操,不以富贵 利达动其心矣。夫志气之帅也。士当未遇时,志苟不 立,则阿意而苟合,妾妇以取容,有小遇焉,未有不诱 于势利,怵于忧患者。淮海在元丰又尝为王安石所 知,安石得其诗,读之而不释手,淮海稍自贬损,高官 厚禄,可坐而致也。淮海不炙手于安石之门,而北面 于东坡之室,文章行谊,并驾山谷诸公间。元祐初,坡、 谷继进,淮海以次录用,而绍圣之事作矣。淮海之在 绍圣,犹元祐也,当其醉眠花下,又安知身在宁浦耶? 昌黎尝谓:孟郊“卒不弛有以昌其诗。”苏东坡曰:“不如 昌其志。志一气自随,养之塞天地。孟轲不吾欺”,淮海 盖有得于此矣。或曰:“古之君子,畎亩不忘其君。淮海 脱屣轩冕,肆情放志于宇宙间,高则高矣,非古人不 忘君之意也。”予应之曰:“子独不观《宁浦书事》之诗乎? 挥汗读书不已,人皆怪我何求,我岂更求闻达?日长 聊以消忧,淮海何忧乎?《诗》”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 我者谓我何求。”绍圣以来,群贤迸斥,奸夫窃柄,剥床 而肤可虞,城圮而隍可复,淮海之忧,盖在是耳。在天 下者不忘其忧,在吾心者不改其乐。淮海之志,惟主 于忧国忧民,故淮海之气,不诎于流离迁谪。《孟子》曰: “志一则动气。”此淮海之所以超逸绝俗者欤?因桥之 名,以求其“实,因《淮海》之迹,以求其心,受祖所望于横 之士君子也。”众皆曰:“然,请记之。”

    《易安轩记》
    明·陈大纶

    南宁,粤之奧区也。粤界南荒列郡,风土与中州迥异, 故自昔宦游者,多不乐来此。壬戌四月,余以户部郎 出守是郡,知交为余叹息,谓“非所宜”,虽余亦未遂释 然也。比至而瞩其疆域,诹其风俗,则四山环合,去城 郭稍远,川原旷朗,而瘴疠非所忧。适岁初登,防御有 备,盗贼蛇虺之害屏息而远遁,且僻处一隅,使宾客 旅所不至,无往来送迎之劳,其风土回然,又与别郡 异,而余心始安焉。已而临民视事,寻往绩,索民隐,于 其利病之所在宜者辄行,太甚者罢。盖未三月,郡民 翕然,幸新守之不扰也,亦皆安于市野,不震不贰,以 服习其政教噫!岂荒远庞朴之郡,为之守者,非必高 明才智,虽迂拙如余者,亦足以任之,而无疚于民,欤 然莫之知也。余于是则又思安不可怀也。一郡之事, 百责攸萃,虽朝夕劳“靡遑启处,犹有壅滞阙失,孰 能以燕安处之?”况余之来也,去家与国,殆将万里,瞻 天望云,展转于怀,忧谗畏讥,殆不可以终日,而欲强 以为安,夫岂其然乎?乃若奉天子明命,绥柔斯土,使 远近之间,安于无事,又以亲之遗体,优游假息,得免 于劳惫疾苦之患,而怡然以自得若是,虽谓之安可 也。郡治之后,有屋四楹,为燕息之所,狭小仅可容膝, 乃题之曰《易安》,以见余之安斯土,与斯民之所以安 于余者,皆从其所易而无过望之意也。为是说以记 之。

    《青山记》
    前人

    粤西奇山水大都在西北,而东南罕称焉。邕,东南郡 也,其水郁江,其山奇者曰青山,山当郡左,去郭可十里,厥背负阴,厥面迎阳,厥阴介陆,厥阳临江,客游舟 而登者良便云。山势自东南来,连徂西北,迤若蛟蟠, 矫若凤翔,一名凤头山。其左有蛟潭,今聚大鱼,喷浑 水有声。离潭里许为山麓,游者从中而上,有石级级 数仞,一门累石而成,是曰“石门。”门之上有大岩,里父 老缘而屋焉。屋凡三楹,四面皆石楹,可容数十人,岩 气从屋中腾腾上,命之曰“烟崖石屋。”屋右道狭而峻, 有石壁蒙烟萝,俯眺郁江,殊清旷,是为沧屿小览。壁 傍循级而登,有岩层而窟者再,命之曰“双斗岩。”其顶 为平畴云。屋左道甚坦,厥石削如屏者,稍耸峻。道上 行可三十步,有泉从石中出,清若水晶,甘若露凝,泠 泠然昼夜不舍,于是客或顾而心赏焉。郡守亭其上, 命之曰“混混。”亭下有台,台外有池种莲,是曰“清莲。池” 出亭,缘坦道而登,爰达平畴。平畴者,谓山平衍若田 畴也。畴上乱石叠出,中夹青松百株,旁种苍梧覆方 池。爰有村民数家巢其脉,宛若仙家,左卧仙人,冲退 石印,挖履迹,俗呼为仙人履。其方而蹲者,介芜苔间, 题曰“松风水月。”循畴而登,有寺曰妙超寺。寺右有岩 甚奇,命之曰太虚岩。岩上石乳滴成池,是曰天池,盖 泉脉也。岩中有洞,曰元洞,洞有门,曰元元门。缘门侧 足而上,有石壁一片,厥形平,厥色赤,命之曰天南赤 壁。壁铺平台,寺出其下,爰临而眺,其面五象峰朝焉。 天覆如盖,江环如带,于时客又顾而心赏焉。郡守作 小亭通四面,客因名之为浩浩亭,盖援“浩浩其天”之 义。亭之下有小岩,峙其左,是曰卷石岩。岩左复有坦 途,行人绕出其背,所谓负阴介陆者也。其东沿途而 上,大块耸然,遥挟冈脊,有古石佛在焉,是为山额。盖 赤壁为鼻,寺为项,平畴为大腹,而源泉。斗岩夹其双 腰,郁江围其四面,厥脉连如贯珠,以故山不高而秀, 水不深而清,较视西北之险峭为善云。旧名“青秀山”, 今曰“青山”,盖从本象。

    《最高台记》
    陈瑾

    南宁郡城之西,有土一区,耸然特起,如冈如阜,下视 尘廛,阛阓若蚁蛭。传闻为“梯云阁旧址,然不可考。但 其地势突兀超拔,巍然孤峙,非惟快游之士有洞心 骇目之观,即有警便瞭望焉”,亦一郡雄胜也。先是,郡 二守张公贯构台其上,草率未备。予巡邕之明年,为 之增垣牖,辟前隙地,稍广,其制视昔颇称美矣。每良 辰延宾登赏,因得以纵观其胜概。但有时晴空霁日, 孤屿远横,断嶂连峦,诸峰拱揖。至于青、罗二山之胜, 亦皆环列拜伏其下,如几如席。而台之前后,复有佳 木繁阴,翠筱敷郁。俯睇城之居民,负者休、行者歌、老 者扶、壮者矫,商贾市肆,嬉嬉焉咸得其所。登之者未 有不心旷神怡,精爽飞越,若挟翅于千仞之上者焉。 夫粤西诸郡,要惟邕城为高,而青、罗二山,又郡之擅 名者。而是台乃独超然于二山之上,特出一城之表, 命之曰“最高台”,名斯称矣。然窃惟自古羁游之士,寄 迹寓土,必有名胜之地,以疏畅其情性,若陈公之凌 虚、庾老之南楼,虽其兴致不同,而凭高啸咏、托物惬 怀无二也。况斯台有裨封守,又不独游观之具而已 乎?佥谓“不可无记”,遂书之以属守邕者。

    《方水桥记》
    邬昭

    横州,古南简州也。郡北去城十里,有溪曰方水,其源 自北乡历从化,东会清江,南合月江,远流于海。溪上 旧有桥,久雨夏潦,徒涉病焉。桥下之水有石鱼焉,古 者相传曰:“翔云桥成,石鱼生羽翼,方见异人出。”乃乡 人之谣也。宋绍兴间,尝见沙莽莽而升,气纷纷而起, 乃石鱼之举动耳。一日,骤雨忽过,石鱼忽腾,时有滕 獬、李会、龙章三进士,相继登科第,因以“翔云”名桥。年 迈月移,水冲石倾,桥圮,时人伐木代之,更名方水,又 不知几百十年也。永乐庚子仲冬,横州守徐公会政 暇之馀,语及桥事,欲以石砌而易柱水之架,欲以翔 云而易方水之名。士庶耆彦吏胥,闻之皆乐,各捐己 俸资帛,鸠工凿石,经营经始,于是年十二月,落成于 次年二月。桥长四丈五尺,阔一丈六尺,若长虹之饮 玉涧,灵鹊之驾银河,虽春涨秋潦,而过者无深厉浅 揭之嗟。又越月,郡民率请于予曰:“时世有更变,人物 亦有更变,理势之必然者。而桥乃一物耳,乌得无更 变邪?”更之之道,在约古准今,允合人心天意,斯为万 古耿耿不磨之迹。异哉斯桥!石鱼成翼,飞腾霄汉。正 犹春风桃浪,而金鳞玉尺,泼剌雷雨,跳跃龙门,峥嵘 头角,祥兆士类,项背相望,接迹承芳。三登进士,而“翔 云”桥名,有所验矣。今桥既成,新名既复,深得古人造 桥取名之义。愿丐一言,勒诸坚珉,俾千万载之后,郡 之士君子往来登斯桥之上,睹斯桥之水,读斯桥之 碑,知斯桥之所以构,振兴奋发,超越前辈,是亦不言 之教,溢乎后矣。予何言,惟述此以告于将来云。永乐 辛丑十一月吉旦。

    《朝烟阁记》
    邓国材

    “横,故多山,唯宝华最胜,骚人羽客,每心赏焉。”山耸而 奇,灵而秀,郁葱而伟,𪩘清而泉冽,朝云锁额,暮月落怀,仰邻三台,俛并六合,突然一隅,而㝢宙归眼底。高 不上数仞,登之者飘飘疑羽化而仙。凝眸北眺,城郭 隐然,月江绵眇,又无异九霄之下瞰人寰也。当另作 一世界,奈荆莱未辟,仅惟耕樵能到,游踪斩焉。余藉 宦归馀闲始与一二物外客披蒿刈蓬,振衣其上。时 风微雾敛,日旭山清,朝烟正腾,余与客临焉。遨览之 馀,见其氤氲山谷,出入天地,而曾靡碍也。喟然叹曰: “至哉烟乎!幻可怡神,真可养生,余其阁此矣。古人一 丘一壑自足,此庶几乎?”客哑然笑,顾余谓曰:“天下莫 真于形,而形状为幻。况阁此不可形状之烟于一朝, 是何暗重轻之较彼幻而子欲真之索也?”曰:“不然,凡 物有形者,尽累也,且真幻亦安所常,形焉以为真也, 则逝者其如斯以为幻也。虽天地之寒暑晦明,古今 之元会运世,与夫人事之得失推迁,亦孰不与朝烟 同泡影于一瞬也?虽然,形而索之若朝烟,则诚幻矣。 山能兴烟而不能留之终日;烟能为《山胜》,而不能自 有其形于一朝。”人尽知其幻之为幻也,而不知惟不 终日也,故泄之也廉,出之迺不贷;惟不自有其形也, 故藏之也虚。运之迺不穷近,睹之若不崇朝。推之以 至于极,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久,而未尝不沆瀣迹, 履之曾不盈咫。扩之渺渺茫茫,磨荡于空与虚之间。 三十八万七千里,而未尝不磅礡。其升也有时,不以 午辰而更候;其生也有地,不以陵谷而易源。盖幻也, 而有所为,至真者存。是以虚不堕冥,色不著相,久而 不错其度,变而不失其常,用能混混冥冥,而与至道 合妙。彼夫据一二胜迹,以为爽神情、豁心目之资,皆 其形之幻而不足真者,将樵夫耕叟与夫“骚人羽客 者流,先陈刍委之矣,子欲拾之邪?”客曰:“善。吾迺今于 朝烟之兴,识吾真也。请遂阁之。工肇于岁乙巳阳月 之朔,八阅月落成。高取足以偃仰,宽取足以周旋,于 焉养生,亦于焉怡神。今而后烟也、阁也、余也,夫又乌 知其果孰真孰幻也?”

    《白云精舍记》
    无名氏

    青秀山在邕郡东十里,山嵂然高,石嶙然,瑰而奇也。 山之腰有甘泉,清冽可食。山之麓则江水汇流,弥漫 浩渺为巨浸。山旧有寺,岁久颓圮,独合抱老松数十 枝挺秀,与此山并青。窃意“青秀山”之所以得名,或此 是山虽未擅美载籍,然其庞亘延袤,形势甲于诸山, 亦邕南一名胜也。幼海董先生以忠谏谪居于邕,时 “常杖履此山,吟咏啸眺,以发舒忠君爱国之情。”邕之 守,既于泉之畔构亭,以为先生憩息所矣。而亭之上, 山势峙耸,俯瞰群山皆环列拜伏其下。先生思亲望 乡之心勃郁于中,无以自寄,乃自筑土一区若台然。 少暇辄登望白云以寓思况,精神向往,恍若遥对尊 严慈于数千里之外焉。噫!先生之怀苦矣。癸亥仲秋, 徐子偕先生游青山,登斯台,因忆吾邑有西阳岭,昔 人别友于其地,赋“青山白云”之咏,至今传诵,镌石不 朽。夫古人思友如此,而况先生忠君爱亲之心,寄兴 是山,又与昔人之题咏者若合符节。乃捐赀命工,筑 室三间,题曰“白云精舍”,盖取狄公“望云”之义,以寓先 生臣子之衷也。舍成,先生登青山,望白云,其忠孝之 心固有以自寄;而后之人登青山、拜斯舍者,其忠孝 之心,不亦观感而有兴哉!维时同游豹谷,陈子在坐, 以精舍之筑,不惟可以寄先生之怀,其有裨吾邕风 教多矣。爰命书为记,而系之以词曰:惟山有松,劲节 凌空;惟山有泉,令名属公。惟山有云,瞻彼昊穹;惟山 有岩,“仰止攸同。”呜呼,先生之风,忠孝之衷。与山并崇, 永世无穷。

    《乌蛮泷夜谈记》
    前人

    世称“蜀中峡,粤中泷”,余未游蜀,未获睹峡状。迺今游 粤,渡诸泷,真诚江道巨险。即亡论府江险最甚,其在 左江诸泷,若乌蛮滩,其著者也。岁戊午冬,余时以入 戍,诉流而渡。越庚申秋,余从戍所出,送家严君至苍 梧。出而顺流,入而诉流,合往还为一渡焉。又越甲子 春,辕门檄余探海徼倭寇事,迺又从戍所出渡。盖七 岁中,三渡险泷,幸无他患苦,良叹奇遇哉!良叹奇遭 哉!于时余挟横槎仙子陆生者,登谒伏波祠,夜泊乌 蛮滩上,谈汉事,笑指岸祠谓曰:“若睹此公作何状?夫 逸夫之与豪杰士,未易同日语矣。彼所为穷坚老壮, 断断赤心报国,真汉奇男子。若属元修逸适,无意人 世事,乃亦过式斯祠乎?”陆君曰:“噫蠖伏鸿翔,诚当其 时可矣。风流迁客,何遽恼人如是?”余又笑谓曰:“若胡 迺殊时论耶?夫严子陵、马文渊,斯二人盖同光武时。 然子陵委志高尚,就征不屈,思以其身挽世靡竞之 风。而文渊垂老功名,屡请出塞,至不惮冲炎涉瘴,以 身殉国。夫斯二人虽殊趣,迺其致非由一辙者与。子 陵当仕而处以矫贪”,文渊当休,而出以矫猾。世之徼 宠避难者,视二人宜愧死焉。夫谈理性者,类摈其人 为未学,然彼豪杰士,顾又莫能效嚬拾渖,依样画葫 芦云。陆君者,王阳明子之徒也。聆至此而蹙额改容。 余复曰:“王先生自比伏波,既建社稷,功犹不辞。思田之役,虽委曲招就诸黠酋,尚稽正法。独其忧国奉公, 效节”不顾私良无异伏波武溪事云:“属者安南不廷, 皇赫斯怒,三将军临关按兵,承望相指,无能当上任 使者。然无事后谤忌,迺于是益信王先生所为,非顾 毁誉计利害者,即其学非空谈比矣。”陆君曰:“足下不 闻滩声乎?夫今淙淙奔湍,听之若激,而览睹之若飞 舞者,彼其中有不能平也。然而巨险迫人”焉。自古功 名之际,盖难处矣。故为严陵则易,为伏波王先生则 难。走故“乌蛮人敢忘乌蛮巨险哉?子休矣,谈无所用 之矣。”乃相与假寐舟中,明晨北发,与之舍而谈逸游 事。

    《南宁青山记》
    方瑜

    “青山去城南十里,群峰崒嵂,截然于邕水之上,崖壑 林塘,远近映带。前冈横起,怪石错列,如蹲如伏,莫可 名状。石窍间泉,㶁㶁流出,峡势旋转,以扼江口。百川 狂澜,为之底定,毋说荒远,足称奇胜。”岁在戊午,幼海 董公以正论忤时,被谪来邕,日与好事者杖履同游, 每至青山,辄徘徊终日,不欲遽去。由是巡臬徐公与 郡之长吏知董公之意不择地而安也,乃协谋相役, 因山之坳,筑亭一区,循石洞而上,海天旷阔,一览无 际,名曰“洞虚亭”,著所见也。横岮之下,构室四楹,白云 卷舒,时堪望远,名曰“白云精舍”,著所怀也。凿石引泉, 注之于池,锵然有声,可鉴可饮。池上之亭,名曰“董泉”, 著所得而专也。游宴憩息之具,渐次告成。至是邦人 之来游者,目新所未见,耳新所未闻,莫不咨嗟叹慕, 骇然于瞻望之馀。而董公则又陶然以乐,自信为青 山之主矣。噫当困抑之时,而抗思于烟霞之外,居荒 远之境而寓迹于山水之间,自非超然卓识,浩然正 气,涉阅之深,学力之至,未足以及此所谓“素冨贵行 乎冨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患难。行乎患难素夷狄。 行乎夷狄,于此有焉。若董公者,可谓之贤也已。余孤 踪累行,斥守远郡,既幸遇董公之贤,而又得与于山 川登临之美,有馀乐矣。作《古词三章,镵之石壁,以寄 吾不尽之怀》。词曰:山之椒兮石洞不扃,有亭翼如兮 临星辰。览八荒兮何嶒崚?天之高兮海之深。其一山之 麓兮朝气英英,茅堂隐约兮窈而冥,欲雨何时兮欲 归何心,吾亦同情兮白云之村。其二山之泉兮汨汨其 流,清气洒然兮冷如秋。濯尘埃兮解烦愁,回俗驾兮 莫之与谋。其三

    《竹味庵前记》原为山房
    陈瑾

    余家青山泰清峰下半里许,有峰若蛾眉,山势曲抱, 水石幽郁。别一洞天白塔巃起诸岩,再当其案,大江 横流其前。山头峙孤塔,山脚巨石侧卧,泉出石罅,甚 芳冽。昔余寻泉源,得此泉应属余,因名“粼玉山。”腹方 平圆整,广可五丈,修称之。余买山初得此地,有在家 应僧韦某者,适赞成之,问之,无他能,特善种竹,乃作。 舍,供观音大士。覆屋用茅,垩壁用泥,幕窗用纸。环 屋唯栽一味修竹,遂颜曰竹味。作庵之明年,竹高于 石,风来竹与石斗,雨来石与水斗。僧曰:“是宜阁。”乃就 庵石作小阁跨之,团团如瓮,因寄兴于志中所谓银 瓮者。颜之,竹石相戛,水声淙淙,庵景之绝奇处也。左 方石亦奇,竹稍疏,石稍秃。昔人遗有洼樽,镌有棋局 暨掌迹足迹,古榕覆之,据石而饮以酒,注洼中,可以 对局消忧。稍东有小亭,亭去石不数步,隐隐露竹末, 中更奇野梅数株,春时老干疏花,香雪片片,为梅坞。 下为白莲池,为秫田,为蒲沟,为蒲桥,皆庵前逸景也。 周遭围以青松,池外荒塘二亩,芦苇纷披,菰蒲菱芡 之属积其内,大有野意。度蒲桥右转而上,乃值银瓮 山房,以竹闭之也。前后皆茶畦,引泉一勺,于山房下 植桂其旁,似卓杖而成者,洗钵涤砚皆宜。旁穿竹径 而下,泉鸣石上,多产九节之蒲,可供采撷。回顾两巨 石横泉上,若双阙然。就坳处砌为山门,庵后为山楼, 烟云出没,松竹隐见,名破云阁,取唐人“松头穿破云” 之句,是宜远眺。自山腹至路口小石门一带幽径,皆 密竹相引。竹味中人,取物甚精,用物甚啬。于泉取一 勺,于室取一斗,于画取单条,于字取独幅,于瓶取如 胆,于鼎取如拳,小小过活,尽有意致。僧又精于理竹, 且有焚修之意,召以庵属之,尝与逍遥竹下,有客过 庵中谈,僧曰:“谨避其锋。”余曰:“请参竹味。”谈者茫然,遂 为庵中“一案。”

    《海棠祠记》
    吴时来

    《海棠祠》,祀宋臣淮海先生秦观也。在横州郊西之海 棠桥侧,即先生故所寓地。后人高先生之风,为亭其 上,又改为书院,实于《祀典》未载。初,横人以先生风义 有益于其乡之人,合祀于时,祀先生于乡贤。议者以 事先生不宜以乡,乃又祀于名宦。既又以先生编管 也,处非所据,于神未安,二者皆非所以康先生也。推 先生之志,即生而血食之,将舍而弃去,复奚后之祀, 不祀羡耶?从后观之,谓先生为横人可也,莫土非吾 也,谓先生为名宦可也,人有馀思也。嘉靖己卯,南海 高君士楠来守州事,因亭宇圮坏,方积需,谋为修之适先生之后人有秦某者,以灵山丞过横,复以请于 高君,乃为之立栋宇,筑垣墙,将迎先生,主祠其中。于 是议专祀今之论先生者曰“词人。”词人甚又沉迷禅 旨,以写佛书为徼者所乘,致流窜无宁日。吁!谁从而 论先生之世耶?先生初为编修,与蜀党诸君子忤时 宰章惇辈,乃御史刘极承意劾其修《实录》诋诬,被谪 处州,实与范祖禹诸人同。既而以写佛书徙柳州,既 而徙横州,徙雷州,盖戛戛乎靡有宁处。唐宋以来,高 明操厉之士,半入禅家,而赵清献、二苏公、黄鲁直诸 人乃其尤者。岂学道未纯,而好高异之心易投难拔, 亦不觉其深入与?及观《逆旅集》,《海棠词》“有本无本”等 语,乃知先生之参禅,皆其居困之时,借以解外纷,以 舒其抑郁无聊之意,而实未尝有害于吾道也。若致 患之因,即不写佛书,其迁徙犹是也。不观《元祐碑》中 诸党人,宁独少游耶?

    《乌石书院记》
    前人

    “有山于此,不百尺而高,不一里而遥。坐而眺远山,四 面苍色,自远而来。前有万顷之风波,晶晶漾漾,若隐 若见于林树间。对城而廓,处野而奥。以吴子之好游, 将为家于山水之间,博采旁问,求其会我意者,不可 一得。此则最惬我意,当眼举趾,经岁而又不能得,斯 又非可怪事邪?”己未之九月,返自朗宁。病横人之不 “麦也?”将教之麦,课儿辈麦于西郊,见丛莽中有若高 丘,乃与诸徒披莽而入。棘裂我衣,石滑我步,亦无可 见,遂下。明日,空斋中忽望宝华峰,不觉清风翼其步, 白云前其驱。不戒仆夫,将乘兴而往。南至横江,未及 渡,兴辄尽,乃牵儿子戏跳于滩之上,循西行经乌石 岭而返。又明日,北出,把儿臂行,眺龙起之池,又以荒 秽,意亦不在。又循西行,望乌石岭而返。又明日又西 出,忽语仆夫曰:“曷不剪荒伐恶以舒我视?”果而荒翳 一除,有美皆出。宝华屏其前,古钵枕其后,东城西山, 鸣禽跃鱼,争巧献奇于树林陂塘之间,若有以逢迎 我者。于是日至又日至焉。步既不厌,景亦难穷。始怪 得之之晚,以问之心,“心既莫知;以问之山,山又不答。” 闻古之擅胜概者,必于深山穷谷,迹所罕到,后出为 奇。此乃不凌高探深,其奇又若此,岂以后出者予我 欤?如必待至诚笃好,舍我其谁?且又迟迟逾岁,若彼 其难,卒乃以无意得之,将造化者秘而不轻其出欤? 士君子俛仰宇宙,登山观水,夫固寄意焉耳。意苟至, 则拳石勺水,自足怡悦。苟不在,虽牛山、“琅琊”,感慨生 悲。噫安知天下之佳山水,不有沉埋于草莽之中,而 不易自见如此山者?欤为记以幸。此山之遭,又示夫 好游者不远目前,莫不有佳山水在焉。

    《游空洞岩记》
    前人

    “空洞岩昔未名,以近湴塘村,故亦名以村。”庚申夏五 月,董子以候其尊人海观先生,久不至,因与吴子谋, 放舟结缆,横之岩洞。丙寅泊清江,适卫侯范赟轩暨 余妻父幕峰先生,跃马携榼,遵江浒而来也。从东望 之,一山葱蒨,长石巍然,有窍如大瓮,侧丽江涘。乃范 侯命道,散步往观,有众嗒然相随。洞门北向,划如广 堂。童歌初出,乌雀飞鸣,一山皆应。仰盼东北,天窗高 启,皛然射乎洞中者,纳三光也。既坐而饮,凉风渐生, 翛然坠于杯中,有波浪无痕迹者,石乳零也。其西为 角门,旁分二岐,一蹙一平。其平转东,有石栈如步檐, 长十步许,有石扣之如鼓鸣。其森立乎其中者,石笋 也。栈道既穷,油然有石,如龙舌下垂。梯之而上,暗阁 玲珑,鼻口呀而肠胃豁,则为诸窍之总会也。东十步 渐广,有光,得一洞门,中有石柱孤撑,亘岩上下亦有 半地,可列三四席,命之曰“宾阳门”也。少转,有鸟径,可 扳跻,高顶甚蹙。从角门如复道,转折蹭蹬,可二百步。 高得一穴,有石可坐。下观青壁斗绝,眺望远山。乌蛮 古钵,列侍左右,踌躇其上。薰风初动,香气蓊葧,如羽 人登雪窦凌云门,乘空虚而上游者,对斗而望,命之 曰朝天门。由石步下,另有一穴,伛偻而进,视朝天门 微低而斜,闻人语如隔壁,命曰小天门。少上另有一 穴,可望不可至。及既上其顶,则见州城暨远近诸峰, 而江水潆洄,如青带之绕,其美也如此。于时范侯曰: “夫四人者,足迹所及,岩穴非少,而盘旋䆗窱,层楼叠 阁,宜未有若此岩也。”于时先生曰:“盍诗之于时董子 唱,各从而和之,盖不觉人心与地相忘,诗怀与酒俱 壮,则又慨前哲之罕至,而嘉名之未昭,将据其实,曷 为不言空洞?”佥曰:“诚然空洞也。”乃范侯曰:“何幸而与 兹游,幸既表而出之,傥繇以声于天下,吾横人与岩, 世以拜子之赐。”吴子喟然叹曰:“兹岩之空洞也,抑吾 人自有空洞,不峙而巍,不斧而藻,不凿而大通,而吾 与君未始游。”范侯请其旨,余曰:“游何容易?游何容易?” 著其端,以俟夫好游者观焉。

    《雄龙山记》
    陆应赟

    余性僻,慕道好游。一日携家童繇郁江而上,抵龙母 湾,越茶山,转大王冈,循林溪以进。遥望一山独耸,而 万山拥从,遂涉小溪者六。竹木覆径,攀龙须,同登近顶。盖亦西南隅突然雄峙者邪?返观绝顶以来,如天 马万万,从空而降,云拥鱼随,委曲上融,为是突然者。 是突然者,巍巍不动,忽化而为飞龙焉。宛转胸背,头 角峥嵘,厥盘于左;腰尾活泼,厥盘乎右。盘馀为长冈, 咸界以流水,隐隐轰轰然以鸣,合众涧而朝宗于钦 海也。龙心实石,如层楼、如瓦盖之倾。繇倾以下,削壁 百寻。壁中处底深奥渐大十三叠,俨若普陀岩,北风 骤雨所不及。左右石抱揽,若驯龙,若伏虎。岩中坦为 云,板约方丈。将命石工凿扩石室,室“成于斯,坐卧焉。 尝食其间,崖滴微甘,泉仅足。一日用阴雨时,楼檐倾 盆,会岩前小方池下,峻砐四级,注石沟石井,盈科以 流,可洗可浴。就烹石花茶饮焉。既睡,素云皎月,透户 穿床。更南风悠悠然乘梦以游六合。旦兴,则白云遍 青林,缅平如掌,莫知其为海为天耳。少焉,净目测丹 轮,窥翠嶂。俯瞰两侧”山绕列如菩萨,后罗汉然,狮子 象王咸肖前五重𪩘譬五老辇拱,余皆弗别其为真 假。听之,则瀑布浑林,风啸猿应,幽谷鸟鸣兽吼,搅喧 宇宙。余固返闻乎寥天一也。村夫野妇,每怜山人携 白酒黄鸡,则共欢尽醉叱去。已而濯清泉,眠盘石,万 象中独露全身。然则雄龙之境,正所谓“峨峨耸削,郁 郁长”林。鸟兽呜咽,水石峥嵘。风枝萧索,云雾氤氲。节 物衰荣,晨昏眩盈。斯之声色,与彼《市廛》《阛阓》,何异何 同。吾乌知古人识道而后居山乎?居山而后识道乎? 夫未识道而居山,见山忘道也;居山而识道,见山见 道也。孰为道?孰为居?在好游者悟焉。

    《新建四都营记》
    张佳引

    百粤维据,自先秦以来尚矣,唯邕州称为沃国,窃伏 海隅。其势则维陵广枕,塞两江,给军三筦,岭海一都 会也。明兴百七十载,德泽既渥,威武覃宣,四境之民, 安于覆盂,臻臻乎礼让之风,至于道矣。近者,上下陵 夷,民日刓敝,四野荒芜,室庐多空,去昔不亶,十三四 矣。说者咸以为“内遭蠹政,外遭寇患”,其然哉?夫蠹政, 余不知已,所谓“寇患棘于四峒”,亡亦蠹政之所激欤? 夫四峒在唐为巨县,距邕二百馀里,山谿深阻,丛林 疏谷,其民素土著耕种,其地饶金漆羽革、楠、桂、蕉、芦 之产,亦足以资生,殆非饥寒所逼,不得已而为盗者, 或者谓无法以羁縻之邪?夫以撮土之区,而介于土 流之间,我固视之为化外之氓矣,安“得而以法罔之 乎?”且其俗尚剽悍,往往藏亡命为奸,煽惑鼓动,鲜有 固志。故尝附离二州土官,则亦睥睨其土地之利,而 辄为吞并,互相争夺,兵连祸结,岁无宁日,天实厌之。 维时嘉靖己亥秋,适安南不共,上命总制兵部尚书 蔡公经按兵讨之,授以节钺,便宜行事。公推副宪翁 万达擅军旅才,独任其事。方时论汹汹,边衅驿骚,恐 变生不虞。翁公言曰:《春秋》之义:“无遂事,不宁方来。今 内治未修,而遽数勤师于远,何以视敌?良以兵曰诛 要害,将经国振民,而默寓夫耀兵克乱之谋也。”以是 先声所至,无不赫然风靡。顷之,有峒民黄纲者,率其 徒党千馀人,首先效款归奉,以其地舆图愿编户率 为王“臣,乞贷不死。”公以峒民不道而多其义,以状白 军门,案郡守郭公楠议复其业。众驩踊惊惮,俛而泣 下,幸得更生,尽取诸峒编为户,改其峒名为都:曰武 黎都,曰华阳都,曰水口,曰涉水都,曰吴从都。今都各 有长,以十家为甲,甲有总,五总为保,保百长,以约于 都长自为钤制。而又专设判府一员,督备挥使一员, 加意抚御之。由是乃筑营垣,建官舍,分戍守,定疆界, 正赋役,其土地人民一隶于邕,俾二州不得以凌虐。 一切宽之。至立学社以教其子弟,渐销其顽鄙之习, 奖其善,惩其不率,甫年而奸宄息,田里辟,商旅通,嘻 嘻然吾邕之民矣。外史陈伯言曰:“呜呼!孰谓峒桀骜 不可以驯化哉?悲夫!吏兹”土者,视其地为瓯脱,而虏 使其民也。公功顾不伟欤?是以即其风之所自陵,人 闻之,登庸震悚诎伏,袒跣系项,以其国降,犹峒民黄 纲辈也。《诗》云:“蛮荆来威”,其信然欤?余与翁友善,知公 之为人,勤敏知机,雅好谈兵,议论风起,事事不避艰 险。尝破藤峡,靖思恩,遗不朽之功,芳名显誉,蜚腾宇 内。然方笃于圣学。益得其本矣。

    《孤鹤亭记》
    徐浦

    邕州分署之右,有隙地数亩,邃约三十丈,幅仅五丈, 无名花异卉、台榭林沼之奇。且居寝湢后,宾客从游 之所不至。先时阳明先生奉旨征田州,驻师兹郡,构 亭演射,扁曰“射圃亭。”嗣是来官者去住不常,亭遂颓 塌。即有久寓邕者,亦多羁縻案牍,无暇登憩,甚至有 自莅官初至迁秩去,足迹未尝入者。岁久芜秽,鞠为 荒莽。嘉靖壬戌秋,予承乏来此,因旧址葺垣槛,公馀 箕踞坦腹,焚香扫几,独哦其间,用澄俗虑。继而有遗 予孤鹤者,养成驯扰从人,遂以名亭。良辰胜日,著屐 曳杖,逍遥亭中。惟见孤鹤,飞鸣舞啄,若解人意,抚而 乐之,至忘昕夕。故虽吏事旁午,胸臆无奇,然草亭阒 寂,素影蹁蹮,月夜则积水空明,鹤声朗呖,无异山林

    间清致,岂非达人澄怀观道之一助乎?舞鹤产自中
    考证
    洲,于西粤罕觏,兹幸有之,非奇欤?主人坐斯亭,观斯

    鹤,对景含毫,瞰幽引眺,其翛然尘外之趣,当有与鹤 相忘者。杜少陵《咏鹤》一诗,其形容精矣。予奚容赘?爰 记数语,以识命亭之意云。

    《心远亭记》
    前人

    “凡好游适林榭与获其幽胜境者,大都旷逸之夫,而 仕绅鲜遘焉。至其密迩治所者尤少。即有之,或迫吏 务鞅掌,听断筹判不少暇,闲就休沐,一过从聊假,宣 泄湮郁,要非其廓衷所真好也。”嗟夫,为理之贵适尚 矣,托象游神,翕张时措,靡不有圆机,然匪超敏轶尘 之伦,其畴能辨诸?《粤西巡臬治》廨,其在邕管者殊僻 隘,迺后仅圃数畦,逼市氓废舍,表达衢巷,官私并属 未稳。顷者台石使君属邕守捐赢金买其地,为辟荒 径,植卉竹,结亭其间,郁然敞茂。氓所遗园,故有林木, 使君且向意增阔之。于是臬廨之幽胜,殆亡异旷逸 夫所遘矣。亭仍故圃,而新者以放一鹤,名“孤鹤亭”,环 以慢林之邃,名“留阴”,使君业自为记矣。其在衢巷之 亭,岿然爽垲,名之曰“心远”,盖取陶渊明“人境结庐,心 远地偏”之语。岁甲子竣工,属余为记。余惟使君高材 敏识,庭无滞案,经略封寰之隙,时时操觚染翰,坐亭 中摅幽畅之怀,偕翁张之叟,醒然神游,满腔春意。其 所为覆泽斯土者,匪专徇象假合云尔。命之心远,良 协化机,远而靡忘,迩“而罔泄,斯心应迹昭矣。独亭乎 哉?”抑余追景往哲,而有慨乎中云。夫渊明业遂卷怀, 遭时改玉,虽已寄兴沉冥,犹称心远,宛然恋主赤衷。 世之高渊明,非为其逸也。而或以避喧近达者,谬矣。 若使君出自掖垣,握符风纪,激扬攸寄,胞与钟情,其 所孳孳,思务规恢,仰宣主上德意,旁畅遐壤隐忧,又 岂能匏系辙迹,徒自舒形适志于幽胜间哉!以故略 寰中之诡奇,而称述先民之“心远”,厥指微矣。然则心 远名亭,惟使君辈为宜;即以标山泽之癯然悠悠忘 世者不可也。作《心远亭记》。

    《清风馆记》
    前人

    邕于粤为雄郡,居上游,而风气文物之盛,俪迹中朝。 然地瘠民犷,语言译鞮,远城府百里,即逋负山谷,若 非声教所及。我新安晖山方翁膺简命来守,迺先之 教化,讲明正学大义,刻《一斋日记》等编,以作率兴士。 故民翕然向风,稍稍若于训谕,而邕大治。盖翁以直 道屡屈于时,既转南曹,则誉望益深。计擢应贰藩臬, 乃拜邕守。时论咸抚惜,而翁则欢然就道。及抵邕,每 图思焦劳,救弊补偏兴革庶务或至不遑启处。夕方 退食,乘休暇命童子伐翳芟,剔荒秽。乃于郡治之北 得隙地闲旷,广不盈亩,而耸然突兀,高阜平丘,龟蹲 蜿蜒。俾艺治之,芟夷之,始见其中石甃土牌,颓然半 蚀。迹苔封蓊蓊,蒨蒨杂于荆莽之中,亦不知其岁 月几何矣。既畴,咨故老相传,以为宋人所筑清风台 旧址,然不可考矣。翁嗟悼良久,遂划然喜曰:“清风吾 故人也。吾馆于斯,舍于斯,则清风与吾当为宾主。而 台之兴复,舍吾将奚适?”乃命工斸竹木治,陶咨构以 成。翁自扁之曰清风馆。夫台则人所林林之地,其为 义广“博,《清风》主人恐不得而专之。谓之馆则旦夕与 聚,作息动静咸于是乎游衍”,是《清风》固可居然得也。 夫清风不能自为宾,得翁之退食从容而飘然徐来, 则其惬情性,和衷素,解愠阜财,豁然物表,以咏以觞, 优游成趣,几不知天地吾身之孰为大小,而何有于 物我形骸行藏失得之横扰哉?盖披吾之襟,即与之 俱忘矣。翁为主于内,清风和于外,是以宠辱弗惊,是 非无伐,循性而行,随寓各适。今日守邕之遐荒绝域, 不啻守州南国之安,他日纡金绯,司将帅,当诸侯之 贵,而翁亦视若固有为也。翁德盛,自然豁达,容物充 裕不校,使人人可亲,粹然有道气象,其获益于清风, 不既多乎?夫风于《易》为巽,巽主德人,故风能悦万物。 然则斯节也,其廉顽立懦之泽,又当在百世之下而 使人兴起。落成翁命楮师墨卿呼余进之曰:“吾与清 风为宾主,然介绍而传命者非子欤?其为我飏言之, 以代我傧相之义。”余谢不敏,敢请于宾,复于主。人皆 曰:“诺。”然后书之。